魔武事纪 第二部 战争篇 1-30(重修版)
作者: 爱如指间砂,收录日期:2007-09-13,1691次阅读
1
仙道学长:
你好!
我们现在一切都好,虽然不知道你好不好,但是我是真的衷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退学之后大家都在猜测原因,越野学长也对你的事闭口不提,但是学校里很多人都传说你因为厌恶战争,所以躲在了什么地方,可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会以你的方式为神奈川而战的。
你肯定奇怪信怎么会收到吧,嘿嘿嘿嘿,那是因为我偷听到神和越野学长的谈话,他们好像很熟,还说到了你,但是他们说得很隐讳,虽然我没有听懂,但是我知道他们知道你在那里,所以我积极的拜托越野学长让他一定把这封信带给你。
虽然不知道这封信你什么时候才能收到,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写信给你。没有你在我们今年夏天的比赛输了,还好有水户学长和彩子学姐,让我们输的不是很惨。去年没有机会上台比赛的流川枫今年大放异彩,速度快到让越野学长连释放魔法的时间都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没有骑龙就这么厉害,我真要好奇死了!他跨上龙的时候会是多厉害,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学校很多女孩子的崇拜偶像。
听说现在前线的战斗越来越紧张了,教廷决定提前授予一部分人骑士称号,流川枫是唯一一个二年级就得到晋封人,和他们比我们今年都没有获得大魔法师称号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们学院在你走后真的好象没落了,虽然大家很努力,可是还是不及武学院的学生,导致现在整个学院的气氛都很沉重,田岗院长也经常提起你。
还有今年湘北武学院出个好几个值得注意的新人,红头发的大剑士樱木花道很乱来,但是也很强,险败给水户学长。还有另一个很嚣张的家伙大剑士清田信长,他们两个都口口声声说你跑的早,不然一定打败你,最后还是他们的学长,那个叫神的的人把他们拉走的,还有一个很沉默,丑丑的男人,是叫福田吉兆的,是很少见的用双手剑的人,也非常厉害,唉,湘北学院太多人值得记录了,我都不知道该从什么人说起……。
今天……
咚咚的敲门声,把留恋在彦一字里行间的仙道拉回现实。
“仙道队长,该你们这一队值夜了!”,门外的人憋着嗓子喊了一声,听到里面仙道应声才转身离开。
小心的把看了无数遍的信按原样折起来,磨损的边角也仔细翼翼的抚平,再用羊皮纸包好放在怀里,做好这一切仙道拿起靠在身边的法杖走出临时搭建的小屋。还有些凛冽的夜风让仙道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突如其来的春寒对丰玉和神奈川两国的士兵来说是同样手足无措的,毕竟除了被高山环绕的山王,这两个国家一年的气候温差都不是很大,也拜这突如其来的寒流影响最近的战事也有所缓和。
先检查了一遍自己队里的魔法师是否到位,这才转到临时加固起的堡垒,战士们大都蜷缩在垒起的石块下,盾牌靠在身边,怀抱着剑打着瞌睡。已经是凌晨了,不时袭来的困意再加上五天没有过夜袭,让大部分人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疲态显现在每个人脸上。
心里暗暗的摇头,结着手印释放了一个水系净化魔法,清凉的的水雾蒙蒙的铺开,吹拂过东歪西倒的战士。被水雾沾上的士兵都朦胧的睁开眼,虽然算不上绝对清醒,但也恢复了一些精神。
“你又多管我们前锋营的闲事!”阴影中有人颇为不满的小声嘟囔着。
“都起来!想睡等胜利了回家再好好睡!”
从黑影里突然想起的宏亮声音让大部分人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
仙道挠挠头,没想到今夜带领执勤的营长竟然是最护短的鱼柱纯,拖拖拉拉的走过去打着招呼,“鱼柱学长还是这么有精神。”
“哦,今天法师轮你们这一组队值夜了吗。”鱼柱的视线越过仙道,几步走到一个还在打哈欠的战士身边踢了一脚,“快起来!作为战士还不如法师体力好,真是太丢人了!”
“他们法师白天可以休息,我们还要坚守巡逻的,怎么可能一样!”有人在下面小声地说着,引来更多人的附和声。
鱼柱的眼神横过来,虽然没有明说,显然是完全赞同自己属下这番话的。
“我去另一边看看。”仙道苦笑着,虽然另一边已经巡视过了,但是也比呆在这里享受冷嘲热讽好多了。
转过简易的掩体听不到那边的议论了这才松了口气,从心里说仙道是很高兴能看到鱼柱的,毕竟他是流川的学长,只因为这个也会觉得亲切很多。爬上左侧的瞭望台,和正在瞭望的弓手打了个招呼,在旁边坐下。同样因为不用白天巡逻,守在第二道防线的弓箭手们精神要比站士们好些,身后五十码处土石堆起来的箭垛下弓箭手们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调试着弓弦。
“丰玉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
看来又将渡过一个安详的夜晚了,仙道嘴角微微勾起,拉紧被风吹起的袍角,视线转向丰玉驻扎的方向。东方的云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乳白色的雾浮在地面上,仿佛凝固住一样,牢牢的贴在地平线上,“你可以看多远?”
“二百码。”
“只有二百码?”仙道皱皱眉,手掌贴上地面,淡淡的光从手下溢出,渗入地底。
仙道唰的站起来,一把揪住负责瞭望的弓箭手的衣领,“敌袭!快鸣笛!”
“什么……”弓箭手很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仙道。
就像是在为这一句作着注释,一支带着火的弩箭射入弓箭手的胸口,穿胸而过。年轻的男孩不相信的看看胸前汩汩的冒着血的孔洞,张了张嘴,翻涌上来的血在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身体顺着身后的柱子缓缓倒下。
“盾!”藏在暗处的刺客还没有来得及射出第二支弩箭仙道已经举起杖,白色的旋风在身体周围成柱状卷起。
迅速的弯腰,一把揪下挂在弓箭手脖子上的哨子,刺耳的哨声在静谧的黎明响起,划过所有人疲惫的神经。
三声哨响之后整个防线都动了起来。从迷茫的雾里带火的箭如雨般射出,位于第一防线的战士扛起盾,等待着队长发出冲锋的号令,第二战线的弓箭手已经搭好了箭等待敌人步入射程,进行第一轮的散射。
已经没有时间仔细找出刺客的藏身之处了,自己要赶快回到法师队里,组织起有效的攻击来压制对方。
收起盾,仙道快速的向瞭望台下跑去,五十码开外一支弩箭悄无声息的朝着仙道的后心射去。貌似全无防备的仙道猛然闪身避开要害,弩箭噗的轻响,擦着左臂划过,带出一抹艳丽的血花。
“雷火!”同时回身的仙道一挥杖,一溜蓝光顺着地表蜿蜒而去。没有艳丽的雷光,只是一抹幽蓝闪烁了一下,凄厉的叫喊声从隐蔽的某处传出。
“二百码散射,第一队准备!”弓手营的营长已经下令开始了第一次攻击了,敌人距离第一道防线只有五十码了。
没有再朝身后多望一眼,仙道捂着伤口,快速向第二道防线跑去,上空羽箭带着裂风的嘶嘶声如雨般飞入渐亮的晨曦中。
2
黯淡的阳光照在被血水沁湿的地面上,一缕缕的青烟缓缓升起,被风无声的吹散。所有还能自如活动的人都在默默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在死人堆里搜寻受伤的战友,清理地上的血迹,掩埋战友和敌人的尸体。残破的铠甲和武器也要收回,整理收集之后要送回后方,面对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一切物资都要节省、合理利用。
治愈系的魔法师三三两两的出现在第一道防线,此起彼伏的圣洁光芒在痛苦呻吟的人群中一闪而过。
仙道所在的混编军团隶属于龙啸骑士团,目前的主要责任就是迂回在山王、丰玉两国的共同防线上,吸引两国侧路闲散的兵力,并且尽可能守住这块土地,以此来保护位于后方不远的迪马斯城及其卫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正如仙道信所料,在初期山王和丰玉有过几次还算亲密无间的联合行动后,两国的骑士团已经开始分散,物资分配也从开始攻下一城后损失比较大的国家得到较多的物资变成谁先占领物资就归谁所有的。
这种分配的直接后果就是两国的兵力开始分散,谁也不愿去直接面对守在中路由仙道信直接率领的龙啸骑士团,毕竟啃硬骨头是要付出代价的。已经经历了近一年的战乱后,在两国日渐疏远的关系中,双方的元帅都在不遗余力的保有自己的实力,以确保己方得到更大的利益、更多的土地。协议上两国共同瓜分神奈川的字句,已被双方心照不宣的遗忘了。
对于这个临时的,没有任何油水的驻地两军都采取了骚扰战,时不时地来袭击一下,拿下了最好,拿不下也不去强攻,其原因不言而喻,是怕对方趁机直取迪马斯城。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仙道他们这个骑士团才可以在这样的夹缝里长久的存活下来。
在释放了一个小的风系魔法遮掩了地上的大片血迹后仙道艰难的直起腰,左边的半个身体都开始发麻,受伤后在回去的路上发现那支弩箭是有毒的,也自己净化过了,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效果并不好,还是去找一个治愈系的白袍法师比较好。
朝两侧看看,到处都是伤员,再看看自己的左臂,虽然肿了点,颜色有点发黑,但是还可以再忍耐一会,于是右手按在伤口上,让淡淡的银光带着凉意渗入皮肤。
“这种方法并不能解毒,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要有个限度吧。”
从背后传来甜美而熟悉的女声让一直挂着木然表情的仙道在微微的惊愕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彩子!”
被叫了名字的白袍女法师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绽出惊喜的笑容,“仙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仙道张开拿着杖的右臂,微笑着,和奔过来的彩子亲密的拥抱在一起。
彩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会仙道,意外的相遇让她有些喜极而泣,再开口声音就有点哽咽的味道,“你黑了,也瘦了。”
“因为我又长高了吧……”仙道微笑着,垂下眼帘看看自己的脚,比划着。
彩子抿着嘴笑,拉起仙道的左臂,“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没什么大事,中了点毒。”仙道遮掩着受伤的部位随意地说。
“小事!这要我看过才知道,丰玉国的毒箭已经带走了我们太多士兵的生命。”无视仙道的推诿,彩子仔细的看了伤口,开始治疗。
乳白色的光由彩子的指尖流入仙道的伤口,发黑的手臂一点点地恢复了原来的颜色,看了看伤口已经没有了大碍彩子才接着说:“你一声不响的失踪就是跑来前线了?”
“嗯。”仙道点点头,沉默了几秒拍拍彩子的肩笑着说:“你先去给士兵疗伤吧,中午到法师营的第七队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好!”彩子站起身,掠了掠额头披散下来卷发,挥挥手,奔向离自己最近的伤员。
看着熟悉的背影仙道恍惚了一下,安静祥和的校园,若隐若现的木质阁楼,黑亮发丝下清亮的眼睛,还有……。
“喂!那边的法师,过来帮一下忙!”不远处的喊声打断了回忆,仙道奔过去,帮忙搀扶着接受过治疗的士兵回营休息,顺路释放一些地系魔法掩盖已经凝固,开始发黑的血迹。
作为直属于龙啸骑士团治愈系法师团营长的彩子带着自己的营来到最前线参加临时治疗还是受到了相当好的待遇,因为团员多数是女性,骑士团的男性们还是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很体贴的给她们准备了临时的帐篷和洗漱用的热水。
彩子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勉强着自己喝了一点肉汤,虽然知道首先要保持自己的体力,但是刚刚从血污和呻吟中脱身而出的现况还是让她提不起胃口。
拉住从身边经过的魔法师问明了法师营的所在,大概分辨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辨明方向后朝着位于整个骑士团后方的法师营走去。
一排排用土石简单垒起的矮小建筑上搭着兽皮、草帘和看不出材质的不明物体,几个坐在外面的魔法师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衣着光鲜的治愈系女法师。
在这几十排黝黑的“洞穴”外转了一圈,彩子放弃了自己寻找仙道的打算,转头走向离自己最近的法师,微微行礼,“请问仙道彰在吗?”
“仙道队长?”法师站起身,回了礼,“好像是因为今早的擅离职守被营长叫去前面训话了。”法师看着还在犹豫是否要等下去的彩子说,“他已经被叫去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在这里等会吧,他住在第一排右数第七个房子里。”
彩子点点头,走到那个勉强称得上有着四壁的‘洞穴’前,轻轻推了下遮挡在‘房子’前,被当作“门”的有着数条宽大裂缝的木板。
“门”吱吱的响着被推开,一线光从半开的缝隙挤进黑暗的洞穴,彩子摸索着走进去。顶棚很低,仙道那种高个在这里怕是要弯着腰的,靠墙的一边铺着一大块兽皮,上面胡乱的卷着一床薄薄的被子。
墙角有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面拥挤的摆放着一个小烛台,烛台上插着半截白蜡,几张羊皮卷被扎成小捆摞在一边。
小心的在兽皮上坐下,硬硬的感觉和直接坐在地面没什么大的区别,摸摸被子,一点也不柔软的薄被带着微微的潮气,万幸的是没有其他难闻的气味。
房间蓦然暗了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从门外照进来的光线,“哎!你这么早就来了。”仙道弯着腰进来,看看两个人窝着已经显得相当逼仄的空间讪笑着解释,“临时的驻地就是这样,和其他营比这已经是较好的地方了。”
顺手把木板门全部推开,坐在进门的地上,一脸舒服的靠在墙壁上,微笑着看向彩子,“说说大家的事情啊,在这里消息太闭塞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越野、南烈、水户在狮心骑士团,目前还没有让他们团出征的迹象,我和花形在龙啸骑士团,三井在鹰扬骑士团,目前应该是在牵制着山王那边的傲翼骑士团。”彩子看了眼依然用企盼目光看着自己的仙道无奈的摇头,“其他人完全没有消息,你知道,除非是营长以上的人员,不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想得到一个人的消息非常难。”
仙道嘿嘿的笑着,“现在谁的职务最高,咱们这些人里?”
“花形吧,他现在是法师团的副团长。”彩子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身边潮湿冷硬的被子,“如果你不是去年秋天忽然失踪,现在法师团的团长肯定是你。”
仙道的笑容褪去,视线投向远远的天际,“我等不下去啊,在后方整合着一张张战报,那上面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个人的死去,我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只把那些当做一组组数字,用来推演战略……。”
“那你也该说一声,那样不告而别,元帅该有多担心!”
“我说了他不是更担心。”仙道挠挠头,扮了个鬼脸,“我父亲他还好吧。”
“不怎么好,最近山王傲翼骑士团那边逼的很厉害,鹰扬骑士团连输了两场,被夺去了一座城,所以最近元帅经常熬夜。”彩子端详了一下仙道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仙道沉默着摇摇头,彩子没有再劝说,抱膝看着自己的鞋尖陷入了沉默。
“仙道队长!营长让你去他那里一趟。”
垂着眼帘沉思的仙道抬起头答应了一声,无奈的对彩子笑笑。
“那我回去了。”彩子低着头从仙道的小窝里走出来勉强的笑着说。
“嗯,我就不送了。”仙道挥挥手,转身朝营长的帐篷走去,走了两步回过身,“别告诉父亲见过我。”
“嗯。”彩子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奔出了营房。
3
牧把擦过汗的布巾丢在一边,深深吸了口气,手里的阔剑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弧线,指指藤真,“继续!”
“还是休息一下吧。”藤真抖抖手里的魔法剑,剑锋上的火焰闪烁了一下熄灭了,还剑入鞘。自顾自的走到一边,坐在绿萝缠绕的花棚下摆放的藤椅上。
牧提着剑沉默了一会,跟着走过去坐下。
红褐色的茶汤划着美丽的弧线注入洁白的瓷杯,藤真用修长的手指勾勒着杯壁的优美花纹,抬眼看了看沉着脸的牧,缓缓开口,“真不像平时的你,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第三次廷议了,又让我回避!”牧握着茶壶的手都在抖。
“这应该是好事。”藤真端起杯子浅浅的啜了一口,“前两次宰相和你两位皇兄提出让你出兵,陛下都因为你的骑士团里将领后备不够,队伍不够完善驳回了,现在流川、樱木他们马上毕业,陛下应该找不出借口再驳回了。”
牧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希望如此吧。”
和一心想把弟弟推上战场的两位兄长有着完全不同目的的牧听到藤真的话摊摊手,作为陛下最喜欢的儿子,作为唯一被批准组建了自己骑士团的皇子,牧很明白在两位皇兄的眼里自己是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不管是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己战死沙场,还是想让自己多战败几次好让父亲对自己失望,或者趁自己不在更方便皇兄们拉拢朝中拥护自己的贵族,总之,这一次如果能把他挤出帝都,哪怕是暂时的,对他任何一个皇兄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藤真轻笑着,目光绕了一圈后落在牧沉稳的面庞上,“你干吗不直接告诉他们,你对作王根本没兴趣。”
“说了他们会信吗?我的话在他们心里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计谋。”牧很无奈,自问从小自己就没有欺骗过任何人,到头却是被自己的哥哥认定是个城府深又阴险的小人。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每代都是下一任的王才可以拥有自己的骑士团,要说也只能怪陛下太偏心,所以他们才会嫉妒你。”
“随便他们了,只要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足够了。”牧挺起整个背脊,端端正正的坐好,认真地看着藤真。
藤真放下杯子,走到牧的身后,双手搭在那宽厚的肩背上,“说了多少次,做人轻松一点会比较快乐。”
“所以我很羡慕彰,也很喜欢他,因为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很多事不用那么在乎。”牧拍拍藤真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面容有点阴沉,“还是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吗?”
“没有。”藤真看着又变的阴郁了的牧的侧脸打趣着:“你隔三差五的说自己喜欢仙道,就从来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么?”
“你知道是不一样的……对彰的喜欢和你完全不一样。”牧握住藤真的手,侧过头,轻轻的吻在藤真的指尖上。
藤真抽回手,插在牧的发间,轻轻捋过,目光投向长长的走廊,“廷议也该结束了,希望神可以带回来我们希望的消息。”
“是啊,再没有出征的消息,流川那家伙铁定会毕业之后一个人跑去前线。”牧微笑起来,当神告诉他仙道和流川的事,真是让自己惊讶了很久,也担心了很久。却也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仙道那个家伙竟然会这么的喜欢一个人?虽然自己完全想不明白自己那个又拗又倔的学弟那里吸引了仙道。但是自己和藤真何尝不是这样,没有理由可言,只是喜欢他而已。
“干什么一幅羡慕的样子?”藤真的指节敲在牧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如果处在彰现在的情况,你会像流川一样去前线找我吗?”牧右膝半跪在藤椅上,转身揽住藤真的腰问。
“不会。我会继续在这里等。”藤真笑吟吟的回答。
“为什么?”牧半松开手,在自己和藤真之间拉出一段距离,相当严肃的问。
“我不是流川,你也不是仙道,皇子失踪哪里用得着我一个小小的男爵次子去操心。”
牧笑了,头抵在藤真肩上,“不要总是这么理智,偶尔骗骗我也是好的。”
“喂!你们两个注意点!”
神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打断了正在柔情蜜意的两人。
“这里除了你可以随便进来,其他人都是需要通报的。”牧收回揽着藤真的手,转身坐下,“廷议的结果怎么样?”
神微微躬身,“陛下已经下了手谕,狮心骑士团于三日后出发,骑兵营务必于十二日后到达位于龙啸骑士团前哨最近的迪马斯城的卫城瑟琳,其后由仙道元帅统一指挥。”
牧回头看了眼藤真,虽然也有预料这次会同意自己出战,但是三日后就可以启程的喜讯还是让牧有些意外。
藤真微微眯起眼睛,“看来大殿下他们是不怎么希望你可以带走今年毕业的学弟们了。”在原地转了一圈,藤真对神微笑着说:“反正王所下的命令时限也只是针对轻骑兵营的,神你前几天不是说剑士营的配备还不够吗,正好让福田的剑士营以装备不足留下。等到下月流川他们毕业,先编入剑士营。”
神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牧的视线扫过两人,落在自己的剑上,紧紧握住,伸手拔出阔剑有力的一挥,“骑士们!我们要出发了!”
藤真和神对视一眼,利落的应了声:“是!”
皎洁的月光被木板门的缝隙切割成一段段的碎片洒在地上,仙道蜷在被子里出神的想着,夏天就要结束了,算算日子流川也已经毕业了。轻轻的叹了口气,翻个身,这次的临时驻地异乎寻常的好运,在上次偷袭之后又经历了十多次的攻击竟然顽强的保存了下来,好运之后的结果就是父亲似乎想在这里由自己所在的骑士团和狮心骑士团合作,展开第一次会战。
黄昏时走过骑士营听到骑士们在小声议论,似乎狮心骑士团终于投入战场了,轻骑营已经在一个月前进驻了离临时驻地西方十九里外的迪马斯城的卫城瑟琳,今天下午最后一批剑士营也驻进了卫城瑟琳。
仙道心里并不认同父亲现在准备会战的时机,狮心骑士团因为牧的关系确实笼络到了近几年魔武两校的大部分精英,但是精英很多都是理论上,第一次站在烟火升腾,上有流矢前有利刃的纷乱荒野上,看着残肢沐浴着鲜血没有腿打哆嗦,全身无力已经算表现不错了。让这样一支没有经验的新建骑士团负责第一战的主力,一旦失败影响的将会是全局的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会有这样的打算,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仙道揉揉额头,决定不再想了,明天还要执勤,快点拉上被子睡觉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刺耳的哨声在梦中响起,被惊醒的仙道坐起身,抓起法杖奔出营房。沉沉的夜色中西方暗红的天空犹为刺目,站在空地上的法师们自觉地以队为单位集中着,没有人议论只是握紧手里的法杖沉默的看着天际的那片暗红。
“法师以队集中,所有队长清点完人数之后来营前集中。”传令兵的声音在远处清晰的传来。
很快的清点好自己队里的三十人,仙道第一个奔向营房,“西面怎么回事?”
营长竹内沉着脸,“入夜时分丰玉的骑兵营绕过了咱们偷袭了瑟琳。”
“那我们现在……要去阻断丰玉的后路吗?”仙道隐隐的明白了什么,喃喃的问。
“当然!”竹内民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里的法杖在地上狠狠地顿了一下。
帐外传令兵洪亮的声音又远远传来,“元帅手令,星河骑士团所有人员不得出击,要谨防山王偷袭!”
竹内的脸色刹那变得铁青,抿着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退了一步坐回到简陋的床上。仙道无声的退出营帐,遥望着西边忽明忽暗的天空,故意放出消息说要进行反攻,丰玉的骑士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趁夜去袭击刚到驻地还没有整体调配的狮心骑士团。
老鹰为了小鹰尽快的学会飞翔会把小鹰推出巢穴,这就是父亲的打算吧。
4
惨叫声再一次在身边响起,樱木花道握着大剑的手忍不住又抖了抖。
又一个同伴被对方的长矛刺穿,骑在马上的人头盔下露出的嘴角狰狞的翘了翘。抬手拔出长矛,血像喷泉一样从同伴的胸腔里喷出,尸体朝着樱木倒下去。
樱木目光呆滞的看着几分钟前还和自己开着玩笑的人倒下来,尸体重重的砸在自己左肩上,身体被这重量带的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才勉强拄着剑站住。冲锋前的兴奋在惨叫声和血肉横飞的烟火中灰飞烟灭了,亲眼目睹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秋后的稻草一样被收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腥咸的味道弥漫着,掠夺了樱木最后一点意识。
马上的人再次扬起长矛,刚才看到眼前这个小子高高大大,还以为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快要尿裤子的新丁。这种全无防备的姿势,只要自己带马前进,长矛就能贯穿他的胸甲。马上的人再次挺起枪,拽紧缰绳,嘴角上挑起一丝冷笑。
樱木知道下一刻那杆带着血的长矛就会贯穿自己,想要挥动手里的剑,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只会瑟瑟的发抖。
刺过来的长矛被一面方盾挡住,令人牙酸的磨擦声和一溜火星在身边闪过,一脚猛然斜飞过来,把樱木踹到一边,“白痴!害怕就滚到后面去!”清冷的声线比利刃还锋利的刺入樱木停止运转的脑中。
“死……臭狐狸!你……你说谁害怕了!”
冷冷的哼了一声,流川用左肩扛着盾一抬,把长矛推向一边,右手的剑狠狠地砍入马的前腿关节上。马哀鸣了一声,跪倒在地,马上的骑士被甩在地上。敏捷的跨上一步,盾重重的击在骑士的头盔上,翻手一剑由颈间的甲胄刺入。
“狐狸……”樱木看着和自己一样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流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他死就是你死。白痴。”流川枫握紧剑柄拔出阔剑,血溅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铠甲上,丢下这句话,又朝前冲去。
身后传来樱木的低吼,感觉有人从自己身侧冲过,挥舞中的大剑在火光中反射着幽暗的光。将一个骑士砍到马下,又在胸前补上一剑,“狐狸!你能做到的本天才也能做到!”樱木抽回大剑低吼着。
流川抿紧了嘴唇,面无表情的转头,冲向下一个敌人。
牧和藤真并肩站在破败的城头看着城下惨烈的厮杀。
“让剑士营迎接第一次冲锋没问题吧?”藤真微微咬着嘴唇问。
“战场上没人给你时间学习,只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才会迅速的成长,这种状况总好过第一次就遇到那些大骑士团。”牧的视线投向西南,“练兵结束后仙道元帅应该会有新的战略吧。”
城下的火光在藤真的瞳孔里闪烁着,“可以让骑士营加入了。”
“嗯。”
“我先下去了。”藤真低声说。
“小心!”牧拿过藤真手里的头盔仔细的帮他戴好。
藤真用力握了下牧冰凉的手,放下面罩,转身离去。
掠掠汗湿的头发靠着树坐下,感受着最后一缕阳光在脸上投下的淡淡温度,流川枫缓缓闭上了眼。从早晨到现在,一直在忙碌,搜索伤员,整理损坏的装备和武器,加固和修筑新的壁垒。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一直萦绕着。喉咙像火烧一样刺痛,如果不是被神发现躲在角落干呕的自己,强行监视自己吃了些东西,流川觉得自己现在恐怕已经吐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战争中的每一天都会是这样度过吧,疲惫而忙碌,甚至没有时间去想什么。
“累吗?”温润的声音很熟悉。
“藤真团长。”
流川睁开眼想要站起来,被藤真伸手按住,打量了一下流川,递过另一只手捧着的头盔,“还是叫我学长吧。听神说你没什么胃口,牧让我拿一些野果给你吃。”
“谢谢。”伸手拿了几个果子,流川又垂下眼帘。
藤真皱皱眉,揉了揉流川的头发,“不要太勉强自己,流川。”
流川点点头闭上眼。
藤真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流川总是这样坚强,坚强到拒绝别人的关心,或许只有那个家伙的关心才是他渴望的吧。
听着藤真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流川睁开眼,摸摸颈间那条细细的链子。深蓝色的石头轻轻的晃着,在橙黄色的夕阳里泛着润泽的光,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作为一个骑士,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拔剑吗?你的剑就是你的意志,你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意志,在任何时候都不动摇吗?那躺在树下懒洋洋的姿态,那无所谓的笑容,那平静而深邃的瞳孔,那从龙啸骑士团消失后大半年都没一点消息的白痴。
“仙道……”流川的目光柔和起来,低声地念着,好想那个大白痴。
越野忍轻轻推开房门,烛火在微风中闪烁了几下熄灭了,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仙道信,摇了摇头准备再次掩上门。
“狮心骑士团的情况怎样?”
“不错,经过五次突袭,保存了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战力。特别是最后一次,几乎是让丰玉的飞豹骑士团溃不成军。”越野忍重又跨进房间,走到桌前点燃蜡烛。
“孩子们都成长的很快啊!”依旧趴在桌上的仙道信颇有几分感慨地说。
“是啊,胜利以后我们也可以安心的回家养老了。”
“我也知道彰在那里了!”仙道信扶着桌子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脚微笑起来。
越野忍挑挑眉,坐在椅子上等老朋友说下去。
“他竟然躲在星河骑士团,现在是一个三十人的法师队队长。”
“不叫他回来?”越野忍呵呵的笑了,果然很有那小子的风格。
“随便他吧,他从小就就这样,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仙道信摇摇头,展开卷起的地图手指游移了一会停下,“差不多可以开始筹备反击了,你觉得呢?”
“过了秋天吧,既然我们的战线还要后撤,不妨等到秋天。”
仙道信眯起眼,“你的意思是坚壁清野,趁机拉长他们的补给线。”
越野忍点点头,之后又皱起眉,在地图上划出山王和丰玉现在的行军线路和补给点,“不过战线长了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集中指挥了,兵贵神速,像现在这样听命令行事,会贻误战机的。”
“我也考虑过这个战术,但是一帅难求啊。你和我在这边守着,鹰扬那边也离不开藤原。”仙道信沉思了一会,抬头说:“写封信给安西老师,问问他老人家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们。”
越野忍点点头,用手指点点位于山王和丰玉两军之间星河骑士团的驻地,“是时候把他们调回,好好休整了,让狮心骑士团趁机补上。”
“我认为直接调回不好,既然是走,也要起点作用。这条路线,正好经过山王的防线,山王的圣武骑士团肯定会在这边加强防守,我们可以从这边对他们进行一下骚扰。”
“我觉得这边更好些,你看这条路,正好可以攻下他们一个补给点。”
“太危险,现在还是不要这么激进,会打草惊蛇的。”
5
骑兵营终于动了起来,马蹄践踏起的阵阵烟尘呛的人直想咳嗽,跟在其后的枪兵营因此发出了一阵阵的抱怨声,又引得紧随其后的剑士营爆发出一阵阵哄笑。
为了防止星河骑士团撤离时被丰玉的骑士团追击,将由狮心骑士团先行进发,担负起掩护星河骑士团撤离任务。
牧为了稳妥起见,以速度见长的骑兵团作为前锋,这样可以很好的阻拦敌人的追击,紧随其后的枪兵也可以在骑兵被冲散后有效的阻止对整个阵型的冲击。就这个阵型而言本来是不错的,只是在行进的时候因为要配合后面的枪兵,行军的速度无意中慢了下来。
而作为以纪律严明著称的星河骑士团的团长并没有因为狮心骑士团的迟到而改变自己的时间,准确无误的拂晓整装,当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时后营转前营,准备撤离。
虽然副团长也有作出建议,这样没有掩护的大面积撤军一定会引来丰玉的全面追击,却被团长断然拒绝。理由简单而明确:让事实来告诉那些新丁们,应该怎样执行命令。
于是在掩护的队伍没有来到之前,星河骑士团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有序的撤离。为了以防万一,团长抽调了两个营的枪兵留在队伍后部,这样既使对方的骑兵全面压上,也不至于失去阵型,可以让位于后方的队伍作出适时的还击。
作为第三批撤离的法师们骑着马开始有序的撤退,所有的人都很安静,长时间的战争让一贯自由散漫的法师也不得不形成遵守纪律的习惯。仙道带着他的小队跟着大部队走着,几乎所有人都可以预见到丰玉不会这样轻松的让自己撤离,随时作着下马战斗的准备。
开始有传令兵骑着马一路喊过来:“敌人追击,所有队伍组好阵型原地待命!”
借着自己身材高大,仙道站在马镫上向后看了看,从队尾腾起的烟尘来看丰玉骑兵的前锋和己方的枪兵不过五百码了。
毕竟是经过了多次战争洗礼,法师们纷纷跳下马,开始集合,位于法师团前面的长弓营也开始布防。
“看!看那边!龙骑士!”猛然一个弓箭手指着天空喊起来。
大家随着弓箭手的手指看过去,金色的光芒中一条银龙从西方快速的接近丰玉的前锋骑兵,仙道微微眯起眼睛,心狂乱的跳起来,银色的甲胄和执在手里微微挑起的龙枪,虽然铠甲包裹了全身,仙道还是知道,那是流川枫,自己的流川枫!
银龙扇动着翅膀停滞在空中,俯视着地面上移动的生物,优雅的扬起脖颈长啸一声。
无形的龙威压下来,源于动物的本能,让奔袭在最前面的战马恐慌起来,不受骑士的控制在原地蹬踏着,发出一声声长嘶。紧接着一串的龙息喷涌向地面,骑兵们带着马慌张的躲闪着,密集的前锋线里不时发出一两声惨叫,引的阵型混乱起来。
龙背上的骑士转过头望向西方,随后举起龙枪朝着丰玉的骑士团俯冲过去。银龙有力的肉翼撞断旗杆,利爪趁机撕裂所有遇到的障碍物,带起一蓬蓬血雨。
仙道微微扬着头,目光追随着上下翻飞的银龙,握了握法杖喃喃自语着,“太近了……”
“队长,你说什么太近了?”身边的法师茫然的看了看队长,这才发现整天笑的吊儿郎当的队长脸上竟然挂着一抹深沉的浅笑。
“会被攻击啊。”仙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也太相信我了……”
一道青蓝的雷光追上了银龙,被银龙用尾部巧妙的阻拦,迸射出一抹明艳的弧光。之后数不清的各色魔法被释放出来,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朝着低空飞翔的龙骑士而去,显然丰玉的法师团准备齐心合力,先打落这个龙骑士再说。
绚烂的魔法光芒比节日的烟花还要来的艳丽,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光华交织在一起,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在空中形成耀眼的光球。几乎所有的人都仰着头,被如此多的魔法击中,就算是龙骑士也不会不受损伤吧。
一霎的沉寂后光团中传出银龙嘹亮悠长的鸣叫,先是头颅,而后是修长的脖颈,整个弧线优美的身躯飞出了光团,带着自己的骑士在空中稍作停滞,再次喷吐出一连串的龙息后再次盘旋升空。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欢呼,总之其后的欢呼声如潮水一般涌起,回荡在整个星河骑士团里。
西方适时的出现了狮心骑士团的旗帜,两个骑兵营全线压上,以三角阵型停在离星河骑士团左翼三百码的位置。
“全员继续撤离!”
传令兵骑着马飞驰而过,洪亮的嗓音一声接一声响起。队伍又动了起来,仙道深深的望了一眼已经朝狮心骑士团后方飞去的银龙,转过头,脚跟用力磕了磕马腹,马轻声的打了个嚏喷,跟着队伍小跑起来。
“流川阁下,团长请你去一趟。”牧的禁卫兵以一种绝对称得上为崇拜的目光看着这个冷冰冰的男孩,今天早晨那一幕已经犹如传奇一样印在了每一个在场将士的心里。
正坐在营房里发呆的流川抬起头,抓起靠在腿上的长剑,默默的起身。
流川所在的营房距离牧的营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领路的禁卫兵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眼流川,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却少了些勇气。
走到营帐前停下,三个人影映在帐幕上,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看动作却很有几分吵架的架势。
“牧团长,流川阁下到!”禁卫兵又看了眼流川,站在门口大声的禀报。
营帐里刹时安静下来,沉默了数秒,传来藤真温和的声音,“流川,进来吧。”
流川枫走进帐篷,视线在站着的三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垂下头。藤真和神对视了一下,把目光转向牧。
被爱人和好友无情的推到前边的牧只能让自己本来就不算和善的脸再冷上几分,“流川阁下,你还有没有一点作为骑士的自觉!你突然召唤银龙让我们一个骑兵营的马都不受控制……”
“对不起……”流川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流川直截了当的道歉把牧事先想好的说教堵在了肚子里,只能往返的走了几步,找了把椅子坐下,对站在一边的神使着眼色,神用带着些许不满的目光瞟了眼牧接过话继续说:“你早晨的行为有多危险你明白吗?你出了什么意外让我们以后怎么好意思再见仙道!”
“我有分寸的。”流川把头扭向一边。
“分寸?你以为你每次都好运,躲得开魔法攻击?”牧沉着脸站起来,那种混乱的场面下有什么分寸可言。
“他给了我这个。”流川取出挂在胸前的链子,闪烁的火光中深蓝色的石头泛着润泽的光芒。
“守护魔石。”藤真一下明白过来,这种守护魔石是一种罕见的魔法石,可以由魔法师记录一到两个永久性的防御魔法在其中,以魔法元素的密集度作为引发的条件。流川可以从那么密集的魔法攻击中毫发无损的冲出来,可见这个制作者的魔法水平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大魔法师可以界定的了,“就算是仙道做的,魔法本身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因为这个让你变的更加有恃无恐,恐怕不会是仙道的本意吧。”
流川沉默着,垂下头,握紧胸前的链子。
“说说吧,为什么自己突然召唤银龙,跑到前面去?”对于大部分时间都以沉默来对付询问的流川牧也只能妥协的问问这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丰玉在追击星河骑士团。而且他会知道我来了。”
“呃……。”藤真揉着额头发出呻吟一般的声音,确实这两点流川都做到,击溃了丰玉的骑兵阵型,给狮心骑士团争取到了不少时间。神奈川新晋龙骑士流川枫的闪亮登场也迅速传开,相信不久就会众人皆知。已经不想追问对于流川这两个问题哪个更重要,果然单细胞的家伙并没有因为毕业变的成熟,虽然这次自发的单独行动结果很好,但绝不能掩盖这家伙某方面依然我行我素的恶劣行径。
6
一切基本还算是按照计划进行了,山王确实调集了一部分兵力加强防线,只是最终仙道信和越野忍为了长远计划还是放弃了眼前的一些利益,为了诱敌深入,示弱是必需的,与其在现在多争取一点优势,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挑选合适的人选,共同负担起以后的各军团协调和指挥更加重要些。
“老师来信了!”越野忍兴冲冲的推开门扬扬手里的密函。
仙道一手护着烛火,一手接过信,先审视了一遍蜡封和火漆上的印鉴,这才打开,认真地看了两遍笑着递给越野忍,“老师果然是老师,每次做的事情都出乎我们的意料。”
越野忍看完信也笑了,“也不算出乎意料,其实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老师帮着推了一把,不过这种组合倒真是特别。”
摸了摸下颌,仙道信沉思着,“还是派几个人下去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事。”
越野忍把信靠近烛火点燃,看着信纸燃成灰烬,诡异的笑了,“就这样吧,我这里正好有合适的人选。”
一切都开始按计划进行,先是将本来就留下不多的老幼病残悄悄的送回后方,留下的青壮年愿意留下来也开始进行必需的战斗练习,不愿意留下的在收割了粮食之后就可以陆陆续续的撤去后方。
“神学长,牧学长让您负责长弓营的事务你会不会觉得很委屈啊?”
“不……不会。”神被这种明目张胆的挑拨言论惊的瞠目结舌。
“完全不会吗?藤真学长可是全团的副团长,您和牧学长从小一起长大,职务却这么低,你真的不觉得不甘心吗?”
神决定趁早逃离这个鸹噪的魔法学院学弟,免得又被追问一些敏感的问题,简单的回了句不会,站起身对着牧微微躬身,“团长,我有点事先回长弓团了。”也不等牧回答,转身飞似的逃走了。
看到被询问的人逃之夭夭了,彦一侧侧身,看向牧。
“牧学长,听说您来了以后加强了对骑兵的体能训练和野外作战训练,有这回事吗?”
“有。”
“那您是出于什么考虑要做这些练习呢?”
“我的骑士团里基本都是新兵,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当然要做训练。”
“这样阿。您在这里要面对丰玉和山王两方面的袭击,您是怎么防守的?”
“这个问题很复杂。”牧皱眉瞥了眼在一边偷笑的藤真,站起来向营帐外走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天告诉你。”
“牧学长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里失守了您会怎么办?”跟着站起来的相田彦一亦步亦趋的追着牧问。
牧深深吸了口气站住,一把拉过藤真,“这个问题由副团长藤真来回答好了,我还要去剑士营看看。”
彦一的视线在牧和藤真的脸上游移一下,发出一声惊呼,“牧学长,您要去剑士营,可以看到流川枫吧,我也要去,我听说他那天的英姿了!我想要他签名!”
“我还是去枪兵营看看,藤真……,拜托你去剑士营吧。”
“好……”藤真微笑着侧身,挡住自己的左臂,不动声色的对牧来了一个肘击,然后优雅的伸出手,对彦一作出邀请的动作,“相田学弟请跟我来。”
以前仙道觉得时间是在不知不觉中度过的,在龙啸骑士团的时候每天被埋在如落叶一样不停送来的战报里,计算、分析在地图上标出每个骑士团的位置和兵力,到了星河骑士团则是提心吊胆,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一年就这样还没来得及体会就过去了。
这次名义上是回调了,但每日所要面对的事务还是一样的,夜晚睁着眼睛值夜,白天大半时间睡觉,剩余的时间用来抄写咒文和研究魔法。表面上还是一样的日子,问题却来了。
自从在撤离时看到了流川,仙道的时间就乱了。首先是时间变的缓慢了,以往值夜四处巡视一下,和队友开几句玩笑一晚就过去了,现在同样的事做一遍夜晚还是遥遥无期。同样的白天也变长了,特别是刚入夜到自己小队值夜那段时间,渴望见到流川的心情又恢复到两情相悦的初期,偷溜的计划无数次出现在脑海,又被自己一次次坚决的赶出脑海。其次,自己用在研究魔法上的时间变少了,经常在思索着某些原理时会忽然走神,回过神发现自己想的是一年没见了,那个家伙有多高了,会不会已经超过了自己,或者是两人如果见面了自己第一句说什么好。
特别是两人见面的问题,仙道已经作了无数次设想:轻松的举起手挥挥,说声好久不见?揉揉那小子的柔软头发,比比个子?或者是一个深情地吻,这个好像不太现实,两个人见面周围不可能有没其他人,或者……。
“仙道队长……仙道队长……”一只白皙的手在仙道眼前晃了又晃,终于把仙道晃回了神。
对着近在咫尺美丽脸孔,仙道不露痕迹的向后挪了挪身体,脸上挂起似有似无的微笑,“相田副营长啊,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说让你叫人家弥生的么……”相田弥生带着一脸失望的直起腰,嘟着嘴把盛着肉汤的餐盘和两个面包递给仙道。
“这怎么好意思……”仙道头疼的看着前不久莫名其妙调过来的治愈法师营的副营长,再看看伸到眼前的餐盘,眼尾立刻接收到不少艳羡的目光。
“我也只是顺路。难道是仙道队长觉得我烦,不想我出现在眼前?”相田把餐盘塞进仙道手里,神态自若的挨着仙道坐下,一幅不看着仙道吃完誓不罢休的样子。
“怎么会……”
“听说山王那边我们又吃了败仗,再过几天说不定连肉都没的吃了,所以趁现在有肉一定要多吃。”
仙道停止了咀嚼,淡淡一笑,“你还是营长呢,别说这些奇怪的话,鹰扬的直系骑士团根本没受到大多损伤。”
“可是死了不少人了……。”相田的神情暗淡下来,修长的手指绞在一起。
“那有不死人的战争。”仙道拍拍相田的肩,“现在的牺牲都是为了以后的胜利,而且我们反攻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
“反攻?不是四处都传开这里都要守不住,上面也有消息说准备再次撤离了吗?”
仙道发觉自己话有些多了,看着相田眨眨眼,挠着头笑,“是啊,要撤离了……。啊,相田副营长,我想起来营长交给我的事还没办完,先失陪了,谢谢你帮我带的午餐。”微微躬身,转头慌慌张张的跑了。
相田看着仙道的背影撇撇嘴,臭小鬼,戒心还蛮重的。
7
“臭狐狸!你想干嘛!”
樱木伸剑架住流川砍下来的剑,一脸的疑惑。
被樱木解救的骑士从地上爬起来,惊恐的退到一边。
流川面无表情的收回剑,冷冷的哼了一声,发丝下凌厉的目光投向樱木,“你来?”
“来就来!本天才会怕你?”
流川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剑锋侧转,脚下的砂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樱木大喝着,大剑带着残影劈向流川。
两剑在空中交错,火星四溅,几秒的僵持后两人同时用力一推。
只退了一小步的樱木得意的冲着退了一大步的流川枫嚷嚷着,“狐狸,你好象不行吗。”
抿着嘴唇,快速逼近,剑锋由下向上撩起,被樱木侧退半步让开,旋身,借着腰力,剑柄狠狠地撞在樱木右肋下。
“你这个奸诈的臭狐狸!”樱木手捂着肋骨,龇牙咧嘴的拖着剑退开几步,撞进看热闹人群里。
看热闹的士兵发出哄笑,不时有人伸出手推搡着樱木的后背,示意他再上。
流川把剑换到左手,在衣襟上擦擦汗湿的右手,对着樱木扬扬下巴,“再来!”
樱木困惑的打量着流川,这小子平时练习是很拼命,但是还有分寸,今天却是完全失控的感觉。
“今天的练习就到此为止吧。”
清亮的嗓音在哄笑声中也同样的清晰传来,起哄的士兵立刻安静下来,自觉的给身后的人让出道路。
“团长好!”
虽然职务是副团长,但在狮心骑士团的士兵心里藤真和牧的地位是完全一样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更喜欢这个总是很温和的副团长。
“大家今天也很有精神啊。”藤真微笑着,目光从在场的人脸上扫过,“不过晚上需要值夜的人还是应当注意休息,不要白天兴奋过度,晚上却没有精神。”
一部分士兵缩小了身体,开始偷偷向人群的外围挪动。
藤真满意的收回目光,指指流川,“你,跟我来。”
仔细的巡视完了整个骑士团藤真才转过头去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流川,“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流川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沉默。
“你在担心仙道?”
“……”
“虽然还没有消息,不过你应该很清楚仙道有多强的。”
“两回事。”流川垂着眼帘,手指摩擦着自己的剑柄闷闷的说。自己也不想这样,明知道那个白痴的实力,心中却总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越是想要平静,越感觉那不可抑制的狂躁在胸中涌动,无处发泄。
藤真愣了愣,苦笑着伸手揉了揉流川的头发。爱真的是一种病,让人变的盲目而疯狂。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藤真收回手,一脸平静的转过身。
“藤真团长!”传令兵跳下马,飞奔过来,屈膝说:“藤真团长!仙道元帅那里送来了密函,牧团长请你立刻过去。”
如往常一样,睡醒的仙道走出房间,仰视着澄清的蓝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秋天的风一天凉过一天,农作物已经收割完毕,该送的已经送走了。有消息说星河骑士团和之前驻守这里的银月骑士团会合并,像是为了证实这一消息,三天内星河骑士团已经被抽调走了两个骑士营和一个剑士营,自己所在的法师营不知道会何去何从,不过这种事用不着自己来考虑,自己只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
在蓄水池边草草的洗过脸,吃了些早餐剩下的干面包,收拾好墨水瓶、羽毛笔和一叠羊皮纸爬上城头。在城头抄写咒文和遥望东南面的地平线已经成了仙道每日的必修课,东南方离坎佩尔城三十五里的地方是自己曾经驻扎过的地方,现在流川就在那里。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冥想吧?”守城的士兵们早已习惯了这个每日必来,举止怪异、笑容满面的法师,纷纷和他打着招呼。
“是啊,非常适合。”仙道笑嘻嘻的挥挥手,走到自己常坐的地方,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却不刺眼。
手支着头遥望一会东南面的地平线后坐直身子,拿出墨水瓶和羊皮纸,仔细的铺好,拧开墨水瓶,活动一下手指开始书写。
“是不是每个法师都是这样,每天要写那么多东西?”一个士兵撞撞自己的同伴,指指仙道手边那一叠厚厚的羊皮纸。
“应该不是,我听说他们都是每天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想想就可以了。”
“谁知道,你说他每天写那么多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
“会不会是魔法卷轴?听说有的魔法师会做那玩意,不管会不会魔法,一打开那种卷轴魔法就轰的释放出来!”
“一听你说的就外行,会做那个的是符文师。”
听着不远处的小声议论仙道轻轻的摇摇头,微笑起来,把写好的羊皮纸小心的卷起来。
最后一线阳光终于被地平线吞没,天空也转为深深的蓝紫色,仙道揉揉眉心,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撩起长袍的下摆兜起羊皮纸卷,和士兵们打着招呼懒洋洋的回到自己的住处。
晚餐摆在桌上,只有土豆泥、稀稀的煮着豆子的肉汤和干硬的面包。仙道抓起一只面包,整个塞进汤盘,放好今天抄的羊皮卷,坐回小桌。
干面包吸足了汤汁,变的丰盈柔软起来,用叉子打捞出来一块,填进嘴里。今天的肉汤似乎有些淡,不知道这种肉汤还可以吃几天,微微的叹息,叉起第二块。
当仙道以同样的方法开始炮制第二只面包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进来。”仙道含糊的应了声,继续用叉子戳着面包仔细的醮着汤汁。
门外的人没有进来,依然礼貌的敲着门。
仙道举着叉子,不满的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的骑士直直的站着,看着一手拿着叉子,叉子上戳着一只还在滴着汤汁的面包的仙道嘴角好看的翘起来,右手按在左胸优雅的行礼,“仙道学弟,好久不见!”
8
仙道眨眨眼,看看自己手里的面包,回头看看昏暗烛光下吃了一半的土豆泥和空汤盘,不是幻觉。再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看来真的是狮心骑士团的副团长藤真健司了。
藤真好笑的看着仙道,挑挑眉,“不想看见我也不要摆出这样一幅见到鬼的表情。”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会见到……,”仙道自嘲的笑了一下接着说:“藤真学长。”
“还有你更想不到的。”藤真扬扬手里的信,“仙道元帅任命曾担任龙啸骑士团军事部部员、法师团营长、星河骑士团法师营队长的仙道彰阁下担任新组建的狮牙骑士团团长,即刻偕同副团长藤真健司阁下赶往迪马斯城。”
仙道微微眯起眼睛,沉吟了一会点点头,“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需要帮忙吗?”藤真看着举着叉了只面包的叉子的仙道微笑着。
“还是我自己收拾,不过搬的时候请你派几个人过来帮忙。”仙道想起自己那几大箱子卷轴,苦笑起来。
藤真点点头,“好的,我会叫人过来。”
把不多的几件衣服仔细叠好,新抄写的卷轴分类捆好和笔记分别放进几个藤箱,在不大的房间里左右看看,好像自己也就这么多东西。
门被轻轻的敲了几声。
“请进!”
正吃力的抬着箱子,想把它和同类的箱子摞在一起的仙道随意的说。
门被推来,门外的人却没有进来。
仙道一边回忆着这个箱子里放着什么,为什么这么重,一边用肩膀扛着箱子,背对着门外的人说,“劳驾,帮把手……”
门外的人走进来,在身后停住,一只手从微蹲着的仙道肩上伸过来,托住箱子的一边一抬,箱子稳稳的放在另一个箱子上。
仙道满意的晃了晃箱子,微笑着转过头,“谢谢,请你帮忙把……”然后笑容凝固在唇边。
身后的人静静的站着,烛火在清澈明亮的瞳孔中摇曳着,泛着异样的光芒。
仙道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呆呆的站着、看着,构想了无数次的再见就这样发生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视线里除了这个家伙再无他物,目光一点点地移动,从黑亮的发丝到光洁的额头;从挑起的眉峰到清亮的凤眼;从挺直的鼻到薄薄的唇,轻便铠甲包裹的身体还是略显单薄,露出依然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锁骨。
两人对视了许久,对着一脸痴呆的仙道,流川终于没忍住骂了句白痴,一拳打在仙道的肚子上。
本来想挥出第二拳的,最终却没有落下,一把拉起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还一直看着自己的仙道,使劲的捏着他的脸摇晃着,“白痴!蠢材!”
“流川……”无视被捏疼的脸,用力把这个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家伙拥在怀里,笑容和泪水同时爬上仙道的面颊。
流川放松了身体,任仙道紧紧地抱着,感觉着他有力的手臂、怦然有力的心跳、温暖的身体,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许久,仙道放松了双臂,嘴唇贴近流川的耳边,轻微的气息喷在流川的耳轮上,“我们是不是该更亲密一些?”
头别开一点,流川一脸狐疑的看着仙道。
仙道微笑着,吻上流川的唇,温柔的噬咬,轻轻的摩擦。流川闭上眼,张开唇迎合着,舌尖舔噬过仙道的唇角,舌尖微微的相触,轻轻的吸吮。两人的唇舌温柔的纠缠着,既是探寻也是抚慰。
站在门外的藤真悄悄的掩上门,仰起头看看一轮弯月,无奈的耸耸肩,希望仙道元帅不要介意狮牙骑士团两位团长的迟到,或者自己先走?
事实上仙道并没有让藤真等多久,藤真刚爬上城头就看到流川的银龙从空中呼啸而过,落在城里。
看着仙道搬着最后一个箱子过来,流川跳上龙翼,拍着银龙的背开始“沟通”。
沟通之后银龙低下头,金色眼珠从放成一排的六个藤箱子转到站在脚边的仙道,透出明显的不满。让凌驾于一切生物,高高在上的龙来充当骡马,特别这些箱子还是这个在自己未成年时,曾经嘲笑过自己的法师的所有物。
与露出一脸讨好笑容的仙道对视几秒,银龙视若无睹的仰起头,尾巴若无其事的一甩,扫倒了两只藤箱。
很明显的挑衅,据说龙是一个很记仇的生物,看来是真的。仙道微笑着看着银龙,用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算了,流川,既然银龙不愿意,我还是找几匹马带过去,不过是多浪费一点时间罢了。”
流川皱皱眉,一拳砸在银龙的背脊上。
银龙委屈的轻吟了一声,上次他们两人还打架了,为什么他可以欺负这个法师自己就不可以?
听出了银龙的不满,再看看地下分明带着几分戏谑笑意的仙道,流川又重重的给了银龙两拳继续“沟通”。
等藤真循着银龙硕大的脑袋找过来时流川和仙道已经把六个箱子绑好,正往银龙的背上固定。
周围密密麻麻站一大圈人,想也知道都是来看银龙和它的骑士的。摇摇头苦笑着,如果大家知道那个已经成为传奇的桥段只是某人的个人行为,一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让自己的爱人知道自己的所在,怕是要郁闷的当场吐血了。
绑着箱子流川这才想起压根不清楚这里装的什么,好奇的上下看看,指了指,“装的什么?”
“秘密,反正是好东西!”仙道努力的伸着胳膊绑着绳子,微笑着回答。不料银龙打了个喷嚏,身子朝着仙道站的一边一晃,措手不及的仙道被直直的甩了下去。
“仙道!”流川喊了一声,跟着跳下龙背。
虽然没有防备,仙道还是及时地用风托住自己,眼看跟着跳下来的流川,转转眼珠,索性在离地半码的时候散去魔法,让自己真的摔了下去。
“有没有受伤?”流川几步跑到仙道身边,刚才仙道摔下来弄的尘土飞扬,看样子摔的不轻。
享受的半躺在流川的怀里,仙道挤出一脸的苦相,“银龙好像不喜欢我。”果然不出所料,流川回过头狠狠地瞪了银龙一眼。
接到流川威胁的目光,银龙委屈的低吟一声,不就是自己打个喷嚏吗,明明是那个法师自己没站好,摔下去的,怎么这也怪到自己身上……。
再看看那个法师,正对自己挑衅的努着嘴。
金色的眼珠在两个人身上绕了绕,显然在主人心里这个卑鄙的法师比自己重要,作为一个高贵的龙族和一个卑微的人类计较也未免显得自己太心胸狭隘,于是银龙决定宽恕这个人类,微微低下自己的头颅,用脑袋触了触仙道的肩膀。
“它喜欢你。”流川目光柔和起来,奖赏般的伸手拍拍银龙的脑袋看向仙道。
仙道躺在流川怀里微笑着,和银龙心照不宣的彼此示好,一幅皆大欢喜的局面。
藤真站在人群外耸耸肩,自己最近似乎总是做些不解风情的事情。
9
会议很短,与会的人也很少,只有八人。
四个战功赫赫的名将,四个心存揣测的青年。
显然四位元帅已经提前商议过了,已经被搬空的大厅显得很空旷,只在墙壁上挂着一张布满红、蓝、黄小点的地图。
会议照常是由仙道信主持的,目光略略扫视在场的七人,举起牧王签发的公函,“经陛下许可,昨晚所有骑士团已经完成重新组合,组建成四个大骑士团,龙啸、鹰扬、狮心、狮牙。从现在起战线将分为两个战区,龙啸、鹰扬负责北战区的山王,狮心、狮牙负责南战区的丰玉。”
仙道信回过身,修长的手指点点墙上的地图,“这是现在我们三国的军事兵力分布,因为山王近三个月的胜利,战线已经沿这一线展开,丰玉这边因为长期的压制,队伍已经集结在迪马斯城前。因此当初诱敌深入的策略不得不取消,山王依然按原计划进行,丰玉在这一带,可能要进行接触战。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进行战略指示,从即刻起两战区各自为政,各战区的策略由两位团长自行掌握,不再由我统一指挥。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看着四位长辈离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提问。
从始至终父亲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出门时拍了拍自己的肩,像他和越野叔叔惯常打招呼的样子一样。
剩下的四人都有些茫然,互相对视着、沉默着,最后牧第一个走出了大厅。
远处流川还直直的站在两人刚刚分手的地方,望向这边,风卷起他宽大的黑色斗篷,显得流川的身姿越发的清瘦了。
走近才发现流川虽然站的很直,眼神却已经开始涣散,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拉起流川冰凉的手,走到避风的角落,相挨着坐下。
“很困吗?”
流川点点头。
“那睡吧。”伸手揉揉流川的头发,微微的笑。
流川矮了矮身子,扯下斗篷把两个人围住,拉过仙道的胳膊,靠在仙道怀里,又眯着眼看看仙道,“我睡了?”
“嗯。”仙道放松地靠在墙上,环紧了双臂,漫漫的应了一声。
凉凉的夜风呜咽着吹过,撩起流川的黑发,一下一下的扑打着仙道的面颊,仙道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的正沉的人,抬手把斗篷裹得更紧一些。
虽然知道这次被父亲揪出来会担负重任,但是现在压在自己肩上的重任委实过于沉重了,自己真的能够承担吗?和自己一样被推上团长这个位置的其他三人又在想什么呢?
城墙的另一端,牧、藤真、水户三个人静静地坐在城垛上,欣赏着头顶的璀璨星空。
“洋平有什么想法?”藤真淡淡地问。
“没有想法。”水户双手枕在头后,“这场战争里我会尽力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并且尽力做的完美,仅此而已,至于胜负就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
“听你这话让我很想把你踹下去……”藤真不满的曲肘撞了一下水户。
“我只是说句实话……”被藤真的护肘撞疼了的水户不满的推了把藤真,“倒是你,这次和仙道搭档,有什么想法?”
藤真哼了声,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牧凉凉的说:“反正他是正团长,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我只要执行就好。”
牧收回目光,跳下城堞,朝着城墙的另一端走去。
“你去哪?”
“找彰谈谈。”
“这种时候……,”水户看着牧的背影问藤真,“你干吗一定要逼他们谈谈?”
“太骄傲的人总是不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既然现在有条件,给他们制造个台阶也无妨吧。”藤真也跳下城堞,拍拍水户的肩,“作副团长有时候比作团长还累。”
水户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听到牧的脚步声仙道睁开了眼睛,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后小心抽出身体,让流川靠在墙上,仔细的盖好斗篷。
“我需要和你谈谈。”牧等着仙道转过头,用手比划着,这是他们小时候做了坏事,为了方便暗地交流自创的手语。
仙道点点头,走过去。
两人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同时站住。
“健司是很有能力的人。”牧转过头盯着仙道的眼睛,“不要因为我的缘故对他的建议产生抵触,也不要排斥他。”
仙道有些诧异的看着牧,指指自己,“你觉得我会这样对他?因为你的关系?”
牧犹豫着点点头,“我知道你一直不肯原谅我当年因为桃子用王子的身份压制你,但是希望你不要把这个不满牵扯到健司身上。”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仙道冷冷的笑了笑,“看来前年那一杖根本没有砸醒你。”
“你果然是故意的!”
“对,故意的。”仙道耸耸肩。
牧看着仙道,点点头,“那算扯平好不好,现在。”
“让我揍你一拳才算扯平。”仙道挑挑眉笑。
牧犹豫的看着仙道的手,虽然这双手从十岁以后就不曾握剑,但从前年一杖飞来的力度看,也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不愿意就算了。”仙道转身,作出离去的架势。
十二年前的夏天仙道也是这样,挑挑眉笑着,转身离去,再也不曾主动出现。
“彰……”
牧追了一步,迎面赶上仙道猛然转身挥过来的拳头,于是本来只想逗逗牧的这一拳,如今货真价实的抡在了牧的脸上。
仙道呆了呆,笑容里透出几分尴尬,伸出手避重就轻的说,“其实藤真学长远比你所知的更有能力,只是在你身边他更想做一个支持你的人。”
“我知道,所以……,”牧揉揉脸,擦擦嘴角的血,痛苦的扯着嘴笑了笑,握住仙道伸过来的手,“替我照顾好健司。”
仙道在空中俯视着,猎猎飞舞的旗帜,分列队伍两侧的骑兵团,站在中间的枪兵团和剑士团,再后方的法师团和弓手团,偌大的驻地,十个军团鸦雀无声的站在这里。
视线从各个团长的脸上扫过,仙道再次握了握手中的法杖,看看眼前的阵容,不得不让自己联想到也许战争之初父辈们已经为新的骑士团开始培养将领了。
新的骑士团里都是和自己相差一两级的学长、学弟,弓手团的神,战士团的福田、鱼柱,法师团的三井、南烈都是带着整团人员直接调来的,作为副团长的藤真更是深得几个骑兵团的爱戴。
深吸了一口气,释放了一个便于传音的风魔法,仙道在万众瞩目下说出了第一句话,“我们为什么而战?”
场中一片寂静。
“我们为什么而战?”仙道的声音大了几分。
场中有了小声地议论,最后慢慢汇集成几个声音。
“为了王!”
“为了国家!”
“为了荣誉!”
仙道笑了笑,“你们都是品格高尚的人,而我只是为了胜利!”
“我需要胜利来结束这一场战争,让我的父亲不用年近半百还要驰骋疆场,让我视同兄弟姐妹的人不再为亲人的逝去流泪,让我的爱人可以和我安守。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胜利,无论有多困难;无论胜利的道路有多么遥远和艰辛。你们每个人都有亲人或者还有难以割舍的爱人,所以我想你们应该答应我的请求,和我一起战斗,为了胜利!只是为了胜利!”
让人窒息的沉默,所有的人都在仰视着这个浮在空中的法师,有人小声的喊了句,“为了胜利!”,接着更多的人喊起来,终于所有的声音汇成一句,“为了胜利!”
10
第一场接触战来的很突然,东方的黑暗还没完全被晨曦穿透狮心骑士团的剑盾团就出现在地平线上,一直习惯了主动出击的飞豹骑士团和最近才调集过来的利刃骑士团的两位团长对这群出现在视野中的敌人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保守的进攻方式,为了阵型竟然没有派弓箭手。枪兵列阵,弓手和骑兵团守住两翼,法师团待命。”野望眯起眼睛微微的冷笑,在这里驻守三个多月,却一直没能和神奈川的大骑士团正面交战,让自己的骑士团整体精神松懈,正需要一场战斗来给团员们提个醒,现在还是战争时期。
传令兵嘹亮的嗓音在空气中激荡,士兵们快速的行动起来,拿起长枪,跃出矮墙。瞭望塔上的号令兵也适时的举起旗子,协助团长指挥。
“全线压上?不用这么激烈吧。”利刃骑士团的团长本乡辽看着已经列阵出迎的飞豹骑士团耸耸肩。
“难得他们肯爬出壳子来让我们打,当然是打的越狠越好。”
本乡不置可否的望着渐渐接近的两批人马举起手,“利刃骑士团全员待命。”
牧骑在马上看着渐渐逼近的敌人,枪兵作为主导,骑兵作为辅战,看来是欺负自己没有远距离攻击的军团了。
“彰给的那些卷轴效果到底怎样?”毕竟是第一次自己主导战役,自信如牧也同样觉得紧张。
“效果相当不错。”水户眯着眼计算完前锋的距离后带着少许遗憾说:“就是少了点,不到五千卷,没有拿到的士兵们都很不平阿。”
50码。
枪兵已经挺起长矛,锋利的枪尖在黎明前的微弱光线中闪着冷冷的光芒。
投!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狮心骑士团的剑盾兵手里飞出来,落在地上。
丰玉枪兵团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看着那个不明物体,一个用黄色丝线绑扎着的简陋卷轴。卷轴在行进带起的尘土中弹了几下,不动了。
几秒后,丰玉的枪兵团里爆发出阵阵的哄笑声。
牧抿紧嘴唇,想要抬起手,却被苦笑的水户一把拽住,“别着急,那个士兵忘了解开系着卷轴的丝线。”
水户心里稍稍浮起些担心,毕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出现些失误还是可以谅解的,但是如果下面还不能正确使用,真的会造成很大的混乱。
剑盾兵们同样愕然了,那天副团长做示范给他们看,明明是扔在地上就能喷出火的卷轴,今天竟然毫无反应……。
已经拿起卷轴准备投掷的士兵们开始迟疑了,前进的阵型产生了小小的变形。
“那个是不是忘记解开绑着卷轴的丝线了……”有人隐约想起问题所在,小声地询问着。
“好……好像是……”身边的同伴不肯定的回答。
“再试一次?”带着不安的声音。
“怕什么!最多没用处,我们还有手里的剑!”
30码。
又一个卷轴飞出去,落在地上,下一刻一道青蓝色的电光从天而降,距离近的几个枪兵连同他们的武器和身上盔甲被青蓝的光芒所缠绕,惨叫声、皮肉的焦臭味瞬间弥漫了战场上。
更多的卷轴被扔出去,火光、雷声、从天而降的巨石、破土而出的石笋、风刃、冰锥各色的魔法落入丰玉枪兵团的阵型中。遭受了突如其来打击的枪兵,终于乱了起来,叫喊着、推搡着,有人开后退,惨叫着撞上同伴的枪尖。
牧举起手,“骑兵准备冲锋!”
“一定要保持阵型!枪兵团注意维持阵形,弓箭手和骑兵团准备包抄。”野望看着自己已经濒临崩溃的防线迅速的传令。
“长弓团和枪兵团填补防线!”本乡的目光追着狮心骑士团已经开始冲刺的骑兵快速的下达命令。
经过一场没有预兆的魔法洗礼,最先从混乱中稳定下来的枪兵团的团长开始大声地发布着命令,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声嘶力竭的叫喊,“保持阵型!保持阵型!”。
但是大多数地方已经无法维持基本的横列阵形,松散的枪兵防御线在骑兵的往返冲刺中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迅速崩溃了。地上尽是受伤的士兵,鲜血合着泥沙给整块大地染上猩红的颜色。
从丰玉驻地东南面的瞭望台上向外望,映入眼帘的是地势舒缓的平原,一两个舒缓的小丘静静的在地平线上勾勒出一道道可爱的弧线。
可爱的小丘后静静的坐着狮牙骑士团的弓手团和他们的坐骑。
“后方的弓团和枪兵团动了。”闭着眼坐在草地上的仙道忽然开口,停了几分钟又说,“刺客已经摸掉后方的哨兵和瞭望塔上的号令兵了。”
“魔法还真方便……”弓手们互相交换着眼色,小声地感慨着。
“所有人上马。”神站起身,牵着缰绳扶着马腹帮马站起来。
晨光中,轻快的马蹄无声的踏过平原,朝着丰玉的驻地奔驰而去。
“嗖!”一支箭飞射而来,穿透正在专心看着前营战况的魔法师的后心,魔法师朝前栽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闷响声。
“敌袭……”低不可闻的声音和血一起流淌在地上。
壁垒外包抄的长弓团还没形成有效的包围,后营已经传出了一片惨叫声。
“弓箭手瞄准左翼进攻。”
没有人保护的法师如待宰的羔羊,成片的魔法师在突如其来的箭雨中倒下,留守的几个弓队零星射出的几只羽箭还来不及给对方造成实际的伤害自己先倒在了地上。
被调上去的枪兵团和弓手团已经来不及回撤,包抄的两翼也被从中分开的剑盾兵拦截,原本在整个战场严密展开的雁阵被压缩在一起,往中线集中。
中线已经变成无法避免的消耗战,剑士团也因为阵型挤压,被迫卷入混乱,后营大批的魔法师被屠杀。唯一可以活动的重骑兵却处于进退维谷的状态,前突会先撞入自己的阵线,后援无法追赶上弓手的轻骑,还会造成自己营地的大面积损坏。
“我们的防御线收缩太多,弓手被困在中线上,损失的太快了,后营也被袭击,再不采取行动恐怕会坚持不了多久。”本乡咬咬牙看着胶着的防线狠狠地说。
“以步行军团为首……回撤!死守!”野望犹豫了一下举起手,不难预料回撤的几百码又将是用鲜血染红的。
11
为了出其不意,狮牙骑士团的驻地建在的相对隐秘的地方,即使狮心的两位团长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这趟战后讨论只能是仙道和藤真赶赴狮心骑士团的驻地去开。
仙道微笑着跟在藤真身后,由风中零零碎碎传来的曲调不难猜出在前面纵马奔驰的藤真心情很好。首战告捷,并且在只有72人轻伤的情况下消耗掉了敌人三分之二法师团。虽然牧那边的战报还没看到,单只从骑兵的全面追袭和对方混乱撤退的情形来说,不难得出这一战己方的大获全胜。
狮心骑士团的兵士严阵以待的看着远远跑来两匹马,看清楚马上的骑士是前副团长藤真立刻挪开驻地前的拒马,高兴的迎了上去,“团长好!”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早已经等着的禁卫兵迎上来,行过礼,“两位团长已经在主营里等候两位了。”
藤真微笑着点点头,对兵士们挥挥手,招呼了仙道,一起下了马,朝主营走去。
禁卫兵在前面带路,藤真和仙道静静地跟在后面,穿过一座座营帐。经过一早的厮杀,士兵大部分都回帐篷休息了,坐在外面的也是三三两两的靠在某处打着盹,没有了往日的嘈杂,橙红的夕阳下,整个驻地都沉静在一种静谧的气氛中。
蓦然,樱木洪亮的声音从重重叠叠的营帐中传来。
“哈哈!臭狐狸你竟然也有受伤的时候!”
“白痴。”
“我只伤了一处,你竟然伤了两处,还是本天才更厉害!”
“滚!”
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藤真站住,瞄了眼仙道小声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这不是还能和樱木打架吗。走吧,牧他们还在等着。”仙道垂下头笑了笑,当先走了。
藤真撇撇嘴,明明听见樱木的话,脸都变色了还这么嘴硬。
走进帐篷,凑在一起看地图的牧和水户转过身。
“这是统计出来的战报。”牧抄起桌上的一叠纸递给仙道。
仙道粗略的看了一遍,转手递给藤真,转头去看地图上的军事分布。
“这次的打击虽然重,不过还不足以击溃丰玉的前锋。”牧的手指滑过地图“这一带全是平原,只能再打几场硬仗。”
看完战报的藤真也走过来,“其实我比较担心的是击溃了前锋以后的事,我们会对上丰玉的主力军团,板仓大二郎和矢崤京平率领的讯蟒骑士团和烽火骑士团。”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总要遇到,还是想着怎么解决眼前这两个骑士团才是主要的,后面的遇到再说。”水户打着哈欠,找了把椅子坐下。
藤真看了眼水户把目光瞟向牧,笑着说,“和水户一比,我忽然觉得仙道学弟意外的可爱起来了。”
“我两夜没睡了!”不满的水户翻着眼睛,忽然想起以前藤真就是干自己现在干的活,于是加了一句,“我现在开始佩服你了,最少我不用操心团长大人的饮食起居。”
水户这句话本来并没有别的意思,藤真勒令牧放下手里的事吃饭、睡觉对狮心骑士团的团员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忽然被水户单提出来,还是吓了藤真一跳,目光闪烁着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击溃丰玉的前锋我倒是有个办法。”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仙道忽然开口,招招手示意三个人过来,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小声说了一会,四个人又指东指西的商量了一阵。
最后牧直起腰露出一点笑容,撞了撞仙道,“也只有你总是把一些严肃的事当游戏一样做。”
“战争就是诡计和杀戮,作为一个优秀的团长,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施展诡计把己方的人员伤亡降到最低,近可能多的杀戮他人。”仙道摊开手无奈的苦笑。
“我觉得这个计划不错,你们呢。”藤真抱着手,用肯定的语气问。
“不错,反正主要是你们实施。我可以睡觉去了吗?”水户再次打着哈欠,垂着眼皮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洋平,你先去睡吧,我送他们。”牧点点头。
听到休息的申请被通过,水户立刻有了精神,用相当快速的离开了。
看着帐幕又垂了下来,藤真转过头对仙道说,“我和牧想单独谈一下,你可以先去外面转转吗?”
仙道感激地看了眼藤真,转身走了。
牧端详了一会藤真,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过去,“说吧有什么事。”
“还用说吗?”藤真接过茶杯,啜了一口靠在桌沿上笑。
“才走了几天,就帮着别人来挖我的人……”牧笑着走过去,“人给你可以,可是总要给我些好处吧?”
藤真抬起眼,想了想放下茶杯,狡黠的一笑,仰头在牧的唇上吻了一下。
“还不够……”牧的手扶在藤真的颈上,让这个吻加深。
感觉快要窒息了藤真才推开牧,退了一步站直身体,“我这就带他一起回去了?”
牧点点头,双手用力握在藤真的双肩上,认真地说,“保重!”
“你也一样。”藤真的手按在牧的手背上微微的笑,转身离去。
流川枫猛然睁开眼睛,虽然以他睡觉的功力,猛然惊醒的可能性非常之小,但是自己确实是猛然间醒来了。
第一反应,是去伸手摸剑,指尖就要触及剑柄时却放松下来,一种感觉,他非常熟悉,喜爱的平和温暖的感觉,充盈了这个小小的帐篷,“仙道?”
“嗯。”很轻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流川坐起身,仔细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也只能勉强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
“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感觉仙道走到床前站住,黑暗中可以清晰的听到仙道的呼吸声。
流川伸出手,仙道静静的站着,没有动。
“仙道?”
仙道伸出手握住流川伸过来手,手很凉,合在手心捂了一会,贴在唇边轻吻,“我想拐走你。”
“白痴。”
仙道笑了起来,坐下来揽住流川的肩,“我说真的。”
“我知道。”
“那还说我白痴?”
“本来就白痴。”
流川斜了斜身子,把头靠过去,眼皮又沉重起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流川的帐篷外,随后是藤真的声音,带着笑意,“流川?”
仙道听着流川的呼吸,已经变的悠长舒缓,只能无奈的开口,“他睡着了。”
“叫他起来。”
“有重要的事?”
“不太重要,只是牧同意把他调到我们团里而已。”
仙道愣了会才微笑起来,“怎么办,藤真学长,我觉得你越来越可爱了。”
“你说谁可爱?”本以为睡着的流川忽然问。
无言的看着流川,仙道听见帐篷外传来藤真清爽的笑声。
12
雾先是一点点的弥漫开来,到初夜时终于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帘幕。
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仙道抬起头,“骑兵团就位了吗?”
藤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流川率领的3营负责冲击敌人的右翼。”
“不用刻意告诉我这些。”淡淡的笑笑,仙道卷起地图,“派出的刺客呢?”
“已经占领了敌人的四个瞭望台。”
“很好,等他们灭掉四个瞭望台上的灯后立刻撤离。”
“今天的雾太大了。”野望皱着眉头走上城头喃喃自语着,“照这样的情形,瞭望台上也不过勉强看得清30码以内的状况。”
在飞豹骑士团任团长一职已经三年了,这样糟糕的天气还是第一次遇到,对身边的一个传令兵挥挥手,“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加强戒备,特别是瞭望台。”
“是!”
视线随着传令兵的背影看过去,瞭望台上的灯火在浓雾中隐约可见,计算好自己巡视的路线,野望再一次看向瞭望台,茫茫的白雾中已经失去了那点隐约的指引。
瞭望台上的人,应该已经被敌人悄悄摸了。
“敌袭!剑盾兵准备防御!”野望的喊声在浓雾里还没有传远就被阵阵的马蹄声掩盖了,听着蹄声野望冷静的下令,“对方来的是轻骑兵,长枪兵准备!”
“命令两翼展开长枪防御阵形,弓箭手对天散射,准备接敌。”
脚步声,呼号声,箭羽穿空的嘶嘶声响成一片。
野望闭着的眼睛忽然张开,忽然举起手,“我们上当了……立刻退守,他们的目标是军需和粮草。命令剑士团立刻回调!”
“可是……”副团长望着浓雾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程度的震动,最少是近万人的骑兵才能达到。
“但是只有零星的惨叫声,如果他们是大面积的冲锋,面对我们的弓手团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人受伤?”野望看着自己的副手,眼中第一次失去了镇静。
“您是说他们只是故布疑阵,根本就没打算冲过来!”副团长终于明白过来了。
“但是没有瞭望台的指示,回防只怕已经来不及了。传令下去,收缩阵型。”
“长弓团跟着我西南方一百五十码散射三次!”
神拉满弓,清悦的嗓音在雾中传的很远。
“铮!”的轻响,箭带着红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15000支火箭在几秒钟内被全部射出,在空中织成一道暗红色的幕布,没入茫茫白雾。
渐渐的西南方的雾发出隐隐的红光,神举起手,“传令下去,所有弓手上马撤离。”
“真的不用再攻击吗?趁着下面混乱。”
“不用,既然仙道团长这样命令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撤离吧。”说完率先上马,一拨马头,骏马轻嘶一声,轻快的奔跑起来。
“火起了,可以撤了。”植草看着浓雾中的隐约火光举起手对身边的传令兵说,“后队变前队,开始撤离。”
“仙道学长!啊……仙道团长,为什么这次又只是战士们出击!我……”彦一一脸沮丧的冲进仙道的帐篷,看到看着地图小声交谈的仙道和藤真自觉的闭上了嘴。
“彦一这么晚还不好好睡觉吗。”仙道回过身微笑着看着一贯话多的学弟。
“你只让骑兵团和弓手团出击是不是太偏心了?”
“这种雾天很容易发生接触战,你应该知道这对法师团非常不利。”仙道温和的侧着头看看彦一,“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虽然不满意自己得到是这么简单的答案,但是也明白学长们在谈论重要的事,即使最能缠人的彦一也只能乖乖的退出帐篷。
仙道目光又落回地图,思索了一会抬头问藤真,“雾好像更浓了。”
“嗯。”
“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该回来了,现在派出斥候侦查一下。”仙道收起地图,迟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挪挪驻地?”
“挪驻地?为什么?”藤真抱着手看着仙道奇怪的问。
“说不上来,我说是直觉你信吗?”仙道无奈的苦笑。
藤真来回的走了几步,摇摇头,“这个理由不够。”
“我知道,所以我才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藤真看了眼仙道,若有所思的垂下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学长!仙道学长!”
刚刚离开一会的彦一又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圆圆的眼睛里透着惊慌,“我刚偷溜出驻地……想看看前线的战况……结果……结果飞错了方向,看到……看到有很多重骑兵和枪兵朝我们这边来了,铠甲的样子……应该是丰玉的……”
仙道愣了下,一把抓住彦一的肩膀,“从哪个方向来的?还有多远?几个团?”
“东……东北,离咱们驻地5里左右,四个……或者更多。”彦一愕然的想了想回答。
“难道是利刃和飞豹的重骑来偷袭?”藤真皱着眉思索着。
“不是,如果是他们不应该从东北方过来。长弓团和骑兵团,剑盾团也去了一个团,这里是守不住了。”
仙道摊开地图,眯起眼睛,手指在地图上游移一会,落在一点上,“藤真学长你带人从南边绕过去,通知神他们在这里集合。”
“彦一,你去找植草和长谷川两位团长,通知他们也在这里集合。”
“学长?你呢?”
“我带大部队撤离,甩掉敌人就去和你们会合。都快走,别让他们赶回来被敌人杀个措手不及!”
看着两人跑出帐篷,仙道敲敲额头,叫传令兵进来。
“每人带够5天的食物,其他粮草全部堆到剑士营前面。所有团员以团为单位撤入3公里外的森林。”
“剑盾团留下两个营,其余人员随团撤离。”
“团级以下会飞行术的法师全部留守,在剑士营前集合。”
“难道是空营?”身边的骑兵团团长犹豫地说。
指挥这次袭击的板仓看着没有守卫也没有灯火的驻地皱皱眉,“看来是被发现了,不过他们应该撤退没多久,那边的篝火里还有火星。所有骑兵以三三队列组合,准备冲锋。”
“不是空营吗?”
“如果空营里藏着人呢?”板仓看了眼骑兵团的团长,是不是应该把这个人撤换掉?
长枪枪尖抬起,战马整齐划一的奔驰起来,踏过一片片来不及带走营房。
蓦然腾起的火光让冲锋的马骚动起来,长嘶着人立而起。
在飘忽不定的火墙后,无数的魔法飞出来,落在密集的骑兵中。
“保持队形!继续冲锋!”
板仓眯着眼睛,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他还是看清了火墙后指挥法师进攻的人,那张记忆犹新的脸庞,对来他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恶梦中出现的人。
13
暂时摆脱了对方的追袭,越来越多的团员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毕竟背着十几斤的重物以每小时近乎于20里的速度在树林中行进,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面对这样的情况仙道也只能下达休息的命令了,让各团清点伤亡人数。
“报告团长!法师团阵亡23名,伤141人,剑盾团阵亡776人,伤355人。”被派去统计伤亡人数的传令兵跑回来,看了眼闭着眼睛坐在树下的仙道,弓着背声音压的很低。
仙道点点头,“去把几个团长请过来。”
看着传令兵走远,仙道睁开眼,看看聚集在一起,一脸憔悴的团员。躲进密林是可以阻止对方的重骑追袭,但是下一步面临的就是对方纵火烧林,和沿途的围杀。
“团长!敌人在外边放火了,看这个风势,再过一会就要烧过来了!在西北方向还发现丰玉的长弓团。”斥候快步跑进来,单腿跪在仙道面前禀报着。
仙道对坐在自己周围等待命令的几个团长笑了笑说,“已经开始放火了吗,以现在的风势看,火没过来烟可能就要先过来了。你们带着各自的团朝东进发,马匹全部用来载伤员和食物。”
“朝东?丰玉的主力骑士团不就在东面吗?”南烈皱皱眉提醒着。
“嗯,就因为他们的主力在东面,所以他们一定不会想着我们朝东走,相对各处的防御,那边肯定是最薄弱的。”仙道站起身,“法师团有地系的大魔法师吗?”
三井想了想,“我的团里有两个地系的大魔法师。”
“一个。”越野看了看仙道,这家伙一定又是要使用什么大型魔法了,记忆中仙道从升上三年级的初冬就很少使用魔法了,但是一旦出手,动静决非一般魔法可比,单从田冈院长请仙道去院长室座谈时让学院都为之一颤的音量就可知一二。
“四个。”南烈看着仙道有些迷惑的说。
“南烈学长和越野,把你们团的地系大魔法师留下,其他团员全部撤离吧。”仙道站起身,摸摸自己的法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用尽全力的施展过什么魔法了。
三井看着前面慢慢行进的队伍悄悄的扯扯越野的衣袖,“仙道准备干什么?”
“不清楚,不过惊天动地的效果肯定是有的。”越野摇摇头叹口气,“我很担心他。”
“担心什么?他是风系法师,对空间魔法又那么有研究,只要他想跑,应该没人能拦住他。”
“担心他的身体。”越野翻了眼三井,平时看上去挺聪明的人,怎么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你是说魔法反噬?”三井想了想问。
“当然,一般的魔法能阻挡住这种火势吗?”越野已经忍不住要翻白眼了,忽然站住,转头看着三井,“你有没有觉得地在动?”
“有……”
三井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是站在大地上,而是站在船上,脚下的地面晃动着,发出低沉却震耳欲聋的轰鸣,三井顺手抱住身边的一棵树,一把拽住脸色有点发白差点摔倒的越野,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安。
十几秒后低沉的轰鸣消失了,大地也停止了震动,摔倒的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面面相觑着。
“果然很惊天动地……”三井看着无言的越野感慨着。
后来赶上来的仙道还是一脸的轻松,但是从另两个被人左右搀扶的大魔法师胸前的血迹和刚才的动静,谁都知道一切并不是看上去那么轻松。
十多分钟后关于那场地震的结果就从参与施法的大魔法师口中传遍了全团,六个人站成六角形,其他五人一人一段咒文,其中两个大魔法师基本是咳着血念完的咒文,最后仙道团长完成了最长的一段咒文。
之后地动山摇,飞沙走石,几分钟后尘埃落定,六十码外出现一条宽十几码,长望不到头的天堑,硬是把密林一分为二。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仙道派出的斥候终于带回来其他团的消息,长弓团和骑兵团都没有受到袭击,安全的抵达了仙道指定的集合地点。
这也算是一夜仓皇奔逃之后终于甩掉追兵的仙道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三方会师之后又是一阵忙乱,仙道、藤真和植草几个人只是简单的交换了一下彼此过来的行进路线,就开始忙碌起来。
神宗一郎走到正在统计食物数量的藤真身边,撞了撞藤真,朝右边努努嘴,藤真抬起头朝右边瞄了一眼,看见治愈法师营的营长貌似漫不经心的溜过来。
“报告副团长,仙道团长受了很重的伤,需要治疗。”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凌晨,团长使用了高阶魔法,受到了魔法反噬,而且拒绝治疗。”
神侧过身打量着仙道,仙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还是带着微笑指挥着布防和安排营地,只是脸色比往日苍白了些。
“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我会劝他的。”藤真微笑着拍拍营长的肩,“你真是一个很负责的人。”
“你还不去?”神看看离开的营长撞撞藤真奇怪的问。
“他是不会接受治疗的,目前全团的人都觉得他像英雄一样不可战胜,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藤真垂下眼帘又开始计算收集在一起的粮食。
“那也不能这样硬撑啊,现在这种时候……”神知道藤真说的有道理,和仙道一路奔逃的团员脸上并没带着沮丧和萎靡,每个人看向仙道的眼神都带着崇敬和振奋,如果这时候仙道倒下,对士气的打击会有多大不言而喻。
“食物只够全团消耗三天。”计算完毕后藤真踢了一脚坐在一边的神,“你有空担心他不如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样他也能早点回帐休息,接受治疗。”
神懊恼的回踢了藤真一脚,起身离开,现在自己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组织搭建营地,生火,领取食物等工作都已经分配下去了,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巡视一下,鼓励一下大家。
“去休息。”
不大的声音,流川的声音,自从那次看到了仙道枯骨般的手臂,流川对魔法反噬这个词非常敏感。
神站住,转身看向藤真,藤真感觉到神的视线,回视着挤挤眼微笑。
一直浮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仙道转过身,对上流川亮亮的眸子,那眸子中流露着关切和心疼。
“去休息。”
同样的语调,不容反驳的表情,仙道有那么一刻甚至在想,自己如果拒绝流川会不会打晕自己。
“已经都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藤真笑着走过来,揽上流川的肩,“你如果觉得闲的话就想想我们三天以后吃什么好了。”
14
板仓牵着马站在这条宽十几码的巨大裂缝前吁了口气,对面是被大火炙烤了半夜,叶子有些发黄色的树木,身边是还未燃尽的焦黑树干,时不时发出的噼噼啪啪轻响。
这条裂缝不但阻止了火势蔓延过去,更让自己带队绕了很大一圈,从这片密林出去又是四通八达茫茫平原,对方的马蹄印迹早被己方一夜搜索的骑兵踏的面目全非,没有一点线索根本无从追起。
“团长!”站在百码外的骑兵团团长拿着刚接到的战报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双手呈上。
板仓接过了来看了一遍,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对方丢下营地就直接走了,原来是派了骑兵团和长弓团去袭击前锋的两个团了。
“其他的兵团呢,有什么消息?”
“好……好像是追丢了。”
板仓冷笑着把手中的战报撕成几片扔地上,东面,他们果然很狡猾,钻了东面这个空子,更借着自己骑士团的行进痕迹掩盖他们的行进痕迹。一拉缰绳翻身上马,马轻嘶着迈开小步,踏起灰白的烟尘,“让野望他们原地待命。”又从腰上解下一块牌子扔过去,“派人回去再催一批物资,越快越好!”
靠在桌边的水户看了看已经对着地图保持站立姿势很久的牧,无奈的抬起胳膊戳了戳他。
牧勉强笑了笑,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觉得他们撤退去哪里?”
“几个方向都没有突围的迹象,只能是东边了,这里虽然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但是后面面对的却是……。”
牧敲了敲额头,“虽然时机并不好,但是现在我们好像也只能迎上去了,这样多少能为在夹缝中的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时间吗?你觉得他们撤退的时候能带走多少食物?”
牧闭上眼,他一直心烦的也是这个,只是不想去想,更不想说出来,在草原上解决几万人的食物问题有多难?不说长时间的战火让多少动物迁徙逃走,就是这片草原还如以往生机勃勃,也养活不起几万张嘴。
水户默然的拿起地图,看了看又放下,“我们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迎上去了,战局变化也不全是我们能预料的,先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吧。”
牧点点头,站起身,“叫几个团长都过来吧,我们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样进攻。”
黑暗中仙道忽然睁开了眼睛,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愣了一会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那是个梦,真是太好了!
清凉的手忽然覆上自己的额头,“做噩梦了?”黑暗中流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
“嗯。你怎么在这里?”仙道伸出手覆在流川的手上,看着眼前流川的模糊身影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的平复下来。
“藤真学长说你伤的太重,治疗之后身体也会比较虚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流川想抽出手站起来,却被仙道拉住。
“你去哪?”
“给你擦汗。”
流川的手从仙道的掌中挣脱,去一边侵湿了布巾,又倒了杯水拿过来递到仙道手里。
“流川,你比以前会照顾人了。”仙道笑着喝了口水,瞟着流川打趣。
“别以为受伤了我就不敢打你。”
湿漉漉的布巾被流川甩到脸上,仙道拿着布巾擦过了脸,把布巾放到一边,看着站在一边的流川笑,“别离我那么远……,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白痴。谁怕你!”流川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坐下来。
仙道笑着挪过去,枕在流川腿上。
流川沉默了一会,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又拉过被子盖在仙道身上,“做了什么梦?”
“一望无际的血海,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哭喊声,可是却看不到人。我一个人漫无目的跑着,朝着有声音的方向,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到处都是红色的,我的手也是,身上也是,鲜红的一片,然后……很多手从脚下的土地里伸出来,拉我,让我偿命。”
“你没错。”
仙道拉过流川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知道。”
“睡吧。”流川抽出手,掌心覆在仙道的眼帘上。
“嗯。”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帐外已经透出曙光,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声让仙道觉得这个早晨异常的安静祥和。再次闭上眼,侧了侧身,手指拂过床单上那个微凹的地方,如果流川还在身边多好。
“醒了?”藤真撩开帐幕察看,正看到仙道紧贴着床单浮想联翩,于是忍着笑走进来,“要不要把流川调过来做你禁卫兵的队长?”
仙道面不改色的坐起来,“如果你不想我活下去的话,尽管调过来吧。”说完很努力的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我的身体几天能全部恢复?”
“需要3、4天,这几天你就坐在这里想想下来该怎么办,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
“我还没有娇弱到那种地步……,再说牧也交待过,让我替他照顾你。”
“就你?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藤真坐在床前被用来当凳子的木桩上,看了会自己的掌纹,抬起头,“对这次被袭击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
“仙道团长!看我找到了什么,你最喜欢吃的!”彦一捧着一片大大的树叶小跑着进来,叶子中间堆着一捧蓝色的野果。
藤真无奈的把视线撇向一边,看来是应该给禁卫兵上上课了,就算是团长再熟悉的人也不能这样不经通报随便就闯进来。
“蓝果!真是谢谢彦一学弟了。”仙道对藤真歉意地笑笑,站起来,接过树叶,递到藤真面前,“要不要尝几个,味道相当不错。”
藤真伸手挑了一个塞进嘴里,薄脆的果皮里流出酸涩中带着奇怪的甜味汁水,不经意的皱皱鼻子,法师的口味果然很特别,今后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艰难的咽下,藤真轻咳了一声问仙道:“食物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仙道看见藤真的怪异表情,笑了一声,用手指拨了拨果子,捡出一颗递到藤真手里,小声说,“抢!”
“抢!抢谁?”彦一的眼睛睁的溜圆,手下意识的在怀里摸索。
“当然是丰玉的。”仙道笑的风轻云淡,看着彦一说,“麻烦彦一学弟去请一下骑兵团的两位团长,好吗?”
藤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果子啪一声被捏的四分五裂,蓝紫色的汁液染了藤真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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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马上的藤真一边感叹着自己竟然有幸经历了如此多彩多姿的逃亡生涯,一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斜着眼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自己的团长大人仙道彰。
感受到身边投射来的灼热目光,仙道讪笑抓抓头,把垂在眼前长过眉眼的额发拢到头后。
在马背上扭头看着身后还算精神抖擞的团员,藤真最后也噗一声笑了起来。
物资是抢到了,而且抢的相当顺利,只有一些人受了轻伤,毕竟没人会想到好不容易摆脱追兵,狮牙骑士团会犯了失心疯一样自己跳出来。其后的经历自然是不言而喻,接踵而来的是丰玉各骑士团无穷无尽的追袭,两天一夜里整个骑士团几乎是人不离鞍马不停蹄,遇上小股敌人就打,遇上大团就逃,没人追的时候就边歇边走,就这样带着尾巴在半个海南草原迂回了数次。
“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地方休息。”
再次抹掉脸上的雨水,藤真直视着前面问,“有什么计划?”
“休息一夜明天的行军速度能够达到多少?”仙道说完又有补充一句,“全团的速度。”
“35里。”
仙道闭上眼想了想,再睁开时眼里露出一抹笑意,扭头对身后的传令兵说,“去请流川阁下来一趟。”看着藤真带着疑问的眼神挤挤眼说,“藤真学长不要只想着我们是在逃跑,再想点别的。”
“后面的追兵就没断过,哪里有……”藤真猛然眼睛一亮,收了声盯着仙道,“你简直是疯子!”
“本来就是疯子。”策马赶上来的流川在两人身后凉凉的为仙道下了定语。
“没有一点狂热的精神是做不了大魔法师的,我把你们的话当做夸奖收下了。”仙道哈哈笑着把马稍稍带向流川身边。
流川摇了下头,甩掉发稍的雨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眼仙道,然后撇撇嘴哼了一声,控制住自己向一侧移动的坐骑。
“怎么了?”仙道知道自己现在和落汤鸡一样,头发也毫无生气的耷拉着,但是这形象流川应该已经目睹过了,没必要摆出一幅不满意的样子。
“身体好差。”
于是藤真偷笑,仙道傻笑。身体朝流川侧过去,一手揽在肩上。
“干吗?”流川向一边偏着头,翻着白眼瞪仙道。
“军机。”仙道收敛了笑,一本正经的回答。
狐疑的看了看仙道,又把目光转到藤真,流川这才把身体靠过来。
仙道贴过来,在耳边开始小声的说着,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轮上,痒痒的,马颠簸了一下,仙道的嘴唇蹭过流川的耳轮,流川觉得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烫,连带的脸也发起烫来。
“记住了吗?”仙道的脑袋离开了点,看着流川浮着红晕的脸怔了下,伸手去摸流川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你发烧了?”
一手打开仙道的手,流川的脸色由红转青,恼羞成怒的骂了句白痴!一带缰绳,掉转马头跑了。
“他怎么了?”仙道有点茫然,回头看着流川的背影问藤真。
“你真是白痴!”藤真浅笑着,一夹马腹,白色的骏马在雨里奔=小跑起来,把仙道甩在了后面
雨在入夜前终于小了起来,在确认了周围敌人的动向及位置后狮牙骑士团的绝大部分团员们终于安顿下来,斥候几乎全员出动,三人一组蹲在各个敌群的周围,以防和自己同样疲惫的敌人夜里突然追袭。
仙道闭着眼躺在单薄的被子上,虽然身下垫着几层防水隔潮的兽皮和毡子潮气还是透上来,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侧头看眼好像已经睡熟的藤真,翻了个身,听着绵绵的雨滴落在帐篷上的沙沙声,再过一会流川就该动身了,再翻个身,想着白天流川红了脸的样子,唇角翘起一点。
再翻个身……,睡在仙道一边的藤真一脚踹了过来。
半个身子被踹到外面的仙道从湿滑的草地上爬起来,笑着坐回去,“打扰到你了?”
“想他就去送呗,这种时候你怎么没有一点作战时的决断和勇气?”藤真依旧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腹部慢悠悠的问。
“你想牧吗?”
沉默了几秒藤真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狮牙?”
长时间的沉默后,藤真的声音传过来,“我和他不可能像你和流川一样的,虽然现在他不愿意做王,但是陛下去世后这个担子他终究是要挑起来的,我希望那时候我能以另一种姿态站在他身边,以另一种方式和他在一起。”
“你们两个有时候都过于坚强了。”仙道猫着腰站起来,挪到帐篷边,“我去看流川。”
听着仙道走远的脚步声,藤真睁开眼,自语般的轻声说,“有些事情与爱无关,即使爱着牧,我依然有自己的骄傲。”
走出帐篷没多久的仙道看到由不远处飞过的模糊龙影,操纵着风匆忙赶过去正看到流川骑上龙背。
感到魔法波动的银龙转了转脑袋,看清飞过来的人是仙道决定自动无视,摆了下尾巴又想起上次挨打的教训还是用硕大的头颅撞了撞流川,示意流川背后来人了。
流川转头看清来的人是仙道,又转过头去,摸着银龙的颈部的鳞片冷声冷气的问,“还有什么吩咐,仙道阁下?”
听声音就知道还带着几分气,仙道也就笑着浮在空中不出声。
流川等了会看仙道不答话,冷哼一声,戴上头盔,拍拍龙身。银龙展开双翼,扇动了几下,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
“流川!”仙道苦笑着喊了一声跟着飞起来,果然自己是倔不过流川的。
流川斜着眼,带着几分得意的看着仙道。
“可以载我吗?我还没骑过龙呢。”
“上来!”流川摆了下头,自己往前挪了挪。
仙道笑着降落下去,坐在流川背后,轻轻环住流川的腰。
“抱紧!”流川眼里露出几分促狭,拍拍银龙的脖子。
“什……”仙道还没出口的话被风又呛回肚子。
银龙一振双翅,身体猛然拨高,接着俯冲,再盘旋而上,原地360度转身。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这完全和自己使用风系魔法的感觉不同,即使在空中飞惯了的仙道也觉得身体的血液忽上忽下,头皮一阵发麻,眼前的景物不停的翻腾。仙道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向后滑,腿虽然想夹住银龙的身子,奈何龙的身躯比马大了不止几倍,根本有心无力,只能双臂用力抱住流川的腰,感觉流川的肩膀在微微的抖动,这家伙是在笑吧!
“你们两个没一个好东西……”仙道紧紧地挂在流川背后对着全副武装,无处下口的流川咬牙切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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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丰玉又投入了两个枪兵营,侧翼有些吃不消了。”藤真再次提醒着仙道两翼的变化。
“冲,现在只能继续冲。”仙道咬了咬嘴唇,“把法师团前调,无论如何要打开缺口。”
“仙道!”
“不这样……,我们牺牲更大。”仙道的眼睛眯起来轻声地说。
丰玉长时间的追袭导致后方的军团分散,战线无意的拉长了,狮牙骑士团也在反复的逃跑中逐渐接近了位于前方的丰玉前锋骑士团,后夜急行军赶到丰玉前锋营的背后,联系狮心骑士团共同出击,出其不意的吃掉丰玉的前锋。这本来是虽然有点疯狂却可行性非常高的计划,没有多少人会想一直被追袭,处在疲于奔命状态的狮牙骑士团这时候会忽然改道去攻击别人。
由流川去通知牧,狮牙骑士团后半夜起程,用两个小时赶到丰玉前锋团的背后,两团夹击丰玉的前锋骑士团,谁知道路上竟然先被丰玉的烽火骑士团阻击了。
藤真挥手招过来一个传令兵,“让法师团派人去通知牧那边行动取消,越快越好。”
绚丽的魔法在拂晓的薄雾中绽开,丰玉的长弓团被调集过来,箭雨铺天盖地的射向隐藏在剑盾兵中间的法师,密集的箭雨冲击着各色的魔法盾,渐渐的有魔法盾开始被击碎,一些魔法师在尝试第二次撑起魔法盾时被紧接着射来的箭雨永远的结束了生命。
藤真看了眼一直注视着战局的仙道,眉梢微垂着,视线在缓缓移动的人流中扫过,平静的瞳孔反射着冷冷的光。
“现在没有时间让我们悲伤或者后悔。”仙道回视藤真,“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一个目标,冲出去,就够了。”
“骑兵团左插,长弓团辅助攻击。”藤真舔了下嘴唇,对身边的传令兵说。
丰玉的防御阵型有效的承受了中线的猛烈冲击,但是在侧翼进攻下却暴露了变阵困难的弱点。密集盾阵加枪兵护卫主要是针对正面,侧翼要显得单薄许多,最终还是被狮牙骑士团在这里冲出了缺口,看着缓缓向左翼移动的队伍仙道握了握手里的法杖,“枪兵插入左翼,骑兵团留下断后。”
藤真慢慢的走着,巡视着勉强搭建起来的营地,压抑的呻吟和叹息声在营地里各处可闻。已经整理好的鹿角拒马后,守卫的士兵们情绪有些低落,一个个垂着头。皱着眉朝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鼓励几个士兵的作用能有多大?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一扎好营就钻进帐篷不出来的仙道先振作起来。
总体来说昨天的结果并不算坏到极点,最后因为流川赶回,借着龙威和龙息破坏了几次尾随追袭的丰玉骑兵团的进攻,殿后的骑兵团在午后终于甩脱了追兵,赶上了主团。这一次所有军团都有伤亡,伤亡最大的恐怕就是法师团和骑兵团了。
略微收回点神,藤真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法师团的营地走去,法师团的状况比藤真预料的要好一些,很多法师不是在那里悲戚,而是反复的练习魔法盾。
视线扫过整个营地,看见越野、南烈还有几个法师站在营地的一角。
“这边的情况怎样?”藤真走到几人身边问。
“还好……”越野回过身,垂视的眼睛有点红。
“怎么了?”藤真扫视了一下几个人,目光落在南烈身上问。
南烈避开藤真的目光,头侧向一边,“彦一死了。”
彦一?那个眼睛大大的,喜欢问东问西问的人要发疯的彦一,那个肆无忌惮的闯进的团长营帐,举着树叶兜着的野果的彦一死了?藤真的思维停顿了一刹。
站在一边一直埋着头的女魔法师哽咽着,“敌人第二次射箭的时候,他扑在我身上……救了我,然后……然后……”
藤真的手按在女法师的肩上,止住她的话,“不要太悲伤了,这种时期,我们随时都会死去,既然彦一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你,你就该更好的活下去,为了自己,更为了救你的彦一。”
女法师点点头,身体靠向身边的同伴,双手掩着面无声的哭着。
收回手,藤真对其他人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听见越野在身后喊自己,不想开口询问,只是转头静静的看着。
“植草的事……你知道了吗?”
藤真点点头。
“彦一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仙道。”越野的声音很小,眼睛垂视着地面。
藤真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彦一有亲人吗?”
“有一个姐姐,在龙啸骑士团。”
“暂时也不要通知她的姐姐。”
越野点点头,顿首行礼,转身离开。
藤真看着越野走远,挺直了背脊转身继续走着,一团的几个营长里哪个做新的团长比较合适,流川还是上杉?
在骑兵团的营地外犹豫了一下,藤真还是离开了,这里有太多熟悉的面孔,除了植草这一次又有哪一个是永远的消失了呢?藤真不敢去想。
回到主帐外站住,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努力把嘴角向上翘翘,然后伸手撩开帐幕。
里面的情形和藤真所预计的有很大不同的,仙道并不像他所想的躺在床上或垂头丧气的坐在床边,而是很端正的坐在用来做凳子的原木上,膝盖上平摊着地图。
注意到帐内的光线变化,仙道抬头看了眼,看着露出些微惊愕表情的藤真笑了笑,“巡视完了,大家的情绪很低落吧?”然后随手在地上写了一行个字。
藤真眯着眼辨认了一会,几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仙道的衣领,拖起来,“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出去!你现在就给我自信的在外面走一圈去!”
“这一次死了这么多人……,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听,你给我出去!”
“仙道彰!你太令我失望了,当初我就不该同意做你的副手,果然让一个不负责任的法师作团长根本就是笑话!”
“随便你怎么说,当初我提出那个计划你不是也同意了吗,现在看到失败就把责任推给我?”
“混蛋!”
然后是沉闷的嗵嗵声,几分钟后面色铁青,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的藤真怒气冲冲的走出来,直接跑去了骑兵营。
而另一位团长则给自己的帐篷布了结界,杜绝任何人靠近。
傍晚时分正副两位团长争吵的消息传遍全团,让本就低落的士气更加低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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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的时候藤真终于晃悠到流川的帐篷前,选择在这里窝着有很多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流川没那么多嘴。虽然每个看到自己的人都有感于自己的阴郁、沉默没有问出口,但也难保不遇到几个不怕死的,比如鱼柱,如果不是自己刚才跑的快,这会十有八九会被鱼柱堵在那里追问原因。
流川枫看着钻进帐篷的藤真眨了眨眼站起身,目光落在藤真有些红肿的嘴角。
和流川同住一个帐篷的四营营长当然知道藤真副团长是流川的学长,这时候到这里来的目的不言而喻,立刻识趣的从床铺上爬起来,“我刚好要去朋友那,仙道团长这会想必已经睡了,藤真团长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那谢谢你了。”藤真微笑着欠了欠身,没有任何推辞的意思。等着四营营长出去了,这才沉默着打量了一下帐篷,在流川对面的床铺上坐下,两人你来我往的看了一会,藤真看出让流川先开口是没希望了,只能在心里叹息着说,“我今晚住你这里,没问题吧?”
“你是团长。”流川的神色如常,冷冷清清。
“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吵架?”藤真忽然有了点兴趣,身子略微前倾,小声问。
“不想。”流川又看了眼藤真的嘴角,“他打的?”
藤真伸手摸了摸嘴角,笑了笑,“没想到他一个法师力气还挺大。”
“嗯。”流川若有所思的应了声,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以藤真的聪明自然不难猜的出流川触景生情想到了什么,忽然心里就涌出许多感慨,仰躺下去,漂亮的脸孔透出淡淡疲惫,“真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
流川怔怔的看了会藤真也躺下去。
“真的不想知道?”
“有些事不是只有对和错。”流川的语速很慢,听上去显得有些陌生。
藤真有点诧异的侧过身,看着对面的流川,“你那只会睡觉的脑袋里原来还装了些别的?”
流川轻哼了声,外貌柔美的藤真学长、表面温和的仙道和自己一样,骨子里都有着自己决不妥协的原则,当彼此这些原则相抵触时,并不是用对或错两个字能定论的。
“流川。”
“嗯?”
藤真迟疑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和仙道不能和解,你会站在哪边?”
“我自己站一边。”凉凉的声音,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藤真翻身爬起,抓了卷在一起做枕头的衣服砸过去,笑骂着,“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清晨,两位团长犹如商量好一样,各巡视了半个营地,然后在长弓营的营地相遇。藤真的背后跟着长谷川、福田和流川,仙道身边站着越野、三井和南烈。
出来迎接的神左右看看,还是先对着仙道微微欠身。
“难得仙道阁下也能起这么早来完成自己应尽的义务。”藤真淡淡的笑着拍手。
“哪里,藤真阁下的夸奖实在让人受之有愧。”仙道欠了欠身,“我只是来通知一下各团一个小时后拔营。”
“拔营?”藤真的笑容一点点收起,“谁说要拔营了?”
“我。”仙道微微欠身,很谦恭的笑。
“这种事情应该和我商量才能决定吧,仙道阁下?”
“作为一个骑士团的最高统帅,我可以决定任何事!如果藤真阁下有什么怀疑的话,可以回去再熟读一下骑士团的条例。”
藤真向前跨了一步,又停住,“我拒绝付从您的命令,仙道阁下。”
仙道的眼睛眯起来,脸上浮起玩味的笑意,举起法杖,“作为最高统帅,我有权现在对你进行制裁,藤真阁下,即使您是仅次于我的最高统帅。”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藤真身上。
“我拒绝!”藤真的声音清亮而平稳,目光直视着仙道。
仙道点点头,一挥法杖,“炎之轮。”,圆形的火轮旋转着贴着地面呼啸而过,飞向藤真,在地上留下一溜焦黑的灼痕。
藤真显然没想到仙道这么快就动手,只能勉强聚起斗气硬抗这一下,艳红的火轮碰上红色的斗气,闪烁了一下呈现出橙黄色的外焰。已经圈住藤真的火轮开始快速旋转起来,火属的斗气对上火系的魔法元素,有利的一方显然不是藤真。
“破!”
银色的圆弧贴着藤真的身侧飞过,四溅的火花中长谷川冲过去,拔剑挡在藤真的身前。
仙道的视线从长谷川身上移到已经长剑出鞘的流川枫身上,“以下犯上是什么罪,流川阁下?”
流川哼了声,握了握手里的剑,对着仙道微微扬头。
“流川!”藤真捂着被灼伤的左臂,撞开挡着自己的长谷川,有点焦急的走过去。
仙道笑了,环视周围,以自己和藤真为界,法师和战士之间已经清晰的划出了界限,“想要重演七十多年前的魔武之战吗?”
“随便!”流川的阔剑由下至上挥出,斗气像一抹弯月划着优美的弧线带着风声冲向仙道。
莹白的、淡蓝的、橙红的盾犹如荷花的花瓣一样在仙道的身周浮起,最外层的冰盾和流川的斗气刚一接触便啪一声碎了,仙道皱皱眉,举起法杖,四颗剔透的魔法石闪烁了一下,“静止之心,恒古之术,沉默万物,千年……”。
低沉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力,在空气中回荡。
流川深知仙道释放魔法的速度,两年前已经很少念大段的咒文了,而咒文的长度直接关系到魔法的威力。不能让仙道释放这个魔法!一矬身,剑快速的劈出,两道银色的斗气在身前交错而出,流川绷紧自己的身体,更加迅速的朝仙道冲去。
石笋从地下刺出,风刃、冰锥、火轮、雷链极快的从仙道身前的虚空飞出,然后一团耀眼的光芒以流川为中心炸开,刺眼的弧光、火花、雾气、冰屑让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很不错!”混乱中可以听到仙道的鼓掌声。
“下一次……”流川的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
等一些人睁开眼时面前就是这样的奇怪景象,仙道左手握着杖静静的站着,已经冲到仙道身前的流川剑尖斜垂着,紧抿的唇角挂着淡淡的血痕,舔了下嘴唇后白皙的脸庞难得的浮上一层绯色,冷冽的眼神中透出几丝不忿和恼怒。
“一个小时后拨营,不愿意去的完全可以留下来陪伴你们的藤真团长。”仙道环视周围淡淡地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说,“即刻起由流川枫阁下接任已经殉职的植草阁下骑兵团团长一职。”这次再没有停留,在自然分开的人群中越走越远。
几乎不出所料,法师的三个团都收拾好了行装在营地集合,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两队斥候,福田吉兆竟然带着一个混编的剑士团也站在集合的地方。
看着走过来的仙道,福田总是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眼帘抬了抬,立刻表明态度,“是藤真团长命令我来的。”
故意忽略数千战士的轻蔑目光,仙道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微微欠身,冷笑着说,“我似乎应该为藤真阁下的友爱表示感谢!”
“不客气。”福田没有回礼,侧过身把头扭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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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禁卫兵抬眼看了下藤真恬静的脸庞,低下头继续说:“仙道团长已经带领着三个法师团和福田团长的剑士团撤离了。”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藤真脸上。
“效率不错。”藤真的声音很平静,表情也很平静,“吃过午饭你们到流川的帐篷来一下,我有些话要说。”
没有人说什么,看着藤真挺直的背脊、微微扬起的下颌,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栗色头发,大家都选择了默默离开。
“神,你留一下。”
神停住脚,等着其他人都走远了才回过身,走过去。
“不用这么小心,我不在意。”藤真笑了笑,一掌拍在神的背上。
“一点都不在意?”神抱着双臂,退后一步,审视着藤真的脸笑,“比如你的头发有点被烧焦了。”
藤真终于皱起眉,“别刺激我,小心我揍你!”
“有什么事,让我去暗杀仙道吗?”神又退了一步,颇有几分警惕的看着藤真。
藤真哭笑不得的白了神一眼,走过去拉起神的胳膊,“边走边说吧。”
界山是怒江的发源地之一,丰沛的水脉在界山北侧的密林中形成了数条溪流和大片大片的沼洼,现在仙道就带着他的团员站在密林边缘。
“你确定要在这里扎营?”三井骑在马上看着仙道所指的地方张大了嘴。
“这里不好吗?两边都是沼泽,我们只要抵挡住前面的敌人,后面可以从容撤退。”仙道看着手里的地图肯定的点点头,“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失去战士的保护,只能选择对我们有利的地形。”
“有利?如果敌人在后面堵住后路呢?”南烈提出质疑。
“仙道元帅说过不能在这种危险的地方驻营!”越野也跟着反驳。
“正因为这种地方危险,丰玉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驻扎吧。再退一步说,丰玉就算真的追来,完全不了解地形的他们在这种地方敢贸然冲进来吗?而且在这种狭窄的地形里两千魔法师的能量有多大,你们自己想想。”仙道笑着看了眼越野,又环视了一下聚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团长,“你能找出更适合法师防守的地方吗?或者你们有更好的主意?”
三井和南烈对视一眼,沉默着,仙道这次驻地选的虽然凶险,但被仙道一番分析下来,还算是利大于弊。
越野张了张嘴,确实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只能闭上嘴。
“我们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离开这里,可能会和丰玉的小队斥候相遇,只要不被他们的大部队追上我们就可以在中午以前和牧的狮心骑士团汇合。”仙道收起地图跳下马,指点着,“越野你带着你的团驻扎在东南方,三井学长你驻扎在东北方,南烈学长你驻扎在西南方,西北方也就是入口这边就拜托我们高贵的剑士了。发现这块地方的斥候已经在四周做出了标示,大家一会要小心进入,不要拥挤,因为两侧都是沼泽,中间的空地并不大,入夜之后不经允许不得随意出入营帐,记住了吗?”
看着其他几个团长都点过头,福田哼了一声拨转马头,走之前藤真很严肃的交待过,自己要负起保护法师的责任,再心存不满也要听仙道的调度。
你将守护所有弱小;你将爱你出生的国度;你将不在敌人面前逃走;你将从不说谎并忠于诺言;你将宽容大度而慷慨大方……。福田小声的念着骑士的戒律,去执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法师不见得是弱小,但是自己明显还不够宽容大度。
深冬的风穿过高大的乔木,带着丝丝寒意掠过寂静的营房,和在帐前守卫的禁卫兵点头示意后,仙道裹着斗篷离开营帐。
因为地处密林边缘,这片沼地的视线相当开阔,淡淡的月光下,周围的景色既不那么幽暗,却又朦胧不清。
仙道仰起头看着弯弯的月亮,脸上浮起一丝浅笑。
分辨了一下方向,慢慢向驻地的西南方走去,一眼扫过后,仙道朝着最大的帐篷走去。
“南烈?南烈?”仙道微猫着腰,声音压的挺低。
“喊什么!团长不在这边!”帐篷里传来不满的嘟囔声。
挠挠头,仙道锲而不舍的继续骚扰,“那你知道他在哪个帐篷吗?”
“我说你谁啊?怎么这么……”睡眼惺忪的年轻法师把头探出帐篷,看着映入眼帘的笑脸,人就清醒了一半,“仙……仙道团长。”
仙道歉意地笑笑,“南烈团长的……”
“我带您去。”法师爬出帐篷,不好意思地对着仙道笑。
“不用,你指一下就好。”仙道看到年轻法师脸上的失望神情,又故作神秘的补充着,“我需要和你们团长商量一点事情。”
于是法师了然的点头,指着和自己的帐篷隔着六七码的一个帐篷,“那个,南烈团长的帐篷上挂着一个铃铛,很好认。”
仙道微微躬身,表示了感谢,转身朝年轻法师指示的帐篷走去。
果然,有一个帐篷的帐幕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仙道伸出手轻撩了一下帐幕,银铃清脆的响了一声。
“谁?”南烈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
“我,仙道。”
然后听见细碎的布料磨擦声,铃铛又脆响了一声,南烈撩开帘幕走出来。
“睡不着觉,陪我走走?”
“如果我说不呢?”南烈动了动嘴角,似笑非笑的说。
“你一定不忍心拒绝我的。”仙道笑了,动手去拉南烈。
南烈侧身躲开仙道的手,把手探入帐篷,拿出法杖。
“只是周围走走,用不上这个。”
“小心些总是好的。”南烈举起杖轻挥了一下,“朝哪边走?”
“我们飞出去,那边的山坡上吧?”仙道指着远处的山脚回头看南烈,南烈无所谓的耸耸肩。
没有树木的阻挡,山坡上的风便凛冽了起来,卷起两人的袍角,在风中猎猎飞舞。仙道抬头看着已然开始西落的月亮突然问,“你觉得神奈川美吗?”
南烈转过头看着仙道,沉吟了一下说,“很美。”
“我也觉得很美。春天漫山遍野的绿树和野花,随便躺在那里都可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好好大睡一场;夏天可以去海边吹着海风钓鱼,饿了就烤一条吃,特别是那种身上有黑色花纹的鱼,特别的甜美多汁;秋天随处可见的果实,小时候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和牧、神、越野他们潜入皇家的禁猎区,猎杀些小动物,烤熟了之后和摘来的果实一起吃;冬天有很多节日,记忆中有一年我连续两周都在和美丽的女孩们跳舞。”仙道说到这忽然低声地笑起来。
南烈皱着眉,莫名其妙的看着忽然乐不可支的仙道,这种时候,这种状态这个男人竟然还是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不好意思,只是忽然想起某个人。”仙道终于摆了摆手收敛了笑容,停顿了一下很郑重的问:“你觉得这次战争我们会胜利吗?”
“不知道啊。”南烈的目光从仙道身上移开,声音有点飘忽。
仙道在身边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嘴角又挂出笑容,“我记忆中南学长一直都是个很自信的人,对自己做的事和目标也从来都很执着,觉得只要努力就不会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这么晚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问我对这次战争胜负的看法和分析我的性格?”南烈刚舒展开的眉又皱了起来,看着在月光下笑着的仙道,觉得那露出的牙齿刺眼的白。
“当然不是,我是特意约学长你出来看风景的。”仙道手肘支在自己大腿上,身体前倾,饶有兴趣的看着南烈。
“团长还是早点回去的好。在这种非常时期团长长时间离开驻地可不怎么明智,你如果只是闲的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我就不奉陪了。”南烈打算无视仙道,转身向驻地走去。
“其实我一直在等。”仙道答非所问地说。
“等?等什么?”南烈站住了。
“等你说些什么。”
南烈转过身,面对着仙道,“比如?”
仙道依然坐着,嘴角微微翘起,“比如你是不是丰玉的奸细。”
19
“我不明白。”南烈笑了笑,“这是玩笑吗?才和藤真吵完就来找我的麻烦,或者是看我不顺眼打算找个借口对我进行制裁?”
“我何尝不是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仙道的头垂下一点,“一定要我说明吗?”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南烈抱着臂冷眼看着仙道。
“开始我和藤真就怕会有内奸,所以那次夜袭丰玉前锋营的命令是直接对三个团长面对面下达的,那天夜袭成功,但是我们也同样被烽火骑士团袭击。后来会师之后,他们三个团都没有受到伏击,没错吧?”仙道看着沉默着的南烈继续说,“丰玉怎么知道我们的营地?如果是被斥候发现的应该会留人监视,为什么会不知道我们的骑兵团和长弓团后半夜出袭?为什么只是驻地被袭,三个团在集合的路上却没有被袭击?那时候单兵行进的他们是很容易被丰玉吃掉的,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南烈点点头,“所以你认为内奸在留在驻地的团里。”
仙道吁了口气,“第二次我觉得我的策略还是非常巧妙的,基本上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是还是低估了内奸的能力,竟然识破我的计划,所以突袭被阻,全团被重创。”
“你发现有奸细,还是自信的觉得可以操控战局?”南烈冷笑了几声,转身看着半落的弯月,“结果呢。不过是让信任你的人一个个的送命,就连骑士团也因你的自负搞的四分五裂,现在你在这里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仙道笑了笑,“我们都在等同样的事情发生。”
“同样的事情?”南烈的心沉了一下,猛然回过头,看见仙道眼底的那抹讥讽。
“都说了是请你来看风景的。”仙道冷冷地看着面色微变的南烈,结了手印,浮在空中,眺望着驻地,一点火光,两点火光,最后连成一片,“我们不都是在拖延时间,等着烽火骑士团来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南烈看了眼一片暗红的沼泽林地仰起头,看着目视远方的仙道。
“今晚,今晚你让使魔传出消息的时候。”仙道的视线转回南烈的身上,“流川去通知牧的那晚我去送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使魔飞进你和三井的帐篷,但是我一直不确定你和三井那个才是内奸。于是我想出了这个办法,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放掉这个可能会全歼法师团的机会,所以你上当了。”
“那越野今天傍晚也是故意去找我和三井那聊天,直到夜深?”
仙道笑了笑,“当然,给你们看的地图根本是我画的,但是被你多转转难免不会发现实际的地形和地图不一样,所以只好拜托宏明。你现在还想回去看看吗?”
“回去也晚了,你既然处心积虑的把我骗出来,那边应该已经有了稳妥地安排吧。”南烈干脆坐在地上,“你和藤真吵架也是演给我看的吧,甚至你晚上故意找错帐篷也是,现在藤真应该正在那边指挥着骑士团和我们决战吧。”
仙道微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决战,那片沼泽其实只有进去的路,而且我把你留着指路的标记稍微改了改,藤真学长现在要做事只是怎么把你们的骑士团赶进沼泽地而已。”
“然后呢?”南烈站起身笑了笑,“仙道阁下准备怎么处理我?”
“你为什么要背叛?”仙道收敛了所有的表情,郑重而严肃的注视着南烈。
“背叛?”南烈笑了,一幅很开心的样子,“我只是忠于自己的国家,我本来就是丰玉人,只是十二岁的时候被特意送来神奈川而已。”
“你这样说我多少觉得好受了些。”仙道落回地面,眼睛微微眯起,“我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的,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动手了。”
数道雷电带着嗞嗞声从天而降,青白的光芒刹那撕裂了夜空。
冰盾如午夜的昙花在仙道身边绕了一周后在雷光中碎成剔透的冰屑,在冰屑中仙道快速的退了一步,艳红的火盾犹如红莲般绽开迎上连续劈下雷光,迸射出噼啪四射的火星。
虽然只是瞬间,已经足够南烈驾驭着风冲上天空,和站在地上的仙道拉开距离。
“冰锥。”仙道迅速的结着手印,一抹银光电一般追向南烈,却在离南烈两三码处失去力量,颓然的落了下去。
“你虽然厉害,但是魔法释放距离也仅能达到60码。”南烈笑了笑,驾驭着风向远处飞去。
铮!三只羽箭从山坡下的阴暗处射出,南烈迅速的张开盾挡住了前两箭,第三箭还是击碎了火盾,深深射入南烈的左胸。南烈的身体猛烈的晃了一下,向下跌落了几码,又歪斜着飞起来,摇晃着飞向远方。
“手下留情?”仙道的目光由南烈逐渐变小的身影移向山坡下。
神拍着身上的草叶和灰尘走出来摊开手,清爽的笑着,“藤真学长说让他活着回去或许比在这里留下他的命用处更, 大。”
仙道想了一下,笑起来,“原来他坏起来也不比我差啊。”
“现在回去吗?”神背好弓仰头问仙道。
“天亮再回去吧,反正我也不清楚藤真怎么部署的,现在回去也帮不上什么。”仙道仰躺在山坡上,看着寥落的几颗星辰,“小时候你晚上从来不敢出门,每次被我们硬拉着出来,都是边哭边走。”
神捡起一块小石头砸过去,笑骂着,“你不揭我短会死啊!”
等仙道和神回到驻地时天已经透亮了。
薄薄的晨雾在林间飘荡着,还未拨除完的帐篷在薄雾下也显得有了几分情趣。绿色的藻类附着的大片沼泽已然恢复了原貌,掩盖了昨夜的残酷和激烈,如果不是沼泽周围大片凌乱的蹄印和焦黑的泥土,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最先看到仙道的是几个剑士,都很不好意思的躬身小声喊了声团长,想必昨晚之前没有少在心里咒骂仙道。
站在沼泽边缘看团员收拾营地的藤真听到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脸上同时绽出愉快的笑容,然后两人走近,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藤真学长,辛苦你了!”仙道的声音不大。
藤真的声音更小,“烧了我头发的事一会再跟你算账!”
然后两人分开,仙道苦笑着看看四周,“昨晚的战况怎么样?”
“丰玉差不多损失了两个团,而且大部分是重骑。我们枪兵团和福田带的团损伤稍为大一点,伤亡人数大约在1000左右。”藤真的目光停在绿色的沼泽地上,被深绿色泥沼吞没时传来的哭喊声、惨叫声,在微弱火光中闪过的面孔,那神色间透出的恐惧和绝望,数小时前的单方面杀戮并没给藤真带来多少喜悦,“守护一定要是这样的残酷吗?”
这个问题让仙道觉得嗓子有些发干,艰难的咽了口唾液,这才伸出手拍拍藤真的肩,“有些时候我们别无选择。”
“或者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或者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过去,只能这样?”藤真侧过头看着仙道。
“还有其他的方法,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团员而已。”仙道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
于是两人又沉默下来,看着团员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
“南烈的职务由谁来接替?”藤真的眼神慢慢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目光追随着最后一批撤出沼泽地的团员问。
“上一次战役法师团的损伤比较大,南烈的法师团就直接编入越野和三井的团里吧。”仙道垂了下眼帘,又很快抬起,“你觉得呢?”
藤真默默地点头。
“下午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和牧他们汇合了。”
“是啊。”藤真脸上透出一些笑意,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薄雾已然在阳光下消融,深绿、浅黄的树冠在微风中摇曳,金色的光点在林间跳跃着,时隐时现,像一只只欢乐的精灵。
20
晚餐非常丰盛,甚至提供了酒水,今天不只是两团汇合,更是狮心和狮牙骑士团与丰玉三个多月的拉锯战中第一次取得压倒性胜利的日子。而丰玉的前锋营在烽火骑士团被重创后终于收到命令,和烽火骑士团一起向后撤退40里,退守另一个临时要塞菲尼斯。
红彤彤的篝火驱走了寒冷,架起的大锅上煮着浓浓的蔬菜汤,整个营地里充满了烤肉和麦芽酒的香味。士兵们围着篝火,形成一个又一个圆圈,有人开始大声的唱歌,然后有人起哄,推着自己身边的同伴去邀请团里稀有的一些女性跳舞。
仙道感受着周围的热闹气氛,微笑着喝了一小口酒,说实在的他并不喜欢这种烈酒,还好因为人多,在分配之前已经在酒里搀兑了不少水进去,不然两杯下去自己也许就要躺下了。
藤真端着酒杯走过来,站在仙道背后,循着仙道的目光看过去,“不去看看流川吗?”
“这么多人那里找得到。”仙道挑起嘴角,回过身。看样子藤真喝了不少酒,不但脸上浮着一抹异样的红晕,连眼睛也有些发红。
“我刚才看到了,离这里不远。”藤真挽住仙道的胳膊,“牧、阿神、樱木他们都在那边,一起过去吧!”
“你喝醉了?”仙道小心的扶住藤真的身体,却被藤真甩开,“跟我过去!”,不但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所用的力量也同样不容反抗,仙道决定不和一个醉鬼计较,听任藤真歪歪扭扭的拖着自己。
走了没多远仙道就看到樱木那火红的头发,还有同样引人侧目的五音不全的歌声。
藤真拉着仙道歪歪斜斜的挤进去,于是有人向一边让让,空出牧身边的位置。
牧对着两人笑笑,招呼着两人坐下,藤真很自然的坐在牧的身边,拉着仙道一起坐下。
“臭狐狸,你喝酒怎么像个女人!”樱木唱完了歌,几步跳到仙道左侧稍远的位置,扬脖喝完杯子中的酒,拿着空酒杯指着阴影中的某人得意地笑着,“要像本天才这样喝酒才像个男人!”
“白痴。”
熟悉的声音,清清爽爽的传过来,于是仙道侧了身子,笑着看过去。流川靠着一段石墙坐的很低,下颌抵在膝盖上,眼皮微微的下垂,显然有点瞌睡了,勉强抬起的脸也红红的,想必在这种场合下就是不喝酒也会被强灌几口。
感受到从侧面投过来的目光流川转过头,看清楚是仙道人就清醒了几分,忍不住一眼瞪过去。
挑衅没有得到惯常回应的樱木有点诧异,顺着流川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仙道那张笑眯眯的脸,立刻转过头一脚踢向流川,“狐狸,你竟然无视本天才,和那个扫把头在这里眉来眼去的!”
流川转过脸,并没像以前那样跳起来还手,而是面无表情拍拍樱木留下的脚印,不紧不慢的说,“猴子,红毛猴子,跳来跳去的白痴红毛猴子。”
于是樱木愕然,坐在周围的人哄笑。
连不太爱笑的牧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难得流川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藤真用肘轻撞着仙道的腰,挤眉弄眼的笑。
“有……有什么好笑的!”樱木有点急躁,想要回骂流川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早已被酒薰红的脸又红了几分,俯下身子一边去揪流川的衣服一边说,“臭狐狸!你说谁是红毛猴子!”
“你!”流川扬起下巴,带着几分挑衅,开始和樱木对峙。
仙道笑着摇头,“要是彦一在这里就更纠缠不清了。”猛然想起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那个多话的学弟了,于是转头笑着问藤真,“你今天有没有见到彦一?我好像有日子没看到他了。”
藤真觉得自己的酒忽然就醒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消失在周围的吵杂声里。
看着藤真的表情仙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人也从头顶凉到脚底,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无奈、悲哀、恐惧和无助。笑容却固执的挂在脸上,掩饰的喝了一大口酒,伸长了胳膊去推牧,“你不请藤真学长跳支舞吗?”
牧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下,站起身,朝着藤真微微躬身,伸出右手,“藤真阁下,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瞟了眼笑的艰难的仙道,藤真伸出手站了起来。
看到两位团长共舞,周围的掌声、起哄声响成一片,更多的人也开始邀请身边的同伴跳起舞来。
“你也去跳舞啊,小时候你的舞姿可是深受老师的喜爱。”仙道喝了一大口酒对着坐在不远处的神笑着。感觉面前的光线暗了一下,仙道笑着转回身子,抬起头看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仙道阁下,可以请您跳支舞吗?”流川挺直的站着,右手伸到仙道面前。
仙道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放下杯子,站起来,握住面前那只伸过来的手,也许因为酒精的作用,今晚流川的手很温暖。
两人很快融入跳舞的人群,侧身,两人交错而过,回退,转身,再次交错,流川的手腕微微用力,把仙道拉近身侧,“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真难看。”
“不笑我怕自己会哭出来。”仙道的声音很轻,擦着流川的耳际。
本该转身的流川停住了舞步,“流川!我们挡住别人了。”仙道小声地提醒着,拉着流川躲开两侧的人。
“有什么关系。”流川嘟囔了一句,拉着仙道的手分开人群,朝黑暗处走去。
牧看着一直注视着仙道和流川的藤真叹了口气,带着颇多感慨地低声说,“彰爱上的人是流川真好。”
藤真的目光落到牧的脸上,抽出被牧握着的手,“是啊,真好。”
终于听不到嘈杂的喧嚣声了,流川这才放开仙道的手。
两个人静静的对立着站了很久,流川忍不住问,“不哭?”
“哭不出来。”仙道沉默了一会,走过去垂下头靠在流川肩上,“让我靠靠,一会就好。”
流川微微抬头,伸手环住仙道的腰,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依偎着,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仙道忽然抬起手用力的抱住流川,流川侧过脸,温润的嘴唇贴在仙道的面颊上,带着微微的酒气,默默的吻去那黑暗中的咸涩。
21
接下来的半个月对任何人都是残酷的,趁着丰玉骑兵人数顿减,狮心和狮牙两个骑士团在丰玉后方援军未到之际,在三次强攻之后终于拿下了菲尼斯要塞,丰玉此役之后战线开始回收,退守60里外的萨克城的卫城琪雅与驻守在萨克城的岸本实理所统帅的沙暴骑士团遥相呼应。
“南!”岸本实理看着和板仓几个人一起走进来的南烈张开双臂高兴的迎上去,“十多年没见了!”
“十二年零五个月。”南烈笑着迎上去,和岸本拥抱在一起,久违的怀抱,长久以来第一次感到轻松。
“当年北野王真不该让你去神奈川!好好的一个骑士竟然成了一个法师!”岸本揽着南烈边走边拍着南烈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
“做法师也不错。”南烈垂下头淡淡地说,“我们这次就是输给一个法师。”
岸本的手微微松开一点,看着南烈,“你变了。”
“十二年了,难道你没变?还会因为和别的孩子打架躲在树上不敢回家,结果睡着了掉到水池里被北野王抓住罚站?”说到这里南烈用力的拍拍岸本的后背,笑了起来。
“岸本团长,矢崤团长已经在会议厅等着了。”禁卫兵飞快的跑过来,跪在一码外说。
岸本挥挥手,示意自己立刻过去,放开揽着南烈的手臂,“你先去四处转转,我们几个先去商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一会我再和你好好聊聊。”
南烈点点头扫了一眼跟在岸本身后的三个人,在心里为板仓哀叹了一下,小时候岸本就是几个人里脾气最爆烈的,就目前板仓的表情来看,脾气只怕并没有和缓多少。
矢崤京平看着门外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窄,变成一线,最后消失,这才抬起头。关上门后会议厅的光线暗了很多,更趁岸本阴沉的表情。
板仓、野望、本乡三个人垂头站在刚进门的地方,眼角跟着岸本的脚尖移动,等着岸本的爆发。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被两个骑士团逼的一退再退!特别是你板仓!竟然把骑兵团给我……”岸本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
“这次的失误也不全怪他们……。”矢崤皱着眉站起身。
“不怪他们?就算南的情报有些失误,他们难道没有一点分析能力吗?战前内讧?你相信?我们这次损失的不单是两万人的问题,今年千辛万苦抢来的优势被你们几个月就输得差不多了。那些老家伙们本来就对北野王至今的战果很不满意,你们再拿不出一点战绩那些老家伙又要开始搅风搅雨了。”岸本一口气完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
矢崤推了一把岸本搭在桌上的手肘,“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不就是丢了几个临时驻地,城不是一个都没丢吗。”
“现在从兵力上看我们还有多大的优势?”岸本哼了一声,抓过地图问。
“不大,狮心和狮牙是两个大骑士团,看样子人数大约有9万左右,现在我们四个团人数大约11万人。”
“让岩田的裂风骑士团上来,野望和本乡,你们带团去后方休整一下。”岸本敲着桌子,“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总是这样嚣张下去……”
门被轻轻的敲了几声,“岸本团长!北野王的密函!”
“拿进来吧。”岸本说完,指指板仓几个人,示意他们坐下。
禁卫兵跑进来,躬身双手送上刚送到的信函。
岸本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火封和印鉴,摸出腰间的匕首挑开,看完后透出一点笑容,把信函递给矢崤,“陛下也认为应该把岩田的骑士团调上来。”
矢崤看完信抬起头,“任命南烈为沙暴骑士团的副团长?也就是除你之外整个西征团的最高统领?”
“怎么?不相信他的能力?”岸本笑着拍拍矢崤的肩膀,“我可是从南小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很有能力,如果不是北野王把他送去神奈川,他肯定会是继我之后最具传奇的骑士。再说前期和神奈川的这几次交锋,如果不是南送来的消息,你们还不知道会输成什么样子。”
牧盯了会桌上的烛火把视线挪向一边,水户爬在桌上侧头和仙道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藤真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匕首,对着烛火不断变化匕首上镶嵌的绿色宝石角度,欣赏着宝石反射的美丽光芒。
“团长,流川团长回来了!”
听到了禁卫兵的话,牧敲了敲桌子,示意其他三个人拿出点精神,这才回头说,“让他进来。”
“怎么样了?”藤真坐直了身体,制止了刚走进来准备行礼的流川。
流川微微低头,“三个村子被毁,受伤的很多,死亡的很少,现在大部分流民正在向这边来。”
“能看出是那个兵种干的吗?”水户的视线落在地图上,交握着两手问。
“骑兵。”流川抿了下唇,“还有少量魔法师。”
“彰,你怎么看?”牧转脸去看仙道,这里只有仙道经历了和丰玉交战初期的所有战役,相对于他们也更了解丰玉的各个团长。
“和以往丰玉的硬朗风格完全不同,战术也变了。”仙道的目光扫视一周落在藤真脸上,“你可能放回去了个了不起的人物。”
藤真挑挑眉笑,“越重要越好,不是吗?”
牧敲敲桌子打断仙道和藤真的眉来眼去,“说说现在怎么办!”
“看来现在拦在外面的流民是真的。”仙道吐了口气,倒了杯热茶递给流川小声说,“外面挺冷了,先暖暖手吧。”
流川接过来抬起眼看着仙道,“马上就是最冷的时候了。”
“被驱赶过来的流民我们当然会救助。”仙道伸手揉了揉流川的头发,“只是其中还有些问题要先想清楚,以后几天他们应该还会持续的焚毁村庄,把人赶过来。”
“我们的物资不够养活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一定会引起混乱。”水户双手按在桌上,快速的敲了几下,“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把人输送到后方去……”藤真思索了一下,“我们必须分出人员护送他们,还要调配一路上的给养,补给线就会被打乱。”
牧低头想了想,“这样做最起码可以把我们的进攻时间拖后半个月,甚至更多。”
“其实我最怕得还不是这些。”仙道拉着一直默默喝茶,静静听着几人说话的流川坐下,敲敲额头,“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难民里混入丰玉的人,不管是收留还是输送到后方都会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
“但是我们还不能不收留……”藤真苦笑着仰起头,现在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以后几天的事务,肯定会被这几个人无情的推出去,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物资的分配和人员的调配上。
22
虽然物资是个大问题,但最后四人还是申请了增兵,毕竟在接收流民的同时己方的行动力大大降低了,在临时驻地面对兵力比自己还要稍强的丰玉,又没有了以前的机动性,这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硬伤。
接踵而来的半月神奈川的将士们都过的非常充实,新增人员的重新编队、练习,物资的储备和调配,为流民搭建临时的营地,斥候更是没日没夜的潜伏在丰玉的驻地周围,严密监视着方圆百里的风吹草动。
驻地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大箱大箱的救济品正被运到左侧临时搭建的营地,显然是又接受了一批流民。
帮着把食物放上马车,仙道直起腰扯着衣袖抹了抹头上的浮汗,看着驻地里平和繁忙的景象心里的忧虑又增加了一点。
这种日子对于仙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每天能抽出一些时间借着巡视让流川多陪陪自己,除了因为和樱木练习剑术让流川受了一次小小的伤外,一切还算恰如人意。丰玉也没有来夜袭过,流民中也暂时没有发现敌人,人人都各执其事,忙碌却不紧张,在这种潜移默化下战争的紧迫感在渐渐淡化,这应该也是丰玉此次战略的一方面吧。
和牧他们私下里也讨论过这件事,但四个人也想不出什么具体方法,只能一再的告诫各团长提高警惕,时不时提醒团员:平静是暂时的,目前的平静只是预示着有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按照惯例巡视了驻地,看看时间也到了几个人平时的会议时间,仙道便匆匆赶往主帐。
牧和水户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都各自坐在一角独自想着什么,看到仙道进来牧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拿起桌上的战报递过去,“这是今早收到的北战区的战报。”
仙道微笑着接过来,看到一半笑容就消失殆尽了,“坎佩尔的卫城也丢了,你觉得是战略吗?”
牧摇摇头。
水户嘘了口气,“北战区很不妙啊。”
之后三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藤真撩开帐幕走进来,看着默然的三人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皱皱眉问,“怎么了,外面忙成那样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发呆?”
“山王已经攻下维亚了。”仙道把战报递过去,看着藤真说。
藤真的手抖了一下,接过战报犹豫了一下,没有看直接放在桌上,“刚才我去统计了一下这段时间接收的流民,已经有一万七千人左右了,现在也只剩下两个村子还没被毁,但是已经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逃过来了。”
“这些事等会再说。倒是丰玉那边有什么动作吗?”牧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像一个待判的囚徒,明知道头上的铡刀落下只是迟早的事,却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水户翻着手边斥候送回来的消息摇摇头,“那边虽然有些军事调动但是人员很少,不像是要发动攻击的样子。”说完抬起头看了眼仙道,“你怎么看?”
“肯定会攻击,但是……,怎么攻击我没想出来。”仙道摊开手苦笑,“反正不会是正面攻击。”
“废话……”水户白了仙道一眼,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这样等下去总有种坐以待毙的感觉,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
“分兵。”藤真握着的拳紧了紧。
“现在分兵?”牧皱皱眉,“我们现在兵力勉强和他们相当,分兵不是让他们更容易攻击。”
“既然不知道攻击会来自哪方面,分兵两路丰玉那边也就不得不保留一部分兵力以防万一,而且两团分开战术也会多变的多,不必像现在这样完全被动。”藤真虽然从牧的神色里看出了不悦,还是直视着牧把话说完。
牧深深的看了一眼藤真,把视线转向仙道,“你认为呢?彰。”
“我觉得不错。”仙道瞟着藤真微微一笑,“事实确实像藤真学长说的这样,前期我们就是靠着这种战术,冲乱了丰玉的战线。”
水户已经从牧的神色里看出端倪,身子前倾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笑着问,“谁留下?”
“还能有谁,狮牙骑士团在流动战这方面的经验可是比我们丰富的多。”牧拉过椅子坐下,对着藤真扬扬下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藤真眼皮撩起一点盯着牧看了几秒,侧头问仙道,“今夜?”
“嗯。”仙道点点头,眼神却瞥向牧,“我们留下鱼柱学长的剑士团给你,毕竟你们可能要承受直接的攻击。”
椅子在土地上划出一道痕迹后被推到一边,牧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目不斜视的走出帐篷。水户看了看仙道和藤真,嬉笑着耸耸肩站起来,“我去看看。”
“你总是这样逃开,牧会接受不了的。”仙道看着已经空了的帐篷翘起腿。
“我有的选择吗?”藤真靠着桌子,垂着头苦笑。
仙道走过去拍拍藤真的肩,半揽住,“以后未必就像你想的那样,何必现在就去考虑那么远的以后。”
“现在多考虑些总好过到时候舍不得。”藤真有些疲惫的把头靠在仙道的身上,“真羡慕你和流川。”
仙道沉默了一会,“你总是想得太多,一个人承担的太多,有些事还是说给他听听的好。”
藤真摇摇头,站直了身子拍拍仙道的肩,挥挥手走出营帐。
仙道记得今天早晨流川是要带团里的人去流民的驻地帮忙的,赶到驻地才发现已经过了换班的时间,和正在巡视驻地的剑士团团长鱼柱聊了几句,交待了留守的事情,再赶回驻地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在主营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跑去了骑兵团。
看到团长光临,正在吃饭的团员都站起身,端着午餐刚出来的流川皱皱眉,瞪了一眼仙道又退回自己的帐篷。微笑着和团员打过招呼,仙道也紧跟着钻进流川的帐篷。
流川把午餐放在一边,斜视着仙道,显然今天仙道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下一刻就会被流川赶出帐篷。
“我需要银龙的血。”仙道当然明白怎么样才能留下来,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流川皱皱眉,“干什么?”
“反正有用,一会能不能招银龙来,给我弄点血。”仙道凑过去,伸手去抓流川餐盘里的面包。
流川不动声色的护住自己的盘子,把面包抓在手里,“我记得妈妈说过龙血写的魔法卷轴魔法效力会增强。”
“嗯,我要写一个卷轴,以防万一。”仙道的目光还在面包上,笑的有点牵强。
盘子整个递到仙道手里后流川拍拍手站起来,“我记得某个人似乎说过,以后做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
仙道沉默着,垂下头用面包拨着盘子里的火腿。
流川撩开帐幕走到帐外,回过头还在低头拨着火腿遮羞的仙道说,“你不会想我把银龙召唤进营地吧。”
“午餐呢?”仙道端着盘子抬起头笑的有些谄媚。
“回来再吃。”流川转身朝营外走去,听着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仙道的手伸过来搭在自己肩上,然后一部分重量压下来。
自己还不够强。流川有些怅然,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强到可以让这家伙依靠。
23
龙血并不是那么好搞,就算是流川的武力威胁这次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后还是仙道信口开河,答应战争胜利之后让银龙从国库里自己挑选两颗最好的宝石,以此为代价这才结束了这场让流川面红耳赤的讨价还价。
小心地把龙血灌进水晶瓶,心满意足的仙道立刻赶回自己的营帐,不但对禁卫兵下了不许任何人打扰的命令,还自己在帐篷周围设置了结界。
在桌上展平了羊皮纸,拿出新的鹅毛笔,朝装着龙血的水晶瓶里放入琥珀的粉末和之前使用的魔法墨水。轻轻摇晃直到完全融合均匀,这才甩甩有点酸了的手,努力伸了下懒腰,坐下醮了魔法墨水开始书写,金色的墨水顺着笔尖在柔软的羊皮上轻快的划过,留下一行行漂亮的咒文。
画上完美的最后一笔仙道这才舒爽的出了口气,放下笔拿起羊皮卷小心的吹着,看着墨汁一点点干透,整张羊皮纸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看来是成功了,仙道笑了笑,再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觉得胃在隐隐作痛。也是,吃过早餐就一直忙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下肚。收拾好了卷轴,解除了结界出了帐篷,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了,各处的团员都开始拔营了、整理器物,准备撤走。
“彰。”
牧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对于牧的出现仙道倒也不觉得意外,看来早晨藤真的坚决还是让牧很介意。微笑着转过身,看到牧带着几分黯然的脸仙道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有事吗?”
“你明知道……”牧苦笑着站起来,看着仙道笑的灿烂的脸有点恨的牙痒痒。
仙道忍了笑走过去,拉着牧让到一边,腾出地方让禁卫兵收拾营帐,小声问,“你真的没想过继承王位?”
“虽然我也喜欢权力,但是我更爱自由,像父王那样只能在帝都里走动,出宫百里就要上廷议的生活我过不惯。”牧侧头看了看仙道,“像现在不好吗?战争结束了在边远地域划块地给我做个公爵,只要远离帝都,到时候就算没有兵权在手皇兄们也不会把我怎样吧。”
“陛下的骑士团叫什么名字。”仙道垂着头踢了踢脚下的土块笑着问。
仙道怎么可能不知道父王统帅的骑士团的名字!牧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回答了仙道的问题,“龙舞骑士团,怎么了?”
“我父亲的骑士团叫龙啸骑士团。”仙道收敛了笑容,很郑重的看着牧,“每一代牧王麾下都有一个和他直属骑士团名字相关的骑士团。这是先王为了自己的继承者特意培养的,是新王最亲密和坚定的守护者,我父亲和越野叔叔当年可是在你祖父的座前发誓献上自己的全部忠诚和生命,只忠诚于陛下,听清楚,只忠诚于陛下。你的骑士团是狮心,我们的骑士团是狮牙,虽然没宣誓,我们这些人只怕在两位殿下眼里已经是和你脱不了关系了。”仙道沉默了一会,“以前陛下只是很中意你,现在已算是向大家公告你会是继承者了。”
“这场战争如果是我们失败……”仙道只是这么设想一下,也觉得背脊感到过一丝寒意,忙干咳了一声,“如果胜利,回去之后你要面对什么,你心里应该比我们都要明白吧。你不想争,但是其他两位殿下要坐上那把椅子却必须和你争。你能不去想这些事,但是为了他那些部下以后不至于成为你们博弈的受害者,藤真学长却不能不想。”
“可是……”牧明白仙道的意思。和两人的感情无关,藤真只是在表明立场。既然自己对王位没想法,藤真为了骑士团着想必须做出一个不偏不倚姿态,以免日后被皇位之争牵连。只是父王那貌似不经意实则喜欢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性格,真的会在允许自己的落下的棋子随意走动吗?
仙道看着自己住了半月有余的帐篷被拔除后留下的空地淡淡地说,“现在战局难测,想这么多也没用,不过两团的团长如果心存芥蒂总不是好事,到底要怎样你们还是早些谈谈的好。”
自从狮牙骑士团成立藤真就变了,除了公务私下里和自己的接触越来越少,本来就很少的主动拥抱和亲吻现在基本绝迹,即使自己看过去藤真也是以回避来回应。看着正在没入地平线的最后一线光牧叹口气,理智上自己可以理解,但是感情上呢,这样还算是恋人吗?
仙道看着有些颓然的牧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起身离开。怎样相处是两个人的事,作为一个外人的仙道实在无能为力。
冬天夜晚行军是件痛苦的事,战士们倒是很快适应了这种寒冷,骑在马上的法师们却冻的不行,风从各个角落肆无忌惮的侵入身体,人也如瑟瑟的树叶一样抖个不停。
不能有明火。这是行进前的命令,所以再冷也只能咬牙忍受。
仙道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揪着衣襟,不时抬头看看星辰,确定一下行进路线。松开揪着衣襟的手,把手举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暖暖,再换了拉缰绳的手呵几口热气暖暖。
“给你。”
一个布包伸到仙道眼前。
仙道笑着的接过来问,“是什么?”
“棉质的手甲。”黑暗中看不清藤真的脸,声音却透着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
仙道摸索着打开,把手甲套在手上,绵绵软软的,果然暖和多了,“从哪来的?”
“这次运来的物资里有一批,是给弓手团的,我走的时候拿了几双。”藤真小声回答着。
“我去一下后面。”仙道拨了马头,对藤真说。
“别去!”藤真小声说,“已经给过流川了。”
果然仙道勒住了缰绳,拨了马头又回来,比藤真落后半个马身遛遛达达的跟着。
“你什么时候也惦记惦记我吧。”藤真回过身揶揄的看着仙道笑。
“你还缺少人关心吗。”仙道的声音带着笑意,看来藤真的心情不错,应该是自己下午的话起到作用,让这两位谨慎且骄傲的人在临别前恳谈了一下,“再说某人吃起醋可是很危险的。”
藤真拖长音噢了一声,本来还想对仙道说声谢谢,看到仙道的笑脸忽然就不爽起来,这是嫉妒,藤真知道自己在嫉妒仙道,嫉妒他在自己面前说起流川时眼里的满满幸福。
带着一点防备,仙道轻轻的勒了下缰绳,让自己的马离开藤真更远些。
藤真低声地笑起来,仰头看了看星星,拔了马头开始朝东北方行进。东北方13里的弗罗兰曾经是萨克城附近最大的村庄,这一点的距离恰好距萨克城和狮心骑士团差不多,即便于回救,也便于协同狮心骑士团进攻。根据最近对丰玉斥候的观察,显然对于已成废墟的弗罗兰甚少关注,于是被焚毁的废墟就成了狮牙骑士团此行的理想驻营。
苍白的月悬在空中,沾上薄霜草叶泛着蒙蒙的光,队伍在月光下静静的拐弯,转过一座小丘,跨过冰凉的小溪,朝着目的地行进。
24
当丰玉的骑兵前后夹击开始冲击狮心骑士团的驻地时,狮心骑士团的两位团长同时明白了丰玉的计策。赶流民过来的目的远没自己所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要吸引己方的注意和拖住进攻的速度,但是丰玉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后方包抄的裂风骑士团、前方的烽火骑士团、两翼包抄的迅蟒骑士团,狮心骑士团被围在中间。6万对9万,水户初步的估计了一下双方形势,苦着脸对牧笑着,“守还是撤?”
“守!被围的这么紧,再说还有那么多平民。你去指挥后方,我来对付前方和侧翼。”牧现在反而镇定下来,拍了拍水户的肩朝着防线前方走去。
“长弓团火箭三轮散射!”
几千支火箭从防线后飞出,在黑暗中交织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网。牧当然不指望这些箭羽能造成多大伤害,只要能引起对方冲锋的混乱就很满意了。
射的近些的火箭落在地上,燃烧着留下一抹灼痕,远些的落在对方的阵形中,虽然被骑士用盾和剑挡开,飞溅的火星仍然让坐骑受惊,出于本能的停足不前。
“眼罩!马的眼罩!”
经过初期的惊慌丰玉的骑兵已经陆续给马放下眼罩,队形又重新稳固下来。
“放!”
第四轮箭雨换上了铁箭,对于全身披挂的重骑兵,仅仅依靠弓箭是很难伤得到重骑兵的,不过在大规模无差别的攻击下还是会有一些运气不好的骑士会被流失射落马下。
“枪兵团原地展开半月阵形保护弓箭手。第二剑盾团和大剑士组成密集型方阵,阻拦左右两翼进攻的敌人。第二法师团集合待命。”
看着神奈川的阵营前面展开的枪兵团和迅速补上的第二道防线。南烈暗暗在心里叹息着:“假如再收缩一点,骑兵就可以穿过去了。”
南烈发现自己的耳朵现在似乎异常灵敏,战马的长嘶声、兵刃的撞击声、被击中却暂时无法救援的士兵痛苦的呻吟声在眼前渐渐构成一幅画面。漫天的各系魔法飞向了左翼阵地,拖着红色、蓝色、白色的光在天空中画出了一个不甚优美的弧线后重重的砸在了左翼骑兵的头上。
魔法攻击使得毫无思想准备的骑兵阵形倒下一片,更多的马被躺在脚下的伤员绊住手脚,两旁的骑兵纷纷在稍作犹豫后往后退却,完整的阵形逐渐向后倾斜。
接过斥候的回报一贯沉得住气的仙道和藤真都变了脸色,被差不多多出一个骑士团的兵力围困,按斥候的回报狮心骑士团显然是打算坚守驻地。
三井、越野、流川等九个团长都在帐篷里站着,眼巴巴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位团长,虽然战场容不得半点迟疑,但谁都知道没有计划的冲上去也是救不了狮心骑士团的。
“我有一个主意。”抬头看了眼流川,仙道才开口说。
所有目光都聚到仙道身上。
“我和父亲曾经驻扎在萨克城,在修固萨克城的北城时我在那一带镶嵌过一个稳固的地系可逆魔法阵,只要去引发魔法阵逆行整个城北就会崩塌。”
“我们去攻打萨克城?”长谷川心急的问。
“不,我们现在攻下萨克城也于事无补。”藤真目光闪烁着,“你想详攻萨克城,引围攻狮心的骑士团分兵回援?”
“对。虽然萨克城对我们并不重要,但是毕竟是他们现在的主要驻地,本营被袭他们有很大几率会分兵的。当然,如果他们一定不回援,我们只能冲回去攻击包抄后方的裂风骑士团。”
“派多少人去?”藤真的脑中开始谋划着这个计划的有多少成功的可能。
“我一个就够了。”仙道笑了笑。
“你是说只要魔法阵逆转就可以吸引前锋的注意?”越野皱皱眉,心里开始计算仙道当初布置的这个魔法阵到底有多大,如果是可以让城堡崩塌四分之一魔法,施法者需要承受多重的魔法反噬。
仙道看了越野的表情自然明白越野在想什么,忙岔开话题,“只要切断丰玉两军之间的消息,他们前锋一定会引起恐慌的。”
这是个虽然可行,但是极为冒险的计划,可悲的是他们除了这个计划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藤真舔了舔嘴唇,“就这样定了!”
营是来不及拔了,仙道趁着团员整装的间隙跑回帐篷拿了半月前才制作的卷轴出来,这个卷轴本来是想等到夺取萨克城的时候才用的。帐篷外各团的团长还没散去,站在主帐前等着仙道。
环视了一下神色凛然的藤真等人仙道笑着说,“别拿出这样一幅生离死别的脸对着我,和你们比我的任务可是简单到只是去撕个卷轴而已。”
越野笑着走过去,拿了一件斗篷披在仙道的肩上,“飞过去的时候小心冻着。”
仙道斜视着越野,笑着用肩撞了一下他,一手拿着卷轴一手去扣斗篷。下一刻越野的手已经抓住仙道手中卷轴的一端,用力夺在手中,“既然只是撕个卷轴我去就可以了。”
“别闹了……,快还给我。”斗篷从仙道的肩上滑落,虽然还在笑着,任谁也看得出带着几分牵强。
风开始聚集,吹乱的头发拍打着越野眼帘,眨眨眼对这仙道作了个鬼脸笑着,“从小出风头的事都被你和牧占了,这次我也去出出风头。”
“宏明!”仙道的手才伸出一半越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团中,失去控制的的风在空地上打了个旋,散开,带着寒意扑向众人。
“流川,你去萨克城,务必在越野团长施法之后带他回来。”藤真走上一步,伸手拉住准备结印的仙道,“你的骑兵一团暂时由我指挥,仙道你暂时指挥越野的法师团,所有人上马。”
垂下的左手被人用力的握了下,“我会带他回来。”流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有些失措的仙道回过神来。
流川跑动带起的风拂过仙道的面颊,看着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仙道深吸一口气大声喊着,“上马!”
虽然远隔数十里,战场上的人还是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这持久的震动来自身后。就神奈川的作战方式,如此平衡且有条不紊的攻防,指挥的人应该是牧绅一,从目前的情形也没有看到狮牙骑士团的人员参战,整个营地也不像能够容纳8万人的样子,种种迹象表明狮牙骑士团可能在被袭击前就已经撤离了,难道他们去攻打萨克城了?这个念头立刻出现在南烈的脑海,随即又被自己否定,带着区区四万多人就想攻下萨克城,这个计划显然太疯狂了。
“南烈团长,矢崤团长想知道萨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消息传过来?”矢崤京平的禁卫兵小跑着从人群里挤进来,半跪在南烈的马前。
“目前还没有消息,我已经派人去后方探查了。”南烈看着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禁卫兵心里一动,“矢崤团长是不是还说其他话了?”
“团长……团长说如果还没有消息他就要……带兵回去守城。”
“不行!”南烈冷笑着,“岸本不在,我就是这里的最高统帅。”
“报告团长!”传令兵快跑上来,“岸本团长派出的斥侯在路上被阻杀,不久前派出的7个斥候只逃回了一个,没带回什么确切的消息。法师水镜可视范围只能看到萨克城的北城一片混乱,北城墙整个倒塌,城内的情况不详。”
南烈咬咬牙,虽然不知道狮牙骑士团是怎样攻破北城墙的,但是只靠区区4万人要占领萨克城也太小看岸本了,那边可是留着丰玉最强的沙暴骑士团。南烈确信再需要两轮的冲锋他们就可以打破狮心骑士团的防线,击溃了狮心骑士团的重要性要比一座城大的多。
南烈眼尾的余光扫过,刚还默默站在一边的,矢崤派来的那个禁卫兵不见了,“人呢?”
旁边的禁卫兵回答:“刚刚回去。”
25
当赤木晴子作为治愈系法师随团由迪马斯城调到战争的最前线时已经是五天后了,焦土和血污已然不复存在,骑士团的团员们依然执行着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日常事务。除了在离驻地不远的地方多出来一处巨大的墓地,这片黄土下面埋葬了六万多人,近五千平民、两万多神奈川的勇士和三万多丰玉的阵亡兵士。
对于是否埋葬丰玉的阵亡士兵,两团上下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甚至有人提出应该让敌人曝尸荒野,最后在四位团长的强力镇压下,最终把双方阵亡的士兵埋在了一起。
没有人天生就会仇视另一个人,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现在是敌人,但是我们不能因此盲目的仇恨,放弃自己的良知和怜悯的心。这是牧在就这场争论做出最后裁决时说的话。当牧点燃架起的木柴,熊熊的烈焰开始舔噬堆放在上面的同伴和曾经的敌人时,在场的人都哭了,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不管是对同伴还是敌人。
那一夜的惨烈让丰玉和神奈川都损失惨重,萨克城的严重损毁和前沿战役的失利让丰玉不得不再次退兵,同样受到重创的狮心、狮牙骑士团却无力追击,只能向后方申请原地待命,等待增援。
最先被派来的就是晴子所在的治愈法师团,两万四千多人战死,近两万人重伤,狮心、狮牙骑士团只要会一点治疗类魔法的法师都已经全部出动,加入治疗同伴的行列。
被团长推荐的治愈法师晴子和团长水野一起被仙道领到一个小帐篷前,看出仙道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水野当先撩了帐幕走了进去,晴子犹豫了一下,跟着进去。
帐篷里光线并不暗,窄小的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越野学长。
感觉有人进来,躺在床上的越野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越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晴子?”
“越野哥哥。”晴子笑着点头,走到床边。
越野的视线转向被风吹动不时漏进一丝阳光的帐幕,“彰让你们来的?”
水野点点头,轻声的向生命女神祈祷着,将手掌按在越野的额头,圣洁的白光由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入越野体内。
“没用的。”越野微笑着,感觉暖暖的气息游遍全身,而后消失。对于失去控制魔法元素的能力这一结果越野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坦然的接受了,作为一个法师当然清楚使用超过自己能力的魔法会有怎样的结果,从仙道手中抢走卷轴那一刻越野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仅仅是不能再使用魔法,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水野的额头渐渐有汗沁出,脸色也越来越白。“悲悯的神啊,请您赐予您忠诚的信徒创造奇迹的能力,我们在您的目光下诞生,我们的生命来自您的怜悯……”站在床边的晴子闭上眼轻声的吟唱着,乳白色的雾由晴子体内逸出,渐渐的笼住三人的身影。
雾渐渐散去,水野擦擦汗湿的额头无奈的摇摇头,晴子也神色黯然的看着越野,身体虽然很虚弱但是没有别的问题,唯一不妙的只是感受不倒任何魔法元素存在。
“不能使用魔法又不会死,你们怎么都用这种表情对我。”越野笑着摆着手,“彰在外面吗?”
晴子垂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帮我请他进来,好吗?”越野的声音不小,显然是有意说给帐外的仙道听的。
帐幕被撩开,仙道低头从帐外走进来,水野和晴子对视一眼,默默的走了出去。帐幕再次垂落,仙道无声的站着,视线落在越野放在被外的手上。
“流川的伤怎么样了?”越野坐起一点,挪出一些地方拍了拍示意仙道坐下。
“外伤基本全好了,不过左肩的伤很严重,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仙道背对着越野在床边坐下。
“那晚的经过流川没说给你听吧?”看着仙道点点头越野又坐起一点,“他真的很……嗯,好像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当时我的咒语才念到了一多半就受不了魔法反噬,从空中落下去,被守城的士兵发现后我以为自己准定是要完蛋了,谁知道流川从半空中跳下来挡在我身前,你不知道!他一面盾一把剑护着我,面对着不断涌上来的丰玉士兵,那样子可比你当年在学校炸出一个湖的样子帅多了。咒语快念完的时候丰玉那边来了一个特别高大壮硕的家伙,用战斧的,趁着乱一斧子劈过来,流川为了保护我用左肩扛着盾硬挡了一斧,虽然周围又吵又乱我还是听到那种骨头碎裂的声音,那小子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剑刺入那大块头的肚子。”
正讲的热血沸腾的越野看到仙道的脸色有点发白这才猛然醒悟,忙跳过这段,“我念完咒语整个城都开始晃动和你们上次六人施展的魔法差不多,我想着任务总算完成可以死而无憾了,推着流川想让他走,谁知道流川竟然把剑掷向一个冲过来的兵士,回身抱起我从城上跳了下去。那感觉和咱们操纵风飞翔的感觉完全两样,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飞出去了!虽说有了死的觉悟,但真不想摔死,那尸体怎么见人啊。还在想着这该是多难看的死法时银龙忽然从脚下飞上来,在空中接住我们。”越野猛然停住,瞟着正专心致志听自己讲述的仙道促狭的一笑,“落在龙背上我就知道自己的小命保住了,立刻安心的晕了过去,嘿嘿嘿嘿。”
仙道哭笑不得的看着越野,这家伙晕的还真是时候,“喝水吗?”仙道走到一边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后问越野。
“你们很相配。”越野看着仙道忽然说,“对不起,因为我让他受伤了。”越野看着背对自己一动不动的仙道又说,“我看到流川脖子上的守护魔石,你当时说过,那是你要送给深爱的人的,所以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仙道倒了杯水回过身,把水杯递到越野手里。
“我说真的。”越野接过杯子笑,恋爱中的仙道是什么样子,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仙道脸有点红,抓着头笑了,用拳轻轻的擂了一下越野的肩头。
再次睡醒的流川枫睁着眼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帐篷顶,又闭上眼睛。表面上看伤似乎好了,但左肩和后背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最好是再卧床修养几天。就因为治愈法师这一番话,仙道的眼睛就盯过来,不是命令而是恳求。看在仙道一脸憔悴的份上,只能放下刚搬起的石块,默默的转回营帐卧床休息。
有脚步声停在自己帐外,随后帐幕一挑探入仙道的半张脸。
流川的眼睛一亮,撑了身子正想坐起来,看清仙道背后露出的娇小身影又躺了回去。
“晴子想来看看你。”仙道没有忽略流川又黯淡下去的眼睛,只能无奈的一笑。
“让我看看你的伤吧,流川君。”晴子脸红红的,拉着仙道的手无意识的绞着仙道可怜的袖子。
“已经看过了。”流川翻身坐起来,没什么表情的拒绝。
“听仙道哥哥说你的伤恢复的不是很好,我再帮你治疗一下吧。”晴子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流川床边。
流川瞪了眼抱手站在一边旁观的仙道,直接躺回床上,背对两人。
晴子有些尴尬,脸更加红了,张了张嘴话没出来眼泪却溢了出来,“那我……我先出去了……”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措手不及的仙道追了两步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说,“她喜欢你。”
“知道。”流川翻个身,看着回过头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的仙道心里骂了句白痴,难道这家伙真的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既然不能回应她,为什么还要让她抱有期望。”
仙道心中有几分释然又有几分甜蜜,走到床边垂下头,“今天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晚上我陪你出去走走。”
流川的眼又亮了,点点头。
仙道俯下身,微笑着用指尖滑过流川的脸颊,落在唇上,“乖乖睡觉,晚上我来接你。”
26
醮了水的皮鞭一下下的落在矢崤京平的身上,虽然咬牙忍着,皮肉撕裂的疼仍然让他的脸部肌肉一阵阵的抽搐着。
南烈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一下一下的数着,台下的岸本视线略微上挑,不时的看眼被缚在高台上的矢崤。
对矢崤的惩戒并不算重,鞭二十,但是要在几个团全部团员的注目下行刑却引起其他几个团长的反对,就连岸本也犹豫不决的看着南烈,迟迟不发表意见,当着所有人的面行刑这对一个骑士来说伤的更重的是尊严。岸本虽然也懊恼矢崤不听命令,私自撤兵,但对最看重荣誉的骑士来说南烈作出的刑罚还是……。
“团长,行刑完毕!”板仓行过礼后对岸本说。
“扶回去吧。”岸本挥挥手。
禁卫兵跑上去解开绳索,矢崤的身体晃了一下直直的倒了下去。
“三天之后法师再去给矢崤团长治疗。”南烈最后瞥了一眼矢崤,跳下台子。
“南!”岸本伸手拉住从身边经过的南烈,“三天是不是太长了?”
南烈在心里叹了口气,冷冷说,“随便你。”
渐落的夕阳拖长了地上的影子,看着自己影子发呆的南烈动了一下,虽然没有明显的排斥,矢崤对自己的轻视和一些团员对自己的怠慢他还是感觉得到的,今天的事岸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显然并不完全赞同。真的是自己变了吗,因为成为法师所以不再适应骑士的思维方式?
核对出来的阵亡名单摊在仙道面前,即使在晃动的灯火下,剑士团团长鱼柱纯这几个字还是分外刺眼。呆了很久仙道才深吸了口气,在名单的底部写下阵亡两个字。这应该是今晚最后一件事了,仙道揉着眉心站起身,再看了一眼已经合在一起的名单走出帐篷。
“团长要出去?”站在帐外不远处的禁卫兵走过来几步躬身行礼。
“嗯,出去走走。”仙道点点头,离开主帐朝着流川的营帐走去。
慢慢的走着,梳理掉自己的心情,快到流川营帐的时候仙道的心境才渐渐平静下来,勾勾嘴角心里钝钝的疼。
猛然一个人影从一个帐篷后闪出,窜进流川的帐篷,“为什么!为什么!听说晴子小姐下午哭着从这里跑出去,臭狐狸,是不是你把晴子小姐惹哭了?”随即樱木的声音从流川的帐篷里传来。
“为什么惹晴子小姐哭!快去向她道歉!”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这个死狐狸!我……看我怎么揍你!”
“你喜欢她?”一直没吱声的流川终于说话了,一句话就让樱木面红耳赤的傻在当场。帐篷里安静了十数秒樱木的声音又传出来,“管你什么事,狐狸!我警告你,快去给晴子小姐道歉,不然……”
听着樱木颠来倒去,来来回回的这么几句话仙道忍不住笑起来,估计流川再忍耐几秒就会爆发了。
“喂!你干什么去?狐狸!”
帐幕被掀开,铁青着脸的流川果然冲了出来,被早有防备的仙道一把抱住,一晃眼已经飞到空中。流川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挣扎,仙道已经在的流川耳边轻轻的嘘了声,指指下面已经追出来正在四处张望寻找樱木小声说,“别出声。”
找不到流川的人影,樱木迷惑起来,一边踢着脚边的草丛一边抓了抓头嘟囔着,“难道那小子真的变成狐狸跑了?”然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显然是为了吸引某些小动物才会发出的声音。
“白痴……”忍着跳下去踹樱木几脚的冲动,流川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
仙道闷声的笑着,决定还是趁着流川没有暴躁的跳下去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无声的飞出驻地,淡淡的星光,带着寒意吹起头发的风,扑打在脸颊上的柔软黑发,仙道微笑着在流川的颈间蹭蹭,又引的流川一阵挣扎。
“下去吧?”仙道手臂收紧了一点,看着已经隐没在黑暗中的驻地对流川说。
“嗯。”抱紧了仙道的胳膊,流川点点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脚下空荡荡的,飘在半空的感觉。
落了地流川有些傻眼,四面八方的风呼呼的吹着,只想着可以出来放风,完全忘记了在舒缓的丘陵地带想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有多难。
拢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仙道按着流川坐下,“我有办法。”说完笑嘻嘻的在流川唇上亲了一口,换来流川一个白眼。
掌心按在地面上,默默的念着咒语,渐渐在两人身前两码多的地方拨起一面半月形的土墙,看着土墙到了两码多高仙道收回手,“流川。”仙道低声叫着流川,身子整个倒下去压在流川身上。
没防备的流川被撞歪了身体,不满的推了推仙道的肩,白眼翻的闪闪发亮。仙道笑着把流川压在身下,眼睛、鼻尖、嘴唇,吻一个接一个落下,手指也一点点摸索进流川的衣服。感觉流川的身体颤了一下,于是侧了头去看。星光下流川咬着嘴唇,紧闭了眼睛也藏不住内心的慌乱,细密的睫毛如张合的蝶翼一颤一颤。
“是不是想起第一次了?”仙道忍着笑抚着流川的背脊,流川没吭声,仙道舔了舔流川的耳轮,手又顺着流川的腰线滑下几分,“宏明说你肩骨碎裂都没有皱一下眉,怎么现在怕了?”
流川觉得自己的脸腾的红了起来,睁开眼把仙道掀到一边,一脚踹上去,“大浑蛋!”
仙道躺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抱了流川的腿笑。被戏弄了!流川用力扯了腿出来,翻身扑上去骑在仙道身上,刚打了两拳在仙道身上又被仙道掀翻在地,打着滚着,滚着打着,不知是谁先停了手,也不知是谁先吻上谁,总之流川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唇齿纠缠。
看着趴在自己胸前懒懒的流川,仙道微笑着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后半夜会更冷些,我去找点木柴,你在这里等会。”
扯了仙道的衣领,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流川这才心满意足的翻身坐起。
看着仙道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流川又仰躺了下去,天空很低,星星很美,一闪一闪的好像……,好像家乡的那个夜晚,满天的萤火,那个白痴从地上爬起来,带着青草的味道,擦过嘴唇的温暖和那种现在依然未改的眷恋。流川看着、看着觉得眼皮沉重起来,眼帘开始和星星一样一眨一眨,终于合上了。
仙道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淡淡的星光下流川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就这样也没被冻醒来!哭笑不得的扯下自己的斗篷,轻柔的盖在流川的身上。
火焰终于大了起来,又放上几块木柴,仙道这才转过身去。身后的流川已经舒展了身体,侧向一边的脸在火光中浮现出柔和的轮廓,唇角微微勾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把斗篷又掖紧了一些,仙道抱着膝看着熟睡的流川。在学院的时候自己就这样经常去偷窥流川,其实不过前两年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隔世。悠闲中的小小刺激,离乱中的四目相对,幸福有时就是这样简单。
仙道微笑着用手指细细的勾勒了一遍流川的睡脸,伏了身子在唇角印下一吻。
虽然很轻,还是惊醒了流川,“我睡了多久?”含含糊糊的声音,半睁半闭的眼睛看着仙道。
“没多久。”仙道伸手撩拨着流川的头发微微的笑。
流川哦了一声,撑起身体挪过来一点,拉了仙道的腿枕上去。
“刚才梦到什么了?”俯视着又开始迷糊的流川仙道有些无奈。
“家乡。”流川侧了下身,打了个哈欠含糊的说,“你。”
仙道静静的看着火光中的这张睡脸,把散开一些的斗篷再次掖紧。
27
再难的棋局也有分出胜负的时候,当带着丝丝寒意的秋风再次席卷海南平原时,丰玉的十万大军和狮心、狮牙骑士团在拜鲁城前再一次对垒时。南烈站在城头默默的看着在地平线上连成一片的营帐,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看到那一面面飘扬的旗帜,再退就要回到三角要塞了……,怎么会走到这种局面?在漫长的鏖战中自己竟有些想不明白。
在退守拜鲁城之前南烈曾经提出向山王请求援兵,这一提议不但几个团长不赞成,连一惯支持自己的岸本也毅然的否决了,明明自己兵力战着优势,为什么还要去求别人。
对于这场即将来临的硬仗丰玉的几个骑士团从上至下都信心百倍的期待着,对于擅长打硬仗的他们来说这是一血前耻的好机会。面对面就一定会是硬仗吗?南烈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荣誉可言,这么多场战役这些家伙为什么还没得到教训?。
“我们一定会赢的!”岸本的手搭在南烈的肩上,看着地平线上像蘑菇一样冒出来的帐篷舒心的笑起来。
南烈趴在箭垛上,抚摸着粗砺的城墙,不着痕迹的让开岸本的手。拜鲁城在神奈川人的心里曾经也是永远不会被攻陷的要塞,现在还不是被己方占领,一定?这个世界上真有一定的事吗?
岸本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郁,无奈的收回手,“战书已经送过去了,我们再去商量一下阵型和兵种。”
“嗯。”南烈当先下了塔楼,沿着鹅卵石铺砌的大路朝议事厅走去。
“我说过我不喝茶!给我拿酒去!”
“可是……可是团长说不准喝酒……”
“滚出去!给我拿酒来!”
议事厅的大门被撞开,一个杂役打扮的清瘦男子被推搡出来,撞在岸本的身上。
“板仓!”岸本把撞了自己的男子推到一边皱着眉,一手挡住弹回来的门。
南烈冷着脸扫了一眼对着岸本讪笑的板仓,对垂着头的男子摆摆手,“还不走。”,却又在眼尾的余光中觉得这个男子的背影非常熟悉,不经意的皱皱的眉,抬抬手叫住已经走到廊下的人,“你站住!”
男子战战兢兢的转过身,眼神里透着惊惧和胆怯。
“怎么了?”岸本已经跨进门的脚又缩回来,看了眼男子问南烈。
“他是丰玉人?”南烈不动声色的问。
“不是。”岸本一边拉了南烈走进大厅一边说,“他是我们打下拜鲁后在死人堆里发现的,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倒在楼梯下,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关了段时间也没搞清楚是什么人,后来看着他人瘦瘦弱弱,又安静老实,就放出来让他做做杂事。他泡的茶非常好喝,有空你也可以尝尝。怎么你认识?”
“不……不认识。”南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那个人是木暮他决不会认错,曾经温润和气,对谁都彬彬有礼、真心关怀的木暮竟然……。“我忘记了一些东西,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南烈拍了下岸本的肩膀走去大厅。
朝着刚才木暮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木暮!木暮公延!”
已经走到石径尽头的身影不为所动,依然自顾自的走着。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天高云淡。徐徐的微风中带着青草的香味,马儿显然有点耐不住这种引诱,不停的原地踏着小步,响亮的打着嚏喷。
“秋天就是好啊。”仙道拍拍马的脖子,神采飞扬地说。
“是啊,有些动物也进入发情期了,夜里都跑出去私会了。”藤真拉着缰绳,视线转向水户,“叫大家看好马匹,别到晚上走丢了。”
水户有点不明所以,想了一下才一脸戒备的回答,“这个不归我管。”
“是啊,就因为没人管,所以……”
藤真的话被仙道威力十足的一脚踢断,也不回身反击,只是挤眉弄眼的对着其他两人笑。
“健司别闹了!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的。”牧的眼里虽然透着笑意,还是忍不住提醒两人。
踢了藤真仙道就像没事人一样,神情自若的摆摆手,对着前方耸立的城堡抬抬下巴。
铰链和转盘的咯吱声中,拜鲁城的大门缓缓打开,木栏一道道被吊起,长号呜呜的吹响。
“气派很足啊。”藤真眯着眼看着由拜鲁城里骑马而来的两人,忍不住挑挑眉轻笑。
“很久没见了!”水户勾起一边的嘴角,眼神中倒也没有什么鄙夷的神色。
岸本铁青了脸看了眼南烈没有出声。
“也没有很久。”南烈漠然的接过话,扫了一眼十码外的四个人,“已经站在这里,叙旧的话就不必说了。”
是啊,既然已经是敌人何必说那些无聊的废话呢。仙道微微的笑了笑,看向牧。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决胜负吧。”牧纵马上前,一脸的萧肃。
当牧和岸本马头相对时两人同时拔出佩剑,两剑相交,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冷光。岸本收剑时趁势一压,却被早有防备的牧稳稳抵住,“明天见!”牧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荡开岸本的长剑拨转马头。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大家都在为明天的苦战积极的准备着,擦枪的擦枪,磨剑的磨剑,就连法师也一堆一堆的坐在风地里冥想。这是开战以来双方骑士团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短兵相接,为此仙道还作了简短的战前“动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藤真并不认为这些话能算上战前动员,永不放弃希望,永远不要放弃信仰,不管这个信仰是高贵还是渺小,永远,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在任何时候都要想着:我要活下去!这几句话便是仙道简短讲话的全部精髓。
藤真所受的骑士教育虽然和仙道所说的话有些冲突,倒也没有认为这些话全错,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活着一切才有意义。
看看渐落的夕阳,藤真从容的回到主帐。牧拉着神还在不厌其烦的推演着阵型的变化和可能遇到的状况,根本无视在一边已经哈欠连天的水户和仙道。
看到藤真进来仙道总算坐直了身体,“人员确定好了吗?”
“基本好了。”
对于藤真的回答仙道露出一丝诧异,事事都力求完美的藤真也会回答基本好了这样含糊的话。
藤真拉过椅子坐下,“流川想去冲锋团。”
这下就连牧都停了手看向藤真,“我绝对没有提过这次的战术!”藤真举手作投降状,一脸无辜的说。
“流川对战略虽然不太上心,对战术却是很精通的,会看出来也正常,只是……”神的话说到一半,小心的看了眼仙道。
“既然他想去就让他去吧。”仙道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现在谁是冲锋团的团长,让他们暂时换一下。”
“真的没关系吗?”神压低了声音问。
“当然。”仙道挤挤眼,揽住神的脖子小声说,“我的流川可是很棒的!”
一肘撞开仙道,神作出一幅恶心想吐的样子,“离我远点,我可不想浪费食物。”
28
流川摸了摸佩剑又确认了一下匕首,再看一眼挂在马上的鸢盾,提起搭在马上的长枪。眯着眼看向战场,中线双方已经交接上了,砍杀声、兵器的撞击声,各色的魔法光芒不时在远方闪现。
中心的指挥旗快速的挥了一下,“准备冲锋!”流川抬手放下面罩,挺起抢。
红色的小旗再一起举起。
“冲!”
战马飞奔起来,带着神奈川的将士数秒后冲入丰玉的右翼。
流川用枪奋力的挑翻阻拦在马前的士兵,随着深入,三角阵型开始拖长,丰玉的斧盾团也从中线分了一部分过来。
不能再冲了。处在阵型最前方的流川举起枪一横,看到命令冲到流川附近的骑兵纷纷跳下马,扔了枪,取下盾,拔出佩剑。
小心的保持阵型,躲闪着敌人的攻击缓慢推进,自己多深入一些,后面的士兵就可以多深入一些,对敌人的吸引就更多一些。
自己身处在敌人阵型的那一部分?流川已经不太有概念了。持盾的手已经被震的失去感觉,左腿似乎也受了伤,背后是同伴,眼前望去全是敌人。
随着左臂一震,鸢盾脱手飞了出去,看来是一个力气相当大的对手。本能的前冲,转到敌人的右侧,举剑刺向敌人的肋下。
敌人闷哼了一声,软软的倒在地上。
“团长!小心!”
眼看着流川脱离了阵型,进一步深入敌人的包围,站在流川侧面的团员大声地提醒着。
听着背后的风声,流川来不及抽回剑,只能放开手侧身一滚,顺势拔出匕首。
用匕首去挡战斧好像有点可笑,流川隐藏在面罩后的嘴角勾了勾,用力握住匕首。
预想中的战斧并没有落下来,被一柄大剑斜刺刺的架住。
“狐狸,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哈哈哈哈。”剑的主人绞掉对方的战斧,一剑砍倒对手得意的大笑起来。
“白痴。”流川迅速捡起一面盾,从地上捡起一柄战斧,挥了挥,和樱木背靠背站在一起。
“臭狐狸,战斧很重的,小心闪了手腕。”樱木斜着眼看看拿着战斧的流川,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好心。
“要你管。”流川举盾挡住左侧砍向樱木的一斧,一脚踹在面前敌人的腿上。
“是本天才救了你,你这个白眼狐狸就这样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啊!”
“……”
“说话啊,难道你应付不过来了?”
“……”
“本天才……”
流川一斧砍在右侧敌人的盾上,利落的转身,一脚踹在了樱木的屁股上。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寂静无声,南烈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比神奈川多出近两万人却打的平分秋色,充分说明己方已经输了。
岸本终于咳嗽了一声,“本次战役……。”
“今晚偷袭。”南烈忽然开口。
板仓、岩田等团长都抬起头一脸的诧异。
“混战一天团员都很累了。”岸本摇摇头。
“神奈川的人应该更累。”南烈支起下巴,“这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伤都没处理完你又去哪!”
流川的帐篷里传来樱木的大吼,大咧咧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焦虑。
“这次可是本天才救了你!要不是本天才……”
“你很烦!”流川凉凉的声音传出来。
“要不我去叫晴子小姐,她的治疗术很好。”
“不需要。”
“那我给你包扎一下……”樱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小了几分,“我包的不好看,你可不准笑。”
“白痴。”流川的声音小小的,听上去凉凉的,仙道却察觉出其中的一丝笑意。
轻手轻脚的挑开帐幕,满头大汗的樱木正在笨手笨脚的给流川右臂一圈圈的缠上绷带,流川的头侧向一边,不时微微皱眉,显然笨拙的樱木虽然小心翼翼还是碰到了伤口。
“如果今晚丰玉真的来偷袭本天才可不能保护你了。”樱木把绷带绑了个死结,抹抹头上的汗。
“白痴!谁要你保护。”说完流川看了看手臂上绷带,“真难看。”
“臭狐狸!你敢再说一遍!”樱木跳着脚去打流川,却也知道小心的避开流川受伤的手臂和左腿。
流川眼睛亮亮的,也跳起来还击,噼噼啪啪的打作一团。
抽回了手,仙道觉得心里闷闷的。看到两人乐在其中的打闹,仙道承认自己竟然有些嫉妒樱木这小子,可以和流川并肩作战、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找流川,帮他包扎伤口。
正在地图上推演阵型的藤真停下手,看着刚走进帐篷,带着一幅闷闷表情的仙道,欣赏了几秒后舒服的靠进椅子。
仙道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藤真,冲过去一把抱住,“今晚让我去。”
藤真有些惊讶,分开仙道的手臂摸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用力把藤真晃了晃,仙道才泄气的站直了身体,“没有同情心!”
“我说你才奇怪呢。”藤真理理遮住视线的额发,“不是去巡视防御了吗,怎么这副表情回来了?”
“流川受伤了。”仙道在桌边坐下,支着脑袋。
“以前流川又不是没受过伤,也没见你有这么大的动静。”
“不一样。”仙道的脑海中又浮出闷声坐着的流川,和一边为流川包扎,一边大呼小叫声称自己是流川救命恩人的樱木,于是表情又阴沉了一分。
“莫非……”藤真转了转眼珠,“莫非你在嫉妒谁?”
“不行吗!”被一语道破心事的仙道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我才应该是和流川一起作战,同生共死,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
藤真忍了笑拍拍仙道的肩膀,“省省吧你,就算我让你去,你也不可能去骑兵团吧。”
被藤真说的希望全无,仙道阴沉着脸用手指胡乱拨着地图上的石子、木棍,把藤真摆的阵型弄的面目全非。
“喂!”等跳起身为时已晚,于是藤真得出这样的结论:吃起醋的男人和女人一样,都不可理喻。
“团长!丰玉来偷袭了!”冲进来的禁卫兵一脸的欣喜禀报着。
“真有洋平的!”仙道刷的站起身,笑着对藤真挑挑眉,“还是我们法师强吧!”
藤真看了眼仙道,一言不发地拿起头盔,走到帐外,或许法师的脑子真的和骑士不一样?
29
熊熊的篝火在风中摇曳着,鹿角拒马后两队卫兵全身戒备的扫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相对于戒备森严的前营,左侧的营地就安静很多,毕竟是经过了多半天的厮杀,很多人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
南烈再次确认了一下各团的驻地分配,和自己在的时候一样,左侧是剑士团,正好避开对己方威胁最大的弓团和法师团,很适合这次袭击。
逐渐靠近,左侧的营地终于在魔法的攻击范围内了,南烈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一切都太静了,静的仿佛连风都凝滞了,还在犹豫进退时四面已经鳞次栉比的亮起了火把,没有表情的面孔,出鞘的长剑在火光中泛着暗光。
看着陷入包围圈的队伍,负责拦截退路的流川也愣了,眼前竟然是清一色的脆弱法师。
法师如此近距离和战士拼,只会徒增己方的伤亡。
“撤!快撤!”
南烈下过命令,开始快速的念起咒语,一连串细小却刺眼的雷光在夜空中炸开,耀眼的光芒让大部分人本能的闭上双眼。短暂的间歇中法师开始念动咒语,一个接一个的召唤了风飞向夜空。
神奈川这边也明显准备不足,围在四周的大都是枪兵和盾剑士,看着正在升空准备逃离的法师有些手足无措。有反应快的枪兵把长枪投了出去,刺穿了刚离开地面的法师的身体,于是更多人效仿着,投掷着自己的武器,有的击中敌人大多数反而落进对面己方的阵型,引起一阵混乱。
仙道和藤真赶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幅哭笑不得的混乱场面。
“举盾!环形防守!”清亮的声音从外围传来。
慌乱让兵士们变的盲目起来,也顾不得这是谁的命令了,纷纷蹲在地上举起盾,紧接着箭像骤雨一样纷纷落下,惨叫声和箭钉入盾牌的笃笃声连成一片。
一阵箭雨之后没有来得及飞离的法师撑开了魔法盾,既然不能逃离也只有决一死战了,这是久经战争的人都懂得的。有人开始指挥留下的法师有序的还击,狭小的空间里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神眯着眼睛看着聚成一圈的法师,虽然场面很乱却没有妨碍他在其中找到那个发布命令的指挥者。抬手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夹在指间,弯弓搭箭,弓如满月,三支箭拖着长长的银光射向人群。
破碎的蓝光,艳丽的血花,一切都在神清亮的眼睛中泯灭,而后化作无尽的黑暗。
南烈默默的推开会议厅的大门,几个团长都还在坐在原地等着,看了南烈的表情在场的人瞬间都知道结果如何,于是目光都集聚到岸本身上。
“也累了一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岸本的视线从南烈身上移开,摆了摆手起来身。
“可是……”矢崤想站起身,却被坐在一边的板仓悄悄拉住。
“我……”南烈扫视了一下会议厅里的几人,顿了一下,“这次失败我会负责的。”
“负责?你凭什么负责?几千人的生命是你能负责的吗?”矢崤挣开板仓的手站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奇袭?”
“我……”南烈握紧了拳,张了张嘴,却最终说不出一句话,失败就是失败,事实确实如此没有什么可以辩驳。
“如果每一个团长都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以后还有谁敢来出谋划策?”岸本的手指从矢崤、板仓、岩田等人脸上一一点过,“你!你!你!你们都没有出过什么错吗?有时间自己内讧为什么不多点心思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板仓低下头,悄悄的拉了拉矢崤的披风。
矢崤冷哼了一声,重重的坐下,倒也没再说什么。
“今天就这样,也累了一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岸本无视了矢崤的冷哼,伸手拍了拍南烈的肩,“南,别太在意。过几天我们再赢回来,替今天阵亡的同伴报仇!”
南烈咬了咬嘴唇,“实理……,我们应该和山王镇守在附近的骑士团联系一下,这样……”
岸本不耐得把视线移向一边,不露痕迹的抽回搭在南烈肩上的手,“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时间已经太晚了。岩田,今晚的防守就交给你了,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说完当先离开了会议厅。
其他几个团长有意的回避着南烈,站起身默默离开,南烈一个人站在冷清的会议厅里,看着在风中的烛火,烛光忽明忽暗的闪动着,终于噗的一声熄灭了。
“团长!阵亡团员的名单统计出来了。”禁卫兵小心翼翼的把名单放在矢崤的桌子上,没敢停留又弓着身退了出去,从团长回来的脸色和命令法师团立刻清查阵亡人员,用脚趾想也知道团长现在憋了一肚子气,他可不想留在这里触霉头。
翻开长长的名单,矢崤的视线一行行的向下移动,然后停住,淳?芦屋淳?在丰玉青年一代的魔法师中久负盛名的芦屋淳竟然也阵亡了!
“叫一个今晚去突袭的魔法师来我这里!”矢崤合上名单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烛火,南烈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究竟可以高出芦屋多少?为什么每次他都可以深入敌阵却次次化险为夷?
太阳终于由地平线上冉冉升起,薄薄的水汽凝成烟雾,在淡淡的阳光下逐渐消融。
篝火被重新点燃,木柴开始在火里噼噼啪啪的响着,架在火上的大锅咕嘟咕嘟的翻腾着,肉汤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早起的团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对伙伴微笑着打招呼,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流川闭着眼睛,听着逐渐热闹起来的营地翻了个身,受伤的手臂撞在剑柄上,让流川微微的皱起眉。
“昨晚睡的好吗?”
帐篷被掀开一条缝,仙道的脸从缝隙中露出来。
流川眯着眼适应着刺眼的一线阳光,疑惑的看着仙道,虽说两人在一个团了,其实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仙道也不会一个人过来。
“手臂上的伤还没让法师看过吧?让我看看。”仙道走到床边蹲下,抬起头静静的注视着流川。
“没什么。”流川摸了摸手臂,又看了眼静静看着自己的仙道,还是自己脱下衣服让他看吧,每次仙道露出这种表情,心里的某处柔软就被触动,让自己不能拒绝。
仙道小心的解着缠在流川臂上的绷带,最里层因为伤口有些崩裂,渗出的血水和绷带粘连在了一起。
“总是这么不小心,会留疤的。”仙道做出一个水球小心的湿润着绷带和伤口的粘连处轻声抱怨着。
“又不是女人。”流川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斜着眼看小心翼翼揪扯着绷带的仙道忽然侧头在仙道面颊上吻了一下。
仙道手一抖,绷带瞬间从伤口上剥离,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被撕裂,慢慢的渗出血来。
“你……”仙道寒着脸把手按在渗血的伤口上,淡淡地银光一点点覆盖在伤口上。
“这点疼不算什么。”流川把头靠在仙道肩上,好像又有些困了。
“我一会让法师过来给你治伤。”仙道看着血止住了才松开手,在流川的脸颊轻轻的吻吻,“我知道治愈术对你来说是事倍功半,但这次不许拒绝!”
流川闭着眼哦了声,又向仙道肩上靠去。
“狐狸,本天才来……”帐篷猛然被撩开,樱木火红的脑袋突兀的探了进来,看到帐篷内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张大了嘴,“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始料未及的仙道愕然的看着樱木,脑中开始想着应该用怎样的借口来敷衍看到这一幕的樱木,刚才还一脸睡意的流川已经冷着脸抓起放在身边的剑朝着樱木扔了出去。
30
“快点快点!”
“这里就可以吧。”
“被团长知道会被骂的!”
“不要这么小气,我知道上次会面你们有偷看哦,快点啦,不然我去告诉团长。”
“别这么说啊,让我们也看看嘛。”
“走啦走啦,偷偷去看看,反正团长们都忙着。”
坐在楼梯阴影下的清瘦男人又努力向阴影里缩了缩。一个高挑的女魔法师笑着从他头顶跑过,和城楼上的士兵说了几句跑回来,对着在楼梯拐角处等着她的几个女孩笑着说,“听说他们在西南方和团长会面,在这里就可以了。”
圆脸的女魔法师一脸的无奈,轻声的吟咏着。
一片薄薄的水膜在眼前逐渐成形,微微的晃动后镜中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奔驰的战马上穿着银色铠甲的青年栗色的头发随风飞扬,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地笑,身后的青年穿着金色铠甲沉稳的跟在后面,有着和年龄不大相符的老成和持重,目光有意无意地停在身前青年的身上。再后面一些,穿着白色法袍和深蓝色法袍的两个法师松松的握着缰绳,任马随意的小跑着。
头猛然就疼了起来,好像有什么要从脑中蹦出来,撕扯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真的很帅呢……,这个,是吧。”有人指着骑马跑在最前面的栗发青年问身边的伙伴。
“嗯,他们团的女法师真幸运。”
女孩都沉浸在谈论哪个男人更帅的话题中,没人发现不远处一直藏在楼梯阴影里的清瘦男人已经站起来,透过楼梯木板间的缝隙死死的盯着水镜里晃动的人影,头像要裂开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跃跃欲试的跳出来。
“你看后面的法师,那个穿蓝法袍的,他的杖上竟然有四块魔法石!”
“是啊,老师不是说一般魔法师只能学两系魔法吗?”
“所以说你笨,芦屋团长就会三系魔法。”
“那这个法师不是更厉害。南烈副团长不是以前也在神奈川学习魔法吗,那个……那个什么魔法学院?”
“陵南魔法学院!听上去就很高级……”
“仙道……彰。”嘴下意识的张合着,吐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心猛然跳了起来,一些片断在脑海中浮出来。绿树掩映的小路,错落有致的分布在林间的阁楼,还有一些熟悉的面孔,在其间穿插交错。
是谁把手按在自己肩上说:公延,你今天有些发烧,就不要出城去了,我会帮你请假的。手就搭在自己肩上,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可是脖子却像僵死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大地在震动,奔跑中城头的石块落下来砸在木制的楼梯上,摔在地面前飞过眼前碎裂木板,让人难辨东西的眩晕。
木暮大口的喘着气,顺着城墙滑坐下去,那就是最后的记忆。
“你白痴啊,哪能从名字就听出来的,真是胸大无脑!”
“你嫉妒我是吧!”
“我才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看,你偷偷改过法师袍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剑士团的朝苍?”
“什么朝苍……,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就是上次你治疗的那个人嘛,头发短短的,很喜欢笑的那个。”
“你别取笑她,你还不是一样,不是挺喜欢岩田团长的那个禁卫兵。不过你不是在家乡有未婚夫吗,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感觉不一样嘛,一个感觉很可靠、老实,另一个……”女法师的脸颊浮起红晕,嗤嗤的笑起来。
“哈哈,看你以后怎么办!”其他的女孩笑起来,推搡着起哄。
女孩伸着手轻轻阻挡着,笑着躲避着同伴的手,“等战争结束……”话音猛地停住,正在笑闹的几个女孩也收敛了笑容沉默下来。在战争中每个人的生命都如朝露一般,明天或者以后会是怎样的,谁又能知道呢?
爱情,亲人,一切的一切都可能在瞬间幻灭,战场上憧憬未来已然成为了如此奢侈的一件事情。
营帐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藤真微笑的脸上,在座的几个都知道当藤真副团长露出这样的笑容时,一准是抓到了什么人的把柄……。
仙道的目光从各个团长身上扫过,即使牧也回避着自己的视线,看来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被这一脸灿烂笑容的家伙握着什么弱点。于是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开口,“拜托你不要总是露出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们还是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好。”
“一个人高兴的时候就会笑,这是本能。”藤真煞有介事的挑着眉扫了眼营帐里的几位团长,最后落在牧的脸上,“再说我笑起来难道很可怕吗?牧,你觉得呢?”
牧的视线在仙道和藤真的脸上来回扫视几眼,又沉默了几秒后摇摇头,“不可怕。”
仙道抱起手斜了眼牧,挑起嘴角。
藤真的眼波流转,站起身走到樱木身边笑着问,“樱木,听说你早晨被流川打伤了,有这么回事吧?”
樱木的脸刹时涨的通红,呼的站起来,指着流川跳着脚骂:“都是这臭狐狸,一大早的,一大早的……”
藤真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流川,微微一笑斜视着笑容有些僵硬的仙道追问着樱木,“一大早怎么了?”
本来就喜欢和樱木互相揭短的清田立刻来了精神,抻长了脖子说,“樱木,你那一声惨叫我可是在枪兵营都听得一清二楚阿!”
“我……我干吗要告诉你!我和狐狸打架受点伤有那么大惊小怪的吗!”樱木踢着脚边的椅子,扭着脖子,表情透出十分的古怪,百分的不满。樱木虽然对仙道所解释的流川睡迷糊的话并不怎么信,而且也不怎么清楚自己早晨看到的那一幕算什么,却本能的觉得不能告诉别人。
仙道的眉尾又下垂了一分,苦着脸看着藤真,自己真不该自觉自愿的去向这家伙报备。至于流川……,仙道瞄了一眼已经目透迷离的流川,只怕是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那家伙直线性的思维中,大约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
戏弄够了仙道,心满意足的藤真指指还想和樱木吵闹的清田,自觉的把话题转移回早晨和岸本、南烈两人的会面,“对于丰玉三天后的约战大家都有什么看法?”
“越快对我们越有好处。”水户拿出一页纸卷,交给坐在自己身边的清田示意大家都看一下,“这一段时间丰玉的节节败退让山王那边的兵力有些回缩,驻守在特尔汶的骑士团也一直派出斥候侦察着我们这边的战况,虽然目前没有看出丰玉有向山王求援的迹象,但总是得提防两国联手,拜鲁城外地形狭长,如果我们被夹在中间处境会非常危险。”
藤真的手指在特尔汶和拜鲁之间划了一下,“据说山王的骑兵非常厉害,不过这么远的距离由,只要我们速战速决在两天内拿下拜鲁,等山王得消息从特尔汶赶过来,我们也有一到两天的准备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