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
作者: Arl,收录日期:2006-04-04,830次阅读
(1)
湘北篮球馆储藏室
和所有篮球社团的储藏室一样,角落里堆放的是打扫用的拖把,擦球的抹布,一、两个篮球散落在地上,略有些凌乱倒也干净。
墙脚静静地躺着两只篮球,一只与其他略有不同的色泽,彰显出它特别的来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和陵南的练习赛后,流川枫会把这颗篮球装在运动包里带回湘北,是因为打起来顺手,还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刻在上面的可爱的Q版仙道头像。虽然队里的人都很怀疑是后者,不过看着流川冰冻的脸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没有人会去问。总之,这颗篮球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湘北的练习用球,而“仙道彰”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这颗特殊篮球的代称。
今天的“仙道彰”很不快乐,准确的说,自从来到湘北以后,它越来越不快乐。
虽然美女经理彩子每天都要队员仔细的把它擦干净,不时地检查它是不是需要打气,但是它还是一日日地憔悴下去。
静静地躺在它身边的那颗篮球颜色要浅一些,几乎每天当储藏室的门关上后,这颗篮球就会自己从球筐里滚落下来,独自慢慢地滚动到一隅,享受属于自己的安静与祥和。
然而自从那颗叫“仙道彰”的篮球来到这里,所有的平和就给打破了。它会跟着一起来到原本只属于它的角落,蹭着它圆滚滚的身体,轻声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你知道吗,我爱你啊……”
“一颗篮球就不能爱上另外一颗吗?”
“如果上天可以让篮球拥有爱情的话,那么我爱你。”
不明白它在讲什么的浅色篮球滚了两滚,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有一个机会来爱你吧……”它总是这么祈祷着。
“白痴。”浅色的篮球也一如既往的冰冷。
有一天,一道很奇怪的光芒不知道从哪里射进了这个没有窗子的储藏室。
“如果我可以让你作为人类来爱它,你愿不愿意用灵魂来和我打赌?”光芒闪动着问。
篮球“仙道彰”没有丝毫犹豫的在地上弹跳了两下表示愿意。
“不问我为什么吗?”光芒感到很惊讶。
“如果没有它的爱情,那么我的灵魂存在就没有意义。如果可以用它来赌到属于我的爱情,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篮球自信满满的回答着,仿佛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光芒微微暗了一下,随即又明亮了起来。“我给你三次机会,你和它都会变成人类。每一世你都有一次机会去表白你的爱情,如果它不接受,你就会死去。如果你的机会用完了,你的灵魂就属于我了,而你就会变成一颗没有思想没有心灵的普通篮球。”
“好的,我愿意。”篮球滚动到浅色的同伴身边,轻轻的蹭了它一下。
光芒骤然变得明亮刺目后消失了,一起失却踪影的是角落里那两颗篮球。
(2)
长安,宦官当道的年代
但凡是在长安街面上走动的人,没有不知道“彰少爷”的。当朝大宦官王公公最喜欢的义子,长安城最出名的花花公子。
但凡是在长安习武的人,没有不知道“枫公子”的。昔日“明剑”耿秋的爱徒,长安城最出色的剑客。
宦官当道,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岁月。拉党结排自然不用说,亲小人远贤臣,屠杀忠良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生活在这时的长安城里,这一切都是隐蔽在繁华如锦之后的。
彰是烟花巷里人人喜欢的常客,花心而不烂情,是闺中的知己,也是渴望而不可及的情人。“我在等我命中的爱人。”他总是在酒后这么说着,笑笑得离开,留下美人独自在空闺中神伤。
王公公,作为一个宦官,要坐稳现今的位置,没有一些毒辣的手段是不行的。忠臣义士自然是滥杀过无数的,民间义愤也自然不用多言。
最为有为的年轻剑客,除暴安良,为民除害与其说是意愿,不如说更多的是成名的必然。对于枫来说,王公公便是他现在的义务了。
刺杀,自古以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荆苛刺秦王,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还是功亏一溃。接近、消除戒心、刺杀,这样简单的道理,枫心里当然是一清二楚的。而要接近王公公,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接近他最宠爱的义子彰。
一日,在长安的醉仙楼上,枫独自坐在窗边的位子上。当彰上楼的时候,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拱手作揖,只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因为他知道,这样冷淡的疏离的眼神已经足以让彰注意到他了。
随后的一切都象计划中那样发展,彰想尽了办法去接近这个总是冰冷着脸的美少年,终于有一天让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淡淡的笑容。
“义父,我找到这一生所要去爱的人了。”彰在王公公面前这么说道,“虽然他是一个男子,可是我爱他,也请您容纳他。”
面对着心爱的义子,此刻的老人没有了在帝王面前的阿谀,也没有了杀戮是的凶残,只是慈祥地微微笑着,“好啊,记得带他来见我,让我看看我家小彰爱上的男孩子。”
幸福的顶点也是破灭的起始。那一天,枫倚在彰的怀里,对着老人浅浅的笑着,抽出彰腰际的佩剑,在两双无法致信的眼眸注视下,把雪亮的剑尖插入了老人的心脏。血染红了剑锋,也带走了彰脸上所有的幸福与快乐。
“枫,你接近我,是为了杀我义父吧。”几乎是轻叹着,彰的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悲哀与绝望。
“作恶多端,自寻死路。”枫冷冷的说道。
“或许吧,可是他是从小把我抚养大的义父,如果没有他或者我早就是路边冻死的一具枯骨了。枫,我是他的义子,你也不会放过我吧。”
“如果你希望的话。”枫的声音依然清冷,却有了一丝犹豫。
“如果你不能爱我,那么就让我死在你剑下吧。我愧对义父,本来也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彰淡淡的说着,脸上又挂起了平日里那洒脱的笑容。
枫没有再说什么,染血的剑身静静的迅即插入了彰的胸膛。那一夜的秋风特别的清冷,翌日的薄霜染红了成片的枫林,一如那屋中漫布的血色。
王公公的死为新人当道铺平了道路,旧党的垮台,新党的掌权,然而对于忠良的陷害与杀戮依然在继续,长安的繁华也依然如故。唯一不同的是枫成了少年们心目中的偶像,江湖中人人景仰的大侠。
岁月静静的流逝,枫收徒无数,却终身未娶。只是在每年的那一日,他会独自来到城外的乱葬岗。交错混杂的坟墓,除了新近落葬的以外都已经混淆,四处是被野狗拖出的碎尸白骨,他就这么静静的站一日,不让任何人跟,也不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只有他知道,在那一天,他可以看见一个微微笑着的俊朗男子,轻轻的说着“我爱你啊……枫……”。
(3)
一战结束,雪原,爱斯基摩人村落
彰和枫是这里唯一的两个日本少年,也是唯一的外族人。几年前他们的父母因为厌倦国内战争日近的气氛而搬到了远离日本,远离现代社会的遥远的雪原。虽然在日本也是渔家出身,但是冰海的波涛远比日本海来得可怕。一次捕鲸时的意外让这两个日本家庭就剩下了年仅15的彰和小他一岁的枫。
然而周围的爱斯基摩人都很喜欢这两个俊秀的孩子,让他们不时地帮着做一些清洁的事务,从而分一些捕获的鲸鱼肉和驯鹿肉给他们。
村里的孩子们都用自己的方式称呼着彰和枫,因为村庄里唯一出过远门的爱德尔说“枫”字的右半是汉字中的“风”,意味着空中那多变莫测的气流,于是wing成了枫新的名字。而“彰”,爱德尔只能用他以前在旧金山中餐馆里学来那点中文读出“章”字来,不准的发音,让大家顺理成章的用John来作为他的呢称。
在所有人的心里,wing其实并不象他的名字所意味的变幻莫测,没有深沉的心机,只是单纯的坚持着自己心里的想法。而John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孩子,总是笑笑的,却让人在感到亲切的同时也无法触及他的心灵。
相同的悲凉际遇让这两个性格炯异的孩子变得格外的亲近。人们常常看到John做在海边的冰岩上眺望着远方,轻声地对倚在他身侧的wing诉说着什么。在北极圈内昏暗的天色下,两个谐和的身影紧紧靠在一起。
或者美丽的事物真的是无法长久的。那一年的夏季,一如既往的短暂而充满生命的力量。wing和村里其他的孩子一起随爱德尔去了南方的都市,而John则踏上了捕鲸船的甲板。
回来后的wing仿佛变了一个人,对于都市生活的渴望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雪原的落后与闭塞。捕鲸船的忙碌让John无暇顾及wing的寂寞,一日日的沉默,疏离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蔓延。
那一季的收获意外的好,两人在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雪原上建起了一座小屋,屋后鲸鱼肉、驯鹿腿高高地堆积起来。当冬季的寒风吹走日渐薄弱的阳光,John跟以前一样坐在屋内的壁炉前,用手臂把wing略显薄弱的身体环在怀中。“我要离开,去南方,去都市。”wing冷冷清清的说道。John没有言语,只是环紧了手臂,把脸颊埋进wing的颈窝,许久许久。“为我留下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几乎一出口就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不。”wing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仿佛微微一闪。
当这个寒冷的冬季过去,第一道阳光射到冰封的土地上的时候,wing带着简单的行李离开了雪原。那一天John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海边的冰岩上,不言不语,只是紧紧地握着一把小小的匕首,那是wing从南方回来时给他的礼物,没有人看见那落在刀刃上转瞬冻结的水滴。
wing在南方的生活起起落落,在那个繁华而复杂的地方,他渐渐的学会了嘴里说着一,心里想着二,手上做着三的生活方式;学会了浅浅的没有意义的笑容。忙碌让他渐渐忘却了遥远寒冷的雪原,却总在深夜的时候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眸满含着温柔、眷恋与悲哀。
都市的生活紧张而激烈,经济危机好像突如其来的灾难几乎在一夜间毁去了所有的希望。失去了工作的wing独自游荡在城市的街头,却无法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回来吧,枫……,回来……”隐约间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着那个几乎被人遗忘了的名字。
在又一个寒冬到来之前,wing回到了雪原。小屋依然静静的等候在那里,屋后是高高堆起的驯鹿肉和鲸鱼肉。他推开门,看见John微笑的脸庞。整个冬天John都陪伴在他身边,听他讲述都市的种种,轻轻的拥着他。wing时常想如果自己真的是风的话,是不是会为了John而停留呢。
在找到答案以前,冬季的尾声就来到了。John变得有些伤感而忧郁,常常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轻声叹息着。
当阳光照到雪原的那天,John轻拥着wing,在他耳边细语。“枫,对不起,我瞒了你那么久。”他的声音微微的有些颤抖,“其实在你离开的那年夏天,捕鲸船出了事故,船上的人都没有能够活着回来。”
“不,”wing不相信的摇着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够等到你回来,也许是我的灵魂渴望再见到你吧。但是我再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枫,我爱你……”
wing无法致信的看着围着自己的手臂渐渐的变成透明,他回过身想抓住什么,却发现屋子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人都没有。
“彰——”wing凄声呼唤着John那被人遗忘了的真名,声音在屋内回荡却没有人回答。
那一年的夏天,wing带着曾经属于John的那把匕首踏上了捕鲸船。直到十年后另一场海难夺走他的生命之前,wing始终是雪原上最出色的捕鲸者。而每当捕鲸归来,人们都会看到他独自一个人做在海边的冰岩上出神的眺望着远方,许久……
(4)
流川枫第一次看见仙道彰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却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那种仿佛自己曾经的一切都被对方所知晓的感觉让他莫名的恼火。
流川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练习赛后把那个篮球带回湘北,事后想起来都莫名其妙,但是每次拿起那颗篮球,触摸到上面不知道谁刻的Q版仙道的头像时,心里总是微微的一紧,好像有什么尘封了很久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不记得怎么会开始和仙道一对一练习的了,大概是自己去找他的吧,却总觉得主动的应该是仙道,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流川,我想我爱你”仙道的眼神不同与平日的嬉稽,认真地让流川枫感到紧张。“枫,也许我爱你很久了,不止是相识的日子,也许是几辈子了吧。”听起来有些荒诞的话,却让流川枫无法把“白痴”两个字轻易的骂出口,或者是相信了吧。
有些烦恼的拨乱自己的头发,流川枫抓起身边的篮球拼命的练习起来。作为一个篮球手,即使是有些单细胞的流川也明白运动量和运动时间的重要性。只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似乎只有不断的练习,才能抛开仙道的话语。
忘记了时间,只是发现自己抓球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跌坐在地上,手指触及那小小的Q版人像,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刺入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有一个机会来爱你吧……”
“我爱你啊……枫……”
“回来吧,枫……,回来……”
记忆的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呼唤着。
“如果你的机会用完了,你的灵魂就属于我了……”不知道是谁的话语,却带来无比的惊惶。
想见他,想见他,想见他……流川一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篮球馆的门被打开,休息日午后的阳光直直的射了进来。下意识的想用手挡一下眼睛,却在看见门口那个高大的有着特别的尖尖头发的身形时停顿了下来。手中的篮球再也无法抓稳,球击打在地面的声音在体育馆内回荡。
“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