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 1-2

作者： 墨盒，收录日期：2006-07-17，893次阅读

引子

彩子安安静静的端坐着，脑袋被压得沉甸甸的脖子生疼。她强打着精神，纤长的手摸索到那只手，发觉凉了去。她凭着感觉拉过床帐中的一团柔软，轻轻给那只手的主人盖上。

“姐姐。”

烛光摇曳，彩子掀起头上沉重的东西，正好对上小枫亮亮的黑眼睛。她微笑：“嗯？晚了，小枫怎的还不阖眼？”

“姐姐你不高兴。”那双黑亮眼睛巴眨巴眨，他在困惑。

“……”彩子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屋外一阵杂乱脚步声，彩子的身子猛地一震，随即门被大力推开。

杵在门口处的是一个高大男人，轮廓坚毅，大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彩子。彩子站起来，迎上去，拧眉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衣衫。

“彩子。”男人张开双手，把彩子拥入怀，细细声说：“没让你久等吧。”

“不，有小枫陪着我呢。”两人相拥着亦步亦趋的走向床帐，门外早已溜进一个精灵的妈子，引着小枫出门去了。

小枫也不挣扎，只扭头看着姐姐越来越远，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小枫听见那男子对他的姐姐说：“她死了，我已经尽了力。”

平淡的语调，远不及叫那一声彩子。

『一』
小枫起得迟，待他睁眼时，彩子早已经静静坐在床头看着他了，见他醒了，就扭了放在一边泡在热水中的手帕给他擦脸。

“昨晚没来得及细看，这下一看，小枫比上次见面时长大了好多。”说话的是站在姐姐身后的男子，小枫疑疑惑惑的抬头，认得是昨晚那个人。那男子又倾过身来，亲呢的捏捏小枫的脸，一边埋怨：“看来小枫认不得我呢。”

“没关系。”彩子平平淡淡的应话。一边拿起放在几子上的衣衫要给小枫穿上。

“姐姐，这些……以后都不用了。”小枫拿过自己的衣衫，转过身抛给彩子一句。在床边呆着的两人看着小枫脱掉自己的里衣，露出属于男孩的青涩但有力的腰身，随即又被一袭淡蓝覆上。穿戴完毕，小枫转头，盯着那男子，清清亮亮的发话：“泽北，我会功夫，给我个职位。”
泽北的脸，着实不尴不尬了一会，彩子作了他的枕边人，他理应好好安顿这对落难姐弟，这小枫，却在跟他拉开距离，撇清关系。

“既然如此，宫中的侍卫都由你调遣，保护我们，如何？”泽北这话一出，彩子阻止不及，拧着眉看小枫，又看泽北。这一大一小的两只，较起劲儿来却一个比一个幼齿。

小枫的身子突然跃起，踏过室内的几子，取下挂在墙上的短剑，一个漂亮翻身跃出窗去了。

“这孩子，爱弄剑。”彩子的手轻轻握住泽北的手，“荣治，我知你待我好。可小枫他不懂这些，你让让他。”

在冰天雪地里舞剑是小枫的嗜好，剑勾起的雪末儿划得漫天都是，所以当一个白痴抱着手突然站在他跟前的时候，小枫奉着好玩的心思，没多想，一剑刺了过去。剑速是算慢的，本想着即使那人没练过武的，一惊之下都可躲过去。可小枫没料到那人真的是白痴，没躲没闪，不惊不乍，直挺挺就迎上小枫那一剑。

短剑没入那那人肩膀处。小枫年纪小，手势不及，眼睁睁看着那人的鲜血一时四溅。小枫急急后退，将剑拔出，此时，鲜血已经染红了那人一大片衣衫。

听到那外异常声响，泽北奔出来，漫天大雪，情况是看不清楚的，泽北担心的是小枫不谙这宫廷黑暗，有个万一。拨了剑，踏雪飞去，喝道：“不可伤害无辜！”

待到看清来人，泽北讪讪收了手，一把将呆站的小枫拉了过去，咬牙喊了声：“仙道彰。”

“泽北，别来无恙。”那一剑仿佛不曾没入他体内似的，仙道朗朗对着泽北一笑，挑眉看看小枫，揶揄道：“长得真不错呢，想不到你是喜欢这一口。”

泽北挑眉。

“我将登上陵南王位，第一件事，踏平你的山王，烧光你的王宫，毁了你的亲人，然后让你一个人继续活着，你看如何？”仙道的血仍然在飙着，雪色一点点映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唇，毁灭了本来的面目，残破不堪。

“……绝对奉陪。”

“走了。”仿佛释然的一笑后，仙道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

『二』

这些日子以来，侍卫们说流川枫跩上了天，一天十班，其实九班站岗，剩下那班得陪他对剑，一旦各人的剑路他熟悉于心，再来多几招，他便能逐个击破，他剑法不入任何师门，毫无章法，众侍卫捏拿不准，碍着他们的王，不敢贸然出手伤他，纷纷吃过亏。晚上回了班，骂骂咧咧几回了事。

彩子每回入睡前需得去看了小枫才回自己房睡的，小枫睡得早，又极不安分，被子可以让他踹到屋外去的，将他的被子重新盖上他，再严严实实的塞好被角，不小心撂到床头一处硬硬。彩子上了心思，摸索出来，原来是一把短剑。心疼袭上彩子胸口，自家亡后，姐弟俩颠簸流离，逃离湘北，投奔泽北，这些年来，是没些个安宁的，这下终于有了个遮风雨处，小枫仍然担惊受怕的……

彩子轻轻把短剑拿离了床。月光下，短剑上斑斑驳驳的血迹惊心触目。彩子一向能将小枫的心思猜个通透的，这下任是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这短剑上血迹的来历。恰好妈子过来唤她，只得将剑放回了原处，回了自己房。泽北早在那里等着了，双手托着下巴，两眼恍惚，若有所思。彩子操过一边的卷书，轻轻一敲泽北的头。

“痛死了！”泽北像遭蛰了似的两手护头，眼泪都要飙出来的模样。彩子笑弯了腰，笑弯了眉眼。泽北喜兮兮的一把搂了彩子入怀，“今天小枫很跩的说，我姐当你是亲人了，也算是我亲人了。”

提到小枫，彩子的心思来劲，催着泽北继续说。这泽北却一下子拧了眉，“那日偏是让仙道彰见着了他。”彩子闻言一惊，追问：“什么意思？他要对小枫下手吗？”泽北摇头，“仙道彰这号人，我是不会躲他的，算是一劫。况是那日小枫刺了他一剑——”这下话没说完，彩子推了泽北便往外走。直奔到对折的小枫居所，那孩子仍是呼呼大睡，彩子的手急急的胡乱摸索那把短剑：那等不祥之物，得弃之不及！短剑却是摸不到，突觉手指间粘糊糊一片，巍巅巅拿至月光下，赫然一片红色。

尖叫声中，房内的灯次第亮了。泽北跨进门的时候，看见小枫迷迷糊糊的模样坐在床上，彩子脸色苍白倒在小枫怀中。

泽北忙上前搂了彩子入怀，唤着她的名儿，小枫也清醒过来了，见彩子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也在一边唤姐姐。彩子听见小枫的声音总算回了神，呆呆举着双手，见一片莹白，什么其他颜色也没有。颤抖的一把搂了小枫，“快把那不祥之物扔了。在哪？在哪？”

“哪个？为什么是不祥之物？”这下小枫全醒了，手抓了那剑不放。

“小枫，你为何留着那血迹不擦？”泽北看着小枫缓缓抽出那短剑，凝重道：“仙道彰降生那天，陵南即山崩地坼，洪流四窜，那年陵南基业差点毁之一旦，可谓极之不祥人物。”

“他要伤害彩子，留着，我记着而已。”小枫凝目注视那短剑，小枫的眼睛本是极亮的，闪上剑上的寒光，顿时，杀气四起。彩子呆一会，又一把跩过小枫在臂弯中抱着，“如果我知道有个仙道桦，知道有个仙道彰，那么我不会留在你身边。”这话明明白白说给泽北听的，泽北脸色阴郁了个彻彻底底，什么也没说，甩帘出去了。

小枫拽着彩子出街去，青天白日，还有醒人心神的风，彩子终于起了神来，看这繁华一片，“小枫，咱姐俩这一路走得不易，但也爽快得很，本想着就那样跟小枫浪迹天涯，不嫁人不立家。惜偏是遇上了他……”彩子低头兀自微笑：“这山王实实是个好地方啊。”一回头，小枫早已被一边的耍杂吸引过去了，乌密的发丝在头顶漂亮打了个旋，因而泛着炫目的光圈，他煞有介事的背着手，大将风范的驻足看着那几个人又挑枪又踢剑的，不禁菀尔。远远的退于人群外看着他。

小枫是早已见了那个人的，那个人，彩子没见过的。他正对着自己站在人群中的另一边，粗衣乱发，手里抓着个馒头，漫不经心的嚼着，苍白的唇粘着些淀粉末子，乡下土包子的模样，哪里看过这等厮打的，就目不转睛的看着戏。就在小枫盯着他的稍间，那人突然转了眼珠子，直直跟小枫对上了眼。

那双眼睛！是他！那个人！小枫惊讶的张了口，也不懂躲闪，这般傻头傻脑的模样倒让对面那人觉得没趣，勾起个莫名可状的微笑，转身隐在人群中去了。

“……”小枫想也没想，拨开人群便要追过去。被身后的彩子一把拉住了。小枫才回头清醒了似的看着彩子，吐出三个字：“仙道彰。”突然垂脸拧眉，身子摇晃后退几步。

小枫不说话，只是瞧彩子吃力摆摆手，他不明白，想起那天那剑那人时，竟心口发痛如此？恍惚听彩子咬牙道：“这地方再也留不得人了的。”

三年后。

草原的星空，看起来是特别低的。流川挥帐出来时，原先混沌的脑袋被夜风吹得轻飘了。三井醉得不行，樱木也醉得不行，那几只搂在一起喊着铁男晴子人等的名儿。流川素来不喜与人肢体相碰的，挣扎出来到帐外吹风。摸着了自己的马儿，利索的跨上去，闭眼策马奔腾。守帐的士兵喊了声将军小心点就不见了流川身影。

白天战场硝烟未消，所以流川策马驰入那片地方时，血腥味扑鼻而来。

今天算是与陵南的第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