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日征文]流浪者日记之 乘客
作者: GAGA,收录日期:2007-01-20,888次阅读
终于赶在圣诞节前打完了,呼~好累啊!现在这个时间算是平安夜这天了吧?︿︿这个是07年流川生日征文,也是《流浪者日记》系列的第二篇,汗,第一篇是《旅程》。写的不好,希望大家能席多多包含啊!
我喜欢温暖的地方。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绝不会选择现在住着的这个冰冷而渺小的地方,我喜欢宽广而温暖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绿色的树,有一片湛蓝的海,有平整而干净的小路,有清晨叽叽喳喳叫的小鸟,还有真心快乐着的人们。如果我可以住在那样一个地方,那将是无上幸福的一件事。
我所在的地方,只有十平米,四面是冰冷的墙,要有四五米高的样子,只是靠外的那面墙的最高处有一扇很小的窗子,我可以从那里判断白天与黑夜。我在这里已经呆了900多个昼夜,我用石头在墙面上画出的竖道已经很壮观,它们记录着那些日子,一道就是一天一昼夜。
这里不是监狱,但和监狱有什么不同呢?这里关着的是被称为“异类”的人们,他们或多或少与普通的人类有所不同。是的,这是研究所的收押室,我被抓来关在这里,因为我也是异类。
我的脖子的左侧有一个类似鱼鳃的东西,它可以呼吸,这很奇怪不是么?很不正常不是么?所以被他们当作研究品抓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想知道我究竟是一条鱼,还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他们思索了三年,而我,已经思考了二十年。
被他们带进来的时候我被蒙着双眼,扔进这个屋子就关上了门,之后就是一个人呆的日子。
我不怕孤独。
因为是异类,所以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可怜我的母亲给我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流川枫。名字再好听也只是名字,不可能会起什么改变作用的。
那900多个日子,一个人坐在这里,可以想很多。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淡蓝变成深黑,思考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每天会被他们带到一个放满仪器的地方研究,那些仪器我都不认识。我的手上戴着一副金属的环,如果我想反抗的话,它们就会发出强烈的电流,直至把我电死为止,我试过一次,被电击的感觉不好受。我不喜欢呆在这里,但我也不想死,不想做无意义的反抗。我曾见到许多为了反抗而被电死的异类,他们是和我不同的异类。人看多了死亡是会麻木的,我知道他们是故意让我看到那些被电死的人的。中国有句话说“杀鸡儆猴”,就是这样的吧!
死亡我不害怕,但不意味着我愿意轻易的放弃我的生命。任何生命的出生和死亡都不是自己有权利选择的,就像我并不能决定我生下来就是个异类的这个事实,所以我更没有死亡的权利。虽然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但我宁愿选择活着,至于活到什么时候,我没有必要去思考。
如果,我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老去,然后死在这里,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幸福。至少我平静的过完了我的一生。虽然的确寂寞,然而就算出去了,我能怎样?依然是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守在房里,隐藏秘密的同时,还要为生计发愁,秘密被发现之后还要躲避这里去寻找新的生存地。这样的日子奔波而匆忙,人太多了,我反而更加寂寞。我讨厌人多的地方,那样能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的与众不同,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所以,既然都是一个人,那么,留在这样一个地方也好,只有我一个人,至少清静。
太难熬时我会睡觉。我喜欢睡觉,睡着了时间就变得很快了,你闭上眼睛时窗外是黑通通的一片,睁开眼睛窗外面就有了光亮,一宿就这么过去。白天呆坐着,困了就睡觉,绝不硬撑着。每天被他们带出去,再送回来时就在墙上画一道,这样的生活,便如此过。
在我的生活里,不会再出现别的人了吧?有一天忽然想起生我养我的母亲,竟然已经记不清她的脸,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呢?时间会带走太多太多的东西,我能记住的不多,只有这么一点儿而已。无聊了就想想,想想母亲到底长的什么样子。想着想着,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思考是一件很有用的工具,它可以消磨时光,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居然也会用思考来打发日子。
我想起多年以前,我所走过的那一条夕阳下的小路。我喜欢脚踩在铺满小路的落叶上的声音,松软而清脆,那是疲惫的声音。我从小路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踩着一路的疲惫。
我喜欢日出但我更喜欢夕阳。夕阳来的时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不用暴露在阳光之下,可以隐藏在黑夜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的不同。我是黑夜与寂静的孩子,孤独是我的兄弟,我始终与他为伴,所以我不会难过。
后来他们研究我的天数越来越少,从每天一次到一周只有一两次,再到半个月一次,最后拜年成一个月也未必有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我猜想,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我唯一的价值,他们已经对我这个长着鱼鳃的怪人失去了兴趣。这是否意味着,我今后的日子都要在这里度过?
被带走的时间少了,睡觉的时间自然就多了。我总会在刚醒来不久望着墙上小小的窗口发一会儿呆,然后又沉沉睡去。醒来以后天是亮的。我就会想现在是今天还是明天呢?时间表乱了,墙上的竖道无法再进行下去,满满的一墙只能定格在917道,那是一个不算完美的句点。
我不讨厌寂寞,但我讨厌迷惑。
我不知道我所在的是哪一天;我不知道我究竟在这里呆了多少个日子;我更不知道我还要继续在这里到哪年哪月?我想知道的太多,知道的又太少,所以我只有厌恶,深深的厌恶,明白么?
某一天隔壁的收押室里好像又关进了新的异类,我倚着冰冷的墙听着,听见旁边收押室的门被打开,有一些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听不清楚,最后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
又一个可怜的人,我这么想。
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然后被不知名的东西捅了手臂一下,惊的一下子醒了,发现左手边的墙上有一个不大的洞,大约只有两只钢笔的直径加起来这么粗。现在那个小洞里伸出一只被裹着纸的笔,它捅到了我垂在身侧的左手,而且正持续向我这边捅着。
我将它拿了起来,把纸打开来看,上面居然写着“你好啊!以后就是邻居了。”字迹倒是潇洒漂亮。
突然间觉得有点…想笑。
回了他一句“你怎么有纸笔?”然后又用他的方法捅了回去,对方很快就拿了过去。不出一会儿又送了回来,我打开看,上面写着“被关进来之前就带着了,做好准备,我有先见之明哦!”,末尾居然还画了个小笑脸。
这个人,坐在这里居然都笑的出来,他不知道将来的命运么?
摇摇头,想的太多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之后的日子倒是比以前有趣多了,我睡醒之后会习惯性地看左边的小洞,基本上每次都会有所收获。他会隔一段时间就在纸条上清楚的写下现在是哪年哪月几点几分,他说他有个很不错的手表,很准时。他说我知道你想知道时间的。
我们漫无边际的闲聊着,我回的不多,他却可以洋洋洒洒的写上一大篇言论,他说“一个人呆着真是痛苦呢!还好有你在啊!否则我是不是会郁闷的撞墙自杀呢?”
我说“这么死不值。”
他说“是啊!不值,不过有好多人都是这么死的,你说,这种死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轻如鸿毛?”
我说“各安天命。”
他问我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一个人呆在这里多久了。我就告诉他习惯就好。他说“真累啊!”他说“其实你也很累吧!如果可以出去的话一定会出去吧?即使出去之后日子未必好过。”
他的话,我全都想过,只是被一个陌生人说出来,还是有些惊讶。
他每天也会被带出去做研究,我每天听见那些人开开门带他走,然后过了很久又放他回来,跟我以前的日子一样,他的价值很多,我却早已被遗弃在角落。
某一天他被送回来之后写了张纸条给我,他说“好累啊!所谓的研究者不过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疯子。”
我想他一定是被他们折磨的很惨,我经历过,所以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我该说些什么,我不会安慰人,也不善言辞,只能回一句“累了就睡。”,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言语。
过了一会儿他又传来字条,他说“是很累啊!可是不想睡。”他说“如果你可以出去的话你会去哪儿呢?”
我说“不可能出去的。”
他说“那可说不定噢!比方说我好了,我想去一个充满阳光的地方,温暖,即使有冬天也会是一个让人心温暖的所在。有花有树有草,水是清的,空气是干净的,然后买一幢房子,找一个相伴一生的人过一辈子。你说我这个想法好不好?”
他的想法我也有,然而想法和现实的区别就是前者只是用来想的,你只能去想。你可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构建那幅图画,睁开眼对面却还是冰冷的墙。四面都是,这才是现实。
我说“不现实。”
他说“现实是什么呢?每天都是现实,但是你可以幻想啊?没有想象的人会很痛苦的,你试试看吧!”
我说“幻想破灭更难受。”
他说“即使破灭,有些事情,却仍旧要去做,不是么?至少我不会放弃我的梦想,其实你也一直未曾放弃。”
我看着那张字条视线模糊,我并没有绝望,否则又怎么会失望?现实太残酷,人却太孤独。我是单独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小孩,四周是寂静无人的游乐场,我一个人围着一根柱子转来转去,不会停下来。
我说“一个人做旋木很难受。”
他说“你不是一个人呀!柱子的后面,是我呀!”
柱子的后面…是你么?
他说“我跟你一起转呢!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是一起转就不难过了吧?等出去的时候,要洗一个澡,然后换了新衣服,刮胡子,剪头发,然后我们一起去坐旋转木马,多好啊!”
我笑了,这个白痴,说的这些痴话,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让我卸下了所有心防?
这个人,一直是快乐的吧?
忽然间也想和他一起快乐起来。如果快乐可以这么简单,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见他?如果孤独已经离我而去,那么我可不可以相信会有欣喜?如果泪水早已在心底流干,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值得相信和陪伴的呢?
明天对于我来说太过遥远,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过好今天。
他所在的收押室的门被打开第31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他被他们带走了,没再回来过。
他没回来,我知道他一定是死了。他们不会伤他的性命,但这是在他不反抗的前提下。如果他不反抗,即使是被他们定位为异类,他们也会被安全的送回来。我知道,他没有回来,只能是一条死路。
这个白痴!他干嘛要反抗?他不知道自己会被电死么?白痴!说什么跟我一起转,骗人的吧?!想死也要换种方式!他不是说这是轻如鸿毛的死法吗?!
我抓着头发,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全是泪水。我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而哭,是我变了么?还是这就是本来的我呢?
冷静下来才明白,我是司机,他是乘客,车到站了,他下车了,只剩我一个人继续向前走,他只陪了我一程,也只能陪我一程,幕落人散,只不过是回到从前的日子。
手里还握着他的笔,分离的时候到了,就只能选择曲终人散。好吧!我允许自己哭,就算是为他送行的礼物。
日子虽然与以前一样,可就是呆不下去了。我想去外面的世界,按照他说的那样洗个澡刮胡子理发换新衣服,找一个他所说的地方生存。我想离开,这种想法席卷而来,我猝不及防。我知道我心中的平衡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如果我真的可以离开,那么将会是一件解脱的事情。
我一个人,已经呆不下去。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昼夜,他们下像是想起我的存在,把我带了出来。我想又要重复以前的日子了,我突然想要反抗。心中的怒火用水是浇不灭的,就算是飞蛾扑火又如何?怎么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我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然而他们竟然解开了我手上的金属环,对我说:“你自由了,走吧!”
自由了?!
我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这个事实,来的太突然,我想不通。是说我已经彻底没有价值了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么?
他们看出了我的不解,好心的解释给我:“有人用一份很重要的情报和自己的脑子换你自由,你真的自由了,没有研究价值。”
那个人…是他么?
心里没来由的冒出这个念头。我没有多问,只是倾尽全力的给说话的人一拳,他们没有人拦我,这让我觉得很奇怪。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我,说:“走吧!”
我当然没有停留,我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记不得已经有多少个日子没有见过真正的阳光了,出了这鬼地方的门,阳光竟刺的我的双眼睁不开,光线照在发霉的皮肤上说不出的刺痛感。我的双眼睁不开,但我想感受阳光。我闭着眼仰起头,依然能感受到它普照大地,我站在大地上,任凭它怎样刺痛我很久没有接触阳光的身体,即使此刻被熔化,我也能笑着接受。
我回到我以前的住所,那是一个被称作危楼的老式公寓。我不知道我几年没回来了,奇迹般的我还依稀记得路。公寓两旁的建筑物我已不认得,陌生的,新奇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这老式的公寓就显得如此的破败。已经快到冬天了,路两旁的树已经没了叶子,像枯柴一样没了生气。这条路我走过多少次我不记得,然而这一次,却不会忘记——孤独与陌生。
对于老式公寓竟然还存在我感到异常的惊讶。上楼时遇见了几年前的邻居,从楼上下来,打了个照面,从我身边走过。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我,很明显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我这个人。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居然还记得他。楼道里垃圾和尘土堆积,墙壁上是小孩子用五彩粉笔画的涂鸦,看不懂他们画的是什么,只认出了一个圆圆的,四周有放射状线条的是太阳。
这里居然一直有人住着。
我的门钥匙是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摘下来开门,屋里已经没了样子。尘土和蛛网布满了整个房间,灰暗而沉郁。脚踏在老化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响动,屋里的摆设没变,却仿佛早已不是我的东西。我唯一能够做的是,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我的存折,还好,还在。然后什么也没拿就走了出去。
不会再回来,我知道。
取了钱,找了个超市买了新的衣服,高领毛衣,羽绒服…也买了条白色围巾。晚上的时候找到一个很干净的小河跳了下去,算是洗了个澡。我不能去公共浴室,我脖子上的鱼鳃会吓到那些正常的人。
河水是冰凉冰凉的,刺骨的感觉你知道么?冷的我发抖,然而我喜欢这样,我能感觉到我是活着的,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第二天穿上新买的衣服去理发刮胡子,然后买了张车票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有可以呆下去的理由。
我想要去一个温暖的地方,空气干净,树木翠绿,河水清澈。
坐在车上就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人来了。你看到没有?头靠在坐椅背上,闭上眼睛睡觉。什么事都被他说中了似的。他真的未卜先知么?
其实我想和你一起去坐旋转木马的,这些,你还能听见么?
随便找了个地方下了车,然后住了下来,找了个在快餐店打工的工作。
很巧合,这地方符合那家伙和我所期望的一切要求,我觉得似乎可以考虑在这里过一辈子。 我每天都会拿出一点时间来想他,我们传的条子我留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他那里。躺在床上入睡前就想说谢谢,说给谁听呢?不知道,也许是他吧?只可惜他听不到。
我到这里第二年冬天的某一个早上,照例挤公交车去上班。车上挤的很,人肉味儿。我一直很讨厌人多的地方,但这就是生活,厌恶着也欢喜着。
过了几站地,熬到了一个座位,舒了口气坐了过去,习惯性的看向车门。进来的人有五六个,其中一个长的很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脖子上缠着一条长长的蓝色围巾,梳着一头奇异角度的朝天发,带着一脸笑容上了车,投了币,站在我旁边,往车窗外看。
我盯着他,突然间就觉得他和自己是同类,难道是因为那条围巾么?想知道他围巾下面的脖子上是否也有和我一样的鱼鳃,没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看。他忽然低下头,眼神对上我的。
连眼睛里都是笑容的人。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围巾,然后对我笑。
这个人还真是爱笑到一定程度。不去看他了,把头扭向窗外,外面的风景以固定的速度向后退,我忽然想去数路旁究竟有多少棵树,却不知道从那一棵开始数起。最后只有扭过头来,抬眼就对上他的眼神。
还是带着笑的。似曾相识。
我忽然想起中国的《红楼梦》里的一句话“与君虽是初相识,恍惚却似故人来”。
“我好像见过你。”我想这么说,然而还没来的及说他就到站下车。
他和那个人很像,我感觉。
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吧?这次的陌生人也是乘客,我见他上车,目送他下车,下一段旅途还是要一个人走。
走多少路就认识多少人。我见的人不少,记住的却没几个,最起码不会再遇到一个让我哭出来的陌生人。
中午在快餐店吃完午饭,午休时间去倒垃圾,后面的小巷子凌乱不堪,并排放着几个垃圾桶,垃圾桶的旁边有一个很古旧的电话亭,红色的油漆,铁制的边框,玻璃有一块没一块的。四周都是白皑皑的积雪。我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竟然有人在这个电话亭里打电话,抬头一看,居然是早晨车上遇见的那个人。
他倚着电话亭破旧的边框,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打电话,嘴角仍旧是上翘着的。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透明的鱼缸,里面有一条不知名的鱼,鳃一下一下的上下扇动,我看的入神。这个人,真的和我一样么?
我盯着鱼缸看的时候,他已经从电话亭里走了出来,拍了我一下问我:“咦?是你呀?”
我抬头看看他,只有冲他点头。
他回过头看看那个被放在鱼缸里的鱼,又走进电话亭里把鱼缸拿了出来,笑着问我:“你喜欢呀?那送你好啦!今天刚钓的呢!”
真是个怪人,钓了鱼,居然放在鱼缸里养着。
我摇摇头想走,他拉住我,把鱼缸塞到我手里,笑着说:“这鱼跟你有缘呢!”说完就摆摆手走了。
我瞧着那鱼缸里银灰色的鱼,出了会儿神儿。天空在这个时候降下了无数细小的雪花,是些看不出什么形状的细小冰晶,落在鱼缸里一下就化在水里,连一点波纹也激不起来,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喜欢观察这些小细节?
从收押所出来之后,我居然真的像那支笔的主人所说的那样去做。日子倒真的舒心了,然而却仍旧孤独,一个人果然还是不行么?
我有梦想,我是真的想再见到那支笔的主人,即使是奢望。眼前送我鱼的人会不会是他呢?这个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见过他的。以前我并不相信轮回,如果这次是的话,我选择相信。
后来每天都会在公交车上遇见他。见面之后彼此向对方点头,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我在找的,是他吧!
而后一个周末,打工时他推门而入,瞧见我就笑嘻嘻的走过来说“咦?你在这里工作啊?”
我点头。
然后他点了餐,一边闲聊着,吃完饭他说:“晚上你下班之后一起去游乐场吧!”
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晚上下了班出了们瞧见他果然站在店门口,脖子上缠着那条深蓝色的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对我笑,说:“一天工作辛苦咯!”
于是一起结伴去游乐场。两个只是每天早晨在公交车上见过面,彼此还不知道姓名的人凑到一起去游乐场是多奇怪的事情。但是,就是能凑到一起,彼此也不问对方名字来历,玩的却比任何人都开心。
我喜欢他的笑容。
我们去玩了旋转木马。我不知道是上天安排还是纯粹的巧合。坐旋转木马的人太多,我们只能找了个位置就上去。他坐的位置是与我隔着一个轴柱的对面,我看不见他的脸,他也看不见我。木马旋转起来的时候,想起了游乐场特有的音乐,吵闹而喧嚣,然而我的耳边却只有一句话“柱子后面的,是我呀!”
真的是你么?
如果有些事情是专门用来欺骗的,那么,请不要是这一件,好么?
你走过两侧都是玻璃窗的走廊么?从那里穿过是你留意过那些透明的窗子么?那上面有自己淡淡的影像,随着你的移动而移动,一直陪着我的是我的影子。我喜欢跟影子说话,不是用嘴说话,能理解么?
因为影子是和我一样的,是同类它的脖子上也有那个鱼鳃般的东西。
你和我是一样的吧?
旋转起来就能忘了一切,才知道眩晕是一种享受。下了木马站在原地,脑子里心里全是一句话“是你么?”
肩膀被拍了一下,惊的回过头,听见他说:“是我呀!”
果然是你!
“是我呀!把你吓着啦?”他说。
我理解错了么?
他说:“来个正式介绍吧!我叫仙道彰。”
“流川枫。”
之后如你们所想,我们开始交往。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就是周末在一起吃顿饭,平时有空就一起去他家或者我家里看电视。
他家养了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鱼,有大有小。我说“你白痴啊!养这么多鱼干嘛?粘糊糊的。”
他笑嘻嘻的说:“我喜欢鱼,很喜欢噢!”
我家里只养了一条他曾经送我的那条鱼,他说:“这鱼被你养的这么肥,还说你不喜欢!”
我说:“那是因为它吃的多。”
他听完就笑了,打着滚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
我们两个人的毛衣都是高领的,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这件事。他是我的同类,我知道。
一次他看见了那支笔,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对我说:“感觉好眼熟啊!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我惊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他。
“很好看啊!只不过不是我的。”他又说。
那完聊了很多。他说流川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知道我是被什么吸引的么?他说是围巾哦!纯白色的多好看啊!他说我们是不是前世在哪里见过呢?他说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呢?
我究竟在找什么呢?
找他么?他是他么?这些我都不敢去确定,他讲他的过去里面没有研究所和收押室里的影子。我的故事却全都是那里的回忆。我不说,他不提,都在刻意回避着。
他说:“下次再一起去做木马吧!”
我说:“好。”
我是在无意间看到他脖子上的东西的。他脱毛衣想要去洗澡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鱼鳃,是个奇怪的符号。这符号我却太熟悉了,以前关在收押室的时候天天看到,那些带我去研究室的人胸前都有这个标志。只不过,他脖子上的这个标志上面又覆着一个倒置的这样的标志。
他是……研究所的人?
他看出我震惊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着说:“还是被你看到了呀?我就是怕被别人看到所以才穿高领毛衣戴围巾的,结果还是被你看到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好像是某个组织的叛徒吧!记不得了,我来到这里时,除了自己的名字,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很奇怪吧!”
所有的片段都连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起我被放走时那个人说的话,才明白,我确实找到他了,他就是笔的主人,他被关进去是因为那份什么情报吧!可笑的是我居然一直以为他和我是同类。到最后他被他们带走洗脑对不对?代价是忘了一切,酬劳是放了我。他脖子上的标志是背叛的标志。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算了吧!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他忘了一切,那么他无法接受一个长有鱼鳃的人吧?他喜欢鱼,但我不是鱼,却长又鱼鳃,是怪物,不是么?
怪物。
想到这个词浑身上下一凛,心里发寒,到最后还是要自己一个人过么?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收获,要怎样呢?
他真的只是我的乘客,无论他在什么时候出现,他也只是我的乘客,搭一程,就下车说再见。拥抱之后双手应该放在哪里?
他靠过来,将我的毛衣领子拉下来,我闭着眼,听见他吸了一口气。
果然,他果然无法认同我。
我说“到此为止了,仙道。”
然后我离开了这里
,穿上衣服套上围巾,拿过一直当作柜子用的装满东西的旅行包,不回头说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我离开了这地方。我最不希望知道我是异类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或者说,我也知道了他的秘密。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们是同类,该有多好。若他没有愣在那里,我想我也许会为自己找一个牵强的留下来的理由。但是,如果就是假设的事,假设对于我来说,是不成立的。
随便买了张车票,坐在候车大厅里等着。抬起头看吊顶上大小颜色统一的灯,然后开始数了起来。我想起他曾经说过要是一个人太难熬的话,就数数吧!周围有什么就数什么,数完一遍再数一遍,数完总体数单行,数完单行数对角线。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着,是真的管用的。
当我把这些灯翻来覆去的数了不知多少遍的时候,我该上车了。有些事情只有结束了,分开了,才能看清楚。坐在车上我就想我这样子算什么呢?这么些年我究竟在找什么呢?是同类?是安宁?抑或是伴侣?想着这些头就发疼,我究竟找到没有?
双手握紧后真的就可以不分开么?
我真的是和别人不同的,这次是清楚的认识到了。我却想要过一般人的生活,又怎么可能?我和他是彼此的乘客,也只能是乘客。
一个人活着是难过的。如果在很久以前,我也许不会在意。尝过甜头之后却要回归苦涩,我却没有权利去选择。
车上放出的音乐吵闹而熟悉,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天游乐场里放过的曲子。回忆有限,触发回忆的却无限。哪里都能让人产生联想,这跟外界没关系,是心的问题。苦笑着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敏感?
我和他的两次相遇,终将以分离谢幕。
车到站,他下车,我继续走我的路。
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住的不是大房子,是破旧的单身公寓。每天为生计奔波,没有寻找的理由。
找了一天出去散步,胡乱走着就谜了路。四周是我不认识的建筑,再走回去是不可能了。真是的,自己这么没用,现在才知道。
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开开车门坐了进去,脱口而出是要去的地址。
“欢迎乘坐。”
听到这四个字,身子一时间不能动弹,呆滞的扭过头看,坐在驾驶席上穿着的士公司工作服的人,是他。
“司机仙道彰竭诚为您服务。”他笑着,一脸阳光灿烂。
我看着他发呆,许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乘客您想要下车的话,我会和您一起下车的,此服务持续时间为一辈子。”他说,笑容从眼睛扩散到嘴角,最后渲染了所有空气。
我笑了,低低的骂了句“白痴。”然后告诉他:“那你不要停了,一直开下去。”
他向我敬了一个礼,说了声“Yes sir!”然后发动引擎,踩了油门。
如果这就是归途,那么我的归途是一条通往幸福的路,有些事情其实没有必要在乎,没有人规定可以与不可以的界限。在一起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我们的故事是乘客的故事。故事平淡而真实。我们搭过同一辆车,也错开过。一直以为中途下车的人是他,现在才知道下车的人是我。我是乘客,猛然回首,才看清开车的司机一直是他,一直在笑着欢迎我的搭乘。
这次是不会犹豫了。
此车有上无下,乘客没有回路。
没有回路,也许,才是最好的路。
THE END
PS:结尾本来一直在考虑要不要重逢?还是在214那天重逢?留个悬念?最后以想还是让这两个可爱的家伙重逢好了呀!因为文章的结尾是最早构思出来的……|||||||||||诡异呢……最后祝大家和那两个孩子圣诞快乐!新年快乐!RUKAWA,HAPPY BRITH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