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有奖征文]青玉案

作者： maplefairy，收录日期：2006-04-06，841次阅读

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
　　深秋时节，天气有些冷冽。庭院中的菊花虽开放着，却被秋风吹落了几片花瓣。各色的月季也没有凋谢，在寂冷的秋季仍显得高贵无比。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朗朗的读书声在寂静的大宅中如此孤独。随即便被打断了。
　　“二少爷，”仆人的声音恭敬的响起，“老爷吩咐我将这个书童给您带来，以后他就伺候二少爷您了。”
　　彰抬起头，看到仆人旁边的男孩，长长的刘海挡住了明亮的双眸，淡樱色的双唇，苍白的皮肤，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孔，素白的粗布衣衫包裹着略显单薄的身体。
　　摆摆手，示意仆人离开，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流川枫。”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
　　“枫啊，”彰转头看窗外，从他的角度可以将庭院如火般红艳的枫树尽收眼底。他将目光调回，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叫仙道彰，没有别人在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彰’。”
　　枫点点头。他并不怕彰，也不讨厌他，或许是那抹笑容像极了阳光吧，撕破秋的冷空气，将温暖点点洒下。
　　“你识字吗？”彰又问。
　　“嗯。”枫轻声应道。
　　“那帮我念词好吗？”彰也轻柔的询问，没有一丝命令的意味。他让枫坐在他身边，先帮彰磨墨。彰这时找好文章，摊开宣纸，枫将磨好的墨放在彰的右手边，拿起书卷。
　　“江枫渐老，汀蕙半调，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枫用清冷的声音静静的念着，彰用潇洒的字迹稳稳的写着。一切如此的和谐，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
　　枫住在了彰的房间，他的体质不好，寒冷的秋夜，常常听到他努力抑制的咳嗽声。１５岁，还只是个孩子啊。彰爱怜的让枫和他一起睡，只有这时，他过会用“少爷”这个身份“命令”他。握着枫冰冷的手，抱着比他纤细的身子，彰喜欢这种亲近。枫虽然挣扎过，但没有任何成效，也就任凭自己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了，两个人，总是更温暖些的，没有孤独，没有冷清。
　　彰对枫很好：让下人做衣服时总是吩咐多做一件洁白的衣服给枫；将好吃的东西偷偷带回房间给枫吃；从不让枫做粗重的活；总是放任枫睡很长时间的觉……而枫也只有面对彰时才有不同的表情，不再漠然。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彰是他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这么说，父亲和大哥要去德国一段时间了？”彰在大厅笑吟吟的说，他的身后站着枫。
　　“对。”彰的父亲温和的说，“彰，你要听二娘的话，别忘了好好念书。”
　　“是。”
　　“还有寻，这孩子我最不放心。”彰父又说，转向旁边的女人，“你也要常管教他。”
　　“我知道了。”这女人是仙道爱子，彰的继母。彰的生母在十年前去世，不出一年这女人便进了门，不久后生下了仙道寻。仙道蕴是彰的大哥，二人同父同母。
　　彰很聪明，因此深得父亲宠爱；彰很和善，因此深得仆人尊敬。相反的，寻很贪玩，因此总是被父亲批评；寻很吵闹，因此被仆人讨厌。九岁的孩子没有任何优点，只知道胡闹，又总是摆架子，从不学好，甚至去找蕴和彰的麻烦。彰自然知道始作俑者，但他只学学一笑了事，可蕴知道后一点情面都没给，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彰知道大哥的脾气，也有去劝他。爱子明白蕴和彰是一条心，原本因彰父喜爱彰而想把家业传给他就非常不满的她这下更为恼火，她深知自己惹不起蕴，便总想办法抱负彰。这下，机会来了。
　　爱子看的出来彰对枫的不同，宠溺与关爱在彰看枫的时候一览无遗，一个计划慢慢在她脑中酝酿。
　　初冬的一个下午，天冷的很，早上下了雪，雪化时更是一股冷气袭来，一个小厮截住了要回房去的枫。
　　“流川枫，二夫人找你。”
　　枫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了。
　　穿过一条幽深的小径，他们来到庭院后一个十分隐蔽的小屋，枫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然后门开了，后面的人把他推了进去。
　　爱子坐在椅子上，两个丫头一个给她捶背，一个捶腿。她的左右站了许多男仆人，他们手中都拿着木棍。
　　枫仍是面无表情，平静的眸子看不到慌乱，看不到恐惧，看不到疑惑。
　　“流川枫，你的确很漂亮。”爱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尖锐，在声调高挑时像针划过生铁。“难怪会让仙道彰如此痴迷。”她停了一下，枫仍是冰冷的样子，“可如果我毁了你这漂亮的外表后呢？他仙道彰是会继续把你留在身边，还是毫不留情的将你扫地出门呢？”
　　爱子满意的看到在听到自己将被毁时还是冷冰冰的枫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是眼瞳闪过一丝惊慌，尽管转瞬即逝。恶毒的女人嘴角扬起冷漠的笑。“上吧。”
　　所有的男丁都听命走到了枫的周围。爱子领着两个丫头从后门走了。
　　枫奋力反抗，明亮的眸子仍纯净到透明。他一点都不害怕，就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可一个１５岁的孩子怎能对付数个成年男子？木棍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叫喊，没有求饶，任雪白的衣服被扯破，任苍白的皮肤被划伤。
　　彰找不到枫，他找遍了庭院，可就是找不到。问过把门的仆人，得到枫没有出去过的回答。彰心急如焚。
　　“二少爷，”一个丫头好心的说，“今天下午我看到流川君和二夫人的一个小厮去了那边，”她指着通向小屋的方向，“您不妨去看看。”
　　“谢谢！”彰飞快的跑过去，他知道那间小屋，那是爱子动用私刑的地方，难道，枫他……？！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当他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如遭雷击。
　　枫不省人世的躺在地上，干净的衣服脏兮兮的，染了许多的血渍，漂亮的脸被划破，有很多伤口，嘴角、胸口…很多地方呈现青紫的淤痕，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彰的心头燃起怒火，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如撕裂般疼痛。
　　“枫……枫！”彰冲过去抱起他，怀中的人一点生气都没有，彰慌了，他试着弄清楚枫是否还活着，结果令他心安了些，横抱起枫，彰走出了这阴森的鬼地方。我要立即烧了这里！立即！还有，伤害了枫的人，你们等着！危险的笑浮现在彰的脸上。
　　请来了最好的医生为枫疗伤，医生什么都没问，只是把照顾枫的方法告诉焦急的彰。
　　送走医生，彰马上命人烧掉那间小屋，看到一向温和的彰第一次如此阴沉的脸色，仆人自然不敢怠慢。顿时，熊熊大火燃起，火光照亮了冷寂的冬天，爱子突然感到慌恐。
　　彰没有再纠缠下去，爱子终于感觉到复仇的快感。枫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庭院深深，主子们的事下人们没有敢谈论的。一时间，大宅也安静了不少。
　　痊愈了的枫依然冷漠，依然高傲，依然美丽，依然被彰细心的呵护。
　　一周以后，爱子的仆人们死了很多，都是男丁，都是在大宅外被人殴打至死，凶器都是棍子，可是比木棍厉害许多，更令爱子发惶恐的是，他们全是参加了围殴枫的人。
　　从这时起，女人才知道，可怕的不是蕴，真正不该招惹的，其实是那个每天以笑迎人的彰。
　　消息传到了枫和彰的耳朵里，枫无声的询问彰，彰亦无声的耸耸肩，然后响亮的念，“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
　　不久，德国那边也来了消息，一喜一悲。喜的是蕴在那里结了婚，并决定定居柏林；悲的是，彰的父亲因病去世，享年４７岁。
　　因彰父生前的话，彰一夜之间成了这大宅的主人。
　　彰很平静，枫很平静，爱子愤怒，寻仍是老样子，只有下人们最高兴。
　　彰开始管理这个家。聪明的他将大宅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事业蒸蒸日上，甚至比他父亲在世时还要好。
　　随着彰业绩的优异，枫的地位也一点点提高，而爱子和寻的身份却一点点下降了。仆人们知道彰与他们关系不和，渐渐的就不那么听从他们的命令了。于是，愤恨的女人又开始了行动。
　　眼见枫在这庭院中已有一年时间，他和彰慢慢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彰仍住在以前的房间，而枫也依旧没有搬出去。天冷的时候，彰还是会让枫和他一起睡。枫靠在彰的怀里，汲取着彰身上的热气，连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七夕的夜晚，从外面回来的枫和彰撞见了从他们房间里匆忙出来的寻，鬼鬼祟祟的神情让彰怀疑。
　　“寻，来找二哥吗？”彰微笑着问。
　　“嗯……不…我是……”寻不知如何作答。
　　而枫早已步入房间。细心的他发现了——装彰每日让丫头泡的茶的茶壶边沾了一些白色的粉末，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立刻断定。
　　寻被带进了房间。
　　“这是什么？”彰仍柔和的问，这语气却令那个１０岁的孩子心惊。
　　“二哥！我不知道！是母亲给我的…她要我把它倒进茶壶里！”寻全说了，止不住的颤，“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可是你敢把它倒进二哥的茶里，是吗？”彰问。
　　“二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寻差些就要跪地求饶了。
　　彰抬手轻轻抚了抚寻的头，“你回去吧。”只淡淡说了一句，便和枫进去了。
　　彰不想再管理这个家，既然那个女人这么想得到权力和地位，就如她愿吧。
　　于是，一夜之间，爱子又成了大宅的主人。
　　彰从此不再过问任何事，依然和枫过着平静的日子。
　　爱子有了新的男人，寻也学会了如何挥霍钱财，两人只会花不会赚。这年的冬天，大宅已经没落了。
　　仆人能逃的都偷偷溜掉了，只是还有几个去求彰，他们知道，只有彰才能救这个家。
　　彰没有反应，他很平静，枫也很平静，可是他没有接受。
　　终于，大宅彻底衰败了。爱子和寻欠了很多很多的债，这个元夕若还不清，债主就要将大宅清抄，变为自己的。
　　春节到了。
　　家家放起了鞭炮，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可仙道宅却冷清的不成样子。
　　仆人全部走掉了。
　　彰仍在写着潇洒的字，枫清冷的声音仍一如既往的响着，“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寻失踪了。爱子找了条白绫，在自己的屋子里自尽。
　　偌大的庭院一时间竟只剩两个人。
　　元夕到了。
　　这天枫很早就出去，没有叫醒彰，只是将被子为他盖严了些。
　　最后的期限。
　　彰看着这庭院，没有丝毫留恋之情。
　　菊花枝还在，月季还在，枫树还在，小屋的废墟还在，爱子的尸体还在。
　　债主领着一群人闯进来了，在死气沉沉的庭院中叫嚷开来。彰什么都没说，仍是笑笑的，迈着正常的脚步走出这个大宅，没带走任何东西。
　　看着仙道宅的匾被人拿掉，看着漆黑的大门被人关上，彰没有悲伤的感觉，这个结局早在他知道爱子派人殴打了枫的时候就料到了，或许比那时更早。
　　枫？枫呢？彰突然记起最重要的人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他要去找他，找到他！不管在哪里，那都是他唯一的寄托。
　　转身、快跑，还没走多远，彰就看到了一个人影，想必是在外面站了很久，苍白的脸被冻的通红，长长的睫毛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他向着彰伸出了自己的手。微笑着。冬日淡淡的阳光仿佛此时都聚拢到他的身上，明亮耀眼。彰也笑了，他快步跑上去，将那个人拥在怀中，没有犹豫——他从来就不曾犹豫过。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附注：柳永《八声甘州》
　　　柳永《卜算子慢》
　　　岳飞《满江红》
　　　李煜《浪淘沙》

后记：其实很早就想写这种氛围的文章了，想试试平淡到有些冷的感觉是怎样的，但仙流结局却仍是幸福的哦～
由于我是第一次写这样的文，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大人们多包涵啦～
我会继续努力的！有人喜欢我的文章，我很很……高兴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