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
作者: erable,收录日期:2007-05-08,1597次阅读
[综合同人]
仙道从远处就看到黑发男子半蹲在庭院中,背对他,走近便唤他名字:“流川。”
男子停下手中把玩的物事,一只小黑狗低声呜咽着跑开,男子站起身,脸微微斜着,瞅住仙道。
阳光斜斜照下来,仙道发觉自己认错了人。
年龄较长。
身形略矮。
下颌偏饱满。
而且……
“进来吧。”男子转身开门进屋。
是大人的声音,总觉得有无形的威慑力在。
“请问您是流川的……”
“舅舅。”
舅舅大人在对面的大人沙发上坐定,左手肘搁在沙发臂上,支着下巴,又开口:“姓名。”
仙道挪了挪身体,找不到合适的坐相,“仙道,仙道彰。”
食指慢慢磨搓着唇角,脑子里已经反射出军部内务处准将仙道忠的名字,最近接任西部司令部大佐的人似乎也是这个姓。
放下叠在左腿上的右腿,罗伊左右手指相互交叉:“你——”
“他家没当兵的。”
冷不防插进的是个年轻的声音。
然后仙道看见面前的男子微微眯起眼睛,随即稍稍弯起,使得这张貌似流川的脸露出陌生的气息,仙道没来由地觉得头皮发麻。
罗伊站起,拍掉裤子上的褶皱,若无其事地朝着楼梯上的外甥走去,一边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所以说我最讨厌小孩子,不尊重长辈,自以为是,到处闯祸,还要,”停顿,“还要给零花钱。”
流川左边的眉毛忽地上扬。
罗伊已经走到他身边,“呆会要下雨,别忘了收衣服。”
流川低声嘟囔。
罗伊皱眉,“讲话要大声、清楚。”
流川右边的眉毛动了动,嘴唇微动,吐字清晰:“你的手套,干不了。”
罗伊移动的身影停住,转过来时眉眼已经笑得弯弯,“是……吗?”最后的音节还未完全结束,右手臂已经紧紧绕上流川的脖子。
“你不要以为下雨天我就没法治你,你小子忘了你的格斗技是谁教的?啊!”
被勒住脖子的流川咬着牙,身体完全被钳住,动弹不得。
楼下客厅内的访客仰脸瞅着扭在一起的舅甥俩。
“小孩最要紧的就是要乖乖的,别惹大人生气。”罗伊凑到外甥的耳边,用不低的声音说道。
有破绽——流川借用右脚蹬墙的反力,松动的手肘用力向后一捣,罗伊为避开这一肘,放开了钳制中的流川。
流川转转脖子,活动活动手腕,眼里不是没有挑衅的神色。
楼下客厅内的访客觉得脖子有点酸。
突然楼上房间内传来一阵霹雳啪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摔下地,四分五裂。
流川疑惑的眼光看看罗伊。
罗伊也收回看向声音发源地的眼睛,解释道:“高耶,早上才回来。”是被一个男人送回来的,穿克什米尔的风衣,开CEFIRO的车子。
他们家的人都有睡眠暴力,眼前的大外甥似乎也在思忖是否有吵醒表弟的必要性。
说回来,被一个男人宠坏不是太没出息了吗?罗伊皱着眉扫到楼下的客人,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他的初期精英教育难道都失败了吗?
“小孩,”收回目光,“年轻人最要紧的就是——”继续朝里走,“不要留下污点。”
“家里来过客人?”睡到自然醒的仰木高耶下楼,问在看电视的流川。
高耶从小就有奇怪的直觉,也经常被舅舅嘲笑是野兽的本能。
流川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正播放体育节目的屏幕。
“他咧?”高耶坐到流川旁边,伸了个懒腰。
“房间里,”流川偏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因为是老古董了所以时不时走慢,“睡觉。”
“这个时候?”高耶上举的手臂停住,想到什么缓缓放下,“他晚上还是睡不好?”
流川没吭声。
流川父母常年旅居国外,高耶小时候家里状况不断,所以基本上两小孩从记事起就和当时刚从战场上撤下的军人舅舅一起生活。
一个单身男性抚养两个男孩是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个男人长相很俊俏,工作很繁重,理想很远大,个性……很复杂。
但十年的时间也就这样一晃而过,在这幢颇有历史的旧房子里,流川迷糊时偶尔会有一闪而过的错觉,仿佛眨眼前还是朦朦胧胧的孩提时候,罗伊拿着两张薄薄的纸片,气急败坏地冲着在客厅打游戏的他们吼: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有着用双手双脚就能数清的分数的成绩单而已。
然后是罗伊英挺地站在教室门口,向老师告假:对不起,我还有另一个家长会要赶去参加,请您严加管教我家流川。又在高耶的教室门口故伎重施。——他只是正好晚上有个约会而已。
再接着单身男人似乎相当容易忽视习惯沉默的小孩,两小孩在连吃两星期方便面后终于决定在沉默中爆发,在约会的高潮处突然现身,高耶奔跑上前,抱住舅舅的大腿,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爸爸!爸爸!!——黑眸黑发的相似脸型很有说服力。
流川枫从不撒谎,咬着下唇,瞪着一边欲昏厥的女人甩下冰冷的话语:没有妈妈好看。
童言无忌,通常是因为他们说了实话。
——这也只是孩童时候的恶作剧而已。
很多事情,只记住了起因,忘记了结果,眨下眼,三个有着相似样貌的人,沿着自己的轨道前进,轨道象是在不同空间里伸展着,恰好在某一时间同步;又好像在同一空间内交织相错,偶尔偏过头去,也还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流川盯着篮板后舞动的一片白色气泡棒,觉得有点眼花,使劲眨下眼,罚球进了。
“有什么吃的东西吗?”高耶的肚子饿了。
“冰箱里有鸡蛋、面包、火腿。”
早知道,就把昨天晚上的饭菜打包了,松阪牛肉,还有鳟鱼寿司啊,“我做三明治,你要不要?”
他们家的人都不善烹饪,高耶已算个中翘楚。
流川没有拒绝,偏头看看又走慢了的挂钟,想起什么,“高耶……”
楼上突然卟咚一声巨响,应该是有什么重物坠地。
兄弟俩抬头半晌,收回各自目光。
“三明治,多做两个。”流川转头对着已走进厨房的高耶说,这房子里,还是有即使用力眨眼也没有改变的事情。
那边的黑发少年打开冰箱门,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献给人前鞠躬的罗伊•马斯唐大佐= =
(2)
仙道做了个梦。
梦见流川背对他在前面走,怎么叫他名字也不理,伸手搭他肩膀,却总也够不着。
流川、流川、流川……仙道轻声唤,就在对之间那段丝毫不见缩短也没有拉长的距离束手无策的时候,前面那个身影突然停顿,仿佛是听到了后面的声响,慢慢地回身。
——仙道猛地睁开眼,也把正探头过来的人吓了一跳。
四只眼睛就在原地互相对眨,一双惊魂未定,一双不明所以。
“流川~~”仙道的眼睛弯成半月型,左右两只手捏上了流川的两颊,“你没有变成其他奇怪的东西,太好了……”
……
仙道摸着额头的肿包,觉着流川的手劲似乎比以前更有力了。
“你不要笑成那样。”流川略带愧疚地瞅了瞅他中拳的部位,我会控制不好力道,默默地嘀咕。
“你的舅舅……”仙道大字型地瘫靠在长凳上,若有所思地开口。
流川瞅他。
“让人很有压力啊。”擦汗。
咕咚咕咚的喝水声。
“我说,流川,你该不会是因为你舅舅,”仙道斜瞥一眼,“所以没表情没朋友没情趣的吧?”
流川微转身,盯牢旁边的人。
“我是觉得如果是仙道你,应该没问题。”流川的表情很认真,只是说出来的话……意义不明,而且……让人压力很大。
“因为你——”流川伸出双手,扯住仙道太阳穴处的皮肤,用力一拉,仙道的眼睛强迫性地眯成一条缝,并且不自然地形成弯度,“笑起来,跟那个家伙很象。”
松手,看到对方眉毛上扬,眼角真真地弯成一个弧度,最终变成一条弯线。
手动和自动果然还是有差,这样琢磨着的流川冷不防地被人抱了个满怀,眨个眼,似乎对眼前的事实没能立刻识别。
“那他,会这样抱你吗?”
他们家的人,不是习惯拥抱的人。
记忆中,似乎只有一次。
那一年,流川6岁,高耶5岁半。
因为罗伊工作的关系,流川在放学后总是在高耶家呆上一段时间,对仰木姨父家,流川只记得酒瓶、凌乱以及争吵。
而高耶,似乎是被摒弃在这个家的印象之外,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得很小声,却是目不转睛地在看。
“大人真吵,”高耶对着坐在他旁边地流川埋怨,“我都听不见电视在讲什么。”
“高耶他不能跟我们一起住吗?”在晚上回家的路上,流川抬起脸,对着下班后来接他的罗伊说。
罗伊皱了皱眉,“小孩子,还是跟父母在一起比较好。”
流川停住了脚步,低下头,盯着黑色的鞋子。
“怎么了?”
“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爸爸妈妈吵架的样子。”事实上,流川都很少看到父母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
罗伊紧了紧牵着外甥的手,“大人啊,总有理由做一些事,也总有理由不去做另一些事。”
“……狡猾的大人。”流川有些切切。
“嗯。”罗伊走到流川面前,微弯下腰,摸着小孩的头,笑着说,“所以,阿枫要快快长大,变成比那些人还要狡猾的大人,好不好?”
流川惶惶地看着眼前的长辈,一双手拉住罗伊衣服的前襟,“舅舅,你不喜欢阿枫了吗?”
他一向迷糊的粗神经小孩,怎么突然变得敏感起来。
“喜欢,舅舅最喜欢阿枫了。”
流川看住笑意弯弯的舅舅,刚刚惶然的神色已经退去,表情却开始严肃起来。
糟……糕,反射性的甜言蜜语加上不太有诚意的笑容,骗不过小孩子吗?
流川脸一沉,推开罗伊,忿忿地骂:“白痴舅舅。”
罗伊直起腰,看着疾步快行的外甥,有些无奈地摸摸后脑勺,朝天叹了口气。
小孩子,还是不要太聪明,才比较可爱啊。
“少佐,您的电话。”
“你好。”罗伊拿起听筒,“……喂?”
“舅舅,高耶不见了。”
“阿枫?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见了?”
“不知道……”
姨父那双被酒意浸渍地通红的双眼见到流川先是惶惑地松了口气,等意识到认错了小孩后把流川也吼出了家门。
这阵子,高耶父亲的脾气更是恶劣地变本加厉。
“阿枫,你在哪里?先回姨父家,不准到处乱跑。”
“可是高耶——”
“小孩子不要管,这是大人的事情。”
“哼。”指望那个抱酒瓶比抱自己儿子还要多的大人吗?还是这个把小孩子当傻瓜的大人?“白痴大人。”
罗伊握紧手中的听筒,“流川枫,我平时不训你,不要以为我就可以这样纵容你。小孩子,绝对不可以对大人无礼,收回你刚才的话,听到没有?”口气渐渐严厉。
流川被舅舅难得的严厉语气打懵,半天没有吭声。
罗伊意识到了大概自己已经吓到小孩,缓和了态度,“阿枫——”
“罗伊舅舅。”
罗伊本能地皱眉,流川平时不会连名叫他。
“请你好好工作,快点成为最了不起的人。”
“啊?”小孩清晰的吐字却让罗伊觉得不能立刻消化。
“然后,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吧哒一声,电话挂了。
罗伊瞪着手上的听筒,半天没回过神。
“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流川用的是复数。
小孩子,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将来啊!
挂下电话,流川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求帮助,于是又回到了高耶家的附近,看看能不能等得到高耶。
鞋子的边快被石阶磨破,高耶还是没出现。
流川微微跑开了些距离,还是丝毫不见高耶的踪影,就在一脚踢开路边小石子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哎?这不是仰木家的高耶吗?你怎么在这里?”
流川抬起头,是个家居欧巴桑模样的人。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吗?快点回家吧。刚刚看到你一个人在车站那边坐着,是在等大人吗?怎么还不回去呢?迷路了——咦?”
流川拉住了欧巴桑的衣服,“阿姨,是哪个车站?”
高耶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看着班车来来回回,行人或上或下,一动不动,眼睛却在不停的寻找。
看到流川坐到他身边,也只是说了句:“人好多,我都看不到妈妈的样子。”
高耶的母亲,前一阵子离家出走了。
流川也不出声,坐在高耶身边,如同每一次仰木家吵架声渐起的时候。
天色在一班班车的来回中渐渐黯淡。
流川觉得冷,还有一点饿,他转过脸看高耶,高耶已经不再盯着每班车看,双手抱腿蜷缩在椅子上。
流川眨眨眼,伸出双臂圈住表弟的身体。
本以为两人靠在一起会温暖一些,可流川总觉得自己的一双手无论如何也环不住高耶,自己本就不暖和的身体反而感染到了高耶的冰冷,凉意从心底里冒了上来。
眼前的亮光突然被罩住,一双手盖住了他们的脑袋,随后环住两个人的身体,微微喘着气,带着无奈的声音:
“小孩子,最要紧的是,不要让大人操心啊。”
呼出的气吹到脸上,还是暖的。
高耶抬起了脸,看着面前的大人,呆了半晌,勾住他的脖项,放声哭出来。
流川在一旁扁扁嘴,也投入他的怀里,哭起来。
罗伊有些笨拙地拍拍两小孩的背,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些哄小孩的话。
只是小孩的哭意绵绵不绝。
算了吧,罗伊抬头望天,虽然被车站的顶蓬挡住,还是可以想象满天的繁星。
老天一定是嫉妒他年轻、美貌、高薪、独身。
不过,反正已经养了一只了,再多养一只应该也不难。
“那么以后,”两个外甥抽抽咽咽地看着舅舅不知想到什么又笑成弯月的眼睛。
“小虎和旦旦要好好相处哦。”
流川的眉毛动了动,因为想到了不愉快的回忆所以被带回了现实,仙道的体温一波一波地传过来,往右瞥,仙道的手在自己的右肩处交叠,伸出自己的手仔细端详,那个时候不能紧紧拥抱的遗憾,现在已经没有了。
流川听到自己轻柔地吐了口气,缓慢但语气恶劣地开口:
“仙道彰,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嗯,本篇迷题之一:谁是小虎,谁是旦旦(废话……)?
迷题之二:为什么要这样叫呢?(抖)
迷题之三:大佐,怎么会找到这个车站的?(不会是碰到个老年痴呆的邻居:啊,这不是仰木吗?长这么大了,我怎么觉得刚刚还看到你小小个头坐在车站那边咧?……大爷,哪个车站?- -)
终极迷题:仙道到底抱了多久?
3
“你们——”高耶瞪着他的家人,“跟过来干吗?!”
同样的黑发黑眸,连表情都类似,一色的“就这样,你拿我怎么着”。
“我们也不想的。”年纪稍长的人开口。
“你不在,没人做饭。”年纪小的也跟腔。
高耶气得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那就一起吧。”饭桌旁的另一个人温和地说,“我也很早就想认识您的家人了,高耶桑。”
此话一出,罗伊和流川才开始好好打量这个有着茶色头发的男子。
他们打量的眼神并不十分有礼,直江以着刚才语调般温和的神色承受下来。
流川先转开眼睛,对着高耶眨了一下眼,眼底一摸似笑非笑,嘴唇微动。
坐在对面的高耶看个真切,那个唇形分明在说:TA-KA-YA——SAN?
高耶丢个威胁的眼神,不予理睬。
“那么请你们稍坐一下,我跟服务生说一声,麻烦他们加菜。”直江有礼地起身,拉开木制移门。
高耶也不动声色地起身,说了句“去厕所”跟着直江来到包房外。
“怎么了吗?”高耶似乎满脸为难的样子。
“呆会吃饭的时候,你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高耶憋了半天,勉强开口。
“哦?”
“我们家的人,年纪大的那个,是比氏照哥哥还要难搞的人。”
“唔……”好像是很棘手的样子,“那么另一位呢?”
“比千秋更麻烦!”
直江看着高耶困扰的样子微笑。
“我不是吓唬你。”又露出那种把别人当小孩子的眼神,高耶不悦地皱眉。
“请您放心,对于自己社交的能力,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你不要说奇怪的话哦。”
“什么是奇怪的话呢?”直江嘴角微翘,在高耶发作之前又开口,“您只要告诉我您的家人讨厌什么食物就好了,其他不用担心。”
晚餐很丰盛,是和式料理,搭配得当,视觉和味觉均得到了很好的享受。罗伊他们吃得很满意,所以并没有发生高耶担心的唇枪舌剑,这也是高耶第一次见识到直江的社交能力。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席间的话题,罗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顺着他的思路走,进行的完全是成人的交谈。高耶一句话也插不进,自己吃个底朝天之外,还跟流川较劲地抢一个盘里的鳟鱼寿司。
所谓的吃别人的嘴软,就是现在这个状况么?高耶把寿司放进小盘里时不禁这样想,回过神看到表哥瞅着他,眼底又是意义不明的神色。
干吗?直接瞪回去。
流川把拿着筷子的右手支在右颊边,歪着头看他,嘴巴却朝着直江的方向努了一下。
又怎么了?高耶反射性地看向直江,神色和悦,看样子相谈甚欢。
下一秒,转头的瞬间,却看到自己盘中的寿司被横插而入的长筷一举夺走,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优雅地卷舌舔走唇上的遗留米粒——一气呵成。
“你——”高耶面前的小盘里只有紫色的小花在盘壁上残留。
“男孩子有点出息好不好。”有人在旁边翻白目。
“你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真让人羡慕。”
“怎么没见你们在成绩单上这么较劲啊,伤脑筋。他们这个样子,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成为象橘君这样的社会精英。”
“哪里,男孩子,只要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就好了。”
社会精英?这种东西可以吃吗?高耶觉得一股气顺不过来,起身去了厕所。
在洗手盆的镜子里看到流川也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因着刚才寿司之恨,高耶不去理他,掬了把水往脸上扑,胡乱找擦拭的毛巾的时候,流川拾掇了一块递过去。
“干吗?”高耶看到流川透过面前的镜子睨他,“还没吃饱?”
“托你的福。”流川很满意,“舅舅好像挺喜欢他的。”
高耶哼了一声,“如果你那位啥同学是大统领的儿子,舅舅会更喜欢的。”
“两回事。”
“……是吗?”高耶低头往前走了几步,“他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呆在我身边,照看我。”高耶思索着寻找恰当的字眼,“嗯……其实他要照看的人也不是我,所以,”抬头扬扬眉毛,“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流川双手抱胸,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他欺负你了?”流川脸一沉,“那么,下次我们交换,”突然把脸凑近高耶的脸,“让哥哥去教训他,好不好?”
高耶不可置信地瞪着比他高半个头的流川,确定对方的眼睛里是看好戏的神态,挥了拳勒住他的脖子。
“臭小子,才大几个月就想在老子面前充老大?先灭了你~~~”
流川也不躲闪,任表弟用力勾住他的脖项,突然想到什么,凑到高耶的耳朵边极低声地说了句话。
高耶听完后成目立状,流川轻松地挣脱他的手臂,接着又在他耳边细声说了什么。
高耶马上恢复过来,扯着嗓子骂:“你这混蛋~~~~~~~~”,却从耳根红到颜面。
流川这边倒目瞪口呆起来,喃喃道:“你完了完了,舅舅会先杀了那个人,然后逼你自杀。”
高耶不理他,背对他“哗”的一声拉开他们包房的移门。
流川在归途的车程上困极入睡,高耶发现后,异常兴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身子完全折过身去,硬是要捏流川的鼻子耳朵或者脸颊,用他的话说“现在不整他,还等什么时候”。
罗伊尝试两次后完全放弃了对小孩幼稚举动的阻止。
直江腾出一只手帮高耶系牢安全带,对于高耶的行为只有一笑置之。
“这两个小孩被我宠坏了,”突然想起吃饭时和罗伊两个人在包房内的对话,“所以如果发生什么,请你包容他。”虽是请求的语言,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决断,而且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自信。
他们家的人,都是这般强势的存在吗?
想着,直江就露出苦笑的表情。
“包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存在。您大概不太了解,我,才是那个被纵容的人。”
“你这样,会被他爬到头上无法无天的。”
直江只笑,“高耶桑他,不是会跟在别人身后或者站在别人身旁的人,他只能走在最前面,把众人甩在身后。”
“你……会有苦头吃的。”
苦头么?相比起从前,现在看着会和家人闹在一起的他,心上是一片异常的柔软。
车窗缓缓划下,高耶在外面欲言又止。
“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这点程度,不算什么,而且,我也很高兴。”
“哎?”
“看到高耶桑和家人处得很好,我很高兴。”
“……是吗?”
“但是,也有些嫉妒。因为给予您这种幸福的人,不是我。”
高耶不安地搔头发,“你又说奇怪的话了,每次你说奇怪的话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我、我又不是吵着要糖吃的小孩子。”
“……高耶桑。”
“对了,下次,把敬语省掉吧,听起来怪怪的,我们家里从来都不讲究这个的。”
“那么,再见了,高耶。”
“……唔,你开车小心。”
转过身,看到他家的两人都瞅着他,他浑身不自在地走近,“干吗?杵在这里看风景啊?”
“急着跟你出来,钥匙没带。”
啊~~~~高耶闷吼一声,到底谁——是这个家最小的人啊?!
附录小剧场:
流川躺在床上,突然站起身,拿起电话开始按数字。
“仙道。”
“是你啊。”
“仙道。”
“……干吗?”
“仙道。”
“你没事吧。”
“仙道。”
“你别吓我啊,你真的不要紧吗?”
“白痴,叫我名字啊。”
“……流川枫?”
“不对。”
“……流川?”
“不对。”
“……枫?”
“不对!”
“阿枫……小枫……小枫枫……?”
“不对!!!”
“……你改名字啦。”
“是敬语啊,白痴,用敬语!!”
“……你没事吧,脑袋进水啦?”
“……”
“小孩子居然要学长用敬语称呼你?”
“人家快三十岁的人用敬语称呼还比我小的人。”
“……人家是谁?”
吧哒,挂了电话。
沉默半晌后,电话铃响起,流川恶狠狠地瞪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伸手去拿话筒,铃声突然没了。
几秒钟后,隔壁房间有人吼:
“有人找RU-KA-WA——SAN——”
还有人爆笑的声音。
4
高耶一进门,就觉得有异样的感觉,呆立半天后,才意识到异样的根源。
从沙发的方向袅袅上升的烟雾。
他们家没人抽烟,高耶下意识地拉紧背脊的线条,缓缓走近沙发。
金黄色的脑袋转过来,看到停步露出惊讶表情的高耶,把指间的烟头掐断在啤酒罐上。
“你回来啦。”上下打量了好一会,“你长大了不少,阿枫。”
高耶从最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慢慢闭上了半张的唇,抬一抬眼角。
“……小舅舅,我是高耶。”
高耶在从便利店回来的途中遇到了放学归来的流川,把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往自行车后车筐中一扔,袋中的东西因为相互碰撞而发出声响。
流川瞥了一眼,微微斜着脸看看正准备坐上自行车后座的高耶。
塑料袋中是起码一打的罐装啤酒以及万宝路烟。
高耶对上那分明表示“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你皮痒了是伐”的眼神,往后座上一跳,搓搓有些发冷的双掌,“不是我,是小舅舅,他回来了。”
正要蹬上自行车的流川停住了动作,皱起眉头。
“……谁?”
黑发男子皱眉看着茶几上零星倒着的啤酒罐,以及星星点点的烟头,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看报纸的金发男子撇过头,微微眯起戴着眼睛的眼。
“阿枫,你……是不是胖了?”
“……”
易碎的沉默过后,是叹息声。
“我是罗伊,”不寻常的气息在一瞬间瓦解。
“……江流。”
江流和罗伊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罗伊的父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和江流的师傅光明三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罗伊和江流因此走得很近。流川和高耶小的时候也经常被大人带到江流所在的寺庙中(彼时光明三藏已圆寂,江流继承三藏称号并成为住持)玩耍,也一直“小舅舅小舅舅”地叫着,直到三藏前几年出外,相互间的联系才荒疏下来。
当饭桌上高耶有意无意伸向啤酒罐的手第三次被罗伊半路拦截下来,三藏放下打开的报纸,好好打量了对面的两个小孩,西游前这两只明明只有那小猴子那般大小,嗯……那小猴子也会有变那么大只的一天吗……
“你们……上大学了?”
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两双黑眼睛眨了眨后,挟菜的挟菜,扒饭的扒饭。
身边有人哼了一声,“那真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继续挟菜,继续扒饭。
听着罗伊那恨铁不成钢的嘲弄语气,三藏继续挑战记忆的极限:“阿枫不是体育生吗?”
体育生可以加分——人神共知的事实。
罗伊眼睛一弯,“可不是?!可是50分加50分是100分,0分加50分还是50分啊。”
流川把正往嘴边送的汤碗放下,以微微诧异的口气说:“舅舅,你还没放弃当学生代表家长的梦想吗?”
流川坚信,一切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梦想都是可笑的。
高耶也忍不住开口:“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超过隔壁夜神家的儿子的,还有那个,他叫什么,啊就是那个超~深黑眼圈的小子,O还是小P?”挠头,“知道sin+cos等于多少有什么用?!”
高耶也觉得,男孩子健健康康就好了。
罗伊觉得自己要深呼吸才可以压下打响指的冲动。
三藏重新打开报纸,盯着斗大的“创造奇迹,美丽骤现,XX帮你预定梦想”半晌,抬起眼:“罗伊,小孩子,不可以宠。”
正在喝汤的小孩被呛个正着。
心有戚戚的大人突然想起一直想问的话:“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人受伤。”那版有着“想要美白?想要保湿?XX说鱼与熊掌皆可得”的报纸沙沙地擦过脸颊。
“你到底在跟怎样的人一起旅行?”
“猴子,河童……”停下来想用词。
“猪猡……?”接口的是流川,三秒后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书上看到的。”
这小孩是不是交上了坏朋友,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罗伊站起身,用指关节敲敲桌子,“阿枫,把碗里的胡萝卜吃干净!高耶,饭不要在嘴里含着,快点吞下去!”接着拍拍正翻页的三藏,“江流,虽然你偶尔回来,但是家里不劳无食的规矩还是要遵守,麻烦你把碗洗了。”
等三藏抬起头的时候,饭桌上已经只剩他一人,手里的报纸,也已经翻到了最后一版。
30天,傲人曲线你做主!
……现在的报纸,怎么全是广告?!
三藏在街上遇见悟净八戒的时候,正和流川从便利店出来不久。
流川接过三藏手中的塑料袋,慢慢走远。
悟净笑,“养的不错嘛。”
“是你亲戚家的小孩吗?”八戒问。
应了一声,问悟净要了烟和火,并没有进行对话的意思。
悟净和八戒对视了一眼,八戒开口,“刚刚我们去看了悟空。”
有烟雾从口中吐出。
“怎么样?”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很糟糕,还没有清醒过来。”
拿下唇间的烟,半晌后才说“知道了”,貌似要离开的样子。
“我说你,还没去看过猴子吧?”
“……”转身就要离开。
悟净一把抓住三藏的手臂,“喂!”
三藏手一扬,动作幅度很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这个——”
“三藏,悟空这次发狂,不是你的责任。”
三藏的身形似乎瞬间僵硬在原处,刘海盖住眉眼。
“那种情形下,悟空觉得只有卸下妖力控制器才有可能得救,所以——”
“谁允许的?”刘海下是冰冷犀利的眸子,“谁允许他这么做?还是,你想说我们弱到需要倚靠那种力量?我不记得我有拜托过这种事情。”
悟净低声咒骂一声,“我总有一天要狠狠揍你一顿,你这个脑子秀逗的和尚。”
三藏微扬起下巴,全身被股戾气笼罩,摆明就是有种就过来的架势。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三藏。”
太阳被飘浮的云朵盖住,风吹过,各人的头发朝同一方向摆幅。
“你还是觉得,不够强是种罪过么,三藏?”
记忆之轮开始倒转,眼前的那种力量,纯属野兽对于血腥的渴求,幻化成不加修饰的残暴和激烈在眼前迸开,伸出的这双手,结果也只够接过迎面倒下的身体。
罪过……谁说不是呢……
摊开的手掌被有温度的另一只手抓住,耳边是绿眸的主人一贯的温柔声音:
“我们并不是因为足够强才在一起,而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所以才足够强。”
“我们之间最明白这个的,应该是你啊,三藏。”
悟净看着不远处三藏的背影,因为叼着烟声音有些模糊:“你可以改行做心理医生了。”
“啊……那个啊,是拿来糊弄人的。”
叼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糊弄那个臭脾气的和尚,你嫌命太长了是吗。
“不过,有句不对。”冷不丁冒出来。
“诶?”
“我们并不是因为足够强才在一起。”拿开烟,吐字缓慢而清晰。
“嗯……不是已经说了那是糊弄人的吗?”
“……你小子挨打是应得的。”
往前走了一些路,三藏看到了斜靠在行人道栏杆处的流川,大约是因为微风和阳光的关系,从侧面看过去的脸上表情异常柔和,随着脚步而微微跳动的黑色短发也异常柔顺。
三藏眯起眼,眼前仿佛掠过尚是孩提时代的流川和高耶在寺中玩耍的情景,精力充沛的高耶到处在纸门上留下拳头大小的破洞,流川则坐在台阶上逗弄偶尔从寺外窜来的小黑猫。
那竟是一段异常平和的日子。
转过神看到身边人盯着他的脑袋看,“干吗?”
“头发的颜色,很好看。”
一阵既视感迎面袭来,因为记忆中的撞击而再度眯起眼的三藏正想开口,流川接着说了一句话。
“好像太阳一样。”
叫做记忆的那只轮轴飞快地旋转,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片断在眼前一闪而过。
“好漂亮——”
“——还闪闪发光呢!”
“就好像太阳一样。”
就好像太阳一样。
只达腰际的高度,配合他的视线往下看,一双金黄色野生动物般灵动的眼睛,看到了宝贝般的兴奋神色。
就好像太阳一样。
——你想成为谁的太阳啊……
烟在嘴角微微颤动,“小孩子不要乱用形容词。”
流川眨眨眼,阳光落在金色的发上,不知为何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让人不禁有一股触摸的冲动。
“!”
指间分明夹杂了几根金黄色的发丝。
“……”好看的头发中有青筋啵啵跳动的声音。
闯了祸的小孩无辜的指指唇间的烟,“舅舅说,抽烟的人容易早衰,就容易掉头发。”
轮轴高速运转中碰到阻碍物,嘎吱嘎吱地发出不悦耳的声音。
两个黑发小孩从远处跑来,哼哧哼哧地停在自己面前,眼睛里是噼咔噼咔的亮光。
“小舅舅小舅舅,舅舅说你是可以得到很多糕点的‘得道高僧’,好好哦~”
……
罗伊•马斯唐,还想挨枪子儿吗?
罗伊看着从楼下缓缓而下的三藏,努力克制对那人正装的不满(为什么会有人把春联挂在肩膀上_ _||)。
“要走了?”
“嗯。”三藏往沙发中一坐,习惯性地要去掏烟,突然记起家里禁烟,顺势往后一靠。
“同伴伤好了?”罗伊坐在旁边。
含糊地应了一句,却因为看到对方目不转睛的样子变得警觉起来。
“又干吗?”
罗伊单手支起半边脸,偏着头说,“我一直担心你。”
“……”外面下红雨了?
“你从小就傲慢,不懂与人相处,光明师傅走了以后,满身戾气,我们都怕你走上歧途……”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我们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喜欢把所有责任都抗在自己身上的脾气,你从小又是事故体质,以前总觉得你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拖垮……”
“……”不要把自我忏悔的内容搬到别人身上好伐?
“江流,你是不是有了很好的同伴?”
一直下垂的视线突然抬高,罗伊突然弯了双眼,大力拍打着三藏的肩膀:
“要跟别人好好相处哦,对别人好,要让别人知道才不是浪费,知道吗?”
起身顺势挡掉脸肩膀上的手,“不需要,”整整衣服的下摆,“不要把自己想象的东西当成事实拿来解说,那样做很愚蠢。”
“可是你现在——不是已经不会从噩梦中惊醒了吗?”
半含挑衅地翘起嘴角,左眉毛也呈同一幅度的上扬,缓缓地说:“经常做噩梦的不是你吗?”
这样的姿态表示——他心情不错。
“走了。”绕过罗伊,笔直往门的方向走去。
“下次别忘了带手信,小动物最喜欢。”
手旋转门把,室外,正阳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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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一话就该到此为止的,只是若干时日后我们的大当家下班返家后,见到陌生又熟悉的袅袅上升的烟雾,一时之间竟也呆立当场。
倒是三藏先打的招呼:“回来啦,嗯……”歪头思忖中。
“我是罗伊。”
“你长针眼了?”
“……你怎么在这里?”
右腿叠上左腿,夹着烟的右手拇指揉搓着太阳穴,“听说,你要结婚了?”
三藏看着似乎比刚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自己还要震惊的罗伊,“你也终于要成为一个陪老婆去菜市场买苹果的无趣男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两个小孩说的,一听到你要结婚,哭着求我回来做一家之主。”
“……流川枫,仰木高耶,统统给我下来!”
两小孩把眼光从大舅舅身上转到小舅舅身上,再转到大舅舅身上,依据气氛推测事情的严重性,反复回转后,决定恶人先告状。
“舅舅,冰箱里的胡萝卜不是我扔掉的。”
“牛奶是你倒掉的。”
后面有人很高兴的哼了一声,“教得真好。”
罗伊已经不去管三藏的所言所语,盯着两个外甥,慢慢地开口:“听说——我要结婚了?”
两个小孩当场白了白脸。
微微笑开,“这么好的消息我怎么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高耶拿眼角扫流川,那边厢翻了个白眼。
“人家都在传你在床上摸别人的头发,厨房里的一大堆苹果是怎么回事?不老实的大人最可恶!”
“不老实的大人最可恶,讲得真好。”后面有人帮腔。
“……阿枫,你听到什么?”
“没有完美的东西,这个世界还不完善,所以美丽。”流川眼睛都不眨,“你的告白。”
后面有人被烟呛到,咳个不停。
终于爆发。
“我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要惊慌失措!不要停止思考!不要放弃‘马斯唐家的男人不做没出息的事’的信念!”
房间内的三人被这股气势弄懵了。
“你们是男孩子,又是我罗伊•马斯唐的外甥,更应该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是哪个家伙散播的谣言?!”
两个马斯唐家的小孩对视一眼,相似的面孔如出一辙不干我事的表情。
“说!”
“水岛精二!”
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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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段纯属怨念,与本篇无直接关系,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