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

作者： 星星の碎片，收录日期：2006-12-29，920次阅读

本文改编自滨崎步的MV《Momentum》

下面就是正文了......欢迎拍砖,殴打请轻点，我纱布快用完了，这年头,医院咱去不起啊~...

仙道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全亮.

他翻身下床，活动着被自己枕得发酸的手臂晃到卫生间洗漱，找不到灯的开关，只好就着窗子透进来的天光刷牙洗脸打理他的刺猬头。一片昏暗里看不到镜子，也懒得把啫喱水拿出去，就凭着手感把前后左右的头发全竖起来。一切就绪之后他转头看向窗外，满目银白，夜里下雪了。

挺漂亮,适合约会的浪漫天气,他想.就是有点阴沉.抬头看钟,钟面上一层灰尘,停在11点整不走了.哪儿来的这么多灰呢,而且又该换电池了.仙道坐回沙发上开始早起例行的发呆.

流川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说好下午见,但愿那会儿天晴起来.

然而下午天气没有任何要放晴的迹象,乌蒙蒙的云块盖住整片天空,光线黯淡,洁白的雪地掩映出一种压抑的灰白色.空气很冷.仙道手插着口袋在街边闲逛,视线扫到一家门面不小的花店。漂亮精致的花朵前有很多人围着挑选。仙道犹豫着，要不要给那家伙买花儿？脑海浮现出流川抱着衬有满天星的红玫瑰花束满脸黑线的画面。仙道几乎要笑出来。他四下望望，分开拥挤的人群，向花店深处走去。

一堆白色系花朵前站着个小女孩,仰起小脸奶声奶气的问妈妈:”为什么都要买白的呀?我要那朵!”胖乎乎的小手指向一旁的红色勿忘我.
旁边的母亲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绿子乖啊。今天是归日节，这个花是送给离开我们的亲人的，按规矩就要买白的。”

小女孩撅了嘴：“他们都离开我们了，也收不到嘛！”

妈妈仍耐心的解释着：“归日节是一年里特别的日子。死去的灵魂们可能会在这天的早晨回到世上，回到他们生前的最后一天，到夜深才会离去。所以我们要把白花放在窗台上，给他们祝福，希望他们能够实现生前没实现的愿望……他们的灵魂也会保佑我们。”

“他们都能实现愿望吗？”

“不一定。那要看他们生前最后一天在干什么了。”

“那，我们能看见鬼魂吗？他们说的话，我们能听见吗？”

“鬼魂是看不见的。但是他的爱人能听见他说的话。”

“那他们每年都回来吗？”

“只能回来一次，在他的爱人也快要死去的时候——喂，老板，我们要这些。”

灵魂啊鬼怪啊这些东西，谁知道存在不存在呢。仙道低声自语。民间流传的古老风俗应该属于上一代，知道是一回事，当真是另一回事。

花店里人越来越多。仙道静静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其实可以买马蹄莲，他和流川最喜欢的花。同一种。不同的是他喜欢是因为象流川，流川喜欢则是因为“小时妈妈总买。很香。”可是这会儿花店里已经人满为患，他喊了几声老板，没人应。看看前后左右的人和已经有点凌乱的花堆，他转过脚步向外走去。算了吧，真要买的话也要换家花店，这儿的花都快被女士香水味和烟味熏谢了，怎么能拿来送流川。

手表显示下午3点15分，还是快点去找流川吧。定好四点半在他楼下见，迟到的话肯定会遭白眼。

他不想迟到。这样的交往太不容易，他希望尽量让流川开心。说起来流川的亲人到现在还没见过他，不过没有几个正常的日本家庭会对儿子的同性伴侣有好感吧。象自己这边，压力已经大到快要炸开，东京的母亲在电话里听自小被寄予光宗耀祖厚望的儿子坦言爱上男人，气得差点心脏病发，父亲则接过电话明言“你是不是想把自己一生毁了，想清楚了再回来！”

自小最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行为了。仙道觉得自己在孤军奋战，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是顺应天意不畏世俗还是大逆不道活该千刀万剐。无从判断。

最绝望的时候他去酒吧，一个人。孤独、无助、无从排遣的压力、吵得人耳朵要罢工的闲言碎语，令人烦躁的事物重重包围着他，必须有出口。所以他偶尔喝酒，喝得不算多，到刚好还能维持清醒的样子。他需要放松但不屑迷失，需要宣泄但拒绝方寸大乱，他并非一无所有。喝得差不多时他会想起流川夜空般深黑的眼睛，一眼扫过来，扫尽心中一切阴霾。

流川的状况其实不比仙道好多少。他很少在仙道面前提及家里的事。但仙道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快半夜了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流川一头撞进来，坐到仙道床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象只迷路的狐狸。仙道披着被子穿着睡衣在他旁边，无视他的反抗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好久好久，才听到流川闷闷的说：

“他问我，现在这样哪点对的起我母亲。”

流川母亲早亡。仙道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

“流川，你知道你妈妈最希望你怎么样吗？

摇头。

“不是出人头地，不是光大门庭，当然我想应该也不是传宗接代……”感受到流川瞪过来的眼睛，仙道表情严肃起来，“她最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天下所有的妈妈都是这样的。所以，如果你觉得，离开我你会更幸福，我决不拦着你。”

流川直直望进他眼睛深处。

“真的。”仙道看着他说。

流川用只有仙道知道的力度一拳打过去。然后另一只手也绕过来，将自己埋进熟悉的温暖气息里。再抬起头时迷茫的眸子已经逐渐清晰。

“我过得很好。”他说。

仙道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把他拥到怀里，面颊贴上他柔软的黑发，闭上眼睛。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想不起来了……嗯？这里是……？

已经到了啊，流川家。

流川住的小区保安工作好得出奇，每次都是在小区门口碰面，仙道一个人极少能溜进去。今天怎么回事？他可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没人看见他吗？不会都去听鬼魂说话了吧。仙道在心里开着玩笑。又看看手表，四点整。

有点早……等一会儿好了，仙道靠住路灯的柱子，盯着楼栋门口，无意识的轻轻哼着歌。

天色越来越阴沉，雪又开始下起来。

有路人匆匆从仙道身边很近的地方掠过，没有人看他一眼。时而有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几双眼睛在向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几个小孩穿得象小企鹅一样走出来，无视仙道低下头微笑的轻声招呼，径直走向角落，把手里几束花放在角落里。

……？？今天一整天好象都没人理我似的……好冷啊，但愿流川早点出来……仙道拍落身上的雪花，弯腰绑紧松散了的鞋带。朝天发上粘了雪，有要塌的迹象。唉,这样子也太狼狈了……

从没有这么想念流川。明明只分开了几天，却象是很久很久没见似的。

想念你，想见到你。这样的心情如此强烈。仙道紧紧的盯住楼栋门口。

似乎是听到了仙道的心声，大门安静的再次打开。

推开门的苍老的手，怀抱着一束盛放的马蹄莲。缓缓走出来的老人有着冷峻而棱角分明的面庞，已微微浑浊的黑色眸子里是仙道从未见过的神圣的悲伤。他的步履略显蹒跚，一步一步，向着仙道走过来。

仙道被慑住,呆呆的愣在原地。老人越走越近。

他越过仙道所在的路灯，走到角落里，拨开积雪，把手中的马蹄莲放到小小的石碑旁。

一切嘈杂声响都消失了，仿佛可以听到极远处唱咏的歌声响彻天际，鸽子飞过灰蒙蒙的天空。雪越下越大，诉说不尽残年烛火里点点滴滴流落的思念。

仙道望向角落里的石碑，突然间心口一窒，几乎站立不稳。石碑上A和S两个花体字母剧烈刺痛着他的双眼。花店里女人的声音和从前有关归日节的所有传说在他脑海里呼啸：

“灵魂会在这一天回来……”

“回到他生前的最后一天……”

“没有人看的到。只有他的爱人能听到他说的话……”

“只能回来一次……在他的爱人也快死去的时候……”

胸腔剧痛，仙道扶着灯柱感觉自己在发抖。脸上一凉，有泪已经划过他依然年轻的面庞。那石碑上的名字是我的？那人是流川？？不可能的……我怎么会是灵魂呢……流川怎么会突然就那么老了呢……

他想喊流川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跑过去，脚步却象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老人没有看他一眼，又慢慢的走回楼里。仙道闭上眼睛，任凭泪水继续滑落到雪地上。已经开始发暗的暮色淹没着他的绝望。

莫名其妙积满灰尘停了的钟。不回应的花店老板。没有拦他的保安。擦身而过的路人。视他若无物的小孩子……

他们看不见我。原来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啊。

那我怎么办呢……

“白痴，你干吗？”

啊啊啊？？？？流川的声音！！！

仙道猛的睁开眼睛，揉了两揉，流川正在他面前奇怪的看着他。流川，十六岁的流川，不是老人。

仙道一把将他扣进自己怀里。太好了,他看得到我。

“我问你呢！”流川挣扎着不明就里，“你对着我爸哭什么？”

“你，你爸爸？？那人是你爸爸？”仙道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象半生不熟的螃蟹.

“是啊。”流川一副你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我的上帝。“流川你听过，归日节的传说么？”

“当然！……这跟你有关系吗？”

“流川。”制止他的挣扎，仙道更紧的抱住他，“今天……一天都没有人理我。

“好象……不管我怎么说怎么喊都没有人听到，走到哪里都没有人看到……

“我看到石碑上的S.A.，我以为我……我以为刚才那人是你……”

流川愣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半，然后仙道听到他拼命忍住的大笑声：

“白痴你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吧？”还在笑，感觉得到他身体在自己怀里颤动，热度带来幸福的充实感。“那石碑是……”

“我妈妈。她名字是SayukA。大写最后一个字母是为了好看。你不仔细。”

“那些送花的小孩子呢？”

“我家邻居的孩子。邻居们以前都很喜欢我妈妈。所以也跟爸爸一起送花。”他停顿了一下，“叫小孩子送，因为妈妈喜欢孩子。”

“我刚才好象听到有人在唱圣歌……”

“那是小区教堂。”

“我刚才抬不起脚……”

流川低头看看：

“笨蛋你睡醒了没有！你把两只鞋带系到一起了。”

“……”= =|||一整天精神恍惚的后果。仙道已经只有傻笑的份了。

“既然来了，进来吧。”流川说。

“？？……你是说让我，见你父亲吗？”你确定？

“他刚才说有人看着他哭。我才出来的。”又是忍笑的声音，“姐姐说通他了。如果你告诉他你就是仙道，刚才是在哭婆婆大人，他就更能接受你了……”

仙道捶回去：“婆婆？是岳母大人吧？”

“婆婆。”把仙道的抗议堵回去，流川抬起头，在冰天雪地里轻轻的亲吻他的爱人。

就算世界抛弃了你，你还有我。就象我拥有你一样。

不知道死去的人是否真的会在这一天归来，不知道灵魂们是否真的能实现他们的愿望，不知道仍活着的人是否总能选择正确的道路。只知道，我和你，天地间的两个傻瓜，在这里，爱着。

所以在死去之前，还要好好的活很久很久。

我们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