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庭院 7-12
作者: 蓝天,收录日期:2006-04-19,1036次阅读
(7)
这天凌晨,阳光破云而出。
深深庭院里,人心惶惶。
女管家投井自杀身亡,因为她帮夫人隐瞒罪状。
夫人被带到大殿,她被判通奸罪,和码头上的苦力。
夫人有口难辨,证据确凿。
那时候,背叛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
大官决定,祭天之后,执行死刑。
祭天的日子到了。
仙道家还是热闹的,还是喜气的。
不愉快的事在今天必须忘记。
不干净的人在今天必须避嫌。
老人说
——性奴被天神拒之门外,天神不会搭理性奴的心愿。
住在凝冰里面的他,无所谓,天神早就遗弃他。
他信仰的只是天上的星星。
因而,他继续在阳光中活着,美着,等着。
没有忘记,心愿。
很简单。
——给我一双翅膀,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今年仙道家的祭天办得很成功。
彰的实力一目了然,得到承认还有赏识。
行刑的日子在初春的第一个休息日。
行刑前只有彰去监狱看她。
彰带了美丽的衣服,带了胭脂水粉,带了崭新的头饰,带了为她梳妆的佣人去。
她却像见到魔鬼一样,退到角落,她指着彰嚷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彰一脸灿烂的微笑,轻轻走过去,扶起受了惊吓的女人。
她挣脱,再次缩回角落,大叫:“不!不要!不要过来!”
彰吩咐佣人帮她打扮,她拼命的反抗:“不!我不要!我没有背叛!我不要死!”
佣人按住她,为她穿上美丽的衣裳,为她上妆,为她戴上美丽的头饰。
彰一直站在一旁看,脸上带着微笑。
她始终是女人,爱美是天性。
佣人退下,她已经安静下来,看着镜子中仿佛依然美丽的她。
彰临走的时候,送了她一句话:“血债血偿。”
她的报应终于到了。
她不该,不该杀害彰的亲生母亲。
她更不该,不该伤害凝冰里面的他。
行刑是在河边进行,众目睽睽。
她将被铁链捆住,扔进河水中溺死。
圣洁的河水可以把她可耻的行为洗涤。
她的罪会随着她身体的腐烂而消逝。
她的灵魂将下地狱,从此不再复活。
面对死亡,她再也没有恨。
依依不舍的是自己的爱。
她心里只有一句话,于是,她微笑的看着她的丈夫。
——“昭,我是真心爱你的,可是你心里只有他。”
他,住在凝冰里面的性奴。
她含着眼泪,带着微笑沉没。
她输了,彻底的输了。
直到死的时候,也没有为她哭泣的人。
在水中挣扎,她终于明白
——生命有多脆弱,稍稍用力就会粉碎。
她想起凝冰的他,那个美丽的性奴。
他依然冷漠的,美丽的,苍白的活着。
她笑了。
不久,仙道家的港口被海盗袭击。
所有的苦力都被海盗杀死。
彰很快解决这次袭击给港口带来问题。
仙道家的港口还是神奈川最繁华的。
夜晚,风潇潇,雨蒙蒙。
彰早早就来到凝冰,却看见哑巴低着头站在门口。
哑巴抬头看着彰,屋内传来刺耳的声音:“为什么不理我?!”
拳打脚踢,东西掉地粉碎的声音:“为什么你不对我笑?!”
彰知道那是昭。
门没有关好,缝隙之间,隐隐约约看见里面。
彰握紧拳头,指甲插进了掌心,血沿着手指滴到地上。
昭把他捆在柱子上,狠狠的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的眼睛注视自己。
昭吼着,像头淫秽的野兽在发情:“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他无可选择,那双清澈的明亮的眼睛第一次落到这个男人身上。
八年前,就是这个男人把他带到这个鬼地方。
他恨这个庭院!
他恨这个凝冰!
可,从他眼睛里面传出来的信息,却是讽刺嘲笑,仿佛他在说
——这个愚蠢的丑陋的男人真可笑!真可笑!
美丽的眼睛,犀利无比。
漆黑的令人害怕,深邃令人畏惧。
这是一双能够看到灵魂的眼睛,一双能看到本质的眼睛。
昭,别人眼中傲慢的出色的男人。
灵魂,不过丑陋不堪。
本质,不过禽兽不如。
裹在掩饰的金光身躯内,不过是一只懦弱的虚伪的不足挂齿的变形虫。
昭吓的抱着脑袋,跪在地上,大声喊:“不要看着我!不要看着我!”
这双眼睛像一把钩子,无情的撕开他的身体,掏走那血淋淋的灵魂。
昭,这样一个傲慢的男人,既然敌不过一双美丽的眼睛。
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动了凝冰,震动了庭院。
昭胡乱搅和,灯统统熄灭,剩下夜的苍凉,夜的无情,夜的血色。
树叶鬼魅的影子在风中摇摆,璀璨的星星在闪烁,天边的弯月割破天空。
血,从天空坠落。
昭抓起他的腿,发疯的拼命的毁灭的抽动。
他倔强的咬着唇,仍然活着,美着,等着。
门口的彰,无语离开。
这个与世无争的二少爷对权势不在洒脱。
这年,凝冰里面的他,已经二十岁。
他的长发没有了,他的美丽变的干脆利落。
他继续成长,继续在床上活着,美着,等着。
这时候,他有四个主人。
奇怪的是,其中的一个至今还没有碰他。
这天,他趴在青灰色的墙上。
他想起某个夜晚的安心,他闻到的温暖的阳光味道。
那个人总是笑,好像阳光的微笑。
仙道——彰,他只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彰身上拥有阳光的气息。
只有阳光可以温暖他那颗结冰的心。
(8)
昭有一些年纪了。
赢,彰,尹开始接手仙道家的事业。
人们可以预测。
为了金钱,为了权势,为了得到更多。
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了,兄弟面临自相残杀的局面。
深深庭院早已习惯这样的无形的厮杀。
人们知道只有一个结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盛夏炎炎的夜晚,神奈川热的像火炉。
深深庭院,只有凝冰飘着清凉。
彰和昭出门办事,赢和尹就跑去喝酒。
两个人喝的醉醺醺,拎着酒壶,蹒跚不稳的跌进凝冰。
哑巴大惊失色。
他却无动于衷。
他还是穿这长袍,还是那样冷漠的看着天空,对进来的人不屑一顾。
赢甩开手中的酒壶,酒洒在他身上。
跪在他身前,抱住他的腰,趴在他的腿上。
——“来,对我笑笑。我好苦,对我笑笑,好吗?”
尹一把推开哥哥。
坐在他大腿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
——“嗯……说你爱我,说你爱我嘛。快点说。”
他抬头看着窗外星辰,一语不发。
他的冷漠气坏了赢和尹。
兄弟两把所有的酒都倒在他身上。
他好像桌子上的菜肴,任人品尝。
赢从他身后解开腰绳,尹拉下长袍。
他又闻到熟悉的夜的腥臭。
本能的,他扭动身体,开始一夜疯狂。
躺在床上,他受着折磨。
身体像布娃娃,任凭摆布。
嘴唇贴上不同的湿润,同样恶心。
身体游动着不同的手指,同样冰冷。
延伸到体内的不同的异物,同样恶毒。
赢很野蛮,尹很温柔,可同样他们很残忍。
接二连三的痛,如同初夜,他能感到的只有痛楚。
可是,无所谓,他还是看着星星,活着,美着,等着。
一大早,彰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昭在半路生了一场大病。
深深庭院的人,都紧张兮兮,张罗这张罗那。
赢和尹匆匆赶过来。
昨天酗酒,今天迷迷糊糊的。
他们已经忘了昨天晚上的放肆。
赢和尹赶到昭的房间的时候,大夫刚刚离开。
彰看着他们,微微一笑:“父亲等着你们,快点进去。”
彰的微笑是那样无邪,那样善良,还有点倦意。
赢和尹点头,走进昭的房间。
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露出他应该有的诡异的笑。
中午,阳光洒进来,房间只剩下他。
哑巴在整理乱杂杂的屋子,蹑手蹑脚的,怕惊动了他。
屋子狼籍不堪。
椅子上,桌子上,地上,床上都沾满了粘稠的液体。
他白色的躯体布满了斑斑点点,深深浅浅,或紫或红。
他不在意,他只是渴望阳光照耀他,让他安心睡去。
下午落日的时候,彰来看他。
他爬上屋顶,迎风而坐,在屋顶看日落。
桔黄色温和的包围着他,显得很安详。
海风吹开他的长袍,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以及他略带瘀痕胸膛。
彰就这样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他。
如果,这一生就这样守着他,望着他,彰也愿意。
他发觉彰的注视,低头,同样安详的注视着彰。
注视……凝视,时间为他们停滞。
彰跳上屋顶,坐在他身边,问他:“在看什么?”
他抬起纤细的手指,指着天空。
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里有一只雪白的海鸥在自由翱翔。
他轻轻的说:“给我一双翅膀。”
彰再也笑不出来,多年来,笑容第一次僵硬。
他转头看着彰,然后说:“你不会给我。”
彰抓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心,说:“不要离开我。”
他抽回手,说:“我只想要一双翅膀。”
翅膀,飞翔的工具。
他只想要一双翅膀。
他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后,自由飞翔,无论天涯,还是海角。
彰有足够的能力给他一片自由的天空,却无法满足他的心愿。
彰知道,他渴望飞翔,离开这个庭院。
因为爱,所以不能放手。
凝冰有足够高耸的墙壁,他无法逃脱。
他的心被禁锢在庭院贪婪的性欲之中。
他不懂爱,他不需要爱。
他只想飞翔,飞离这个令他颤栗的地方。
他继续看着天空,苍白的活着,苍白的美着,苍白的等着。
大夫说,昭得了肺病,不能住在庭院,需要新鲜空气。
新鲜空气……
难道连大夫也嗅到了?
这到处是血的味道,又腥又臭又肮脏。
家族决定就把昭送到北海道修养。
尹执意要去北海道陪昭。
彰没有意见,赢也同意。
家族的一切事物交给彰和赢处理。
彰再一次向众人显示他过人的才干。
(9)
两年后,昭和尹回到庭院。
可,深深庭院已经完全变样。
从管家佣人的眼神,昭感到,庭院已经不属于仙道昭。
迎接他们的是庭院的新主人——仙道彰。
彰一脸灿烂的微笑,说:“父亲,尹,你们回来了。”
昭欲言又止,尹无可奈何。
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凝冰种了新的树种,那是枫树,秋天中最美的植物。
凝冰的他已经二十二岁。
他仍然美丽的令人震惊,只是更加苍白,更加冷漠。
他活着,没有丝毫温度,就像冰天雪地里面的冰雕一样透明冷酷。
昭回来了,已经无法主持家族事业。
赢到了结婚的年龄。
这个时代,结婚是一个男人必须做的。
不管有没有爱情,只要门当户对就可以。
昭为他物色了一个女人,是城主的女儿。
同样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如天边的月亮。
赢在凝冰喝酒,显得那样无奈:“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
他仍然坐在屋顶,看天空,看白云,看大海。
赢一跃而上,用力捏住他的脸颊,叫:“为什么你对我总是这样冷漠?”
他没有挣扎,没有说话,仍然坐着。
赢一下把酒壶摔到地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性奴。躺在床上任人蹂躏的畜生!”
——“哼!你不要清高了。你在凝冰的十年,给人干过多少回?”
——“你以为你很干净吗?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世界上最肮脏的性奴!”
——“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性奴,一只性奴!”
——“哈哈!”
他无所谓,继续看着天空,看着白云,看着大海。
他还是那样活着,美着,等着。
赢被踢下了屋顶。
深深庭院,只有一个人有胆量这样做。
赢狼狈的撑起身体,指着屋顶的人,大笑起来。
——“彰,可怜的弟弟。你居然为了一个性奴伤害你的哥哥?”
彰依然是那灿烂的微笑,依然是温柔的口吻,依然是风度翩翩的语气。
——“赢,你喝醉了,明天还要去见城主,找点回去休息吧。”
赢冷笑,问:“彰,你是不是爱上他?”
彰没有回答,只是牵起他的手,在手臂落下一吻。
款款深情,谁人可比。
赢狂妄的大笑“恶心!你居然爱上一个畜生!哈哈!哈哈!”
彰不怒,反而诡异的笑了,静静的说:“赢,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赢突然止住了笑,身体止不住颤抖。
屋顶上的彰,搂着他,看着赢,只是在微笑。
至今,赢依然无法忘记那抹令灵魂都颤抖的微笑。
赢娶了城主的女儿。
婚礼进行那天,神奈川张灯结彩。
赢成了神奈川的明星。
洞房夜,赢竟然思念着凝冰的他。
身下的女人比不上他。
比不上他美丽,比不上他冷漠,比不上他苍白。
赢笑了。
可怜的何止彰一个人。
爱上他又何止彰一个人。
凝冰里面的灵魂早就征服了深深庭院的大少爷。
只是,懦弱的不敢去承认罢了。
今夜,赢想通了,明白他致命的吸引力在哪里。
他是性奴,这个社会最卑贱的生物。
可,他的灵魂是如此高贵,神圣不可侵犯。
凝冰里面的他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因为他从来都是那样的活着,所以他永远苍白而美丽。
赢,输了。
深深庭院最后的胜利者是彰。
彰带着喜酒,走进凝冰。
三分醉意,七分情迷。
他还是坐在椅子上看星星,活着,美着,等着。
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开蒙蒙的纱帘。
他身上带上月亮的皎洁的银色。
彰张开双臂,搂住他。
他微微动了动。
彰天真的笑着说:“我给你一个名字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名字,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作为人才有的特定的标志。
如果,他的名字是彰给的,他愿意接受。
彰,有阳光味道的人,能滋润他那颗枯死的心。
他不懂爱,可,他已经爱上了阳光。
彰拉着他手,步履不稳的走出屋子,指着枫树说:“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他摇摇头,第一次主动伸手扶主他身边的主人。
彰偎依在他身上,心里有说不来的幸福。
哪怕这只是昙花一现,彰也不在乎,说:“那是枫树,能染红整个山林的枫树。”
他不出声,静静的看着那形状奇怪的叶子。
彰抬起他的下巴,凑近点了一下“你的名字,叫枫。流川枫,好吗?”
他水灵灵的眼睛第一次闪过愉快的光。
彰安心的睡过去,梦中喃喃自语:“枫,你以后就叫枫。枫,枫。”
他得到了名字。
他望向那枫树,枫树背后就是青灰色的高墙。
他能听到墙后面海的浪花声。
他依然没有翅膀,依然没有离开凝冰,依然生活在深深庭院里面。
他还是一个性奴,只不过他有了一个名字。
名字不是翅膀,不能飞翔。
可,他喜欢这个名字。
(10)
深深庭院换了一代主人,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改变。
管家还是以前管家,佣人还是以前的佣人,奴隶还是以前的奴隶。
唯一改变的是,庭院有了新的女主人。
雨,彰名义上的妻子。
三年时间,凝冰的枫树已经成林了。
枫也完全长大了,今年他已经二十五岁。
他的美丽变成妩媚,他的冷漠变成淡漠,他的苍白变成缥缈。
他已经到了性感的年龄。
现在他只属于一个人。
这座深深庭院的主人,仙道彰。
昭已经老了,再也没有力气找他。
赢已经畏惧了彰的微笑,再也勇气没有来凝冰找他。
只有尹还是蠢蠢欲动,还有走进凝冰的勇气,还有占据他的力气。
毕竟,尹以为彰还是疼他的。
尹走在庭院的小路上,哼着小调,小路通向凝冰。
突然,一个声音温和的说:“要去哪里?”
彰从小树旁边优雅的走出来,身上映着树叶的影子和光斑。
尹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随……随便走走。”
彰走过去,揉揉尹的头发,温柔的说:“不要撒谎了。二哥什么时候被你骗过去。”
尹那份畏惧越发强烈。
彰掠过尹身边,步向凝冰。
尹本可以继续走过去,可是彰最后的话令尹完全停下步子。
——“以后不要再去凝冰了,知道吗?”
依然很温柔,依然很宠溺。
可,尹却听见决裂的威胁。
彰往日那些疼爱好像过眼云烟,以去而无踪。
夜里,尹无法入睡。
三年他不曾踏入凝冰,因为二哥的话。
今夜,他决定去找凝冰的他,那个美丽的人。
哪怕彰今天的话还在心里震荡。
可,尹依然天真的相信彰,还是那个什么事都护着自己的二哥。
尹错了,完全错了。
凝冰挂着灯笼,柔和的桔黄色的光在他脸上凝聚。
尹站在凝冰门口,吃惊的望着里面的人。
他蓄起他的长发,他依旧穿着一件白色长袍。
他好美,他的美已经不是多年前的青涩。
他好冷,他的冷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冰霜。
他好白,他的白已经不是多年前的无血色。
他已经完全长大。
他已经拥有令人窒息的魅力。
枫已经不是懵懂少年。
他知道来了人,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却依旧不理会。
深深庭院,他只在意一个人的到来。
所以,他不理会,继续看着星星,活着,美着,等着。
尹缓缓的走过去,桔黄色的光拉长尹的影子。
他还是那样冷傲。
尹拉开他的长袍。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星星。
尹俯下身子去吻他。
他没有避开。
尹看见凝冰屋子里走出来的人,是彰,他微笑的说:“尹,怎么这样不听话。”
尹立刻把他的长袍拉好,退后好几步。
彰走过来,亲吻了他的脸,对尹说:“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来凝冰了吗?”
尹不敢啃声,尽管彰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
彰豁然一笑:“你忘了?”
尹立刻点点头,连声解释:“二哥,我忘了,我真的忘了。”
彰继续微笑:“那么你走吧。不过,不要再忘了,事不过三的道理你懂吧。”
尹撒腿就跑。
彰抬起枫的下巴,说:“枫,你只属于我。”
枫微微张开嘴巴,眼神平静。
彰吻上枫。
缠绵的吻,浓浓的吻,烈烈的吻。
枫闭上眼睛,享受彰带来的意乱情迷。
彰探进长袍里面,抚摸着他的身体。
枫微微喘气,发出嘤嘤的呻吟。
哑巴不好意思的退下去。
只有彰来抱枫,哑巴才感到害羞。
因为枫的举动性感无比。
不是出于本能的迎合,而是心的释放,爱的享受。
哑巴知道,枫已经爱上深深庭院的新主人。
枫叶沙沙,风中夹着雨,点点滴滴之间透露着爱与欲。
可,枫依然没有改变,他仍然活着,美着,仍然等着。
即使这里有了幸福的光景。
即使这里有了温暖的阳光。
凝冰仍然是一个地狱,关着他。
在凝冰,他永远是一只性奴。
无论这里的主人如何爱他,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一个性奴,拥有名字的性奴,他什么都不是。
没有忘记心愿。
很简单。
——给我一双翅膀,让我飞离这个鬼地方!
躺在床上,他享受甜蜜的结合,痛楚背后的快感。
却依然用他的方式活着,美着,等着。
流川枫。
只要留在深深庭院。
他依然是性奴。
(11)
她嫁进仙道家是在一个雨天。
她的名字也是雨。
雨深深的爱着她的丈夫。
彰,神奈川最有能力的男人。
嫁进来后,雨才知道彰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一个人。
凝冰的性奴,流川枫。
彰不爱她是肯定的,除了洞房花烛夜,彰再也没有在她的床上过夜。
雨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知道如何讨好庭院的人。
一年的时间,深深庭院上上下下都听从她的使唤。
可,她明白,如果她不是彰的妻子,纵然她有多厉害,也不过是配角。
彰,这个深深庭院真正的主人,默默控制一切。
雨曾经来过凝冰,她没有犯过去的夫人错。
她是聪明的,所以她知道不能伤害凝冰的他。
深深庭院只有她知道凝冰的性奴的名字。
当她走进凝冰的时候,她就看见枫。
她自信她的美丽,却自认比不上他,即使枫是面无表情的。
那年,枫二十四岁。
夜里,雨悄悄到凝冰,发现来的不只她一个。
雨,躲在凝冰的巨石后面。
她完全怔呆住。
凝冰的枫树挂满灯笼。
桔黄色的光洒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
地上铺了白色的床单,旁边停着几只飞蛾。
躺在上面的他们,是那样陶醉。
彰温柔的大手在占据躺在身上的背。
枫热情的吻着彰,性感无比。
如此和谐的拥抱,如此美妙的背景,如此相爱的他们。
偷窥的人们妒忌的妒忌,愤怒的愤怒,可仍在心里大喊:“好美!”
盛夏夜,蝉儿叫。
他们旁若无人的在灯光中欢爱,深陷在醉迷的空气里。
彰脸上的色彩原来可以那样明亮。
彰的笑容原来可以那样宠溺。
雨,想起那个夜晚,她的丈夫对他的冷漠。
心中的嫉妒成了憎恨,她恨这个能够取悦她丈夫的性奴。
可是,不能否认他很美。
他的美不是世俗的美,而是那种不管什么人见了他都会深深的为他着迷的美。
他的美来自灵魂,他的灵魂太耀眼了。
到底那是什么光辉?
雨
——从来没有见过十二岁的他。
——从来没有见过躺在床上被无情撕裂仍无声的他。
——从来没有见过趴在高墙聆听海的声音的他。
——从来没有见过在屋顶看日落的他。
——从来没有见过雪中血淋淋的他。
所以雨并不明白,无论她如何耍手段,他依旧能活着,美着,等着。
枫醒来的时候,彰仍然躺着。
那是凌晨,所以天色是混浊的蓝色。
枫静静的看着天空,已经黯淡下来的光芒。
彰挪动了手臂,环住枫的腰,浓重的声音在说:“看什么呢?”
枫不回答,他依然在等,等天边一颗星星坠落。
彰知道,他的枫在等,等天边一颗星星坠落,说:“不要离开我。”
枫转过身来,仍然疼痛的身体在磨蹭中惊动了彰的欲望。
彰只得叫道:“枫,不要……”
枫已经吻上他,甜蜜的吻中是痛苦的眼泪。
彰收紧手臂,离开枫的唇,似乎在梦呓,他说:“如果可以,我们一起飞吧。”
枫瞪大眼睛,彰已经重重的吻下去。
意志离去的时刻,枫懂得,那不过是一句空言。
可,仍然期待插上翅膀飞翔。
彰看着睡着的枫。
拨开他的发,喃喃自语
——“你真的那么想离开吗?可是,对不起,我不能放你飞。”
折断翅膀的人,给于他一片天空。
可,他已经没有羽毛翱翔。
彰走了,哑巴走进来。
他躺在床上,如同以前一样享受阳光给他的温暖。
哑巴明白,原来,他没有变,他还是那样的活着,美着,等着。
彰能给的是幸福。
彰却依旧不能给他自由。
比起幸福,他更渴求自由。
因为他已经受够了被侮辱被强暴被折磨的日子。
他的美丽,来自他充满等待的心。
他的等待,依靠他渴望自由的灵魂。
他的自由,掌握在那个爱他的人手里。
他无力趴过高墙,他无力冲出欲望的监狱。
因为,在深深庭院,他永远是性奴。
他执著,他固执,他努力的活着,美着,等着。
雨开始计划。
聪明的女人开始实行天衣无缝的计划。
她要杀了那个凝冰的性奴。
因为她害怕那个人体内白亮的灵魂夺走她的一切。
雨,深深的爱着彰。
昭终日在凝冰门口徘徊,他无力走进去。
赢夜里偷偷在凝冰门口窥望,他没有勇气走进去。
尹不时静静在凝冰门口站着,他没有胆量走进去。
凝冰,曾经是这三个不同的男人挥洒欲望的地方。
今日,却成了这三个男人一个不可侵犯的世界。
昭,赢,尹终于知道。
其实,彰一直是默默守候这里的恶魔。
从开始到结束,从来没有离开凝冰半步。
秋天,枫树的叶子转红了。
血一般的红色,随风飘散,在天空漫舞。
可,没有一片枫叶能够飞过高墙。
风没有带走它们。
(12)
如何衡量爱。
深深庭院,没有人懂。
爱,是什么?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连最有能力的彰都不能回答。
独占的欲望似乎在这深深庭院很普遍。
凝冰还是无人敢打扰的地方。
枫还是住在里面美丽的……性奴。
他依旧每天坐在屋顶看天空。
有时候,他仍然趴在青灰色的高墙聆听海的声音。
他还是那样的……
夜里,彰会来到凝冰。
凝冰总是挂满灯笼,枫总是在灯笼旁边。
飞蛾扇动的翅膀,影子在振动。
枫一动不动的看着飞蛾。
彰也一动不动的看着枫。
思考,到底他要的是什么。
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动摇,给他一双翅膀吧。
挣扎,他是否会回来。
默认,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苦笑,给他一片天空,又有什么用。
彰静静的站着。
枫静静的看着。
多少个夜晚,他们只是这样沉默的浸泡在桔黄色的灯光。
天空很大,却溶不下妒忌。
地狱很远,却听见罪恶的呼唤。
情人在眼前,却不懂好好的照顾他。
因为,始终不能给他想要的翅膀。
神奈川迎来又一个祭天。
同样热闹,同样喜气,同样天神给予祝福,同样天神遗弃性奴。
彰沾了一身的酒气,还有女人的芬芳走进凝冰。
枫只是看他一眼,无所谓的。
彰有点步履不稳走到枫的面前。
枫微微挪开身体,不喜欢他身上带着女人的芬芳。
彰没有过分,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侧躺在他肩上,说:“我好累。”
累,当然觉得累了。
在外边,家族的事业多的压死人。
在里面,每天还有思考同一个问题。
爱,是什么。
成全他,还是继续让他待在自己的天空?
枫……不要离开我,好吗?
可是,这是心甘情愿的吗?
枫侧了一下身子,站起来,说:“去洗澡吧。”
彰牵起枫的手,说:“好啊。我要你……”
枫突然抱住彰。
因为彰哭了。
今年二十六岁的彰,无端的哭了。
记忆中,彰只哭两次。
一次是他亲生母亲被活活折磨死的那天晚上。
另一次就是现在牵着枫的手幸福的走向澡房的晚上。
眼泪是记忆的钥匙。
只要一掉下来,就开启了记忆的大门。
想起来的是令人不堪回忆的往事。
——在床底看着母亲被几个男人活活糟踏死。
——在月色妩媚的夜晚看见父亲兽性的掠夺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身体。
——在床沿边上抚摸那鞭子的伤痕。
——在雪地看见血淋淋的他。
——在女管家的屋子用她的家庭威胁她。
……
一切一切,按照因果循环的发生。
犯下罪孽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所以,昭在四十岁的时候大病一场,从此不再有力气寻欢。
所以,赢在结婚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同样可悲的爱上了一个性奴。
所以,尹在凝冰调侃性奴的时候,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那么,彰呢?
彰,一个策划了一切一切的男人,深深庭院的新主人。
他得到什么惩罚?
在他二十六岁的时候,他才明白
——一身光辉的他,同样可怜,可悲,可恨。
枫,深深庭院里面,唯一一个坦然面对天也无惧的人。
他无法选择的堕落生存着。
可,他选择着自己的生活方式。
走过来的路肮脏的不能回头看。
但,在这庭院的十五年,他仍然美丽的,苍白的,冷漠的活着。
他的灵魂永远在深深庭院里面,活着,美着,等着。
枫紧紧的搂住彰。
此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爱他的。
彰紧紧的搂住枫。
此刻,他才能准确的找到,枫那苍白的灵魂。
不管拥抱有多么的吃痛,他们不愿放手。
让骨头粉碎也在所不惜。
只要抓住这一刻的结合,最完美的结合。
眼泪,停了。
一夜激情继续延伸。
那一夜,他们几乎疯狂的索求。
直到,耗尽了所有的体力……
这年秋天,雨开始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
一夜间,庭院的所有奴隶全部死去。
他们住的地方,血液,脑浆,迸的四处都是。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像是野兽的行径。
目睹一切进行的是隐藏在深处的彰。
他很清楚是谁所为。
可,他没有阻止。
因为那个女人彻底的激怒了他。
清晨,雨婆娑着眼泪,到神坛祈求天神的保护。
祭师煞有其事的大张旗鼓,轰轰烈烈的走进深深庭院。
彰出来迎接,笑容透露出一丝威严。
祭师不敢硬闯,即使他们拥有强大的权力。
因为彰在微笑。
雨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说:“妖精!妖精把所有的奴隶都吃了!”
彰,故意的走过去,安抚妻子,说:“你又在做噩梦了。”
动作极其轻柔,仿佛真的很疼爱他的妻子一般。
眼神很凝重,仿佛真的在心痛。
雨挣脱开来,显得那样没有礼貌,她开着奴隶的房门,嚷道:“你们看!”
奴隶的尸体还在,还是令人恶心的存在。
彰没有惊讶,吩咐下人处理。
彰在祭师的耳边轻声的说
——“你们帮我做场戏,我不想别人知道内子是一个……你们看到了。”
事实摆在眼前,这个社会从来都是相信男人的话。
神奈川传出谣言。
仙道家的夫人,仙道雨,是个疯女人。
深深庭院里面的雨,暗暗偷笑。
雨的计划成功了。
她了解她的丈夫的聪明程度。
可惜,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比她更了解她的聪明程度。
凝冰的红叶在院子里面堆积。
深深庭院换了一批新的奴隶。
第二年的秋天,还是红叶的季节。
深深庭院再次发生血案,再次换了一批新的奴隶。
城主的女儿活活吓死了。
终于,有人干涉进来了。
好戏即将上演。
那年的秋天,一切都如所料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