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蜜月征文]醉

作者： 吟雪，收录日期：2006-04-05，917次阅读

刚下过场雨，林荫路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味道，微热的夜风恋恋不舍的依偎在面上，微微漫在鼻端的，是一路栽的花木的清香。
路畔，或明或暗的绿如浪涛般的延伸着，烘托出或深或浅的红。
这里，曾经是伟大的帝国，历史的尘沙曾经在这里漫天飞扬，蜿蜒美丽的台伯河悠悠流过无尽岁月，往昔的英雄人物曾经在这里演绎无数动人的传奇。
这里，曾经矗立着巍峨华丽的宫殿，曾经诞生过精妙生动的艺术，强大的帝国巍然屹立……
罗马。
两个年轻人正相偕漫步在罗马街头。
截然不同的气质，正如日之耀与月之华同现，偏偏又是相互辉映，无比的……和谐。
日耀者，煦暖耀目。
不是咄咄逼人，而是暖如煦阳。
修长的身体，挽清风，留明月。
与夜色同辉的黑发，清风顽皮的将它拨弄，微乱，却更添了他迷人的风度。
子夜般的瞳眸，写着傲视天下的自信。
月华者，清华出尘。
不是万种风情，却是不坠流俗。
挺直的身躯，似流水，若浮云。
比鸦羽更黑的乌丝上，点点星光跳跃其上，流光飞舞。
坚如盘石的眼绽着夺人呼吸的耀光。
这一双人，感觉上，像是占尽了世间所有的光华.
他们的名字，是仙道和流川。
罗马，是他们蜜月旅行的第一站。
仙道的视线，在流川脸上缠缠绕饶。
流川的手，与仙道紧紧相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生，只要握住了对方的手，那也就好了。还有什幺别的可求的呢？
罗马，是容易令人沉醉的城市。
有节奏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悠然响起，迎面驶来的竟然是一辆马车。这座奇异的城市，竟然奇迹般的还保留了这种属于古典的交通工具。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惊奇。
几分钟后，已是谈妥了价钱，仙道坐在车上，伸出手去，微微笑着，想把同行的爱人拉上车来。
流川微撇一撇嘴，嘴里低低一句“白痴”，自行扶住马车边缘跳上车去，却没拦住了仙道再一次突然伸出的手。仙道那只大手在他腰间轻轻一转，微微用了点力道，施力点却是拿捏得不差分毫，竟生生把毫无防备的爱人带到了自己怀里。
流川在他怀中抬起头来，漆黑如曜石的眼中闪着微嗔的神色，黑水晶一般通透，混着些小孩子似的懊恼，与又被算计的不甘，或许，隐隐约约的，还带着那幺几分明明是期待着的、却偏又不能宣之于口的甜蜜。清亮亮的眸，即使是恼着怒着也还是仙道心上的那个人独有的亮色，苍雪般的颊浮上几抹艳，盈润一如朝露、初霞。这样的眼，这样的神情，就有着那幺千种百种只有情人才能体会的缠缠绵绵的意，盈盈的流动在萦满了花香的空气中，映着天上点点闪烁的星子，好象小小的火苗悄悄燃起来了，很突然的，仙道就觉得，有什幺东西，在心尖儿上面，迂回……流淌……
忍不住就低下头去了，一点一点，感受着蝶翼般的睫毛在唇间微微颤抖的感觉，清清的，凉凉的，流川独有的味道，还混着些罗马街头特有的花的香味。
流转在空中的是今夜如许灿烂的星光，流转的是独属于罗马的迷情的气氛，流转的也是情人的絮语和呢喃。
月光如水水如天，清清楚楚照着的，分明是熏然的一双俪影。
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起打碎。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离分。
真想，就这样，与你完全融合啊。
车夫一拉马缰，得得几声蹄响，打破了这一刻的氤氲。流川肘部一用力，扎挣着立起身来坐在另一畔，仙道没阻他，却是悄悄的，挽住了他的腰。
眼波流转，红霞未消，略挣了挣，没挣开了去，到底是自己心上的人，任平时如何的冷心冷面，到了这份上，也不想太去挣扎了，感受着情人独有的触感，眉梢眼底不由得就有些丝丝缕缕的情意悄悄儿的漫了上来，倒也由着他了。
马儿整齐的踏着步子，车子向前缓缓行去。
他们在马蹄声中缓缓穿行于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穿越一幅壮阔的历史画卷，教堂、广场、钟楼、神殿、雕塑、喷泉、浴场、酒庄、宫殿、废墟，它们与现代化的文明奇妙的融合，形成了独具风味的罗马。
夜色醉人。
随着眼前景物的不断变换，仙道也在娓娓的向爱人诉说着由旅游手册得知的有关罗马的资讯：“枫，你知道吗？罗马城啊，刚好可以放进一个直径5公里的球里哦。S形的台伯河将罗马城一分为二。台伯河的西侧呢，就是世界天主教会的中心梵蒂冈了，而东侧呢，则是传说中罗马的发源地，就是以帕拉提诺山为首的七座山丘。你能相信吗？今日如此繁盛的罗马，它的前身，居然只是台伯河畔的七座山丘。就是由这七座山丘开始，这里作为历史的舞台上演了各种各样的连续剧，直到今天留给世人这幺多的遗迹名胜。山丘周围就是罗马皇帝修筑的城墙，几乎所有的名胜景点都在这座城墙以内天上。”
月光如水一般，流淌在广阔的广场上，流淌在沉寂的废墟上，流淌在尖尖的教堂上，流淌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也流淌在乘车而行的两个年轻人身上，照亮了这两个天下间最为契合的灵魂。
“这里，很美。”言简意赅，流川一贯的风格。
“是啊，”仙道低叹着，“简直就像梦一般美得不真实。”
马车忽的停了下来，车夫回过身来，美丽的景色使得他的心情也特别的好，他笑着用意大利语说着：“这里就是特莱维喷泉了。它是罗马名气最大、观众最多、最壮观的喷泉，前后一共建了三十年呢，来到罗马一定不能漏了这儿的。据说，往池中扔下硬币后，就可以实现重返古罗马的心愿呢。”意大利语有一种独特的调子与音韵，就像音乐一样动听，即使是由这个老汉说来，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引人入胜。
两人谢过了车夫，走下车来。
喷泉附近已经是聚满了观光客，也停满了马车，仙流两人穿过人群，走到许愿池边。
眼前是一泓幽蓝幽蓝的池水，美丽的蓝，沉谧的蓝，纯净的蓝……与漫天星子辉映着，随着观光客抛入其中的硬币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反射出莹莹水光，像是白日天空一般的蓝，却比之多了些厚重与亮色。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小贩兜售冰淇淋的声音，意大利的语调，如唱诗般喝来，自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旁边的细长枝桠上，不甘寂寞的开着些白白红红的花儿，清风一起，相偕相伴的，一起飘向了寄托无数人梦想的圣域，一瓣瓣的，浮在清清亮亮的水面上，倒也清新可喜。池畔长满了些不知名的叶子，青翠欲滴，摇曳生姿。
喷泉中央，一尊女神像雕塑得惟妙惟肖。
聚在许愿池畔许愿的人们，连绵倒影俱都映在一湾碧蓝清水中，硬币抛掷，涟漪朵朵。
月色横斜，灯影波光，一时晕在了一处，再分不开去。
波心荡，冷月无声。
但是，人间有情，千千万万的愿化作了浅浅涟漪，波心里荡开。
眼前只见得俪影双双，耳畔只听得絮语声声。
热闹如斯，也温暖如斯。
一片清辉浅浅的盈满了整个许愿池，越发衬得月下的流川清丽不可方物，泛上些困意的脸，映着碧波，倒似透明一般，惹得身边的人一时竟是痴痴的瞧定了他，舍不得转开眼去。
耳边少了仙道的絮叨，流川反觉得不对劲起来，于是揉着眼，偏过头去，用一双淡淡清清，似微风、如流水的眼眸望着仙道，却见那呆子又瞅着自己发起呆来，也不由得疑惑：“怎幺了？”
仙道一双眼只瞧着他，口里说着：“也不知这里的神可有这幺灵验，赐得这幺个天下无双的小枫给我？”
流川一瞪眼，似是要恼了，继而又缓了下来，道：“白痴，不是谁赐了你，是我自己寻着了你，你寻着了我。”
月色清辉中，一双眸子盈盈晶透。
仙道一时喜不自胜，只想着自己果真是几生修来，得了这幺一个人，便怎幺对他也是不够，口里道：“是了是了，原是小枫比我聪明些。既是寻着了你，我是再也不会放开了。”
流川心里一热也是感动，本就渴睡着的，眼下更是困意上涌，乖乖的由仙道抱了，合上了眼，不说话了。
能这样依偎着的，只有仙道啊，只有仙道而已。
仙道知他心意，只搂紧了他，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欢喜。
两个影子揉作了一处，安恬宁和。
时间，仿佛静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流川迷迷糊糊的听得仙道在耳边劝哄着什幺，勉强提起一点神，仍是闭着眼，接收他的声音，“小枫，听得到吗？张张嘴。”
懒懒的，却还是乖乖的张了嘴，嘴里冰冰凉凉的，又甜丝丝的，倒也不是粘粘滞滞的腻，而是清清爽爽的的凉，还是闭着眼，懒懒的问：“是什幺？”
“这里特产的冰淇淋，怎幺样？还喜欢幺？”看着他难得的可爱神态，仙道只觉得就这样看着他，心里也是欢喜。
一个“嗯”字还没来得及出口，流川就觉得身体被人突然碰了一下，头好象在仙道手臂上磕了一下，耳边只听得来人一迭声的“对不起”，便忍不住睁开眼看了，这一看，睡意便飞了个无影无踪。
原来一大块乳白的冰淇淋在这一撞之下，全糊到了仙道下巴上，乍一看，整一个肯德基老爷爷！
流川偏着半边脸儿，瞅着仙道此时的模样，紧抿着唇要忍住笑，却挡不住那丝丝缕缕的笑意从眉梢眼底漫了上来，眉梢弯成了一道月，眼里汪成了一湾水，碧波荡漾，生生的要把个仙道完全淹没，直忘了今夕何夕。
直到“三个铜板在泉水中”（罗马之恋的主题曲）的古老曲子悠悠响起，仙道才恍然回神，匆匆抽出面纸拭去了自己满脸的狼狈，指着眼前的喷泉，“既是来了这儿，好歹也许个愿吧。据说这里的许愿是很灵验的哦。”
“你信吗？”流川斜眼瞟他。
“这一刻，我愿意相信。”抬眼看定了自己心上的人，向来是习惯以笑示人的，眼下，却是一脸的郑重。
眼波纠结的缠绕，在空气中，无声的，交融。
流川转过脸去，“许愿吧。”眼波流动，盈盈含笑。
他们背对着泉水，默祷片刻，各自从肩上扔了两个银币。
叮咚，银币没入了许愿池中。
抬起头来，正对上对方的脸，仙道笑问：“许了什幺愿？”
“不想告诉你！”这样说着，眼中却是笑意涌动。
这一刻微凉的风，清澈的碧波，明净的月色，他们再不会忘记。

回到旅馆。
这家旅馆是典型的巴洛克式的建筑，房间内的陈设亦弥漫着浓郁的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情。
两套华美精致的意大利音乐风味餐摆放在金黄色调的几案上，冰凉的石板上亦是精美的壁画图案，还透着鲜香的气息，仿米开朗基罗的依据旧约九篇故事而画的创世纪在上了围裙的墙上熠熠生辉，复古的气息使人恍若置身遥远的文艺复兴时期。
它的地理位置极佳，由主卧室的两扇巨大的落地窗向外看去，遥遥可见废墟的轮廓。
居高临下，他们所处的17层位置几乎可以看到“罗马废墟”的全景。
代表罗马的三根白色石柱，尚挺立着，犹能隐约想见昔日的风采。但是，仍旧是荒凉着的，夜色中，触目可见的是断瓦残垣，残留着当年繁盛的遗迹。殿门是倾圮着的，石柱是斑驳着的，雕像也是残破着的……
遥想当年，繁华正盛，歌舞升平。
葡萄酒，琥珀杯，浮华颓糜。
而今，那些帝王呢？将相呢？美人呢？曾经豪华不可一世的地方，现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了断瓦残垣而已。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天上星群闪烁，苍墨的穹天，辽阔，而且遥远。
浴室的门一声响动，倚窗而立的仙道不由得回过头去。这一眼，视线就再也收不回来。
洁白无暇的身体裹在金黄色的浴袍中，松松的在腰间挽着带子，色调的对比越发衬得他肌肤如雪，胸口的肌肤在宽大的领口若隐若现；子夜般的黑发还带着些没完全擦干的水珠，在灯光下漾着晶莹的流光；莹润雪白的脸庞上，点着一抹冷艳的冰红，星眸溢满了醉人的波光。
他的自信和傲然绽放出一种唯我独尊的美态。
天界中，最狂、最炫、也最美的阿波罗。
在这梦幻一般的古罗马帝国，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在看什么？”流川走到他身边，看向落地窗外。
仙道吸了一口气，由后面环抱住他纤细的腰身，深深呼吸着爱人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看着它们，想着它们当年的样子。”
流川回过头去，和他深深的对看了一眼。
好像所有的心理屏障在一瞬间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悄悄的瓦解，无声的，细密的，却又是无所不在的，一如，那高悬的月，没有一个角落，会是它的光辉无法辉照到的。情感，水一般的流泻，流泻在眉梢、眼角、鼻尖……一切一切可以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如古井水，波澜不惊，却源远、流长，原始、而又直白……
能够这样了解，这样接近，在时间的间隙里，在古代与现代的短兵相接里，真实的拥有对方，感受对方，又岂只是幸运二字？
但是，这，是不需要宣诸于语言的吧。
沉默。黄金般的沉默。
不需要探究心头的温暖是源自何处，只要静静的，享受。
沉默，仍旧是沉默。
悠悠淡淡的小夜曲的声音，伴着随风而来的淡淡花香，轻轻浅浅，熏人欲醉。
天与海，在这一刻，相连。
流川黑亮的眸子忽的波光轻闪，笑意浮动，清浅，却又无涯。
“仙道。”
“嗯？”
“还想知道我许的愿吗？”几许狡黠。
“当然。”
“第一个，不要在上午九点前吵醒我。”天空的清看向大海的深，“第二个，不要在下午三点前吵醒我。”
“所以？”深海笑问。
“现在，睡觉。”天空的回答。
暗香浮动，春水兰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