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谈 1-2
作者: 蓝天,收录日期:2006-04-19,802次阅读
第一章 举国大庆 奉命求酒
寒郡者,文雅之地也。
东临枫山有一人家,姓流川,长久以来以酿酒闻名,且听江湖书人言:十年博得一家辉,不及流家一杯酒。
好酒如好字,物以稀为贵,流家酒更难求也,何哉?
流家酒一年产一坛,用的是出生太阳未蒸发之露水,野竹林中未成年之嫩竹,瑞雪过后未落腊梅之花蕊,春未夏初水莲之幼枝干,诸如此类,还有甚许未得之秘方,种种混合,熬上了那个百来天,不断火候,不见日光,完则封好存放于枫林大树根上,与大树同饮自然之气息,受日月之恩泽,五年过后才得以重见世人,方是时,酒香千里,求酒人不计其数。
流川家第十一代当家之子,单名枫,字醉红,别号冷灵子,方年刚满十八,正值翩翩少年,风流倜傥。
京城者,神奈之都也。
仙道宪为当今丞相者,膝下有一子,取名彰,字郁枫,自号风流雅士。京城有名的才子是也,文才武略是样样精通,十八样武艺也无一不懂,那一手六分半字更是天下无双。(正楷为八分字,介乎于正楷和隶书之间的成六分半字。)
神奈十年风调雨顺,老百姓是过上了好日子,眼看神奈王六十大寿将至,各大官员纷纷准备贺礼,老百姓也准备召开盛大的庆典。
今日,仙道宪下朝回府就现心绪不定,双手握于背,在大堂踱来踱去,仙道夫人见状立即唤儿前来,仙道姗姗而来,见父亲如此烦躁,心里盘算了一下也就悟出了缘由,便温和安慰母亲,说儿自会解决父之愁,夫人便也安心下来,退回内室。
仙道步入客厅行礼,仙道宪见儿来大喜,命其与之一同信步于别园,在心益亭坐下,正是好花时节,宪却无心赏湖中荷花,望远而问:“吾儿知父何所愁?”
“爹为大国丞相,所愁固然是国家之忧。再过三月便是当今圣上大寿之期,爹,于当今宰相,您必要费心于盛典之事,于知己好友,您也要烦心送何礼给圣上。礼过轻,显得我仙道家吝啬;礼过重,又似献媚取宠;礼太俗,也不能上大殿之堂;礼太华,圣上又不好。故爹要送之礼,不轻不重不俗不华,要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又要圣上爱之,好之。实在难为呀。”
“知我者非儿莫属。以儿之见,为父应送何物?”
“儿曾听爹说,圣上最爱天下美酒,好喝天下美酒,不知此事当真?”
“正是,正是,圣上好酒如命,美女佳丽不及一杯酒更令圣上龙颜大喜。”
“以孩儿之见,爹送酒为妙。”
“唉!儿殊不知,为父也曾想过此道,可那皇宫中早就藏满天下好酒,哪里还有酒是皇上未尝过的呀。”
“爹这就错了。孩儿之师傅游四国,寻八方,曾听说寒郡有一流家酒,天下最难求之酒,其香醇更是奇妙,一年出一坛,每出一坛时,酒香千里,求酒人也千里遥遥的赶到流川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只求得一口酒。”
“哦?真有这样的奇酒?”
“儿曾有幸在师傅那品得一口,真是旷世好酒,酒醇而清,如小溪流水般清澈,入口是微凉,舌尖触之立即嗅到野竹清香,那感觉就如雪地突遇梅花般,是又惊又喜,顿生喜欢之情,酒在口中流过,如烟云飘过,似幻似真,落下喉咙时,那重重的酒香就突然冒出来,令你意犹未尽,欲喝第二口,重新体验其美妙。而且此酒永不醉人神志,不过轻闻一二就能夺人之心志也。”
“果真有奇酒,太好了,吾儿真是帮爹一大忙啊。”
“爹,这些日子,您忙于公事,脱不开身,就准许孩儿为爹求酒吧。”
“这也好,就让你去了,记住要快去快会,求不求到也得赶回来,知道吗?”
“是。”
等仙道宪先行回屋,彰仍在心益亭,看似专心赏花,实为暗地自喜。若知寒郡流家酒味如何,怎会不知流川当家人之传言。
江湖盛传,流川家当家位位是惊世奇人,不是武功盖世,就是才学出众,仙道于此早有所闻,且早有所图一探究竟。可惜身为丞相之子,是家有家规,再怎么任意枉为,也不可随心所欲,故此事只能一直惦记于心,如今机会到了,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去了见识流川家第十一当家的风采,仙道心怎能不喜。
次日,仙道带上几名家丁,送礼之物,乘雕花粉图龙凤大舟,悄然沿湘北江往下,赶赴寒郡枫林流川家。
第二章 初到寒郡 初逢佳人
七月初天晴,烈日高照,顺浪而行,仙道一行人不足七日功夫已到寒郡。
宏观寒郡实在别具一格,位湘北江边,水道交错相通,桥架当中,青灰石道蜿蜒细窄,勉强能行一马车,寒郡居民也以船代步,乘舟过往,果真是小桥流水人家。
仙道一行人,暂住观灯阁,安排妥当,置好物品,仙道也知下人心思,便放假一天,让他们游游这奇异水城。
仙道本是好乐之人,怎能安坐于观灯阁磨时日,欲坐轻舟,沿水道游城,便独自出门也不灭心中兴致,说运气好还真是好的不得了,竟遇到能言善辩之船夫。
船夫驾船稳若泰山,仙道坐于船头,赏路边风情民俗,走了一段,船夫边撑船边笑语:“公子一身气派,怕是京城贵人。”
“嗯?老人家果然见识甚广,晚辈正是京城来者,名为仙道彰。”
言至此,各位不禁纳闷,堂堂丞相爷之公子怎会对一个船夫彬彬有礼?原是仙道刚出观灯阁,即刻闻悠扬歌声自远渐近,音色铿锵有力,似练武之人,且功力深厚莫测,原以为是持剑大侠,正好一睹风采,谁知串入眼帘只有普通船夫,仙道深味船夫,虽着粗衣斗笠草鞋,实不可掩饰船夫之气宇不凡,纵使白发染鬓,弗现衰退之相,双眼仍是炯炯有神,仙道便知此人非同凡响。付钱上船,一直不语,静观风景,是以静制动之策也。
“不知郁枫公子来寒郡小城所谓何事?”
“不瞒老人家,晚辈是为了流家酒而来的。”
“哦?流家酒八月初八方开坛,公子来的未免过早了。”
“早闻水城风景如画,早来也无妨,正好趁机造访南方秀丽,好让我这个北方人领会南风山水之妙也。”
船夫仰天一笑,扬声继续唱着南方调子,更添水城恬静。
舟行一段,船夫问道:“公子再往前去就是枫林流川家了,不知公子何去何从?”
“这,不知流川家水域能否擅闯,若可固然是想去见识见识。”
“公子言过了,那流川家只是寻常大户人家,不是皇亲国戚,哪里有那么多规矩,那么多可与不可的。公子既想去一探究竟,那老夫自然为公子领航。”
舟直游,过拱桥,转东向,豁然开朗,眼前竟出方圆见百大湖,湖面如镜,湖清见底,内有鲤鱼闲戏,郁葱小岛缀于湖央,形若月牙,鸟瞰定似无暇翡翠嵌攘,美不胜数。细观之,陡峭之顶,立黑漆木樑大宅,高雅幽静,与林相协,一侧露山而悬空,巧夺天工,精致栏珊围边,想是可观寒郡全城之佳地也。
“那岛就是流川家所在,人称仙枫月,此湖也有名堂,名霖湖。”
“仙枫月……霖湖……好,实在维妙维俏,不知谁名之?”
“这霖江是第一当家起的,而仙枫月就无从得知了。”
突风起云飘,水面荡漾,涟漪阵阵,闪闪烁光。遥远琴声莫名响起,随风而飞,潜入船上人耳,音色清脆,柔若细水,绵如蜜糖,如梦如幻,湖中回荡。
仙道正听之入迷,然总觉得缺了什么。
船夫大笑,曰:“好一曲《凤求凰》,美则美矣,可惜呀可惜,那冷灵子不懂风花雪月之情,未尝人间烟火之味,奏不出惆怅之情,期待之心绪。”
“老人家果然非同常人,敢请老人家明言身份。”
“公子,老朽且为粗野船夫,只是略通音律,乱说一二,不足公子挂齿。”
“既然老人家不愿明言,晚辈也不勉强。不知晚辈可否上仙枫月一游?”
“若公子能得主人家允许自然可以。”
“那晚辈献丑了。”
仙道自船头立起,面向仙枫月,运内功,用千里传音道:“在下京城仙道彰,初到此贵地,咋看如视仙境,心血来潮,不知能否允许在下上岛一游,不碍主人家,只需主人家答应一声。”
琴声顿了顿又起,抚琴人用同样的方法传告仙道:“既然是风流雅士亲临溅地,那就请便。”
船夫驾舟于码头行,至码头,船夫未下船,仙道独自儿走进枫林。
夏日天,枫林如他树绿油油,弗秋之风采,血染山丘,却多夏之别致,青灰石道弯弯曲曲,如诗中灵,画中魂,牵引人心,慢上游,两旁密林静谧,四周鸟语花香,林间回荡冷灵子之琴声,若说此为世外桃源,也不足为夸张之言。
此时,仙道不知,码头出现红衣女子,貌若天仙,态比杨柳,气似牡丹,步履轻盈,婀娜多姿,此女子便是流川彩子,流川枫的亲姐。
“爹,多日不见,您还是老当益壮呀。”
“哦?是彩儿。”
“这会儿,怎么当起船夫来了?”
彩子边说边斟清茶递于船夫,船夫接过,不急喝先凑近闻之,一阵阵雪山清香,不禁露出欣慰一笑,茶初入口舌颇为苦涩,近喉处则甘来,落肚更甜生,忽一阵清凉从肚子升起,花香提神,茶香醒脑,是夏日好茶也。
“定是枫儿沏的龙冥。”
“爹,您就爱喝枫沏的龙冥。”
龙冥本是花茶,采自云海覆盖雪山顶之龙冥花,分开花瓣,洗净粉蕊,列日暴晒,用火烘干,反复炒脆,装好,藏入阴暗处。喝时,先煮一壶沸水,再放入适量龙冥,迅速掩盖子,用厚布裹好,即放入冰水中,片刻提出,拨去厚布,揭开盖子,若龙冥无影,水色变蓝,透明若一潭浅池,清香四溢,即茶以泡好。咋眼一看,觉沏龙冥简单易懂,但要做出一杯好龙冥,可是费神费心,样样要做到恰到好处,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不可,早一分不可,晚一分不可。
“枫儿,肯为爹花心思,爹当然爱喝。”
“可他就是不愿送,这腿脚功夫还得我忙。”
船夫捏了捏彩子鼻尖,甚是慈祥,曰:“若是枫儿送茶,那茶就没有其滋味了。”
“为何?”
“枫儿天生一身寒骨傲气,给人锐利冷酷之势,他不像是送茶人,而彩儿就坦荡大方,给人聪慧明媚之感,正好是知书达礼的送茶人。”
“爹就爱取笑人。对了,爹今日带了个什么人上岸?”
“仙道彰。”
“就是当今丞相之子,京城第一才子?”
“正是。”
“爹这么做是为何故?”
“随心所欲而已。”
彩子笑笑,心里念着爹就是那人间神仙也,却不知老者心中他想。
父女皆笑而不语,同享龙冥,聆听天外传音,心弦乐章。
仙道漫步山涧芷径,扑面夏风,斑点光阙,惹的心惬意非常,经一凉亭,别处匠心之作,看正匾题“酒中仙”,漆柱对上联“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下联“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亭内置棋盘,石凳几张,望庭外,方知身出潭水上,瀑布顶,瀑布非飞黄腾达之势,意重在细水长流,滴滴点点沿石缝落,飞溅零星水花瓣儿,于阳光下绽放。抬眼举望,怪石远处,丛林潭边,依稀可见一盘坐抚琴人,一身雪白,想必是那冷灵子。
仙道由亭缘施轻功欲前去看清冷灵子容貌,不料琴弦折断,琴音续断,可声如藕断仍丝连,意犹仍未尽,仙道落地时,不知雾从哪起,朦胧是伸手不见五指者,仙道运气推掌拨开浓雾时,琴仍在,人以去,仙道抚过断弦,留意到琴身上几滴鲜血,怕是冷灵子伤于丝弦断时,莫名一阵心痛。正巧身边立一石墩,面平光滑,仙道抽腰间软剑,抖劲使力,软剑即硬若钢。枫林中,仙道步伐飘浮不定,招式行云流水,锵锵!石屑飞散,最后一笔过去,收剑离去。
不久,白衣人回来取琴,便见到石墩上留字:
“醉红抚琴惹人醉,郁枫欲见真面目。不知拙弄琴弦断,恨血染红木头身。”
字体别致,似楷非楷,似隶非隶,正是那京城才子仙道彰独创之六分半字。
白衣人牵动嘴角,抱琴没入枫林中。
仙道返至码头,见船夫悠哉游哉的躺在船上,哼着小调。
“公子,回来了。”
“嗯。我们回观灯阁。”
“仙枫月如何?”
“扑朔迷离。”
船夫笑,仙道笑,回望仙枫月。
舟归航,黄昏落,月星蒙。
“公子,明日还欲租这小舟?”
“这是当然的。”
“那好,公子,明日晨曦,老朽在此恭候。”
“谢过老人家,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