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中离开 1 这年的12月31日

作者: wookaede,收录日期:2006-07-17,587次阅读

(一)这年的12月31日

流川枫把票捏在手里,走在人群中,实在是很显眼。一米八七的大男生——或者可以说大男人,此时正夹杂在一群群的17、8岁、或浓妆艳抹或淳朴的只剩下校服眼镜的少女中间。他低着头,只是走着,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大脑也是空白的。有些女生们会停下脚步看看他,然后小声议论一番,再急急走远。

他知道她们去哪,体育馆的东门,那是后台的地方,可以看见那人下车进去。可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里面了吧?毕竟刚才已经清场过了。

不知道为何会选在只有一万人的小场子,凭那人的人气,即使是8万人体育场塞的也能差不离。大概是不喜欢太空旷,离人太远的感觉吧。可现在的结果,却是一票难求,黄牛党将票价炒到飞。一路上,有多少小女孩在那里哭,只为这一张小小的纸片。

流川托关系拿到张880的,不是不能买那天价的VIP,只是离舞台太近了,近到台上的人可以看清台下的脸。他给藤真打电话时,对方先是一楞,然后会心一笑便挂了电话。两天后他便收到了UBS。

冬天的天总是黑的很早,离演出开场还有几个小时,体育馆的栏杆外就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了,人挤人。找票的,倒票的,卖荧光棒、海报、望远镜的、悠闲等着进场的。交通堵塞,所以的车都亮着后屁股的红光,喇叭按的震天响。

迈上高高的台阶,搜身验票,穿过窄小的门,然后眼前突然一片明亮。这本是一座篮球馆,因为总是承接商业演出,久而久之的反而被各种演唱会改了主要功能了。他看到那人的巨副海报,嚣张的朝天发,在他看来有点假的温柔笑容,标准的四十五度角,很帅,真的。再经过商业化的一包装,就跟当年那个笑着迟到的少年,完全不一样了。

这几年流川一直在打篮球,不停的向前,从没停下过。当他偶尔想起歇歇回头看时,就发现那个人不知何时成了大明星了。画面上的人的下半身被那些痴狂的女孩们挡住,他看不到。他知道她们中许多人这样追随着他很多年,把曾经的并上所剩为数不多的青春,就这么给了一个离她们那样遥远的人。

就这样其实更加残忍。

甩了甩头发,柔顺的前帘用一种固有的节奏晃着,白皙的脸上略有阴影晃动。一步一脚印的,就又穿过了那一道小门。

演出开始前的会场,人流来回走在拥挤的过道上,保安要查每个人的票,还要给每个人指明位置。舞台那边也是各自忙乱着,下午的彩排并没有让秩序有多井然,一片嘈杂。

座位是正对舞台的,位置很靠前,还不错。可以看出是特意挑选的,流川想可能结束后要请藤真吃饭了。两块巨大的电视墙竖在两边,方便角落的人观看,布置的并不是很华丽,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所有的护栏上都挂满了歌迷们准备的海报,各个时期的造型,大大小小,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置身于满是四十五度笑的世界。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无聊,而之于流川,外界无论多么吵闹,也已经上眼皮搭下眼皮了。将羽绒服抱在手里,下巴放上去,软软的。一阵尖叫骤然响起,他猛的抬起头,离演出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间,两块电视墙开始播放那人从出道以来每张专集的视频集锦,还有为这次演唱会特意在美国拍摄的花絮。

美国,如果不是那天在大街上正好从远处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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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很好,蓝的太纯粹,蓝的有点晃眼,蓝的使空气都显得干燥了。流川从超市买了些矿泉水跟泡面出来,便看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一辆房车停在一边,然后是灯、白布、摄影机。他扁扁嘴,正准备绕道而行,却好巧不巧瞥见车里的人下来。只一秒,扫到那嚣张的朝天发,也只一眼。就够了,足够他明白这些事情。

一秒钟之间流川还是楞了一下的,他想,原来是那个人,他不打篮球了原来是做这些无聊事去了。然后他就觉得有种莫名的烦躁,而这种烦躁又让他有点生气。

于是甩甩头,咬咬下嘴唇,抱着刚买的东西,远远走开。其实如果流川稍微有些心眼的话就能意识到,以他的身高他的肤色即使躲在人群后面也是很突兀的,并不会影响车里的人的能见度。可惜他没有。

还是那天下午,流川破例没有去附近的小球场打球,而是回家上了网。他找到了那人的FANCLUB,那网站由于人数太多已经成了默认的官方。他发现在那上面,几乎可以知道这个人过去的几年里每天都干了什么。所有的新闻都在跟着他,哪天发片哪天登台,八卦也好绯闻也好,甚至去哪买了什么东西。他不禁怀疑,这么无聊的日子,真的就是那个人想要的生活吗?

然后他买了那个人的所有CD,有些已经很难买到了。他想居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给藤真打了比以前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的电话——虽然那三年里他从未给藤真打电话过。有时候,那一张碟还没有邮费贵。可他不喜欢下MP3,他不喜欢那种不能拿在手里的感觉,CD总归是厚实些,或者可以用来收藏。

偶尔会下几个视频来看,却很少进图片区。他觉得那样很假,看着显示器里的那个人的笑,冰凉冰凉的,还带辐射。电脑里单建了个文件夹,最近的视频越来越大了,都是HD的,一个AVI后缀可能会有700多M。所以有的时候他会空出些晚上的时间,在网上闲逛的同时看着那700多M一点点侵占他几乎是空的的硬盘。黄色文件夹的底下“那家伙”标著着三个字眼。

后来有一个晚上,他登上那FANCLUB的论坛时,收到一张小纸条。发信人是站长,大意是请支持演唱会。他就知道了,那人要开演唱会了。那个站里也开始铺天盖地的宣传,组织买票,组织口号、旗帜,仿佛开演唱会的是她们。他大意浏览了一下,地点虽然是日本,但离他在日本的家不远。确切的说是很近,大概一站地的路程,走路差不多5分钟就到了。流川很想问问他,你一个凌南人,跑湘北来凑什么热闹。

找出本挂历研究了下,眸子在发帘下面闪亮闪亮的,嘴角偶尔牵动一下,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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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灯刷的暗了下来,又是一阵超级尖叫。所幸流川是习惯了的,毕竟他还有个亲卫队……总部在神奈川。

倒计时,一片黑暗,前奏响起,人影忽隐忽现,然后突然一束光就打到了他身上。伴随着从未尖端的尖叫。

演出在晚上10:00整准时开始。

流川真的觉得他是无聊到姥姥家了,才会跑来看这种东西。可他不得不承认,仙道的歌确实是非常吸引人,无论POP还是ROCK,R&B还是JAZZ,慢歌还是快歌,那声线会让人一听就被吸引进去。他想,这家伙确实可以算做实力派,而不是仅仅靠那个扫把头。

他刚回到日本的时候,发现满大街都可以发现那个人的痕迹,商场上的大屏幕,地铁里的海报,经常可以看到那人的那张脸。有的是他代言的广告,有的是他新专集的宣传海报。这又让流川无来由的烦躁了,他觉得这样真TMD烦,弄的满世界都知道有这么个人。

演唱会就这样在流川枫时不时的小走神中进行着,一首又一首的,底下的人都在跟着合唱,间隙音乐弱的时候便齐声喊那个名字。这么多年那人换了无数个造型,化过各种妆,唯一保留下来的似乎要把天捅个窟窿的脑袋。

也许他换个发型的话,我真的会认不出他来。流川想。

看看头上的显示牌,已经一个小时了。这一小时流川没叫也没跳,就那么坐着,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他还是坐着。仿佛他的空间被隔绝出来了,无论多么外面是曼妙美丽的世界也入不了他的眼他的耳。那与他无关。

旁边的小女生偶尔会投来诧异的目光,大概以为他是哪里来的赠票凑凑热闹,对台上的人是谁根本不敢兴趣也不想知道,反而是浪费了这一张宝贵的纸片。

其实流川只是觉得又跳又叫又站又坐的很麻烦而已,又不是樱木。

演唱会两个小时的中间,破例加了个小小的歌迷互动环节。据说是那个人会拿着一台摄象机,扫场内的人,扫到的幸运儿可以收到他送的玫瑰,然后他会特意为那人唱一首情歌。

台上拿着摄象机研究的人笑的一脸白痴相,场下没那么吵了,流窜着的空气中竟然弥漫了点紧张气氛。

这让流川觉得很搞笑。白痴。他不禁翻了个白眼,心底嘀咕道。

场下是VIP区,他坐的位置在看台的前几排,但由于舞台是把整个篮球场横了过来,所以距离还是挺远的。一般情况下,这种游戏都默认在VIP里晃晃意思意思。一个大屏幕突然切换到了那人手里的那台摄象机,这样,歌迷的特写跟那人笑的有些坏的脸,就无比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摄象机的镜头不停转动着,甚至让场下的人有些眩晕。明显看出持机人是故意的,镜头扫过的地方透过大屏幕带出一阵阵狂热的尖叫,每次的稍一定格,都会使现场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不知为什么,流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潜意识里安慰着自己,不会扫到他的,离的这么远,又不是VIP,却又在更潜的意识里笑自己傻,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么样的黑暗里发现他的存在。他的思维难得有些混乱,居然也开始小小的紧张起来。

环境果然会造就人,他想,即使只是偶尔。

然后就那么近了,随着流川瞳孔的渐渐睁大,左边大屏幕里白皙皮肤与周围的黑暗形成鲜明反衬、怀抱黑色羽绒服的男孩样子清晰起来。而右边的屏幕中,主角的笑里隐藏了太多人们读不懂的东西。

那一刻流川枫的大脑其实是空白的,只不过他的身体之于意识先行一步而已。他站起来转过身穿过人群穿过过道穿过那扇门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可后来流川想起来觉得那时候就像是在穿越时空穿越宇宙,一但迈过那条界立时是另一个世界。

所有的人可以看到一抹挺直略显消瘦的紫色背影消失在一片黄灿灿的灯光里,场内安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啊!!那是流川枫!!”几个不同的却又同样尖锐的女声在各个角落里似利刃般划破了空间。

镜头忽的一转,落在了VIP前几排中间一个站着的有着长长的棕色直发的女生身上。定格。特写。

流川枫很疾速的走着,环绕着走廊走在木地板上,运动鞋踩上去嘎吱嘎吱的。他可以听到里面现场的吵闹,却也可以听到那“嘎吱嘎吱”所带来的回音。

走着走着他突然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是咯吱一声。

静静的低垂着头,让自己尽可能秉住呼吸,他可以听见心脏的跳动,也可以听见那个人用略显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伴着悠扬的钢琴,就那么唱着那首歌,那么好听,好听到仿佛要把人都吸进去了,好听到仿佛世间万物都为此而寂静无声。

RIGHT HERE WA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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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打了!累死了。”阳光少年呈大字型趟在海边小球场的水泥地上,汗水顺着他的身体像地心渗去,大口喘着气,任阳光肆意的打在身上,面朝一片蔚蓝。

“戚,赢了就想跑。”旁边另一个男孩顺势也坐在地上,略带不满地嘟囔,嘴上虽然逞强,身子却是一刻也不想起来。他想他的体能还是没解决的太让人满意。

看见地上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突然有些恼怒,从地上捡起一粒微小的石子砍过去,恨恨地说道:“这不是樱木等级的找茬。”

那人索性哈哈大笑起来,看见小孩实在是越来越阴沉的脸,才停住。就地翻个个趴着,用一张灿烂无比的脸面对眼前做为男生却真的可以用非常漂亮来形容的小鬼。“喂流川,去我家吧,我唱歌给你听。”

“在哪不一样。”走那么老远,就算是你推车也不要。

“当然不一样!这里又没钢琴。”

“唔?”眉毛往上挑了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一米九的大个子坐在地上来回拨楞一堆钢丝里面穿插着可以做一床被子的棉花,革楞~革楞~~不禁面部表情变柔和,看的趴地上人一楞。

索性手一撑从地上跳起来,拍拍土,伸手就去拉那别扭小孩儿,小孩儿的手攥在自己手里,软软的,湿湿的,凉凉的,很滑。就像豆腐一样。

“什么歌?”坐在地上不动,有点耍赖的意味。被一双温厚的手包围了。

“《RIGHT HERE WAITING》,新学的。”用力一拉,小孩儿就就势站起来了,手却没有松开。

流川扯了下嘴角,意思是怎么分毫没看出你像是个快累死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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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候所有人都说那人是天才,是天生站在篮球场上的,领导众生,快意江湖,风清云淡,视敌情而决定出几分力。现在人们依旧说他是才天,是天生站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下潇洒来去收发自如,那嗓子不用来唱歌就暴殄了不知多少天物去。

天才又不是神仙。那个人其实对胜利也是很执着的,只不过平时生活作风散漫了一大点,太随性了一大点。流川想了想思考了思考还是觉得他陪不起也赔不起。

“大白痴。”

于是5分钟后,流川站起来,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了。频率没变,外面的天虽然很黑,不过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

此刻大街上倒是相当宁静起来,没有什么车,交通信号灯偶尔变化一下颜色。他觉得有点冷,把手往袖子更深处缩了缩。

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年,往往被人们称为一个新的开始。其实大街上过年的气氛还是很浓厚的,但貌似因为有了某人的演唱会就显得不那么惹人注目了。

流川有三个星期的假期,他本来没打算回来。在美国他并没有跟父母生活在一个城市,在日本就更不可能了。原本泽北约他一起过年的,权衡了利弊算了算生活费零花钱,他想既然要叙旧不如回来看看,他想最近美金跌了,他想最近机票涨价了,他想就连日本的地铁都变贵了,他想应该问问门口售票处能不能退他一半钱,他想其实他一点也不缺这些钱。

他想明天还是去那个小球场打球吧。

回到家发现电视机还开着,大概是走时忘了关,使得这套不大的公寓竟有了些生气。今年红白歌会的风头好象也被那人的演唱会盖过了似的,略显出十分无趣,流川打了个哈欠,从被一堆衣服覆盖了的沙发中翻出遥控器,就把一个正在又跳又唱的女人关在了黑匣子里。

他好象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拨到藤真的号码,无意识地咬咬下嘴唇,最终还是手一甩绑一声掉到了地板上。

零点整那一刻流川枫已经睡的很熟了,所以他没听到在他一个小时前离开的体育馆里,那个人跟热情的歌迷一起倒数,一起迎来的新年钟声,他没看到那个人的笑容里没有四十五度角,只有一片淡淡的无奈与温柔,然后轻轻地说,枫,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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