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你一辈子 7-12

作者: five,收录日期:2006-04-03,868次阅读

7
 
 “当真毫无漏洞可寻?”
冷冽的嗓音在一系列原木的豪华建筑中回荡,不带一丝感情,有的只是强抑的理性与怒气。

“相田小姐!流川政丰手中握有一份样式完全相同的协约书,而表小姐所持的其兄的遗嘱上也载明了这项承诺,除非……”

“除非什么?”

犀利的眼眸射出两道厉光,令这个鼎鼎有名的大律师心中一凛,不觉地打了个哆嗦。

“除非流川政丰的儿子流川桦不在人世,否则表小姐势必要与流川家结亲,才能保住她的家产不完全落入流川家之手。”

“混帐!”

“砰!”的一声,桌案发出巨响,弥生的神情转为骇人的铁青,大律师为她的怒气所慑,也不自觉地倒退一步。

一旁暗自垂泪的表小姐——赤木晴子急忙上前劝阻道,“弥生姐,你不要生气,其实……实在不行的话,我也认了……”

听到晴子说话,弥生一张严肃的脸才稍微柔和了一点,她轻轻摸了摸晴子的手,怜惜地安慰道:“你别担心,表姐会替你搞定的。”

除非流川桦不在人世……弥生冷冽的脸孔罩上一层阴霾,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管她那糊涂的表兄为了报恩,作出什么荒谬的承诺,说什么她也不会让晴子那么温柔,善良的好女孩就这样断送一生,莫名其妙地毁在那个纨绔子弟的手上。

“还有一件事,”大律师讷讷地开口,“但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有任何影响?”

“说!”弥生冷冷地扬眉。

“事实上,流川桦并不是流川政丰唯一的儿子。”大律师微微皱眉,“在流川政丰尚未攀权附贵、身居政要之前,曾经与一女子定亲,据悉那名女子在遭流川政丰遗弃后,为他产下一子,取名流川枫。”

“流川枫?”弥生冷犀的双眸微微眯起。

“根据资料……”大律师挥着汗,忙不迭地找出公事包里的公文夹摊开一看,“流川枫,二十一岁,,十一岁丧母,呃……”他拼命擦汗,嗫嚅道:“对不起,相田小姐!流川枫的资料并不完全,好象是有人特意封锁他的消息。”

“小姐!”来不及斥责律师的办事不力,弥生的私人保镖兼司机已疾步走进大厅,朝她弯腰行礼。

“有消息了?”弥生燃起一根烟,侧脸显得深沉、冷酷。

“是!”魁梧壮汉直接道:“那家伙是‘远枫’征信社的创办人,本名流川枫,是侦探界第一把交椅。”

“流川枫?!”弥生微微诧然地挑眉,“流川政丰的私生子?”

“是!”保镖愕然地应道,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为何对流川枫这个人如此了若指掌。

流川枫!弥生恢复冷漠的神情,脑子闪进昨日的记忆,彰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朋友?可那流川的表情可不象啊;是彰委托他什么事?可动作为什么那么亲密;……难道?……流川是他这次的猎物?

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以仙道的性格,弥生并不奇怪他看上一个男人,反正他也不过是玩玩,支持不了多久。

“还有没有查到什么消息?”弥生目光一闪,望向保镖。

“查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属下也不确定这些消息的可信度是多少?”

“说来听听。”弥生弹了弹烟灰,一脸的漠然。

“是!”保镖惶惶的点头。

“根据道上弟兄的谣传,流川枫早年丧母,之后不知怎地混进了黑道组织,据说还立下不少丰功伟绩,在道上颇有盛名……”

“可是……”一旁的律师忍不住地插嘴,“他的档案上并没有任何的前科记录。”

“是的,”保镖迟疑地点头,“另外还有一项传闻,指控流川枫是警方卧底的线民,与他接应的是一个叫做泽北荣治的警察,谣传他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彼此里应外合,两人合作无间,但却从没有人捉到过他的把柄。”

望着弥生沉吟思索的面孔,保镖咽了口唾沫后又说下去——

“大概是在十八岁的时候,流川枫脱离了黑道组织,成立了目前的‘远枫’征信社,而且似乎和黑、白两道都有不错的交情,也替警方侦破了不少案子。另外还有一件事……”保镖顿了顿,“道上又谣传流川枫是当今政党大老流川政丰的私生子,根据最近的一些风声,流川政丰似乎有意将名下财产交由流川枫继承,但是流川枫对他似乎成见很深,执意不肯接受他的产业。”

“交由流川枫继承?”弥生眼光一凛地调向律师,冷声质问:“真有这回事?”

“这……”大律师目光迟疑、惊恐地移向保镖,又连忙转向弥生,“应该只是谣传吧!”他紧张地猛摇头,“流川桦才是财产继承人的唯一人选。”

闻言,弥生深吸了口烟,一双锐利的眸子思索地眯起,然后缓缓地开口,“这段日子,你见过流川桦吗?”

“这……”大律师犹豫半晌,摇头道,“没有!”

这就对了!弥生这才从一团迷雾中理出头绪来,嘴角噙出一抹冷冷的笑意,虽然和流川政丰仅有一面之缘,然而洞悉人心的她,却早已看透那只老狐狸的狡猾本质。

忆起流川政丰那张薄而尖刻的双唇,弥生打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人味,更别提什么父子之情了!所以很显然的,流川枫只是流川政丰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么流川桦……

弥生的笑意更深,转过宽大的牛皮办公椅,对上大律师一脸惶惴敬畏的神情,笑意瞬间为冷漠、无情所代替,“把流川桦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     *     *     *     *

上当了!这面无表情的臭小子 !竟然趁他上厕所的时候落跑,还在桌上留言叫他善尽助理的职责——逛大街小巷,找那只该死的笨约克夏!

上午的协议根本就是狗屁!仙道咬牙暗忖:流川那家伙八成是打算避他一个月,然后对他说拜拜!

“笑话!竟然叫我仙道少爷在这烤得死人的大太阳下找狗!”忿忿不平地唠叨着,仙道压低头上蓝色的鸭舌帽,整个人靠在精品店的玻璃橱窗上喘气,“这难度也太高了吧!”他开始唉叫,“哪只约克夏不是短腿啊?怎么找啊?”

在这拥挤的小都市,仿佛将阳光全数汇集,仙道的T恤已被汗水湿透,额头和鼻尖更渗出了无数的汗珠。

“热死了,热死了!受不了了,”喃喃不断地抱怨,仙道终于决定走回先前停放在街角的跑车,不再徒费心力地去找那只蠢狗。

伫足等待红绿灯的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窜入他视力五点二的眼帘。

“好家伙!”仙道愕然地浮起一团怒火,“大热天的叫我去找狗,你倒好,出来‘约会’啊!”

原来仙道看到流川那高大修长的优雅身影,旁边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剃着平头的瘦高年轻男子,那男的比流川还高,似乎跟自己差不多,两个大个子走在一块儿,好不显眼。

这小子,竟敢摸枫的头发,我都没摸过!……看他们两人态度那么亲密的,难道……

灼烧的眼眸看着那对身影走出一家美式风格的餐厅,仙道心中怒火中烧,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浓厚的醋味已弥漫了整个心头。

绿灯一亮,他立即不假思索地冲到对街,“流川!混……”仙道的怒叫声被一阵枪声淹没,“不!”一阵莫大的恐惧啃噬着他的心。

仙道眼睁睁地看着一部疾行飞驰的黑色轿车伸出了两支枪管,而流川则奋力地推开身旁的黑衣男子……

“砰!砰……”枪声断断续续地刺耳、骇人。

“小心啊——”仙道厉吼出声,足下狂奔。

“白痴?”流川仿佛听见远方传来尖锐,凄厉的叫声,还来不及转身证实,一颗子弹瞬间由背部贯穿他的体内,他随即应声倒地不起。

“枫!”分不清是仙道亦或黑衣男子的叫声,两人几乎是同时赶至流川身边。

在众人骇叫声中,黑衣男子突然又一个旋身,不知打哪儿抽出的手枪,朝远去逃逸的黑车射击。

“王八蛋!”

车潮阻挡了他的视线,连开两发不中,他诅咒一声后迅速转回身推开围观的人潮,又奔回流川身边。

“枫!枫!”仙道扶起流川纤瘦的身子,望着他那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孔痛得扭曲,一颗心霎时也揪在一块儿。

“小枫!”黑衣男子迅速地蹲下身审视他的伤势,随即抬头打量了一下双眸盛满恐惧的仙道,“他没事,子弹贯穿右肩胛,小Case!”

小Case?!仙道抬起眼帘投给他愤怒的一瞥,随即将车钥匙扔到他手中,“把我在街角的莲花开过来,我要送他到医院,快!”

好冲的口气!好霸的气势!黑衣男子明亮的大眼眯了眯,不觉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8
 
 “枪伤?”急诊室的已近中年医生挑了挑眉,示意护士报警。
“不用了!我就是警察,他是我的拍档!”黑衣男子掏出证件,口气不容置疑地拉回护士的脚步。

中年医生微微颔首,随即清场准备手术。

“你就是那个老是缠着小枫的男人?”急诊室外,黑衣男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直盯着眼前的仙道。

的确是个人物,匀称修长的身材十分不赖,那双明亮的眼睛更透出一种精明,警戒的光芒,象是名门之后。

闻言,伫立在石柱旁的仙道抬起眼帘,注视这个一身黑的神秘男子,暗暗猜想他是不是自己的情敌。

“我是泽北荣治,小枫的青梅竹马。”泽北自我介绍。

小枫?青梅竹马?仙道微微地挑起俊挺的浓眉,“仙道彰!就是那个枫的‘特别助理’!”

嗯,很冲!泽北扬了扬眉,这男的好象不象小枫说得那么白痴,而且……

他微微地皱眉审思:这个男人浑身有股形容不来的王者气势,而且面善得很,是不是在哪儿曾见过他?姓仙道……

时间就在两人各有所思的打算中悄悄溜过,直至两人都快沉不住气的前一秒,手术室里的医生终于走了出来,示意一切OK。

“阿门!”仙道吐了口气,一颗久悬的心终于落地。

“谢谢你,医生。”泽北道完谢,便跟着仙道踏进病房。

麻醉剂的药效让流川依旧沉睡,略显苍白的漂亮面孔依然是倔傲的神情,却透着一丝难得见到的脆弱。

“枫!”轻触他瘦弱,却仍不失结实的胸膛上缠至右肩的纱布,仙道强忍着心头莫名的酸楚,虽知情况并无大碍,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有点鼻酸。

“干他那一行免不了的,小枫早习惯了。”泽北靠在窗口,淡漠地点上一根烟,帅气的脸庞有着难以捉摸的沉思。

“习惯了并不表示他不会痛!”仙道平静的说。

痛?泽北怔忡了一会儿,随即苦笑,小枫会不会痛?一个十一岁就自己生活的男人,说不定根本就不晓得痛字该怎么写!

“你了解他多少?仙道!”不知怎的,望着仙道神情平静,轻轻地用手抚触那层层包裹的纱布的动作,泽北无来由得觉得刺眼。

“比你以为的要多。”仙道仍是一脸淡然的神情。

“你不问他受伤的原因?”泽北缓缓地吐出一口烟。

“不需要。”仙道头也不抬,“他们的目标是你。”

“你知道?!”泽北愣了愣,但随即浮上苦涩的笑意,“你真的很聪明,难怪小枫甩不开你!只可惜……”是叹息,也是怅然,泽北别开目光,“只可惜你和小枫来自不同的世界,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要的不是结果,而且……”仙道轻声道,“你还说错了一件事。”在泽北讶然的目光中,仙道伸手轻轻抚摩着流川黑亮的发丝,凑上前留恋地轻吻了一下,“我和他来自同样的世界,不同的是阶层,相同的是灵魂……”

*         *           *          *         *         *         *          *         *           *

“吃药的时间到了!”铿铿锵锵!

仙道在厨房用锅盘、铁铲制造的噪音,令待在房间昏昏欲睡的流川懊恼地诅咒一声。

“哈罗!”不久,仙道那张笑盈盈的可恶的脸便出现在房门口,他一手拿着白开水,一手拿着药包踱步进来。

“病人是需要极度的——安——宁。”流川咬牙切齿地别过头去,他干嘛出院,忘了这个煞星老是蠢蠢欲动,真是笨!

“吃药喽!枫枫,来,啊——”仙道不为所动地绕过床沿,来到流川面前为他示范吃药的张嘴动作。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恶心死了!”流川强忍住浑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气愤的说。

“当然是经过你的同意罗!”仙道笑得很无辜。

流川斜了仙道一眼,“什么时候?”

“就是你中枪时啊,我叫你枫枫,你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许了啊。我知道你很害羞的,一向都这样,呵呵!”仙道笑得好不狡猾。

“你!”说不过他的流川现出忿忿的脸色,伸手欲抢药瓶,“我可以自己来!”

“不好吧!”仙道笑眯眯的,“医生特别交代过,你最好别乱动,否则要是不小心扯动伤口就不好玩了!”他继续安抚道:“只是吃药而已嘛!又不是替你脱衣服、洗澡。”

“三井在哪里?”流川愤怒地挑起眉,为什么老是在需要这家伙时,他老不在?

“我已经通知他了!”仙道微笑,“大概很快就到了。”他继续道:“在他来之前,你最好先把药吃了,免得你晚上痛得睡不着觉!来!乖嘛!啊——一下就行了。”

仙道哄孩子似的语气,令流川扬起双眉,然而他眼中闪烁的笑意里隐含的关心,却让他不自觉地张开嘴巴。

“对!很好!再喝口水!嗯!很乖!”仙道满意地颔首微笑,看着流川咽下药丸,一边还不忘给他言语上的精神鼓励。

望着仙道转身放下水杯的身影,流川锐利的双眸微微眯起,他忆起中弹时闻及的叫声。

“你怎么会在那里?”流川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的侧脸。

“嗯?”仙道扬眉转过头来,这才明白他的问题,“我去找那只笨狗啊!”提及这件事,他便不由得升起一股醋意,“你和那个泽北是什么关系?”泽北?哼!听名字就不象好人!

“泽北?”流川漫不经心地回道:“朋友。”

“是青梅竹马吧?哪是那么简单!”仙道不满地在嘀咕:他叫你还叫得那么亲热!

闻言,流川微微皱眉,“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你喜欢他啊?”仙道不理他的挑衅,只管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喜欢?流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难懂的神情,然后缓缓得摇了摇头,“不知道,没想过。”

“真的!”仙道一脸欣喜的追问,这说明自己有希望啊!随即有挑眉怀疑道:“他长地还挺帅的,你真的没动过心?”明知流川不会说谎的个性,然而基于那颗男人小小的嫉妒心,他仍要追根究底。

有点莫名其妙的流川忍住想打他一拳的冲动,怒道:“我干嘛要要对一个男人动心,你以为人人象你那样变态啊!”而且,如果你见过对方小时侯,那鼻子下犹带两条鼻涕的模样,不觉得恶心也就算了,还动什么心啊?神经!

流川原还想这么告诉仙道,然而同样的事,他不喜欢重复第二遍,尤其是对这个得寸进尺的白痴。

“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流川不耐烦地移开目光,想打发仙道走。

“就是没有!”仙道不气馁地笑道,“你还没明确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真受不了!流川深吸一口气,“我和泽北的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当然有关!”仙道迎上他诧然的目光,“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总得探清他是不是我的情敌吧!”

情敌?流川瞅着仙道那张认真无比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转头就睡呢?还是先扁他一顿再说。

“如果我说是呢?”他就不相信仙道不懂得挫败、放弃这四个字。

“是?”仙道脸上现出一抹世故的笑,“我可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的规矩,反正大家各凭本事争喽!”说完,他笑盈盈地转向流川,“你可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了……”

“啊,什么?……”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流川茫然的看向仙道。

“你难道没有一丝感觉吗?”仙道伸出手,轻轻捏握他咫尺的尖尖的下巴,帅气的面孔浮现深情与温柔,缓缓吐出的字句低沉得犹如柔软的鹅绒。

他要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挑逗!他仙道还没有对他真正出手呢!他这个“杀手”的称号可不是盖的。正好他现在动不了身,此时不行动,更待何时?

“你干嘛?白痴。”流川莫名地拂开仙道的手。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他从来没见过仙道如此深情,仿佛他就是他的唯一。

“你真的不明白吗?”仙道毫不气馁的注视着流川,轻笑的嗓音如同编织的幻梦。

“嗯?”流川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直瞪着他,“你……”

仙道越靠越近,呼吸的热气轻拂在他的面颊,酥酥痒痒的却让他感到奇异的舒服。

“试过接吻地滋味吗?枫?”仙道轻轻抬高他的下巴,温柔的语气飘荡在空中,营造出似梦似幻的美丽气氛。

……

“当然……!”差点沉陷在那双温柔眼神所布下的迷惘里,流川猛地回过神来,又一次拂开了仙道的手,可原本因受伤而略显苍白的双颊却好似藏不住秘密的升起了两朵红云,流川不由的低下头去。

仙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事实上,他一直努力集中精神克制自己。

天知道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躺在他面前的流川,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吧?泛红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温柔,全没了白天的冷冽,黑水晶样的眸子添了一丝淡淡的无助、惶恐,纤长的颈子,半掩的衣襟,细致的锁骨,以及延伸至领口的纱布,所留下的惹人遐思的阴影。

原本想看他不知所措、尴尬模样的心情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对他的怜惜,还有……欲望,他真的快克制不住了……

突然,仙道伸出手,猛地将流川拥入怀中。

感觉怀中单薄的身子僵了僵,接着便微微挣扎起来,生怕他挣裂了伤口,仙道稍稍松了松怀抱。
一阵淡淡的清爽香味从流川身上散出,仙道不由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吻,怀中的人儿不禁又轻轻颤抖起来。

“呃……”仙道有点困难地发出声,发现自己竟然会出现这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枫,我……想吻你。”

又一次抬起流川的尖秀的下巴,缓缓低头,慢慢凑近,大概是因为刚刚吃的药里有安眠药的成份吧,流川的眼神显得如此迷惘,仿佛两汪深潭,透着淡淡的雾气,他这次居然没有推开他,仙道慢慢靠近,靠近……

“叩!叩!叩!”未掩的房门站着一名不速之客,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与戏谑的特大号笑容。

流川忙不迭地推开仙道,白皙的脸涨红成一片,仙道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好整以暇地将视线调向来人。

“你来啦,……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仙道被自己满腔的情欲吓着了,此情此景,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快逃啊!

“要走啦?”三井故意挡在门口,一脸邪恶地笑,“继续嘛!就当我不在这儿就行了!继续!继续!”

闻言,流川的脸更加红涨,一道杀人的目光狠狠的射向仙道。仙道更是难掩尴尬的神情,落荒而逃地奔出房间。

三井笑睨仙道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身迎上已强自镇定下来的流川。

“小枫,没想到啊……”三井不忘挖苦好友几句。

流川别扭地转过身去,若无其事的道:“我累了,要睡觉。”

“唔?”三井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别逗他了,说不定还会翻脸赶人哪。他走近床边,“伤得不轻哩!”他皱眉地看着那团纱布。

“还好。”流川不甚在意地摇首,“他们的目标是泽北,所以只伤到肩胛。”

“又是那个混蛋男人!”三井眼中窜起怒火,“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少惹这些麻烦?”

闻言,流川用左手点起一支烟,一脸不在乎的神色,“我欠他父亲一笔恩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恩情?”三井忿忿地挑眉,声调突地提高,“把一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带进黑道组织,这算哪门子的恩情啊?”望着流川冷峻的侧脸,他的火气不由地高涨。

“对!他给你吃、给你住、让你受教育,这就是天大的恩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三井神情沉重地望着好友,“如果他多活个十几、二十年,你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脱离组织?一辈子都替他砍砍杀杀、永无翻身之日?”

“翻身之日?”流川心中浮起一丝苦涩,表情却冷漠如常,“如果不是泽北的父亲,我早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你……”三井愣了一会儿,然后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往事历历在目,小枫十一岁那年倔傲的神情一如今日!他不由得在心中隐隐地扯起一抹痛楚,是无奈,是无力。

“算了!”三井拉了把椅子坐近床边,“当年的事就别提了,你找我来不会只是为了看你的伤势吧?”

“当然不是。”流川自遥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冷声道:“我要你去帮泽北。”

“帮那个混蛋?!”三井惊愕地挑眉,随即嘴角一凛,硬声道,“不干!”

“要不是右肩受了伤,我不会这样拜托你。”流川冷声说。

“随便哪个人都行,就是他不行!”三井毫不妥协。

“你要我带伤去帮他?”流川瞪他,。

“你爱去就去啊!”三井冷笑,“我会跟在你后面保护你,至于那个混蛋,就算他濒临九泉,我都懒得替他叫救护车!”

“我知道你和泽北不和,但也不至于忍心看到他白白送死吧?”流川挑眉。

“谁说的?”三井冷冷微笑,“那个混蛋死了,普天同庆。”

“三井!”流川微微升起怒气。

“说什么都是白搭!”三井冷哼,“叫我去帮一个——警察,我吃饱了撑着!”

这的确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三井眯起眼,似乎可以预见同样看他不顺眼的泽北叫他滚蛋的情景。

面对固执如牛的好友,流川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想让我终生愧疚?”

“我帮你愧疚好了,”三井抬眉冷笑,“你对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流川神情淡漠地摇头,“你知不知道想杀他的人是谁?”

“是谁?”三井盯着他,眼帘中射出一道好奇的光芒。流川缓缓地吐了口烟雾,神情凝滞地开口,“那个——流川政丰!”


 
 
9
 
 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仙道显然睡得极沉,只差没流下几滴口水以兹证明。
“嗯……唉……嗯……”一声声划破静寂的痛楚呻吟回荡在客厅,象是某种动物受伤后的哀鸣。
“拜托……不要吵啦!”仙道捂住耳朵,困意浓厚的翻身再睡。
“嗯……嗯……嗯……唉……”显然那痛苦的呻吟,并不打算让他睡得安适。
“到底是谁?三更半夜嗯嗯唉唉的不睡觉?”仙道忿忿地翻身坐起,这下他睡意全消,竖起耳朵聆听呻吟声的源处。
“嗯……”呻吟声再度响起,来自这层公寓唯一的房间。
“小枫?!”仙道愕然低语,接着放声大叫:“我来了!”说完,他跳下沙发,却“砰”的一声被脚下的不明物体绊倒。
“噢!”仙道摔得结实地皱起一张俊脸,来不及喊痛,有拔腿冲进流川的房里。
在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然而那暗哑的呻吟声却让仙道一颗心揪得死紧。
“小枫!我来了!”他低声喊出,象是在安抚,一边还寻找电源开关,灯一亮,他瞬时忧心忡忡的奔到床边。
“小枫?”仙道焦急地低喊,见床上赤裸着上半身的流川,脸色苍白不说,全身还冒着细珠般的汗水,他急忙寻找令他呻吟出声的原因。
“小枫!该死!你压到伤口了啦!”仙道好不容易找出原因,是因为他向右侧睡,正巧压着自己受伤的右肩胛。
“嗯……”流川发出无意识的嘟哝,没有醒来的意思。
“该死!混蛋!你翻身啊!”仙道低吼,见他动也不动,不禁咬了咬牙,双手开始想要环抱起他。
这一抱,却让仙道大吃一惊,“小枫!你发烧了,是不是?”
他光裸的身上烫得象火,仙道忙不迭地伸手按向流川的额头,老天!他浑身都象着了火似的!
“你在做什么?白痴。”一声略带倦意、沙哑的嗓音传来,仙道这一抱、一碰,惊醒了昏睡中的流川。
“别乱动!你压到伤口了!”仙道着急的在他耳边低吼,并伸手轻抱起流川的上身,好让他正躺在床上。
气喘吁吁之际,仙道才发觉流川的眼神中一片空茫,俊美的脸孔苍白得吓人。
“你发烧了!小枫!”他的口气象是在宣布他得了癌症。
“我……”流川直觉地想坐起身子,却浑身无力地倒下。
“你别动!”仙道绷着一张俊脸按住他,“医生交代过你可能会有发高烧的情况发生,果然如他所料!”他顿了顿,努力装出一脸的笑容,“一切交给我,OK?我一定会把你整治好的。”
整治?!即使意识有些昏茫,但一听到这两个字,流川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
眼见仙道转身,流川心中莫名地一紧,“白痴!你到哪儿去?”他嘶哑地问道。
“拿冰块。”仙道转回身,给他一抹保证的笑容,“很快就回来!你放心!”
不出两分钟,仙道就双手拎着开水和药包,外带脸盆、冰块、冷毛巾,一副战备齐全的模样走了进来。
“来!吃药!”他命令道:“医生交代过,只要你一发烧,就吃红药包的药丸。”
这次流川象个合作的病人,没有刁难和抱怨,乖乖地吞下了药丸。
“很好!”仙道接过水杯,满意地泛起微笑,然后拎起脸盆里用冰块、冰水浸泡的毛巾用力拧干,折成长方形的放在流川的额头上。
“找不到酒精,半夜三更药店又早关了,所以就将就点儿用冰敷吧!”仙道一边解释,一边又拧干另一条毛巾,擦拭他布满汗水的上半身。
一遍有一遍,此刻仙道已无暇注意流川那白皙,完美的胴体所造成的吸引力,在这静寂的夜里,他只一个劲儿地重复换毛巾这个动作。
“够了,我好多了。”流川突地开口,一双黑幽幽的瞳子盯着仙道,分析不出里头漾动的波光,包含什么样的感情成分。
仙道闻言动作一顿,伸手朝他额头一按,随即摇了摇头,“不行!烧还没全退。”说完,他又将拧干的毛巾敷在流川的额上,然后直冲着他笑。
“跟你住了两天,第一个晚上在河坝过夜,第二个晚上又忙着帮你退烧!嘿!”仙道轻笑出声,“我本来还想近水楼台,可以在晚上偷袭你的,没想到……”他耸了耸肩,装出一脸的可惜样。
闻言,流川顾不得伤势还在隐隐作痛,轻笑起来,第一次碰到这种男人,一天到晚妄想着莫名其妙的事。
“你笑了!你第一次对我笑呵!”仙道惊喜地望着流川,“果然很漂亮!”随即又假装瞪眼道:“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是说真的!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人的!”
流川哭笑不得地盯着他,真是个怪人,可是却给他温暖的感觉。
“你去睡吧,我真的好多了。”流川再一次地催促,有些不忍他眼眶上的黑眼圈。
“不行!”仙道表情坚定的很,“你的烧还没完全退!等你睡着了,我才出去。”
“可是,”流川拼命想着借口,“你在这儿守着,我睡不着。”
“睡不着?”仙道瞪眼,随即又泛起微笑,“那我说故事给你听好了!”
“说故事?”流川忍不住要踢他,他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
“对,说故事可以催眠,你没听过吗?”仙道微微一笑,一边又替他换上新毛巾。
“我是没听过。”流川的嗓音,突然莫名地有些绷紧,他的童年没有童话故事的存在,更没有人象仙道一样,在他床边呢哝软语地劝慰、安抚。
“那好!”仙道微笑,“我开讲喽!”
碍于流川右肩受伤,仙道自己给自己掌声;此举逗得流川不由得轻笑,松懈了方才的紧绷情绪。
伴随着仙道乱七八糟的故事,原本身体就较为虚弱的流川渐渐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抚摩着流川柔和的黑发,仙道眼中那自然而然的宠溺,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熬了大半夜的仙道终于也挺不住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皮也重了起来,算了,不管了,仙道轻轻爬上床,可流川的床对两个都差不多一米九的大个子来说,好象稍微拥挤了点,为了节省空间,仙道又轻柔地将熟睡中的流川搂入怀中,一边还小心翼翼的避免碰到伤口。
仙道缓缓调好姿势,将棉被拉好,一手抚摸着流川的背,那光滑细嫩的肌肤,令他久久流连,不忍放手,才发觉今晚已是个难以成眠的夜……
# # # # #

翌晨,第一道阳光照进这张双人依偎的床,仙道的眼睫便不由自主地掀了掀。
嗯!好舒服,好暖和!舍不得睁开双眼,他满意地扬起嘴角,稍稍舒展了一下身躯。
一阵鼻息均匀地吹向他的胸膛,仙道的脑袋有了些微的意识,然后眼睛倏地睁了开来。
“咦!”眼前的一头散落的黑发吸引了他的目光,理智一点一滴跟着敲醒他的迷茫,包括昨晚的记忆。
仙道又习惯摸向流川的黑发,身子却丝毫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窝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流川。
仙道低头仔细审视那张睡梦中略显柔和的俊秀脸孔,手指轻悄地滑过他细致的五官,仙道嘴角不由地扬起温柔的笑意。
“起来了!小枫!”他附在他耳边轻声低唤。
“嗯?”流川模糊地应了一声,动也没动一下。
“起床了!”他又轻笑,“日上三竿啦!小懒猪!”
“嗯……泽北……”流川随口嘟哝一句,翻身又睡。
“泽北?”仙道愕然瞪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流川白皙的背脊,“泽北?!”他又重复了一次,两眼冒出熊熊怒火。
猛地,仙道坐起身,忿忿地摇动流川的身子。
“泽北!你居然会叫他的名字!”他拼命地摇着,“我陪了你一夜,你却还惦记着他!你给我醒过来……”
“你干嘛?!”流川一脸莫名其妙地翻身坐起,瞪视身旁发了疯似地拼命摇他的男人。
发觉流川的醒来,仙道停下了手,却猛得一用力,将整个人紧紧地纳入自己的怀抱。
“噢!”流川右肩一震,痛得脸色发白,然而抵在他右肩上的脑袋,却传来莫名的悚动……“白痴?”流川心中一惊,不禁呆住。
“不准你叫别人的名字!不准!听到了没?”仙道将流川紧紧地拥在怀里,声音几近尖锐的吼叫着。
“你……”流川震惊地回过神,未受伤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他宽厚的背脊,莫名地感觉心中的一震撼动。
“你是我的!你不可以叫别人的名字!不可以!”仙道似乎是要将流川整个人都容入自己身体里一般,越抱越紧。
你是我的!流川心中深深一怔,这就是所谓的占有欲?这辈子,他从未领略过这么强烈且极具侵略性的字眼,今天是头一回!而这……竟出自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口中?
“对不起!门没锁,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未掩的房门站着一个面带冷冽笑意的男人——泽北荣治,他那双深沉的眸子正打量着床上相拥的两人。
“你……”流川还未来得及说话,仙道已起身下床,投给泽北一道冷冷的眼神,转身便越过泽北走出房间。
“我做错什么了吗?”泽北视线移向离去的高大身影,又缓缓的调回床上表情异常的流川。
“没你的事。”流川面无表情的回答,右肩上的伤口已渗出鲜血,染红了整片纱布,显得触目惊心。
“你还好吧?”泽北目光盯向那片红渍,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死不了。”流川缓缓坐起身,神情有种恍惚的失落。
“我给你带了一件消息。”泽北若有所思的凝视那张冷峻的侧脸,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的财经杂志,“不过,”他迟疑地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什么消息?”流川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泽北将杂志准确得扔在床上,“有关你那个特别助理的真实身份。”
仙道?流川怔忡半晌,缓缓地拾起身旁的财经杂志,封面上赫然是仙道微笑的面容,身旁则挽着一个笑如桃花的绝美女子,两人的模样好不亲热。
一阵莫名的骇然击中流川心坎——仙道彰!没有任何人会不熟悉的商场要角的精明面孔。而自己一向对经商不感兴趣,自然也不会注意这类杂志。但对他身边的女人,可是熟的很哪!黑道赫赫有名的天门的女当家相田弥生,也是传闻中‘风驰’总裁的未婚妻。
“他是‘风驰’的总裁?”流川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际,空空荡荡地在斗室间回响。
泽北缓缓颔首:“而相田弥生最宠爱的表妹赤木晴子,也将是你未来的弟妹,或者——妻子。”
“小枫。”泽北望着面无表情的流川,接着道,“你大概没有发觉自己有点变了,希望你不要心软,不要忘了我不将流川政丰的消息呈报给上级,宁愿替你担起这一切风险,都只是因为你说过,你要亲手惩治那个人。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 # # # #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威士忌的酒精正在扩大流川的瞳孔,财经杂志封面上那张微笑的脸在眼前变形跳动。
“要不要打赌?赌我们两个是天作之合,不出一个月,你就会被我迷倒?”
仙道狡黠的笑容闪进脑海,流川扭曲的嘴角瞬时变得冷酷、讥讽。
一个月?这男人算盘打得真精啊!一个月后,他就拍拍屁股回去重掌‘风驰’,而他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一个月的玩物!流川不悦地又拿起酒杯一口喝光。
“小枫!别喝了!”忙于招呼客人的三井踱步过来,表情不悦地夺走他手中的酒杯,“伤得那么重,还喝那么凶,你是哪根筋抛锚啦?”
闻言,流川浮起一丝苦笑,丢下千元大钞,起身就要离开酒吧。
“干嘛?”三井一把将他拉回吧台,一双眸子仔细地打量他半晌,“怎么啦,说你两句就走人!”
流川转开头,捏紧手上发皱的杂志。
“这是什么?”三井一把夺过他手中紧握的杂志,皱眉看向封面,“这……这是……”他愕然瞪眼地望向流川,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泽北送我的礼物。”流川轻描淡写的道。
“我不是指这个!”三井微微激动地指着杂志封面,“仙道和相田弥生是什么关系?”
“未婚夫妻。”
“什么!?”三井惊愕的叫出声,“那仙道他是……”
天啊!三井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跟在流川屁股后头团团转的家伙,竟然就是赫赫有名“风驰集团”的总裁。
望着三井惊讶不已的面孔,流川牵起一抹冷笑,“还有一件让你更吃惊的事。”
“什么事?”三井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相田弥生的表妹是流川政丰未过门的儿媳妇!”流川嘴角扯成一个嘲讽的模样。
“儿媳妇?”三井整个人为之呆住,随即讷讷道:“那……那……仙道他就是你的……?”
“乱七八糟的关系,如果流川桦拖得过两个月的话。”流川的目光冷厉一闪。
“拖得过两个月?”三井呆怔地重复,却见流川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那是什么意思?小枫?”他急急地追了上去,在门口拦住了流川。
“你以为流川政丰千方百计召我回去,为的是什么事?”流川头也不抬地反诘,令三井一阵错愕。
“骨肉离散了二十几年……”三井迟疑地开口:“也许他是回心转意,想补偿你而已。”
“补偿?”流川目光一闪随即嘲讽地轻笑,笑得三井怔忡得不知所措。
“回心转意?”笑声骤止,流川的双眉冷冷一挑,泛出一脸的肃杀之气,“你错了,三井。”流川阴沉得凝向好友,“大错特错。”
“小枫……”三井欲言又止,好友冷厉的神情教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神话。”流川暗哑的嗓音仿佛来自幽冥的黑洞,阴森森地毫无生气,“是他把我赶出来的,三井。”森然的声音转为破碎。
“什么?!”三井皱起眉头,寥寥数字渐渐投降在他的心湖,会意之后不禁泛起轰然炸声,“流川政丰他……”三井又惊又怒地开口。
“我去找过他,在十一岁那年。”流川冷冷的截道:“他没有收留我,你明白了吗?”
象是戳破一个涨大的气球,三井满腔的怒气与恨意全然瓦解,凝视流川不带感情的冷冽面孔,他的心中涨满了酸楚和心痛。
“那……那他找你回去的目的是……”三井艰难地开口。
“脑瘤末期。”流川平静地缓缓开口,嘴角扭曲的笑容仿佛这是世上最大的笑话,“流川桦拖不过两个月,而我是他的代替品。”


 
 

10
 
 “脑瘤末期?”冷酷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在原木建筑物中回荡得闷响。
“是的,弥生小姐!大概拖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律师一脸的敬畏,“流川桦目前住在某家医院,流川政丰封锁了所有的消息,目的是……”
弥生表情冷漠地扬起手打断他,一双冷犀的眸子闪着冰冷的笑意,令人望之生畏。
拖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流川政丰只好拿流川枫当作自己的筹码!很好!弥生的笑意更见冷酷。
“仙道和流川枫相处的很好吧?”点燃一支烟,吐出一团迷雾,深沉的眸子在烟雾中更见犀利。
“是!那……”律师顿了顿,迟疑地望向主子。
火光一阵灿亮,弥生的视线落至窗外遥遥的天际,不发一言。
“是!属下明白了!”律师心中一凛地回道。
# # # # #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已经快到目的地的流川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出了酒吧后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三井。
“我只是怕你半夜三更不回家,担心自己回漏掉什么好玩的事!”三井无辜的耸了耸肩笑道。
流川没有理会他,望着眼前虚掩的大门,感受到一股浓厚的肃杀之气,一双清澈的眸子越发显得冷冽。
没有犹豫,流川推开门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不出他所料,房门口,窗口各个出路都守着数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持机枪。
“呜……呜……”泽北被其余几名大汉挟持在沙发上,嘴上塞上团布,忿忿地直想抗议。
流川见状,不禁暗自诧异,好厉害的身手,竟能轻易地挟持住柔道黑带的泽北。
“好久不见了!儿子!”身后传来的暗哑嗓音,令流川缓缓旋身。
迎上流川的,不只是流川政丰那张冷漠无情的面孔,还有他身旁保镖的四把机枪,好家伙!这房间最起码就站了十五个彪形大汉,看样子,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父亲早就步下了不了步署。
“大少爷!”流川身后的大个儿同时拉上手枪保险。
“这是最新潮的打招呼方式吗?”门口传来流川熟悉的嗓音,随即见到三井双手高举地走进房里,身后跟着两名持枪的大汉。
见到流川,三井无奈地耸肩一笑,象是在为了自己的失职感到歉疚。
“呜……呜……”一见到三井,泽北不禁又气又怒的拳打脚踢。
“别那么激动!”三井不耐地摸摸鼻子,“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天知道,”他翻了个白眼,“我更讨厌看到你!”
“呜……呜……”泽北没好气地又一阵挣扎。
流川政丰象是看闹剧般地皱眉,然后不发一言地越过流川和三井,反手便给泽北一记重重的耳光。
“住手!”流川身形一动,四把手枪瞬时贴在他的背脊,令他动弹不得。
“好家伙!”三井浮起一丝冷笑,“你老子以为你是大罗神仙,派了这么多的杀手。”他不得不夸赞这只老狐狸十分工于心计,流川的确曾有过单独对付十几个枪手,而不留活口的记录,至于面对这样可怕的敌人,难怪流川政丰要如此大费周章了!
“要我住手当然可以。”流川政丰嘴角噙起冷笑,阴沉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流川,“只要你从今天开始承认你是我流川政丰的儿子,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儿子?流川和三井脸上同时浮起嘲讽的笑意,就连嘴角被打得渗出血迹的泽北。亦忍不住浮现一脸的讥讽。
“然后呢?”流川一脸冷漠,干脆大剌剌地坐进沙发,无视那些手枪的威胁。
流川政丰双眸瞬时危险地眯起,“你很清楚我要你做什么!”
很清楚!他简直太清楚了!流川政丰心头燃起怒火,要不是得知那次突袭伤了一名男子,他万万也想不到真正与他作对的,就是他自己的儿子!
“和‘天门’联姻?”流川露出一脸嘲讽,“你宝贝儿子挂了是不是?”
“住口!”流川政丰震怒地瞪视他,“你到底承不承认?”
话音一落,流川褪去脸上的神情,黑黝的眸子呈现出一片冷冽,“你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吗?”低沉的声音冰冷得骇人。
流川政丰心中一怔,那神情,那双眼睛,一再是他死去的母亲的翻版——他……他曾经愧对的那个女人……
往昔的记忆翻搅心湖,流川政丰心中一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不变的道理,他有什么错?不!他当然没有错!错的是世上虚伪的教育与道德观,他只是顺着最真的人性走自己的步伐,要财要势,这世上没有这两样东西,什么都是假的!
“说得好!”流川政丰冷眼睨向朝他怒目而视的泽北,然后移向自己的儿子,缓缓地露出冷酷的笑意,“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 # # # #

撤离了流川政丰那群人,也赶走了三井,流川终于可以静下心来了,可是静得下来吗?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在脑中盘旋:是所谓父亲的胁迫,还有那个白痴的欺骗……为什么想到他,心里就会掠过一抹异样、不舒服的感觉?比泽北的事还令他心烦意乱。
他在等什么?冷冷的眼神没有焦距,流川疲惫、未眠的身躯渐渐下滑,整个身子蜷曲在门口。
右肩上的血迹已渗出了白色衬衫,他象突然被抽空了力气,只剩下一丝丝莫名的痛楚在身上蔓延。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慢到疾,由远至近。
空洞的眼帘映入一双蓝色跑鞋,流川的眼神渐渐上移,是仙道那张不舍的脸。
轻轻抚向他渗出血的肩膀,仙道不忍地出声,“很痛?是不是?”
流川面无表情的模样揪痛了他,蹲下身,仙道抱住他的颈项,心疼地喊道,“你不痛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叫痛?为什么……”
“你早上……”怀中的流川似乎有了些许反应,喃喃出声。
“早上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是气晕头了,我只是……”仙道急着想解释,却有不知如何说明白他早上那个莽撞的举动。
“你早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流川低沉地开口,黑黝黝的瞳眸闪过一丝迷惘。
“什么?我……”仙道欲言又止,这样的流川令他觉得陌生,更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惶惴,而他的问题……
看见仙道的吞吞吐吐,流川清亮的眼眸顿时黯淡下来,“原来……又是骗我……”
“不!没有骗你!是!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心疼流川的柔弱,仙道不顾一切的喊出了连自己都觉得震惊的心里话,“你是我一个人的!永远!”
“那证明给我看,证明……”流川注视着仙道。
暗淡的灯光,本来就诱人心动,何况他面前的人儿,那么媚惑,又,那么落寞。
握住稍显纤瘦的肩,低头,唇和脸颊,便吻贴上了颈侧莹白凉滑的肌肤。流川闭上眼睛,承受仙道温柔地让人心碎的唇舌交缠,心中是满满的悸动。
一双大手抱起流川纤细的身子,将他带往他的房间,房门紧跟着重重甩上。
流川依然没有开口,然而他知道,这次……不一样……


 
 
11
 
 可恶!他竟然和那个白痴……
凌晨,第一次从被窝里落荒而逃的流川蹒跚不稳地走在街头,醒来时身边的仙道和身体上的酸痛,都明明白白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踽踽独行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四周店铺的招牌若隐可见,流川极力想让自己在凌晨的冷空气中平静下来,转身拐进了一个漆黑的胡同,一阵阴森冷风袭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把手举起来,兄弟!”冰冷的枪管贴在他的背脊,伴随一声低哑的笑声。
流川乖乖地举起双手,冷硬的嘴角却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很抱歉!我也不想这么做。”身后的黑衣男子顿了顿,“不过,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你说是不是?”扳机微微一扣。
突地,一个冰凉透心的圆管搁在黑衣男子的脑门上,“你……”他愕然的僵住。
“把手举起来,兄弟!”一个冷硬的嗓音响起,和他方才的语气同出一辙。
枪管乖乖地垂下,流川立即转身,轻松夺过黑衣男子的手枪。
“最近怎么老有人喜欢拿枪对着你?时运不济啊!小枫!”三井走近流川的身边,忍不住地笑谑道,一边举枪继续对准黑衣男子的脑门。
“砰!砰!”三井连扣两次板极,吓得黑衣男子一阵抖颤,这才吐血地发现那是一把仿造得极度逼真的玩具手枪。
“枪好不好玩?”三井戏谑地朝他猛眨眼,然后对准自己的脑门连“砰”数声,接着大笑起来。
好玩?黑衣男子一张黑脸气得发青转白。
“鼎鼎大名的相田弥生在哪儿?”流川扬起冷冷的笑意。
枪管在胸口施加的压力,让这黑衣男子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他知道自己栽了,而且还栽得很没面子,不得已下,他只得乖乖地领先带路。
望着黑衣男子转身带路的背影,三井百般无聊地收起玩具手枪,一边瞄向身旁面无表情的流川。
“我实在很不想问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不是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三井顿了顿,“虽然我相信你的自保能力,但还是小心为妙啊。”
“不过,”又忍不住好奇的追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相田弥生会派人来杀你的?”
冷冷的一瞥,流川自顾自的跟上前面的黑衣男子,“自己想,白痴。”
# # # # #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可以让相田弥生感到惊讶的事物了。象现在,当流川和三井堂而皇之地走进这幢位于郊区,隐秘不为人知的木式建筑中,她唯一的反应只是挑眉,眼睫连眨也没眨过一下。
“退下。”弥生淡漠地开口,带领流川两人走进大厅的黑衣男子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气氛一阵迫人,弥生冷犀的目光,一向最能营造令人难以喘息的窒息,然而流川却似乎毫无所觉。
“你早猜到我们会来?”流川的语调同样的冷淡。
“不是没想过。”弥生冷漠不带笑意,“现在我知道你有几两重了。”
流川微微地抬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统领“天门”这个庞大黑道组织的女子,虽然外表美艳动人,但眼眸深处的精明与世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不难察觉相田弥生对他毫不掩饰的敌意,流川更是清楚得很:为了她的表妹,她当然不愿意自己疼爱的妹妹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还有……那个白痴,相田弥生的嫉妒心是道上有目共睹的,不论男女,她都是戒备森严,至于她已经解决了多少个情敌,流川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而前几天的跟踪行动,终于让流川体会到了这个女人不择手段的可怕。
一旁的三井注视着两人暗中较劲的目光,不觉有些好笑。
“说吧!”弥生缓缓吐了口气,深刻、艳丽的轮廓看不出她内在的情绪,简洁利落的两个字,仿佛就沟通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流川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
话音一落,一阵沉默瞬即笼罩在三人之间,三井目光来回梭巡两人,终于宣告放弃探索那无声的协议。
半晌,弥生低垂的眼睫缓缓地抬起,低沉道:“你和仙道究竟是什么关系?”
“什么都不是,不过,”流川顿了顿,别具深意地望了一眼弥生,“他不会喜欢听到我死在你手中的消息。”
果不其然,这番话令弥生目光凌厉一闪,神情好不骇人。
不是盖的!三井发誓自己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杀气,在这四周弥漫开来。
“条件?”弥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标准的黑道悍将作风。
闻言,流川的脸上扬起一丝得意,眼中还有一道令人不解的光烁闪动,“我不要‘天门’的一分一毫,婚礼照常举行,直到我的朋友毫发无伤地脱离流川政丰的控制为止。”
弥生双眸微微眯起,低沉道:“到时你必须解除这项婚约,不得再动晴子一根寒毛!还有,”语气更加地严森,“给我远远地滚离仙道身边!”
流川嘴角噙起若有私无的笑意,在那双冷厉的眼神下站起身子,缓缓地步上台阶又旋过身来,冲着弥生笑得深黯,“你放心,不管是那个女人还是仙道,我都不感兴趣。”
话音一落,流川两人随即步出这幢庞大、壮观的原木建筑,坐上三井的车子。
“见鬼了!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三井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喃喃的唠叨。
“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流川眯了眯眼,知道相田弥生已经在懊恼方才她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他也开始完全相信道上所提供的小道消息——相田弥生的占有欲,有多么地可怕。

# # # # #

阴沉的神色象笼罩在暴风圈那样的危险,弥生冷硬的嘴角紧抿成最严厉的弧度,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该在此时退避他三尺,而她也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杀了那个人。流川枫的确是一个能让男人女人都为之疯狂的人,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巨大危机感!
“仙道在哪里?”弥生低沉的嗓音极度压抑着正在燃烧的怒火。
“仙道少爷……”一旁的保镖紧张地猛咽口水,“他还在流川枫的公寓里。”
还在他那儿?弥生想也不想地就吼,“给我好好的看着,他一回自己家就马上报告!”

# # # # #

好不容易回到了“远枫”,流川拖着疲惫的步伐,慢慢地走进公寓。
“小枫!你终于回来了!”迎面而来的是仙道那张熟悉的笑脸,拉进一脸茫然的流川,把他按坐在沙发上,“稍微等一下,尝尝我做的好东西!”仙道又兴奋的走进厨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习惯了他等候的身影、叨念与笑语,流川痴痴地望着仙道的背影,不觉得沉思起来。
“小枫,你怎么了?伤口又疼吗?”放下一盘难辨黑白的东西,仙道惊讶流川的沉默,立即紧张地坐到他身边。
缓缓摇了摇头,流川咬咬牙,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望向仙道,“你可以走了。”
“什么?”流川的突然变脸,令仙道不敢确认自己的耳朵。
“当初那个游戏,你已经得到你要的结果了,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吧。”依旧冷漠的话语宛如青天霹雳一般钻进仙道耳中。
“什么!”仙道倏地站起身,“什么游戏!昨晚我证明地还不够吗?你不是也……”
“我只是喝多了,”流川冷笑,“玩玩而已,你还当真?”
话音一落,仙道的心跳停顿,瞳孔不信地睁大,“我不信,你想赶我走,是不是?”他紧紧地抓住流川的双肩,拼命地摇晃。“你以为随便找个借口,我就会乖乖地滚出你的视线?”
“闹够了没有?风驰集团的老总!”流川冷冷地甩开他的双手。
风驰?!仙道又惊又怒地迎上那双冷酷的眼睛,“你知道我的身份?”
流川唇边的讥讽算是回答。
“因为这个理由,你才说这些话的,是不是?”仙道眼中升起一线希望。
“我讨厌你,”流川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后,又说:“你走吧,以后别来烦我。”
“你骗我!”仙道猛力地拉住他的衣袖,愤怒又悲哀地吼道。
“随你怎么想。”流川一脸不耐烦地抽开手。
“枫!”仙道咬牙,“我可以把‘风驰’交给我妹妹,我留下来陪你!”仙道在心底呐喊,这已经是他最后的赌注了。
“既然没有了风驰。”流川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一字一句,残酷地道:“那你仙道还有什么价值?”
犹如电击般地僵直了身躯,仙道的眼中的哀伤冻结,怔怔地凝视面前这个冷酷绝情的人,他在做什么?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仙道几时曾向人低过头,今天却栽在这个人手里?
脚下的步子一寸寸地往后移动,仙道强压下已快崩溃的情绪,猛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摇晃着走出了大门。


流川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那盘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是仙道亲手做的吧,那个大少爷应该是第一次下厨,弄成这样。
呆呆地注视着这盘菜,仿佛就能看到那个白痴在厨房里的傻样。
“枫!我可以把风驰交给我妹妹,我留下来陪你!”
一次又一次,仙道咬牙,祈求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流川的眼中一片凝然、空洞。
突地,传来一阵推门声,直觉的,流川仰起头,眼底漾出一道希望的光灿,但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双蓝色跑鞋的主人,而是一脸深沉的三井。
强烈的失落感仿佛这才降临,流川眼中闪过一片阴霾,不能自已地心中一阵抽搐。
“他走了,小枫。”三井迟疑地瞅着好友,他在门外听到了一切,“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方法,他……应该是真心的吧?”
“那又怎么样?他有未婚妻,”流川强装神色平静地缓缓开口,“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


# # # # #

每个人都在问我到底还在等什么
等到春夏秋冬都过了难道还不够
其实是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缺口
等待拿走的人把它还给我

每个人都在说这种爱情没有结果
我也知道你永远都不能够爱我
其实我只是希望你有时想一想我
你却已经渐渐什么都不说

自己狼狈的哀求算什么?挽回他的心?还是要再看看他那双冷冷不带感情的眼?
没有了风驰,那他就没有了价值?
红色莲花飞快地急驰在弯曲的公路上,时速几近两百的速度试图发泄他心中的苦楚,脑海中还充斥着流川冰冷残酷的话语。
没想到精明老练的他竟然会栽在一向游刃有余的情场上,一切已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咚!”门被粗暴的撞开,正坐在楼下大厅看电视的紫月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干嘛?谁啊?”
仙道惨白着一张脸走进屋子,颓然地坐进沙发。
紫月被仙道眼中的空洞与失落吓到了,“哥!你怎么了?”
打从娘胎起,紫月就被这个意气风发、时时充满、自信的哥哥所折服,她从来没见过仙道象现在这样沮丧的样子,大概“风驰”倒了他也不见得会这样吧。
“是因为流川枫吗?”紫月犹豫地继续问道。
听到这三个字,仙道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一阵痛苦的扭曲,双手掩面直摇头,“不关他的事,……是我……自作多情,以为……”
听到这些话,紫月心中顿时明了了,这么多年的兄妹可不是白当的,虽说还不至于心有灵犀,但彼此也有一定的默契。她明白了,她这个情场高手的哥哥是输了,好象还输得很惨。
“那就不要玩了,好不好?哥,”紫月缓缓地开口,仔细注视仙道迷茫的眼睛,“结束这个游戏吧,你陷下去了!”她早该有感觉的,仙道对流川枫的反应与众不同,也许在第一眼交会之际,他就陷入了情网而不自知。
陷下去?仙道的神经一阵紧缩,自己陷下去了吗?这怎么可能?他只是玩玩,流川枫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战利品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看到他绝情冷漠的眼神会让他如此的心痛呢?
“回来吧!哥。”紫月平静地望着仙道的神情变化,“这个游戏已经变质了。”
“我……”仙道怔忡地望着前方一个定点,泛起一丝苦笑,“是吗?变质了?我……我爱上了流川枫?”仙道喃喃低问。
“是的!”紫月淡淡地道,“乘现在陷得还不深,快点退出吧。”
退出?是啊,不退也不行了,他已经被拒绝了……而且是那么地彻底!
望着仙道的挣扎,紫月话音一转,“弥生姐已经等你很久了,她在楼上休息,”匆匆站起身,“我叫她下来陪陪你。”弥生姐应该能让老哥开心一点吧,紫月一边上楼一边暗忖。

仙道仍沉浸在茫然的思索之中,丝毫未将紫月的话听进耳朵。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弥生抛开冷酷的外表,一脸惊喜的冲下楼,紧紧抱住仙道,“彰!你终于回来了!”
仙道惊讶的看着紧抱住自己的弥生,脸上不由地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弥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人家想你嘛!怎么?不欢迎我啊?”弥生皱起一张漂亮的小脸,故作不依道。
“怎么会呢?”仙道轻笑着抚摩弥生的发丝,眼前却不由的浮起那头漆黑如子夜般的头发,柔亮如丝一般的感觉,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看见仙道又逐渐黯淡的眼眸,弥生隐隐感觉到,是因为流川枫。还有下楼时,仙道的颓废与憔悴,难道都是因为他吗?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弥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仍灿烂的笑着道:“彰是不是累了?陪我去参加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吧!轻松轻松!”
“哦?什么事?”仙道不怎么感兴趣的问道。
“我表妹,晴子,你知道吧?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在纽约,你和我一起去吧。”
晴子?仙道记得那是一个很温柔、可爱的小女孩,常常躲在弥生背后,是那么得怕生。她要结婚了吗?小女孩也长大了。
“我记得她,很可爱的女孩子啊,她未婚夫一定很疼她吧?”仙道含笑注视着弥生,“不然,你怎么会放心把晴子交给他呢?”
闻言,弥生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流川政丰的儿子,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罢了,双方各取所需。”
“什么?那个老狐狸?”惊讶的转过头,仙道的笑意渐渐敛去,“你利用晴子?”
“当然不会!”弥生缓缓开口,“我已经和对方谈妥了条件,他不要‘天门’的一分一毫,我也只求表面上完成约定,他们的婚礼也只是个形式而已,随时都可以解除。”
“是吗?”仙道怀疑地眯起眼,“他是谁?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是流川政丰的私生子,”弥生迎视仙道逼人的目光,“他的朋友受制于流川政丰,他唯一的要求只是要自己的好友被安然释放,如此而已。”
仙道点头,接受了弥生的话。
“所以,我们只要轻轻松松地观赏一场好戏就行了!陪我去吧!”弥生笑着晃了晃仙道的手臂,眸子里满是衷心的祈求。
也好,反正自己也想散散心,好好想想,仙道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好吧,我就陪你去趟纽约。”抬起头,仙道脸上又泛起了以往的笑容。


 
 
12
 
 “准备好了?”流川面无表情地拉上行李箱的拉练,窄小的房间回荡着流川政丰暗哑的嗓音,而他却充耳不闻。
一名仆从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步出房间后,流川这才缓缓地转身,冷冷的目光迎向跟他一样冷峻的父亲。
“什么时候释放泽北?”这是流川心中唯一关心的问题。
“很快!”流川政丰深沉的眯起犀利的眸子,“等你在美国完婚,拿到‘天门’的属于赤木晴子的那份产权,我自然会放了他。”
流川目光睨向一旁伫立的三井,又缓缓地调向他父亲,“把他完整无缺地交到三井手上,否则你别想拿到‘天门’的一分一毫。”
闻言,流川政丰的老脸上掠过一抹怒气,却立即压抑得无影无踪。
“我说得出口,就做得到。”仿佛在诅咒,流川政丰冷冷地将目光停驻在流川身上,“你也别给我玩什么花样,儿子。”
印象中,他这个儿子全身上下没有一根屈服的骨头!早年岁月的磨练,也许稍稍磨平了他在黑道中打滚多年的阴与狠,但是……温顺、柔和的驯服外表下,流川政丰相信突然突出的锐角将伤人更重。
花样?流川深沉的目光浮掠一丝寒芒,恰恰迎上三井略显忧心的双眸,莫名的,仙道那张失落的俊脸浮现脑海,他的身子徒地一僵,心情倏地直往下沉……

日子象一次撕去所有日历那样飞快地逝去,纽约的阳光一样艳人,不同的是——人心的温度。
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仙道漠然的同四周的所谓亲友打着招呼,前来参加婚礼的好象都是商场中人,还有就是道上的,或多或少都有过一面之缘。而仙道和弥生的名气又引来了大批来客的关注。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仙道挽着弥生在来宾席上坐下。仙道翻开喜帖,他还没仔细看过晴子的新郎到底叫什么名字。
红底黑字——流川枫,三个熟悉的汉字出现在仙道面前,握着的手猛地一颤,是他吗?不会的!不会的!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不是他!
交响曲鸣起,仙道颤抖地抬起头,望向十字架前背身而立的修长身影,好熟悉的背影?好熟悉……是他吗?真的是他!
仙道呆怔地坐着,不自觉得握紧拳头,浑然不觉弥生紧抓他手臂的力量不断加重。
为什么?仙道会为了那个男人如此激动,弥生亮丽的眼中充满了嫉恨,她拉仙道来这里,为的就是想让他能够彻底地对流川枫死心,可是……
新娘已走至圣坛前,牧师的问话仿佛远在天际,仙道侧头望向那张令他牵系的清丽的冷峻侧面,心中猛然一阵阵的抽搐。
“我愿意。”流川低沉地开口,公式化、不带感情的成分。
我愿意?他是这么说的吗?他真的是流川政丰的私生子?他不要天门的一分一毫,只求救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又是谁?他的分量竟然比不上那个人?
没有任何预兆,仙道倏地站起身,快得连身旁的弥生都来不及拉住他。
“他是谁?”不顾四周众人的瞩目,仙道紧紧地盯着圣坛前的流川,冷冷地质问。
一时间,闪光灯明灭,众人哗然,没想到“风驰”总裁竟然会公然挑衅,这可是最新的头版消息。
流川侧过头,冰冷、不带感情的目光头一次迎上仙道愤然的双眸,嘴角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泽北。”
象是在打哑谜,他俩的对话只有当事人才能意会。
“泽北荣治?!”仙道怔怔地重复一次。
半晌,他放声笑了出来,几乎笑出了泪水,也笑得众人不知所措,泽北荣治!他早就该猜到是那个男人!他竟能为了他,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婚?他怎么会傻到相信这两人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止住笑,仙道冰冷的眸子射出一道寒光,直勾勾地瞪视眼前面无表情、依旧一派沉稳如山的流川。
“我明白了。”仙道咬牙迸出四个字,在众人呆怔之际,转身步出了教堂。


“彰!”弥生匆匆的奔进那扇未掩的房门,推开床上的行李箱,跟着一手拽住的衣服,“你要去哪里?”
轻轻拂开弥生的小手,仙道冷漠地未发一言。
“我不准你去找流川枫!”全身蕴藏着莫大的怒气,弥生象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平静得极不寻常。
流川枫?这个名字令仙道心中一抽,“你怎么会知道我认识流川枫?”
仙道怀疑的眼神令弥生心中一痛,“我什么都知道!”弥生吸了口气,咬了咬牙,“他根本不适合你!你对他了解多少?彰!知道他是流川政丰的私生子吗?他曾经告诉过你他大半辈子都在黑道打滚、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吗?”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仙道脸上满是坚决,“每个人都有过去,但那没有任何意义。”说完,他低下身拾起行李,尚未跨步,就被一双小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腰。
“我不许你走!不许你去见他!你哪儿都不许去!”弥生威胁道,神情漾着决绝的怒气。
“你拦不住我的,弥生。”仙道转身与她对视。
“你想到哪儿去?又到他身边吗?不许!你听到了没有?”弥生眼中泛起一阵泪光,激动的尖吼。
仙道缓缓地摇首,还未来的及说话,就被一张炽热的唇堵住,柔软的唇疯狂的在他的嘴上肆虐。仙道脑中瞬时惊得一片空白。
“不许你去找他!我爱你啊,听见了没有?”弥生哽咽道。
闻言,仙道呆呆地注视着她,一语不发的摇着头 。
“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妹妹看!但是我不在乎!”弥生表情掠过一丝痛苦,“彰!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了,留下来……”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那么做了!”话虽那么说,但在泽北的语气中却找不到一丝惊异,相反的,淡淡的,一如他冰冷的个性。
“哼!”酒吧内的三井一个挑眉冷哼,丢下手中的抹布,目光来回地游移在身前的两人,眼中冒出了两簇火焰。
“反正,我和那白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任何结果,”流川放下酒杯,眼神一片冷凝,“这样也好,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
泽北神情微微一沉,眼中掠过的流光仿佛欲言又止,却硬生生地噤口不语,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流川政丰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说呢?”流川面无表情地点燃一根烟。
“老家伙很快就会知道你和弥生串通的把戏,”泽北摇了摇头,“我掌握的证据又早被他湮灭掉了,你以为我能有什么办法?”
“何不试试这个?”流川一脸漫不经心的道,随即拿出身旁的一个黑色箱子。
“什么东西?”三井忍不住好奇地凑头过来。
“这是……”泽北困惑的神情,在打开那个黑箱后倏然一亮。
“不只是你手上的资料,我有复分,”流川冷冷一笑,“这些电话录音的拷贝带,就足以让那个人吃上几十年的牢饭了。”
翻了翻箱子里的资料和带子,泽北双眸眯了眯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三井一脸疑惑地跟着拿起一卷录音带,望向上头编号的日期,不禁也呆了呆,“小枫?”他回过神,困惑地转向好友。
录音带上头的日期是泽北被绑架的那一天,照理说,流川大可用这些带子和流川政丰交换条件,何苦再加演这一出婚礼的戏码,还劳师动众地飞往美国?三井不解心想。
迎上两人质疑的目光,流川冷冷地笑出声,“你们不会以为我打算轻饶了那老家伙吧?”顿了顿,他眼中浮掠一道冷光,“就让他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之后,才发现他不但输了天门,还得锒铛入狱的下场,这样的结果岂不是有趣多了?”这个世界没有神话,当然,他更不会施舍流川政丰半点奇迹!
流川眼底的冷意尚未敛去,酒吧的大门却“砰”的一声被撞了开来。
“相田弥生?”三井低声惊呼,直觉地,泽北也直起身躯。
流川拧眉注视缓缓朝他们三人走来的肃杀身影,昏暗的灯光下,却不难发现弥生周身压抑的怒气。
仙道的画面刚闪过脑袋,冷不防地,弥生已举起了手枪对准了流川。
“把枪放下!”泽北不知何时也已掏出了手枪,瞄准那颗愤怒的脑袋。
然而弥生却充耳不闻地逼近流川,枪声陆续响起,击碎了吧台的啤酒杯,在一连串的破碎声后,终于终止了剑拔弩张的场面。
“我说把枪放下!”泽北不带笑意的冷着一张脸,手上的枪好整以暇地对着弥生,明白地告诉他,下一次他的目标绝会是他的脑袋。
流川冷峻的眼神迎上眼前这位艳若桃李的女人,坚硬、紧抿的嘴角吐出冷冷的话语,“我们的交易应该结束了吧。”
“我不认为。”弥生冷冷地打量除了眼前三人外,空无一人的酒吧,她的眼底忽地闪过一抹沉痛。
“发生什么事了?”异样的感觉瞬时窜过流川心中。
“你以为我专程搭机由美国回来为的是什么?”弥生的神情一阵愤恨、哀愁,“仙道……不辞而别了。”


湖光浮掠月影,深绿苍翠的山峦被夜掩去了踪迹,树林间传来唧唧的声声蛊鸣,这儿,依旧是好风好景的一副图画。
而落叶沙沙的声响,令站在桦树下的仙道挺起了身子,“你来了!终于来了!”仙道在心中低语。
细微的脚步声在距他一丈外停下,靠着依稀的月光,仙道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在树林间伫立的高大、纤瘦的身影。
依旧是那张漠然的俊美脸孔,但树影遮去他瞳眸中流动的光烁,在黑暗中,仙道看不出流川心情的起伏。
沙沙声又响,他来到桦树下,仙道终于看清两潭深幽、隐隐闪动的波光。
“不问我为什么到这儿来等你?”仙道别过头,将手中的小石子做抛物线的掷向湖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回去吧!相田弥生在等着你。”流川低沉地开口,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成分,他何必问?毫无理由的他就是知道仙道会到这儿来——他俩曾勾过小指头约定的地方,他唯一的避风港。
“你喜欢这里吗?”答非所问,仙道望着湖心,只管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不是很喜欢。”沉默了许久,流川一脸平静:“十一岁那年,我母亲就是投湖自尽的。”
往事翻搅不了流川的心湖,却让仙道泛起了浓浓的不舍。
半晌,他眨了眨眼眸,望着他,“你有没有爱过我?枫。”难道他那晚的温柔与顺从都只是演戏吗?还是他对任何人都是那样缱绻?……
“没有。”流川毫不考虑地否认,爱?什么叫爱?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没想过这个字眼。
没有!仙道的心猛地一抽,“这么说,”他浮上一抹苦涩的笑意,“我应该考虑和弥生的婚事,是不是?”
婚事?!流川全身突地一僵。
说不啊!哪怕只是摇头也好!仙道在心中狂喊。
“是,”流川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哑地迸出,“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你了。”
闻言,仙道僵硬地直起身躯,澄澈的双眼直直地望进流川眼里,“你真的认为她适合我?”真的吗?枫!
“当然。”流川浮上快意的笑容,完全忽视仙道眼中已然涌现的哀痛,“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爱你的人了。”
“是吗?”仙道浮上一脸强装的笑意。
“当然!”流川脸上难得堆满了可以媲美绚阳的灿烂笑容。
“走吧!”仙道涩涩地笑了笑,艰难地举起脚步,然后突地转身迎上流川冷凝的目光,“我结婚的时候,你来不来?”俊脸漾着平静自若的笑。
仙道侧过头亲吻身旁新娘的画面闪过脑海,流川莫名地感到一阵心痛,然而,他却扬起了嘴角,若无其事地道,“当然,除非你不要我去。”

(待续)
 



评论

很不错的文呀,情节不落俗套,很喜欢这样的仙流.期待ing~~~~~~~~

weishuiyihen--2006-10-21 08:5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