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の镜]Nature 1-4

作者: jill9000,收录日期:2006-07-19,747次阅读

Nature

1、

结束了三年多的非洲之旅,一直处于半原始色彩生活中的仙道,决定回归脱离已久的现代社会进化一段时日。

在候机大厅入口处,仙道突然恶作剧似的摆出一副激情文人的架势,对着外面广袤无垠的天地夸张地挥了挥手,意思是“不带走一片云彩”。结果却差点儿让送他来机场的TAXI司机误以为他要自己交还作为TIPS的多余车费。仙道倒是一如既往无辜地耸耸肩,笑嘻嘻地道了别。心想:难不成自己真得和文明世界产生了隔膜?

这时,一通电话将仙道原本先飞美国再回日本的行程安排彻底打乱了。好吧,虽然有些为难,仙道还是决定先去一趟德国。初夏时节,那里应该蛮不错的。而且面对那位大小姐,该驼鸟时则驼鸟吧。

一手提着旅行背囊,一手拖着快四十公斤的摄影器材,以这副尊容在柏林的大街上艰难前行的仙道着实后悔不已。

没错,提出住旅馆的是自己。毕竟化身高瓦电灯泡不是他仙道彰的兴趣,可偏偏如此的好心好意却被她大小姐歪曲成“不领情的无趣男人”,并附带上“见不得别人幸福”的险恶用心,还悻悻地警告说找到旅馆再联系她,便摔了电话。仙道觉得自己高大的驼鸟形象瞬间浓缩成了小巧的山鸡,还被她大小姐的猎枪瞄个正准。难道这就是早出生五分钟的福气?

还好他仙道彰也不是初来乍到。下了飞机转乘地铁,七站地下车,往南走不到十分钟,就有家相当不错的旅馆。那可是他上次过来时千辛万苦挖出来的,绝对不会记错。

当仙道在印象中的地点原地打转八圈后,除了意识到由于自己刚才没能张开双臂,竟然遗憾地错失了验证直升机飞行原理,并与广场上的鸽群比肩盘旋的大好良机外,依然没有期待中的发现。

好记性有时还真不如烂笔头,仙道如是想。于是把行李往广场的石阶旁一丢,自己也坐了下来。打开旅行背囊左右翻腾了一阵,终于揪出了目标物件——柏林地图。虽然是四年前的,但聊胜于无嘛!迅速查明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后,仙道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原来是地铁的方向搞反了。

既来之,则安之。仙道自认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主儿。一抬手叫了辆TAIX,“最近的旅馆。”基本标准的德语。这是仙道在飞机上拿着《旅游德语速成》恶补的,实用测试的成果也还算差强人意。

旅馆起得是英文名,叫Nature,然而却是老式的普鲁士建筑,外墙的颜色已经灰暗,应该有些年头儿了。仙道跟着服务生顺着只容一人通行的狭窄楼梯上了二楼,一下子豁然开朗。宽阔的走廊延伸了近二十米,左右房间相对而立,每间房的门边都有一副根雕支架,上面摆放着绿色盆景,显得生机盎然。

付了小费笑着送走了服务生,仙道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虽然没什么豪华的陈设,但布置的相当温馨,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其中最令仙道满意的当属南面突出的一小方阳台,可以将外面的绿荫浓郁、花团锦簇尽收眼底。在那郁郁葱葱的掩映后面,有什么东西让仙道眼前突然一亮,于是他决定出去考察一番。

沿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在正午斑驳的阳光下,呼吸也变得有如朝露般清爽,是一种与野性的非洲全然不同的享受。这让仙道精神抖擞,全然感觉不到长途奔波的疲劳。

发现了自己要寻找的目标物后,仙道加深了嘴角的笑意。毕竟是足球风靡的欧洲,设施如此完善的室外篮球场居然少有问津。可对一向性格朴素勤俭的自己来说,此类暴殄天物的行为岂能苟合?所以,这段日子理所当然要充分利用一下了,仙道心里盘算着。

简单地用过午饭后,仙道向服务生询问了最近的体育用品商店的位置,便来到了大街上。左转右拐之下,仙道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次LOST了。这也无可厚非,本来嘛,无论是仙道的问路,还是服务生的回答,全都是英文、德文拼盘上,想不LOST也难啊!

就在仙道有点儿一筹莫展,准备仰天长叹之际,幸运女神的微笑扯到了他的眼前。仙道瞥见了一面国旗——英国国旗。

说实话,仙道对这家店的装潢持保留意见。因为无论是门窗还是墙面的色彩都让他觉得和整条街道的其它建筑格格不入,而门外盆栽和货架的摆放也显得过于凌乱。他之所以会“光顾”,完全是因为门窗上悬挂的英国国旗和它的英文店名。

店子的主人正在角落的一排书架旁整理着图书。仙道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是个身材高大而匀称的男人,一头金色的短发有一瞬间的晃眼。

“Excuse me.”仙道用略带苏格兰口音的英语打着招呼。

男人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过身来,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眸泛着柔润的光泽,就这样直直地望向仙道,微笑着问:“Can I help you?”

仙道仿佛被那黑色的亮光刺了一下,只是他搞不清是由于对面的男人,还是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凌厉眼神。失神片刻后,仙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男人耐心地回答着,始终微笑看着仙道。就在仙道致谢准备离开时,男人突然问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仙道彰先生吗?”标准的日语混着清脆的鼻音,似乎和那句信誓旦旦的“仙道,我要打败你。”重叠着划过了耳际。

“我们在哪儿见过吗?”仙道表露出好奇的神色。突然又好笑地想到,街头巷尾但凡想和女生搭讪的男生似乎都这么问,缺少创意。

“不,只是铃给我看过你的相片。”提到“铃”这个名字时,男人脸上泛滥了幸福。

言至于此,如果仙道还猜测不出这个男人的身份,那他就真得能以首只“太空驼鸟”的荣誉称号而名垂青史了。

“啊~看来现在有一个相当棘手的难题。”仙道故作为难地拧了一下眉头,问道:“那我应该称呼你佐藤司先生呢,还是准妹夫呢?”

男人先是莫名其妙地一愣,紧接着又微笑了起来,“It’s a cold joke.”边说边伸出手:“欢迎,仙道。”

“有那么冷吗?”仙道撇撇嘴示意他的不爽,随即又挂起那副嘻笑的标志性嘴脸,回握住男人的手:“非常感谢,佐藤。”

“其实,”松开手后,佐藤也摆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cool也许更合适一点儿吧!”

仙道被佐藤的话搞得头脑短路了瞬间,然后大力地点点头,附和道:“酷,佐藤的笑话真是cool呢!”

“哈哈……”

“哈哈……”

这就是某个初夏的午后,某条明亮的街道,某家不起眼的小店,某两个出色的男人,某段愉悦的交谈,某阵爽朗的笑声……

仙道留了自己旅馆的地址,约好晚上去佐藤那里吃饭,便再次朝向自己的预定目标开拔了。

在体育用品商店中,仙道挑选得不亦乐乎。虽然不能说如饥似渴,但长时间的禁欲(||||),也可谓手痒难奈。就在这时,一个如同阴云密布下的闪电般,能清晰击穿仙道每个细胞的身影,伴着一辆单车从橱窗外一纵即逝,仙道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上一下。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刚才出现的,千真万确是那个执着、倔强又任性的家伙,流川枫呢!

仙道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兜兜转转过后,仙道运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法门,再次确定了一件事实,他迷路了。

2、

流川是在两个月前来到柏林的,原因简单,脚踝扭伤;目的明确,康复治疗。虽然剧烈的球赛目前还不能参加,但轻量的投篮练习还是被允许的。这也成了他现下排遣烦闷的最后一根稻草。

流川的去向是一个露天篮球场,那是他看望表哥时,无意间收获的惊喜。尽管康复中心拥有全欧洲最顶级的设施,当然也包括一流的室内、外篮球场馆。然而流川还是习惯每天下午在远离“伤患集中营”的这里,畅快地挥洒激情的汗水。

某一天多了位观众,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球场外,少则二、三十分钟,多则一、两个小时,总是无声地来安静地走。当然,他对流川来说和空气没两样,人家爱看是人家的事,只要不妨碍他练球咋都成。

又某一天,流川忘记带水,那人递了瓶宝矿力给他。流川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就毫不客气地接了,末了没忘说句谢谢。这时他才注意了一下这位“观众”,原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个子挺高,看长相应该是亚洲人。

男孩只是浅浅地笑笑,没说什么。但他目光中一瞬的落寞却触动了流川。

那是长久冻结在流川心中的异样,是他在小球场上陈述自己明天要去美国后,唯一一次从仙道眼中溢出的奇妙情感。尽管流川清楚地知道对一向随性、睿智又骄傲的仙道来说,在其中演戏和夸张的成份占了六成。

再某一天,流川对男孩说:“一起。”听到这话,男孩突然变得情绪激动,狠狠地摇头喊着:“我再也不能打球了,再也不能!”就这样,流川默默地看着男孩将脸埋进双臂之间,滑坐到地上开始抽噎。

良久,男孩站起身面对流川,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刚才失礼了,流川前辈。”然后他有些苦涩地告诉流川,自己在日本的时候也就读过富丘国中,两年前才和全家移民这里经营旅馆,就是离球场不远的那家Nature。而这个球场也是父亲千方百计为他建的,因为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像流川前辈一样,为炽爱的篮球燃烧青春。可是在最近的体检中,他却得知了一个令人痛不欲生的消息,他的膝软骨感染了病菌需要手术,而且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参加篮球这种剧烈运动了。

流川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如此耐心认真听完男孩的喋喋不休,但他能体会到男孩那种除了椎心还茫然无措的情绪。虽然学姐曾称自己为“阿米巴原虫”,自己也的确不曾在篮球场外表现过任何强烈的情感波动,但这不代表自己是顽石,只是信念更坚定而已。但偶尔也会有疑问,当然这个“偶尔”目前为止只有一次,也是这个“偶尔”加工出了自己和仙道的第一次小球场一对一。

流川把球递到男孩的面前,“不能比赛,还能打球。” 声音不大却像击上玻璃的冰雹。

男孩感觉那句话像烈焰,烘烤着全身上下的每个毛细血孔,致使沸腾的血液蒸干了体内数月沉积的阴霾。他记起了每天在这里练习投篮的流川是有伤的,他记起了得知噩耗后在这里拼命发泄的自己也是有伤的,他更记起了自己爱的是篮球,比赛只是爱的一种手段。他竟然差一点就将自己对篮球的爱迷失在了鲜花、掌声和赞美中,差一点让自己的执着发霉变质。

流川看到男孩喜极而泣,不明就理地轻皱了下眉,然后就回到球场继续投篮了,他不能再耽误时间想些或做些有的没的了。所以他永远也不知道男孩落泪的原因。

从前男孩是为流川的技术所打动,那是思想上的折服;现在他真正为流川的篮球所感动,这是心灵深处情感的震撼。原来这就是独一无二的流川枫啊!

“流川前辈,一起吧!我不会输你的!”灿烂的笑容绽放在男孩的脸上,点亮了澎湃的双眸。

流川回到康复中心后,接到了表哥佐藤司的电话,是邀他去家中吃晚饭的。虽然表哥手艺不敢恭维,可准表嫂的甜品绝对一流。记得流川刚到柏林时,是表哥和准表嫂一起去接的机。当时她大方地向自己介绍说:“我叫佐藤铃,小枫,以后请多关照。”热情开朗的性格让流川打心眼里感到亲近,尤其是她的笑容每每让流川熟悉地难以招架,而饭后的那道甜品更是牢牢抓住了流川的胃。但今天流川还是谢绝了,因为主治医师通知他做阶段性康复检查。

在佐藤的救援下,仙道摆脱了被铃拎去厨房做苦力的“恶运”。酒足饭饱的他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日文期刊,拿出来一看,原来是自己所属的那家出版社的头号摄影类杂志《生态写真》,而且是六年前的旧本,但保存的相当完好。再仔细看,居然是第11期,那是仙道首次开设自己的专栏《视角》的那期,由于反响甚好,所以一做就到了今年的第七个年头上。期间自己还发行过两套影集,也十分畅销,因为独特的构思和摄影视角,演绎出“抽象摄影”这个全新的理念,竟被誉为“摄影界的毕加索”,着实让他汗颜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其实说穿了只是赖于当时自己的那种兴趣,根本谈不上什么诠释新理念。也算作茧自缚吧,弄得现在自己不得不继续所谓的“抽象摄影”,有时反而兴趣缺缺了。想到这里,仙道越发觉得自己早期的作品其实才真正值得回味。

这时仙道铃端着甜品来到客厅,“铃,没想到你对哥哥的作品这么情有独钟,连六年前的都保存着。”仙道洋洋得意地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人,然后又继续低头浏览着。突然发现一张摄于美洲的照片,仙道的意识一下子潜了下去,迟迟没有浮上来。

整张画面构图洗练,几乎全部彰显着尼加拉瓜大瀑布奔流而下的垂直美感,如果没有那只搏击浪花依然翱翔天穹的苍鹰。当然也正是因为鹰的存在,才使得整张画面动感十足、鲜活欲出,否则再美的景色也不过一波没有生机的液体罢了。能用99%的内容来烘托那1%的点睛所在,而依然不失主题与背景的明晰即辨,所以这幅作品获得了摄影界各大奖项的垂青,频频折桂,令仙道的事业也平步青云。

这幅照片摄于仙道大学毕业的第二年,也是流川去美国的第六年。这六年中仙道没有和流川再见过面,而关于流川进NBA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的消息。所以有时在神奈川一些高中篮球队的聚会中,大家就会好奇地谈论着流川。“进攻之鬼”居然在他向往的篮球王国、渴望的NBA赛场近在咫尺的土地上,保持沉寂了六年的时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仙道知道,所谓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正是用流川这种人来做范本的。果然,在流川大学毕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所有对篮球有丝毫留心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叫做流川枫的黑发男孩,虽然性格有些不易亲近,可却频频在赛场上谱写出最华丽的篮球乐章。所以当仙道看到那只在激流前奋飞的苍鹰时,他知道自己看到的其实是那个正在为炽爱的篮球而战斗的流川。自己的情感就随着快门的闪动,顺理成章地注进了照片当中。

“不要自作多情,那是司从他表弟流川枫那儿借来的,我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哦!我那得意忘形的哥哥,你听清楚没有啊!”仙道铃夹枪带棍地说着,“喂,羞愧地无地自容了,吱一声总还行吧!”见仙道迟迟没反应,铃真得有些气了,“仙道彰!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在仙道铃喝斥的恐怖冲击波下,仙道终于回过神来,笑嘻嘻地赞美道:“铃做甜点的手艺又进步了呢!”

仙道铃知道自己刚才又对牛弹琴了,于是翻翻白眼懒得再理仙道。

3、

本想睡个懒觉来调整时差的仙道,又被迫屈服于仙道铃的淫威之下,乖乖地在大清早就和她一起来到仙道铃工作的编辑部见主编了。

仙道所在的东京某出版社想联手柏林某知名杂志,共同搞一个日德双向游的活动,起点当仁不让地选在了两国的首都。于是仙道便奉命来收集素材,据说人选还是德方特别指定的。仙道自然清楚是某位大小姐在其中动的手脚,而且他甚至怀疑连这项企划也是她大小姐的力作。虽然自己不是贪财之徒,但也不会和薪水过不去,所以工作是一定要做的,然而某些帐目等到她大小姐回东京时也是一定要清算的,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交谈接近尾声时,主编询问仙道在柏林期间需不需要一个翻译,仙道表示谢意后婉拒了。他只是以私人名义提出希望再多加一个地点,就是位于柏林的各个康复中心,请德方予以安排。主编一直以来都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所以就一口答应了,末了竟挖起了墙脚。后来仙道还琢磨着,回到东京自己是不是又有资本向老板要求加薪了。

跟着大小姐补习完德语后,仙道终于舒服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他将余下七天的行程做好了安排,巧合地发现柏林的康复中心正好也是七家,那么就一天一家好了。

说起来当时自己提出这个要求,其实确如铃所说的“以公谋私”,可原因并非她所想的自己是为了那些惹火的护理小姐,而真相则是一个冰冷的男人。仙道查看了流川近期的新闻,得知他在两个月前受了伤。但由于流川的性格一向低调,所以他疗养的地点成了媒体无法解开的谜团。不过自己既然在这里见了他,那目标锁定柏林的康复中心必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二天仙道醒来的时候,一直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兴奋状态。他下楼吃过早餐后,又见到了旅馆的老板。想到自己第一天为了追流川迷路时,就那么无巧不成书地被这个老板捡了回来。也许因为都是日本人的缘故,两人马上成了志趣相投的朋友。

“老板早啊!”仙道笑着打招呼。

“你早,仙道。今天有什么计划吗?”老板走到仙道面前,“需不需要我这个专职导游啊!”

“谢谢老板!不过我可以自己应付。”顿了一下,仙道凑向老板,神秘兮兮地说:“但我借的东西老板没有忘记吧!”

然后仙道如愿地得到了一个篮球。他听老板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那个酷爱篮球的儿子,可很不幸却在最近的体检中得知儿子的膝关节有病,手术后要永远放弃了,以至于最近家里气氛总是压抑和窒息。直到两个星期前的一天,儿子突然间又活力四射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他还是很高兴生活又恢复了快乐。

所以仙道早饭后在露天球场练球时,常想起一个人,就是流川在富丘的学弟水泽。他也遇到过同样的命运,后来是流川点亮了他又一个希望,说不定老板的儿子也遇到过一个点亮他新希望的人吧!

快十点的时候,仙道按照预订计划开始了他的工作。沿着菩提树下大街踏上寻访德国心脏的旅程。然后他进了一家渔具专卖店,回忆起多年前曾看着一个倔强的男孩在海边钓鱼。

下午的时候男孩在露天球场如期见到了流川。一如既往的投篮练习,两人不厌其烦。休息时男孩问流川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对手,流川点点头。他以为流川会说一些NBA的现役名将。可流川的回答是:“高中时。”然后想了想又补充说:“很强。”

说到对手,又让流川想起当年在神奈川关于自己强迫仙道翘掉球队练习,和他一对一的传闻。

虽然流川不曾解释过什么,但那绝对不是事实,他和仙道都是不喜欢强迫别人或被别人强迫的人,这点他自己清楚,仙道也清楚。第一次去找仙道的的确是自己,那是因为安西教练的话让他产生了疑问,而要想解开那个疑问,最好的途径就是和仙道打球。在小球场上的一对一,仙道没有拒绝,所以完全是你情我愿的较量。

后来全国大赛和青年队集训结束了,自己回到神奈川依然过着早、晚、周末去小球场练球的生活。有一次周末,仙道来了,笑呵呵地说:“加我一个吧!”接着两人开始一对一。那之后仙道也会隔三差五的来,有时是晚上,有时是周末;有时打二十来分钟,有时两、三个小时;有时说有事,有时说累了,然后一句“回见”便离开。自己也啥都没说,他来就一起,走了自己还是会练。不知怎么会出那样的传闻。也有时仙道会提着鱼杆、水桶过来,打一会儿然后问自己:“一起钓鱼吗?”看自己摇头就一幅了然地笑着说“回见”。来了不下场打球,就在场外问一句的情况也有,见自己一摇头,他就笑着说“回见”。钓鱼后再回来球场也一样,打球或者不打球只看一会儿,但时间都不会太长,末了就是指着桶问一句“要吗?”流川看看桶里活蹦乱跳的鱼,想想姐姐今天在不在家,如果在就要上一条,然后仙道就去附近找袋子给他装上;如果姐姐不在,照例摇摇头,之后仙道依然笑着说“回见”。

有一次在仙道问流川要不要一起钓鱼时,流川破天荒地问道:“今天能钓上吗?”由于对超出正常逻辑的情况仙道准备不足,一时愣在了原地。还好在流川准备用篮球砸醒他时还了魂,拍拍胸脯做了保证。但流川眼神中的不以为然让仙道有些不爽,说:“流川,你不能吃干抹净就打厨子吧!”

“钓到你才回来。”流川一针见血地披露了真相。

仙道摸着脑袋笑,有些尴尬。想这小子木讷的外表是蒙人的,心里精得很。的确,如果没钓到,自己是不会拎着空桶再绕这个远路回家的。

一整个下午,仙道就坐在一旁看着流川一本正经地钓鱼。每当海风吹来,仙道就特别注意看一下流川光洁的额头,然后联想到去皮后鲜美的荔枝肉。直到傍晚时分,终于盼来了愿者上钩,仙道感觉流川瞬间仿佛如获大赦,他当时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后来才知道流川确实承受了一个相当大的压力,并深表同情。

那是他俩唯一一次共同钓鱼的经历,正是那次让流川知道了仙道从家到小球场再到海边的路线是相当绕远的。不管他是不是为了专程问自己那句话才绕这个大远,但吃了仙道的鱼是事实,于是流川决定找机会回请仙道。

4、

工作的素材收获颇丰,流川的消息一无所获。就这样,仙道迎来了充满期待的第二天。

早餐过后,仙道依旧来到露天球场做运动。没多久一个男孩站在了场外,从长相来看,仙道断定那应该是旅馆老板的儿子,于是笑着冲他打招呼。可换来的却是少年微愠的掉头走人,搞得仙道莫名其妙起来,感觉自己像颗金玉其“内”的菠萝。

下午,流川按惯例人、球、车全套出现在露天球场。两百次投篮后,流川准备喝水休息,就看见一个男孩儿远远地跑来。

“流川前辈,对不起,我来晚了。”站到流川面前后,男孩儿道歉说。

对流川而言,他觉得男孩儿根本没有道歉的必要,本来两个人就没做什么约定之类。所以,有这种想法的流川,自然也觉得自己同样没有向男孩儿说出自己这个看法的必要,于是保持着沉默。

男孩儿也不介意,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场边,就去做起了热身。流川正好低头,无意间瞥了一眼。是一个有透明塑封的小盒子,上面写着《FIFA》。流川知道,那是火爆欧洲的足球游戏。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也曾钟爱的一款篮球游戏,也是这款游戏让他认知到,其实当年那个被誉为天才的陵南球手,身体的各部分机能组织远非想像地那般灵光这个事实。

完成了今天的取材与私人寻访,仙道坐在了柏林电视塔的旋转咖啡馆里。距地200多米的感觉犹如冲上云霄,就连失去活力的夕阳也分外明亮起来。咖啡馆的另一边是三三两两的人在玩着掷飞镖的游戏。提起游戏,之于仙道便不单是娱乐的代名词,更是记忆的门牌号。

仙道低头凝视着浓郁的咖啡,在深褐色的光泽中是清晰的往事。

那是流川和他一起钓鱼后的第二个周末,一对一结束后的傍晚,说了“回见”的仙道突然感受到了身后声波的全面侵入。

仙道知道并不是自己的耳朵不相信那声音的主人是流川,而是自己的大脑不相信那说话内容的主人是流川。尽管当时流川只说了三个字,“我请你。”但自己居然就思维神经打结,理解爱因斯坦《相对论》都不在话下的脑细胞,就是无法正确翻译“我”、“请”、“你”这三个字组合在流川口中的含义。

“白痴。”对仙道“以真乱假”模仿冰雕艺术的行为,流川随口作了定性。

然而,这两个字反映在仙道脑海中的画面,却有如自己正被教练喋喋不休做思想教育时,教练夫人恰巧出现似的温暖亲切。

“呵呵,好啊!”仙道脸上的灿烂让流川想到了熟崩的西瓜。

于是仙道乘客与流川司机挂牌上任了。在到达流川家这段不长不短的旅程中,仙道乘客认识到流川司机坐骑的性能是超一流的稳定,稳定到和宝马强力对决后依然能有不亚于其的车速;仙道乘客还认识到流川司机的驾车技术是超一流的平稳,平稳到在空中翻转180度落地后,依然能有身体像浮在温泉上的舒适。所以仙道乘客从思想上对流川司机是绝对信任的,但这不代表仙道乘客从心理上对流川司机的冒险精神及行为是能够承受的。因此,这是仙道唯一一次行使流川的乘客这个使命。

不久前,仙道曾有幸和流川分享过流川姐姐的甜点。尽管自己并不像流川那样爱吃甜食,可那绝对堪称美味。所以当得知是来流川家的时候,仙道的馋虫早就迫不急待地亢奋起来。

“流川,我真是相当期待你姐姐的手艺呢!”在玄关换鞋时,仙道情不自禁地发表了感慨。

“姐姐今天不在。”

正确答案公布后,两人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种神情——迷惑。

仙道迷惑于:难道说流川要亲自下厨;流川迷惑于:自己请仙道与姐姐的手艺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流川的手艺,那我就更加期待了。”仙道不尴不尬地说道,因为他心中的确是在进行着激烈的咚咚锵的“鼓”舞。

“我很强!”流川明显对仙道的态度相当不满。

仙道看见流川扔下书包进了卧室,也就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此时,心中的愧疚感油然而生。刚才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毕竟彦一的绝密资料上并没有流川做饭手艺的记录啊!自己怎么能这么武断地认为那个孩子不会呢!更何况流川是从不说谎的,既然他自己都说这是他的强项了,那就更毋庸置疑了。虽然脑海中描绘流川与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为武的情形是种高难度挑战,但想像中的佳肴还是让人心潮澎湃的啊!

就在仙道做着深刻自我批评的当儿,流川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就绪。

“给。”流川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仙道。

仙道拿来一看,不禁嘴角扯出一记苦笑,抬头看向流川问:“流川,你说请我不是指这个吧?”

“是。”言简意赅地回答让仙道的另一边嘴角也做起了扯动训练。

当X-BOX中的光盘舞起华尔兹,流川最钟爱的篮球游戏《SLUM DUNK》的开始界面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流川立刻选定了91年乔丹率公牛首夺NBA总冠军的阵容,可随即又取消了。然后转头对仙道说:“你先选。”

仙道对流川这种身为主方的礼貌待客深表钦佩,这种行为的意义不亚于坐在饭桌上,流川将菜谱递到仙道面前说着“你先点”。但是,这让作为客人的仙道更加内疚起来。

为了回报流川的真诚,仙道也毫不拐弯抹角地坦白道:“流川,我不会。”

仙道第一次见到流川吃惊的连面部肌肉也牵动出了细微的变化,可说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这让仙道有种酷暑吃火锅的感觉,过瘾。

流川对仙道的回答真得很惊讶,惊讶程度有甚于看到乔丹以棒球手身份出现在赛场上。因为流川在回请仙道的问题上,着实挤出了进入深度睡眠前7分钟的时间用来思考,在朦胧转沉睡的临界点上做出的满意决定:打游戏;原因:仙道爱玩。

流川是个执着的孩子,在面临挑战时尤为突出。于是他决定:调教(||||)仙道。

仙道看着流川先是惊讶而后沉思的神情,心中是忐忑的,身体是不安的。他时而看看手中的游戏柄,时而看看身旁的流川,发现其实自己和流川很像,同属原生单细胞动物。流川知道自己钓鱼,就断定玩是自己的专长,其实除了篮球和钓鱼,自己和普通人一样,过得都是平淡生活,这是由自己朴素勤俭的性格决定的;而自己听说流川要请客,就一门心思放在了吃这个关系着民生疾苦的切实问题上,竟然忘记考虑流川思维的潜在发散性。综上所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必然的。

后来,流川老师真得是手把手地教会了仙道同学。然后,他发现这项工程消耗的能量与和山王连续激战三场是划等号的。

后来,仙道同学全力以赴地学会了流川老师的全部教学内容。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某些运动神经果然没有流川那样灵光。

再后来,晚饭是两人一起做、一起吃的,公平合理。

两人都没有想到,就在不久后,角色扮演调整了18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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