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仙流日征文】I Can
作者: 梁岌,收录日期:2007-08-08,739次阅读
(当地作者)谷泽三十三年,井王其心为妖魔所惑,国政不休,朝纲不理,朝欢暮乐,荒淫酒色。
谷泽三十四年春,井王不顾百官谏言,变本加厉,竟以听闻百姓悲鸣为乐。同年秋,台辅井麒失道。百姓忧歌曰:天将亡井。
谷泽三十五年春,井麒重疾不治。井王知天命已尽,强征国内壮年男子,建造巨大陵墓。同年秋,井王崩于阙天,陪葬者过万,谥号虐王。
井国至此大乱,天灾不断,妖魔横行,百姓怨声载道。所有人,都把希望寄予下任国王。
……
谷泽五十二年夏,井主彰王立,入主阙天,改年号:‘仙流’。
——《井史彰书》
I Can
这块大陆上共存着十二个国家,国与国之间因着某种制约,似友非敌,互不干涉内政。我们姑且称之为十二国的世界。
为便于统治,国下划分九州,由州候管理。州内从大到小再依次划分成郡、乡、县、党、族、里。
与我们不同是,十二国的王皆由麒麟选出。一国也只能有一只麒麟。麒麟属神兽,雄兽为麒,雌兽为麟。麒麟出生不久,就能化成人形。待长成成兽,便承受天启,依循天命选择国王。选出国王,麒麟便成为其臣下,任台辅之职。被选出的君王治理国家,遵循正道。如果他的施政不能带给百姓幸福,或者迷失正道,麒麟就会生病。这种病叫做‘失道’。若君王不能改正错误,麒麟的病就无法痊愈。麒麟死后,这一国的王也会死。同时,新的麒麟出生,再次选王,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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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国,奈川州,陵南郡,少康城。
房子的内部远比从外面看起来宽敞。几名男子围坐在一起,刻意压低的声音,也能感受到他们的义愤填膺。
“妈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种活法,还不如死了算了。”首先嚷出来的是一清秀少年。
“越野,小声点。”旁边有人在劝。
“小声?!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小声!”叫越野的少年一拍桌子,声音越发洪亮起来。“八成的税,你们谁听过八成的税!啊?!一般税收也就是收成的一成,哪怕加上军队和官僚征收的赋也不到两成。一般的地区都是这样做的。村雨那混球,竟然在平时两成税收的基础上,还要交一成人头税,二成造桥造堤坝的均税。另外要对抗妖魔和其他突发事故,这还要交三成的保险税。合共八成。他干脆明抢算了。”
听说,以前村雨在三浦台当乡长时候,就是个残酷的人。和内藤争夺三浦台郡守位置失败后,竟然跑到陵南来了。才来了不到半年,陵南的百姓就被剥去层皮。
“太过分了!”
桌子被拍得‘啪’‘啪’响,想是动作幅度太大,越野挥动的手肘击中旁边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慢慢抬起头。
那是张完全和英俊不搭边的脸,甚至和端正都有段距离。细小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此刻他正用那双细小的眼睛很不满地瞪着撞痛他的越野。
“福田,越野他不是故意的,别气别气。”植草在一边劝。
福田眨眨眼,厚厚的唇动了动,声量很低,却让屋内每个人都听得清。
‘杀了村雨!’
福田只说了这四个字,屋里突然就静下来。
大家心里很清楚,村雨再怎么混球,大小也是郡守。杀他意味着谋反。
“杀了村雨,我们就是谋反。无论有没有王,我们都要被砍头。”为人最为稳重的池上开口。
“我宁愿被砍头,也不要被饿死,再这么饿下去,连造反的力气都没有了。”越野绝对同意起义。
“就算我们杀了村雨,上面也会派新的郡守,未必会比村雨强到哪去。”植草忧虑道。
“如果,井麒早些选出王就好了。”鱼柱开口,声音低沉,大家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
就是因为井国没有王,那些官吏才这么嚣张。可惜去年安阖日,井麒未能选到王,不得已的,井麒今年下了蓬山。可国内一直没有升起王旗,说明井麒还没找到王。
“找到王又怎样?虐王也是麒麟选的。如果还是残暴的王,井国只怕更惨。”
“……也有可能是好王。”
“哼,如果井麒一直选不出王呢。就算他选得出,一年半载后,咱们陵南还在不在都不一定。首要的,就是杀了村雨。”
大家在一旁争论,半天也没结果。突然,有人发现某人从头到尾,一声没吱,愣是当自己不存在。
“仙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同时射向窝在窗边小榻上的某人。
被这么多双眼虎视眈眈盯着,某人再也睡不着,坐起身,抓抓头,口微张,到底没能忍下冲到嘴边的哈欠。
空气中响起青筋爆裂声,有人已经作势扑了过去。同时,门从外面被大力撞开——
一小个子冲进来,和准备扑过去掐仙道的越野撞了个正着。
顾不得喊痛,小个子一骨碌爬起来——
“湘——北——,要——反——了!”
底气十足,绕梁三日不绝。
空气的流动似乎快起来,某种热切的情绪在屋内流转。所有人,视线再一次盯紧仙道。
仙道隐忍下到嘴边的哈欠,想了想,慢慢点头。
反,就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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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郡之守,当然不像砍大白菜,拔萝卜那么容易。需要从长计议。好在,这也难道不倒仙道。无论是计划的制定和执行,仙道都是最优人选。
目前的情况,最大的问题是兵器。
郡守和他的贴身守卫不是普通人,能杀他们的兵器必须是冬器。
冬器在市面上是禁止买卖的。必须到官府指定机构去买。当然,手续是相当的麻烦。且,村雨防人之心很重,又很惜命,上任之初,就下令:冬器,禁止私有,全郡百姓,必须上缴私藏冬器。
去官府买,是肯定不行的。自己,又是肯定没有的。唯一的出路,只能去邻郡弄。
陵南与湘北相邻,鱼柱和湘北起义军的首领赤木又是旧识,据说两人一直猩猩相惜,所以冬器的问题,就交给鱼柱去解决。起义的人选选择,就交给做事稳妥的池上、植草。越野负责陪同彦一打探村雨近期的落脚地。所谓狡兔三窟,村雨比兔子还狡猾,当然要事先打听好他住在哪里及守备情况。福田因为和湘北的樱木花道不打不相识,也跟着鱼柱去借冬器。至于仙道,就负责呆在家里,随时掌控各方面情况,以不变应万变。
几经讨论,确定计划没有遗漏,大家散开分头行动。
仙道回到家已近戌时。他想,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铁定睡了。
推开虚掩的院门,屋子漆黑一片。熟门熟路摸进屋,仙道轻唤了声:‘流川。’
屋内静悄悄,没有回应。仙道就笑,这小子果然酉时一过准时睡觉。
也不必轻手轻脚,那小子一旦睡着,打雷都不会醒。
脱了外袍,仙道端起脸盆去后院水井提水。月光下,流川弯弓搭箭的身姿,如同天神,就那么闯入仙道毫无防备的眼。
接连三箭,都是正中靶心。
真准!仙道眼内闪过赞赏。不仅准,且姿态优美,运劲精妙。
仙道身边的人,比如越野、植草、池上、鱼柱、福田,箭法都数一流,特别是鱼柱和福田,更是百步穿杨,力道遒劲。要多刚猛有多刚猛。却未必能如流川,劲力做到含而不发,点到即止。自己嘛,当然另当别论。
方才流川连射三箭,都是箭尖微入靶心,且尾羽不颤。可见运劲巧妙,收放自如。
所以,仙道忍不住道了声‘好箭法!’。
听见喝彩,流川回头,见仙道端着脸盆懒洋洋倚在门框上,眼睛一亮。
“一对一!”流川扔下战书。
“好!”仙道放下脸盆走过来。
平时要求和这家伙一对一,对方总是推三阻四,没想到今天这么爽快。流川有点诧异,所以多看了仙道几眼。仙道被流川眼神逗笑,走过去,伸手揉乱小孩黑发,在人挥拳揍人前,快速取过长弓,随手抽出三支羽箭。
弯弓搭箭,凝神敛气,一双锐眼盯住箭靶。
砰!砰!砰!
也是接连三箭,正中靶心。
与流川不同的是,仙道第一箭力道遒劲,箭靶都前后震动起来,可当仙道快速将第二箭和第三箭射完,箭靶和羽箭却神奇的静止不动。谁更胜一筹,无需明言。
有人说,优秀的射手,要拥有强壮的胳膊、锐利的双眼和钢铁般的意志。那么,无疑,仙道天生就是。而,天才,就是让人超越的。
所以,当仙道勾着唇,微转过脸,理所当然地见到小孩燃烧得噼里啪啦的斗志。
于是乎,宁静的夜里,仙道家后院,传来不绝于耳的‘砰’‘砰’声。
……直到,被很不雅的咕噜声打断。
流川瞥开眼,耳根有点红。
呵呵,饿了就早说嘛,走走,吃饭去。仙道很自然地拖过流川往里屋走。心想,再不吃东西,打鼓的就是自己肚子了。
可,事实是,仙道家的米缸没有米。
仙道把头伸进去,又用手划拉划拉。米缸像被人舔过一样,干干净净。
不死心的仙道要取蜡烛照,被小孩阻止。
流川指指锅。仙道一喜,快速揭开锅盖,傻眼。里面的东东汤汤水水,是‘米粥’?
流川从旁边柜子取出两只碗,把粥倒出来,锅便空了。
这粥是流川中午起床后煮的,当时流川自己吃完,给仙道留了一半,没想到直到晚饭仙道也没回来,自己等着无聊,便练习射箭去了。
仙道和流川对桌坐着。仙道盯着粥碗,在发呆。
流川见惯不怪,端起清可见底的白粥,稀里呼噜喝下去。喝完擦擦嘴,看见仙道还在盯着粥碗发呆。
这白痴喜欢发呆就发呆吧。流川把碗放进灶台边的水盆泡着,等仙道吃完一起洗。
终于,仙道端起粥,慢慢喝下去。
粥凉透了,吃完胃有点难受。米粒也胀到极限,喝到嘴里,完全不需要牙齿辅助。
流川收了碗,去洗。
一对一后有点累,困了,流川擦擦手,准备回屋睡觉。仙道却在这时开口——
“流川,吃饱了吗?”
流川对天翻白眼,心想,这么点东西吃得饱才怪。
“昨天,我们也才吃两馒头吧。” 仙道继续说。还是坚硬无比,很锻炼咀嚼能力的馒头,“你不饿吗?”
流川眯起眼,心想,这人,找揍。
仙道想起什么似的,弯起眼睛笑,“来,流川,带你去处好地方,肯定能吃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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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明,仙道带着流川,神不知鬼不觉躲过城中守卫,摸出少康城。
出了外城,更确定井国的荒废。
明明早过了春耕季节,田地却都荒着,原本是住家的地方,瓦砾四散,只留屋宇的断壁残骸。没有王的井国,天灾不断,收成本就不好,各地的州候却还加些乱七八糟的税。老百姓辛苦一年下来,种的粮食只够缴租。种地的反而没有东西吃,也难怪地荒废的越来越多。
没有人动手开垦这块荒废的大地,也不再期待有所收获的大地。或者去别国逃难,或者,用抢的。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
仙流并肩行来,心情都是沉闷无比。
好在——
“流川,前面就是了。”仙道抬手一指,流川跟着望过去。夜色下的江水被风一吹,泛起点点磷光,就像夜幕中的星空,异常美丽。
仙道领流川来的地方,是湘陵海岸。说是海岸,却不过是条江水。水从湘北起源,流经陵南。两郡的人,就起了这么美丽的名字。
沿着长长的河堤走,仙道给流川讲些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出来钓鱼的趣事。依着儿时记忆,仙道停在据说鱼最多的地方就挽起裤腿下了水。
黑漆漆的江水,仙道凭着经验摸啊摸的。只摸上来几条瘦瘦小小的泥鳅。不死心的仙道努力了半天,才把勉强够吃的小鱼串起来升起火来烤。
“大概是收成不好,被人捞去吃了。”仙道讪讪地解释。“记得小时候,我每次钓上来的鱼,一条就够一人吃饱。”
流川没吱声,静静坐在一边看仙道烤鱼。忽明忽暗的篝火,在流川眼内闪烁。像流川此刻的心情。
“仙道!”
“嗯?”
流川不同寻常的郑重语气,让仙道也跟着正经起来。
“什么样是好王?”
没想到流川会提出这个话题,仙道沉吟了下。
“这个不太好说呢。从现在的情况看,能让大家吃饱饭不挨饿,不被坏官吏压迫,开心生活的,就是好王了。”
“……真难。”
“是啊,挺难的。何况,人心是会变的。虐王,曾经也是位好王,让井国的百姓幸福过。……好了,流川,不说这个话题了,什么王啊,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来,填饱肚皮要紧。”仙道递过最大最肥的一串给流川。
“不要。”小孩看都不看。
“流川,是最好的一串哦。”仙道诱哄。
“尸块!”
啥?
“我不吃尸块。”流川往旁一躺,养神去了。
仙道举着烤好的小鱼,顺着流川的思维一想,胃口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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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出乎意料的好,不过几天,报名者就近千。想来,大家对村雨积怨太深,所谓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彦一越野已跟定村雨一行,初步确定村雨近期都会呆在少康城郡守府。鱼柱和福田也捎来好消息。剩下的就是如何把冬器带进陵南。
仙道仔细研究彦一捎来的郡守府地图,思量着如何用最小的损失换取胜利。
首先,要让越野植草池上他们带人在城内四处放火分散兵力。自己呢,就和鱼柱福田带着少数身手矫健的,潜入府内,制服村雨。
听说村雨身材健壮,也是有功夫底子的。自己能对付了,却少不得费些气力。最好是,一击必中。
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
村雨一死,州候必定要派州师来平乱。
好在,湘北那边能让州候分散部分兵力。如果,陵南全郡的人都团结起来的话,或许能抵抗一阵子。最好,能把郡内的兵力收服集结起来。不,是必须要集结起来。这样,才能抵制州师,争取到谈判权。才能要求取消陵南郡内各项苛捐杂税。至少要让郡内的人,生活到井麒选出王,生活到井国变好的时候。不然,他们这代人也太悲哀了。
争取谈判。这,才是起义的目的。杀村雨,只是手段。
张开的五指慢慢收紧,握拳,再张开。
流川进屋时,就见仙道端详着自己的手掌,在出神。
桌上摆着的依旧是没有味道的白粥,不同的是,比以前浓稠些。也不知仙道从哪里变来的米。他没问,仙道也没说。
这白痴难道最近迷上研究手相?流川凑过头跟着看。哦,看不懂。只知道纹路很清晰,手指修长却很有力气,掌心指腹上的厚茧应该是常年练射箭留下的。哼,有什么了不起,迟早打败他。
仙道就是这时候回的神,被流川近在眼前的脸吓了跳。使劲后仰,却忘了今天坐的是没靠背的凳子。连人带凳子,一起翻到。真是糗。
自己英名神武的形象在流川面前怎么总是破灭呢。不过算了,太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
做好心理建设,仙道才走出里屋,装作没事样在流川对面坐好。
流川依旧木着张脸,一口接一口吃粥。让仙道有点怀疑,刚刚自己摔倒时,那声嗤笑,是不是小孩发出的。他还很年轻,应该不会出现幻听。
晚饭时间真是安静啊。流川怎么就不说点什么和自己聊天呢。
这白粥还真是难吃,还是肉好吃。青菜的味道也快忘了。对了,流川怎么就不吃肉呢,还说那是,呕——‘那什么’。这小孩常年吃素怎么长那么高的,怪不得那么瘦,明显是营养不良嘛。
这边仙道习惯性跑神,那边流川已经吃完了。
“一对一!”
仙道听流川吐字清晰地对自己说完,眉毛瞬间下垂十五度。
“流川,生命在于静止啊。”说完还用眼角瞥瞥粥碗。“这点能量,当然要存起来,哪能随便消耗掉。”
“没用。”小孩很不屑地说。
“运动,更容易产生饥饿感,你难道都不饿?”
不饿才是白痴。流川狠狠瞪仙道。心想,难道我说饿,你就能三餐管我饱。
读懂眼神的意思,“呵,现在是非常时期嘛,你知道的,天灾人祸,辛辛苦苦整年,种出的粮食也不见得能吃饱。”
被这双漆黑的眼睛一瞪,仙道偏偏生不起气来。
一边在心里叹气,一边想着对策。想来想去想不出好方法。小孩却不耐烦了。进屋里抱着被子睡觉。
饿的时候,不容易睡着。
听见仙道在外屋走来走去,应该在提水吧。接着是洗碗的声音,然后,是水被倒掉的声音。接着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了,仙道应该在看书吧,回来时候就见他在看图。这家伙,总喜欢看些兵法什么的。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爬上床,看也不看,一拳挥出,被人稳稳接住。压在身下的被子,也被人抽出盖好。仙道这家伙,有时候真是婆婆妈妈。
身后的呼吸声很有规律,很安心,流川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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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柱和福田不负众望,带了冬器回来,三十多件。
一同过来的,还有湘北的赤木和木暮。赤木建议两郡同日起义,仙道这边没有异议。因为大家的最终目的是一致的。只是有很多细节处要改。两方人在一起研究了半天,确定没有遗漏,才让鱼柱和越野送赤木木暮回去。
起义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七。也就是六天后。
仙道找到流川时,流川正在树下午睡。
阳光从叶间透过,在流川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有风吹过,光影浮动,很安静的画面。没有清醒时凌厉的气势,睡着的流川是柔和的。
仙道也不急着叫醒流川,倚着树干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心中异常平静。
流川很奇怪,明明睡的很舒服,突然间就醒了。
眨眨眼,鼻子动了动,马上找到原因所在。
“带了什么回来。”
“鼻子真灵。”
仙道坐直身,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流川。香味就是从这传出来。
流川打开,是两个糖酥火勺。
递一个给仙道,仙道却不接。
“我吃过了,这是带回来给你的。”
流川见仙道不似说假,自己掰开吃了。火勺很好吃,花生白糖馅,还有桂花香。
“爱吃吗?”看流川好像吃的很香。
“挺好。”
“这火勺是朋友从翔阳带来的。热的时候更好吃哦。听说去这家老字号排队的人很多,从街头到街尾,还要转个弯回来。而且……”
这白痴废话真多。不过火勺的确不错。
“……翔阳是个好地方啊。不算繁华,却很安定。比这火勺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对了,海南也不错,听说他们那里的……”
流川吃完擦擦手,仙道还在那里讲。
“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白痴说重要事前总是东拉西扯一大堆,而且,越是重要的部分越是不看别人眼睛说。
仙道被流川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觉得接下来的话似乎不能自然说出口,所以,仙道自然而然地别开眼,看着半塌的院墙。
“……流川,我记得你说过你来陵南是要找人吧,这么久也没找到,那人应该不在陵南了吧。翔阳和海南你还没去过吧,要不要去试试看?……也许,那人一直在等你呢。”说道后来,语调有些涩。仙道自觉住口。眼睛却一直没有转回来。他想,自己这是为了流川好,湘陵很快就要陷入战乱。目前奈川州治安最好的要数海南和翔阳。流川去那里避避最好不过。既然早晚都要走,早走有什么不好。
这边仙道很认真地替流川想,没料想屁股被人猛踢了脚。没防备,向一侧栽倒。嘴啃到泥地前,被人从后边毫不温柔地揪住衣领,拉回,力大太大,撞到树干,头晕脑涨。
背后传来小孩闷闷倔倔的声音,“大白痴!不用你管。”
仙道就笑,心想,就算别人求我管,我还不希罕管。眼睛有点热,想是被暑气熏到了。嘴里却说,“流川,我这是为你好哦,省得你去慢了,找不到人,在心里怨我。”
仙道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语调多干涩。所以,流川收回要踹的第二脚。想了想,在仙道身边坐好。轻声道,“白痴,火勺,在陵南也能吃到。”说话这句语义不明的话,便再也不开口了。
仙道坐在一边抱着脑袋想流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到想通了,就开始笑,很愉悦的笑。
仙道彷佛觉悟到自己什么秘密的白痴笑声,听了就心烦。流川毫不犹豫地出拳,把仙道撂倒。
仙道被流川按在地上不能动,笑却停不下来,平日三十度的嘴角上扬成四十五度。
“傻瓜,陵南有什么好。”
“——还没打败你!”
流川居高临下,眼神清亮地看着自己,里面有他自己也没觉察到的东西。
还没打败我么?骗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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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郡,约有十旅二师的兵力,也就是5000人。若是算上紧急征兵时的1000人,约有6000兵力。全部集结起来约须三天。目前陵南郡内的兵力不足一师,自己这边,去掉老人妇女,约一千人。2.5倍的差距。硬碰硬当然不行。必须把敌人分散开来,利用时间差,以两倍的兵力打击对方,胜利的机率才能大得多。
幸好,仙道他们的目标并非攻城,而是夜袭。
……
谷泽五十二年五月二十六,夜。郡守府遭不明人士纵火,直至天明方才扑灭。
五月二十七日傍晚。城内四处被人恶意纵火,火势最集中处,是城东粮仓,郡守调集两个旅的兵力灭火。夜,郡守府遭袭。
五月二十八日,晨。陵南郡太守村雨首级悬挂于朱雀门。
五月二十九日,少康城混战结束。除空行军100人逃脱外,负隅顽抗者收押,降者收编。义军人数增至3000。仙道下令:开仓放粮,人人有份。欢呼声响彻云霄,城头升起义旗,孔雀蓝的底,上书‘勇猛果敢’。
……
六月一日,郡内各乡县纷纷相应,暴动不断,陵南,反。
……
六月十三,奈川州师从武里赶至少康。因湘北同步起义的缘故,州师到的比预料中还要晚,且兵力只有三个师,不足8000人。陵南军以逸待劳,做足迎战准备,少康城强攻不下,州师兵力损伤近千,兵退十里安营扎寨。
义军首战告捷,军心大振。
清点过伤员后,仙道下令,所有将士分成三组,每两个时辰换一组,轮流休息。弓弩手把弓弩架在墙头,严阵以待。
开始几天,州师时不时佯攻下,后来只是象征性的骚扰。近日来,州师已然按兵不动。人数却在不在增加中。
或者,是援军主力尚未赶到。或者,是要围城。不费一兵一卒,活活把他们给困死。无论是哪种情况,对陵南都极为不利。
仙道找来植草。
“还有存粮吗?”
“没有了,粮仓内的存粮,再怎么省吃俭用,顶多只能撑上半月。城外不断有人逃到少康来,这样下去,可能撑不到半月。”
半个月吗?也就是说,最多撑到七月中旬。
“湘北那边情况如何?”
“还不清楚,州师封锁了我们对外所有道路。”
反攻的话,绝无胜算。仙道否认这个可能性。“这么说对方只要按兵不动,紧紧包围少康城,耐心等待城里的物资耗尽就行了。”真是的,他们只是想要个‘和平谈判的机会’,这,都不给么。
“等到物资耗尽就太晚了。传令下去,想离开的,抓紧收拾东西,近日会开放西城门,留下的就要做好必死准备。你们也是一样。” 相信州师不会为难无辜百姓。
“想走的话也需要领兵之将啊!既然如此,就请仙道带着人民逃走吧!”
“说什么傻话,如果我带着你们走,州师肯定会追上去。好啦,快点通知下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仙道离开植草,匆忙往家赶,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让流川离开。
没想到,流川却不在。
莫非是走了?
应该不会,若是走肯定会跟自己告别。再说,也走不出去,就算带翅膀的出去,也会被射下来。那么流川是去哪里了。自己到底几天没回家了呢。会不会流川去找自己,两人走岔了。
门外响起喧哗声,院内涌进很多人。仙道懒得看,心想,那帮家伙,还是那么吵。
门被打开,首先入眼的是一副担架。
没料到仙道会在,进来的人呆了呆,“仙道,流川他……”
不等说完,仙道早就冲了过去。
流川躺在担架上,半边身子有大片血渍,已经半干。脸色苍白,紧闭着眼,似乎晕了过去。
呼吸一滞,仙道轻唤了声‘流川’。没有反应。心沉了下去,上前,很小心掀开流川衣服。
咦?没有外伤。
不死心的从头到脚检查完,没发现伤口,仙道把目光对准屋内的甲乙丙丁。
甲见仙道脸色稍霁,才敢开口解释。
原来流川是帮忙修理城墙去了。同伴不小心被石头砸到,流川抱着他找大夫,这就是那片血的来历。
既然没受伤,流川为啥会昏倒?
甲乙丙丁摇头表示不知。
难道流川晕血?
仙道谢过送流川回来的人,帮流川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流川还是没醒。
这小子也许是太困了,借机会在补眠。已经万分确定流川没有受伤的仙道,守在床边,等着流川醒。守了会儿,有点困,把流川往里面挪了挪,躺在外边。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点热。哦,是流川偎了过来。
咦,不对,流川温度从没这么高。
仙道惊醒。
伸手往流川额头摸去,流川露出难受的表情,下意识去拨,没拨动。
额头滚烫。
流川闭着眼,眉心微皱,不停地摇着头,表情极为难受。
仙道急忙烧了热水,把浸湿的布巾放在流川额头上,如此折腾了几回。再摸额头,依旧滚烫。
扔了布巾,仙道跑去找大夫。
大夫来了,看完,开了方子。
等仙道煎好药喂流川喝下,外面星光灿烂,已经半夜。
仙道坐在床边等流川醒,左等也不醒,右等也不醒。
把手放在流川额头上试温度,烧没退。
再等了会儿,天光微明,仙道急了,怕流川烧糊涂。
‘流川!’
‘流川!’
‘醒醒流川!’
先是轻轻叫,不醒。使劲拍,还是不醒。
还要再拍,眼前一花,一女子挡在流川面前。
不,说是女子不太恰当。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看不见。她就那么凭空出现,像在空气中开了扇窗。她就站在窗内,用明媚的大眼,怒视着仙道。
晓是仙道见多识广,也愣了愣神,也就那么会儿失神,脑袋就被女子用不知打哪变出来的扇子,拍了几下。
“请送流川离开。”这就是彩子对仙道说的第一句话,用词客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仙道挑眉,不置可否。
早就打算好送流川走,不过,这‘人’谁啊。这样子出现,是妖魔?
“你是谁?或者,我应该这么问,你是‘什么’?”
“我是流川的女怪,不,确切的说,是井麒的女怪。”
仙道表情不变,听这个叫彩子的女怪继续往下说。
彩子说起去年安阖日流川没有选出王;说年初流川如何下了蓬山,如何遵循王气来到陵南;说流川碰巧见到仙道偶然射出的一箭如何心中不服;后面的,仙道就知道了。本来,看流川呆在仙道身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彩子也没意见,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陵南是个危险的地方。对麒麟尤其是。
麒麟是天性慈悲的生物,见不得血,碰了血,甚至闻到血腥味都会生病。
仙道静静听彩子说完,‘我会送流川离开。’这就是仙道地答复。
这下换彩子挑眉了。这个叫仙道的竟然没有一点怀疑流川的身份,甚至一点惊诧都没表现出来。最失望的,竟然一点不舍的表情都没有。
见彩子不满的表情,就像替自己家小孩感到不值得的家长,仙道忍不住微笑。
“我知道怎样做对流川最好。”仙道解释。
彩子表情立刻和缓下来,也跟着微笑。
“不惊诧吗?”
“很惊诧。”仙道答。彩子一副‘打死我我也看不出来’的表情。
真的是很惊诧,可仔细一想,很多疑题就迎刃而解。比如说为什么流川吃素,说肉是尸块;为什么讨厌别人碰自己额头,那是麒麟角的位置,是灵力所在;为什么没受伤却昏倒发烧,只因为沾了血。而且,彩子的出现,以及彩子本身,都肯定了流川的身份。何况,流川自己也说过,出来是为了找人,只是没想过找的是人是王。
流川是井国的麒麟,是十二国内,独一无二的黑麒麟。
只是,心里有点酸,身为井麒的流川,注定无法呆在自己身边。
“舍得吗?”彩子试探地问。
“你说呢?”仙道反问,接着话题一转,“他什么时候会醒?”
彩子看了看流川气色,“过两天吧。”所以,仙道今天就算‘拍’死流川,流川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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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人表示,愿与少康共存亡,那是陵南的气节。少数准备离开的人里面多是妇女和孩童,那是陵南的将来。
面对这样的结果,仙道只是下令,把留下的人重新编制,巩固城防,要离开的,收拾好物品,随时准备出发。
之所以没马上走,是在等流川醒。
见过彩子后,已过了两天,依彩子推算,流川今天就能醒。那日后,彩子像出现一样突然的消失。只是那守护者的姿态深深烙印在仙道脑中,他想,就算自己不在流川身边,彩子也会拼命保护好他。
流川奇迹般地退了烧,仙道想流川快醒了。才这么想,流川动了动眼睫,醒了。眼神先是迷茫,慢慢趋于锐利,看清仙道后,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见小孩有赖床的架势,仙道急忙把人拖起来。
“流川,快起来吧,睡了这么久都不饿吗?”
流川不情愿的在仙道帮助下穿衣着袜。等流川穿好鞋子出来,仙道正好端来洗脸水。
对于流川突然昏倒的事,仙道没问,流川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洗脸吃饭。”
流川看着仙道,好一会儿,‘哼’了声,去洗脸。边洗脸边想,这白痴今天怎么笑的这么白痴,就像是要和人分别,为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算了,不想了,头还是有些晕。
吃了东西,流川还想躺一下,却见仙道跟前跟后,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好像,自己醒来后,这白痴就有话要说。
于是,流川倚在床上,问:“你要说什么?”
仙道暗松口气,刚刚一直都没想好怎么开口,既然流川问了,仙道赶紧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才听仙道开了头,就被流川拒绝了。
当然,流川并没有说什么‘我不走’之类的话,只是,别过头,不看仙道,对仙道的说辞一概充耳不闻,任仙道磨破嘴皮子也没回应。
仙道凑过头,摆出长谈地架势,却被流川一巴掌推开。
仙道也怒了。这小子怎么不分轻重缓急。使劲扳过流川脸,刚想开口,门外想起越野的大嗓门。
越野一路喊着仙道名字,冲进仙道家。
不知是不是他感觉出错,屋内气氛很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仙道问,笑容很淡。
仙道在生气?越野顿了下,不过形势容不得他多想。
“仙道,官兵增加人数了,而且,换了军旗。”
仙道皱眉,“什么旗?”
“山王!”
山王吗?真是最糟糕的情况。
“越野,通知要离开的人马上去西城门集合,晚了就来不及了,我稍后就到。”
越野跑走后,仙道回头正容道:“流川,你也听到了,山王的州师来了。山王和奈川的州师不一样。所以,你必须走。”
“我走了,你呢?”流川回视仙道,漆黑的眼瞳仿若能看透人心。
“流川,你知道,我是义军的首领,当然不能随便离开。”
“我不走。”
在留与去的问题上,流川和仙道一样坚持。
仙道想,流川怎么就那么固执呢。难道非要他挑明了说。
“流川,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我们井国的麒麟。”语气特别强调了下‘我们井国’四个字。
流川沉默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样子。事实上流川是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更不知道仙道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的,被人看破身份都不解释一下吗?仙道苦笑了下,继续往下说。似乎他和流川一直以来的交流就是他负责说,流川负责听。
“流川,你们麒麟天性就是慈悲的生物。闻到血腥味就浑身无力连使令也呼唤不出来的你,留下有什么用。搬运伤员?恐怕到时候是自己昏倒吧。到时候还要分人来照顾你。还是,拿起弓箭上战场?你能伤人吗?”仙道是铁了心逼流川走的,说的话未免有些重。
流川垂着的手握成拳紧紧贴在身侧,指节泛白,僵着脸听仙道慢慢说完。
“那又怎么样!我是井麒,我也是流川枫!”说完,不等仙道回过神来,一把扯过挂在墙上的弓弩,踢开门就往外冲。
‘也是流川枫吗?’作为井国的麒麟不能留下,那就作为流川留下来吗?仙道呆了呆。等反应过来流川想干什么,急忙冲过去,抓回流川,反腿踢上门,把流川迫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用身体压迫住不断挣扎的流川。
挣扎间,仙道挨了好几下,被打到的地方生疼。
“你到底想怎样!”
“滚开!”流川的声音像冰一样寒,眼神却如火在燃烧。
哼,仙道跟着冷笑,真的放开流川,退开半步,朝门的方向做个请便的手势。
“你想上箭楼是不是。是,你的箭法很准,你也能违背麒麟慈悲的天性伤人。然后呢,井国的麒麟因为沾染了太多鲜血而死去,新的麒麟出生。再经过十五年长成成兽重新选王。流川,你有没有想过,井国的王位只不过虚悬了十六年,井国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再有十六年会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的责任是选王,让井国的百姓过上和平的日子。井王迟迟选不出,会有越来越多的陵南和湘北。”燃烧的火焰慢慢熄灭,化为灰烬。“井国,可以没有仙道彰,却不能没有你!”
“白痴,你会死。”流川气急败坏道。
然后,流川看见仙道笑了,很温柔很温柔地那种笑。
仙道的声音像暗夜下流动的水,“流川,我不能说我不怕死,如果可能,我更希望和你开开心心生活在雁那样安定繁荣的国家。可是,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能力守住少康城。而你,我拜托你,流川,帮我把那些无辜的妇女和小孩送到翔阳。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可以……”
“不,流川,起义也是谋反,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就算你是井国的麒麟也不能免我的罪。如果你真想帮我,就安全到达翔阳。”
仿佛过了很久,才听见流川说‘好’。
西城门打开了,流川面无表情的顺着人潮往外走。
眼看就要出城门了,仙道轻叫了声‘流川’。原以为他肯定听不见,却见流川动作极快地回头,眼神明亮地看着走过来的仙道。
仙道当然知道流川希望自己说什么,可自己真正想说的却绝对不会说出口,能说出来的,都是流川不愿意听的。
“流川,就算所有人都走不了,你也一定要走。我相信,你能做到。”
流川眼睛黯淡下来,背转过身。
风中飘来流川恶狠狠的声音:“白痴,别死掉。”
有光在仙道眼中闪动,仙道说,‘我,尽力。’
人流走尽,关好城门,仙道走上城楼,看着队伍慢慢接近山王的守军,停留,然后穿越。终于松口气。
山王的深津不愧是一代名将,没有难为陵南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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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王的州师,不同于奈川州师,军容整齐,且以进攻和防守的切换迅速闻名。况且,和深津同来的还有泽北。那人进攻凌厉,可以说是无人能及。陵南地势平坦,没什么要塞。真正进攻起来,绝对是长驱直入。看来,陵南这次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湘北那边也不容乐观,听说,对上了爱和。看来,官府那边是准备灭了陵南和湘北,以儆效尤。
果然,山王到达当天,就开始强攻,云梯飞楼,强弩火箭。
攻城将近一日夜,陵南奋力死守,直到弩箭滚木用尽,城破在即,山王却突然撤兵。直到后来仙道才知道,山王被人截断了后方补给,不得不退。
七月四日晨,仙道清点伤亡人数,过半。少康城随处可见焦黑。
战争一旦开打,就不可能没有死伤,与其成反比的是,牺牲的人越多,战胜的比率就减少。而,陵南,从战争开始,就没站在公平的角度。
七月五日暴雨,接连两日,山王按兵不动。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工具。
七月七日,晴。山王大军逼近。三声炮响后,开始了山陵最后一战。
山王进攻猛烈,陵南也不愧对‘勇猛果敢’的旗号。
只是,自古以来,以少胜多就不是用兵之道,它并非战术,只能说是一种奇术。山王派出了空行师,火箭如雨般从空中射来,城内一片火海。陵南没有空行师,这一战,陵南败定了。
城楼上的仙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沉定。他仙道彰可以败,陵南百姓却不能死。刚要吩咐挂起白旗,就听彦一在角楼下喊。
“仙道,有援军。”
“什么?什么援军?”
“有旗……”彦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西边……有旗……”
仙道越野赶紧往西边跑。
“军旗的颜色是……”
“绿色……”
越野呆在当场,“打着这样的旗号的……”
“是翔阳守军!”仙道快速跑上西边瞭望台。
天空黑压压一片。近些,看出来是葱心绿,和旗帜上气势十足的‘斗魂’。
翔阳空行师很快就和山王缠斗在一起,为首的一人离开战团,缓缓降落在城头。下了骑兽,走到仙道面前停下。
“仙道彰?”他问。
“是。”仙道勾起唇线。
“果然很好认。”来人瞄了瞄仙道的朝天发。
“翔阳藤真大将风,颜如玉,势如虹,百战军中最从容。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仙道拱手道。
“陵南仙道如春风,暖日朝阳笑颜中;心似璇玑,剑若游龙,多少成竹在心胸。彼此彼此。”藤真还礼。
两人站在箭雨中,就如同在自家客厅,从容不迫地说着场面话。同时,因为翔阳的加入,山王陷入苦战,让陵南军得以缓过劲来。
“仙道自知还不能劳驾得动翔阳郡守,不知是谁替仙道请说。”
“当然是另有其人。”藤真笑答,“不只翔阳全力支持陵南,就连海南的牧都亲自带兵去了湘北。还有丰玉,丰玉是行动快速迅猛著称。这次若不是南烈亲自出马,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断了山王和爱和的后方补给。若非南烈行动神速,怕是湘北和陵南也等不到救援了。”
藤真说‘另有其人’的时候,仙道下意识想到流川,想到流川,只觉心中一痛,不是尖锐的那种痛,仿佛被钝器击中的那种闷痛。为了缓解这痛,仙道开口:“多谢藤真郡守收留我陵南百姓,想必给翔阳添了不少麻烦。”
“是挺麻烦的。”藤真点头,见仙道的笑容有些僵,笑得更开心:“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女子,让我们翔阳的姑娘很困扰啊。”
这人真是,仙道跟着笑。
不过,接下来怎么办?翔阳和海南出兵,整个奈川州就等于反了。
“怎么还不来?”藤真看着战成一团的兵士皱眉,时间拖的越久,伤亡越严重。
“什么?”想着将来出路的仙道没留神。
见藤真四下张望,在找人的样子。仙道也跟着四下看。
“啊?来了。”
“谁?”
仙道顺着藤真视线也往北看去。那是……流……川……
大喜下的仙道放松戒备,直到听见藤真喊‘小心’后回头,才看见羽箭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自己射来。
泽北挽着弓微笑,仙道这乱党一死就等于城破。
躲,是肯定躲不开,身边也没有兵器可将羽箭斩落。千钧一发之际,另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箭尖撞到箭尾,羽箭失了准头,同时,藤真抱着仙道往一边滚去,仙道这才保住性命。
仙道爬起来,流川已站到面前。才几日不见,流川更瘦了,脸色也不好。
流川看着击落的羽箭骂了句白痴,也不知在骂谁。流川走上城楼高台,仙道怕流川被流箭伤到,急忙跟了过去。藤真出于某种仙道不知道的原因,也跟了过去。
“仙道,是我们井国的王,谁敢伤他。”流川站在城楼上说,声量明明不高,却传出很远。
突来的变故,让大家不知所措,有人已经停手。仙道自己也完全愣住。
“你怎么证明他是王?”泽北指着呆呆的仙道问。
“凭我是井国的麒麟。”
藤真站在流川身边点头,表示肯定。
泽北犹豫起来。不是每个人都见过麒麟,去年安阖日,四门开的时候,他根本没去。看流川的样子也不似说假。好在,还是有人见过流川的。
在山王的深津点头后,两军宣布暂时停战。
“你怎么证明仙道是王咧?”深津问。
流川想了想,转过身,和暂时变成人偶的仙道面对面。
“仙道,井国不是一个好国家,很贫穷,很麻烦。”
啥?
“即使,是这样一个国家,你也不介意吗?”
嗯?
看仙道傻呆呆的样子,流川小声在心里骂白痴。
众人离的远,听不见流川在说什么,只是看见,刚刚站得笔直的流川,伏下身躯,用额头,碰了碰仙道脚。
众所周知,麒麟是高傲的生物,除了王,不能向任何人低头。流川是井麒大家已经认同,那么被流川认同的仙道,无疑就是他们井国的希望,现任的王。
城上城下呼啦啦跪了一大片,还有人喜极而泣。
仙道和流川站在中心分外显眼。
仙道听见流川对自己说‘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誓约忠诚。’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实在是变故太快,一时间就从乱党变成王,虽然行为的本身没变,道义上却从叛乱变成了铲除官府恶吏,难免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白痴,快点说‘我宽恕’。”这么多人看着还习惯性发呆,真是无可救药。流川终于忍无可忍把白痴骂出口。
仙道回过神来,见流川对他行的是参王礼。
“流川,我真的是王,你没选错?”
“你当我是白痴?!”很小声的骂。
仙道就笑,真正开心的笑。
“流川,如果我是王,是不是将来就算我们想分也分不开。”
“……是。”
“什么时候知道的?开始就?莫非你那晚问我什么样的王才是好王是在试探我?那我合格了吗?”
这人废话真多。不过流川还是答了。
“刚刚知道。”
“咦?”这次换仙道惊诧了。“你不是循着王气找到我。”
“白痴,王气是无形的东西。”我又没选过,找到你时,我怎么分得出。若不是见到箭法同样高超的藤真和阿牧,我怎么分得清楚对你的感觉是对王的折服,还是对高手的佩服。
仙道莫名所以的哦了声。流川发誓,若是仙道再说些乱七八糟的,就是用暴力,也要那白痴快点把那三个字说出来。
“流川,你想要什么样的国家?”仙道语气一变,正色道。
“省心的国家。”这样你就能有好多时间跟我一对一。嗯,最好要富裕些,免得有人挨饿。“白痴,快说‘我宽恕’!”流川不耐烦起来。
仙道就笑,这小子,红口白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什么省心的国家,却不知做起来多麻烦,不过,却也难不倒他仙道彰。井国是很穷,很麻烦,可是井国还有团结如陵南如湘北如海南和翔阳的百姓。
想到这,仙道露出自信的笑。如果你要的是一个省心的国家的话,那么——
“I Can。”
“……?”流川愣住。
“我说,‘I Can’!”
“……”那是啥?“白痴,我让你说‘我宽恕’!”
……
谷泽五十二年七月七日,井主彰王立,七月十一日,改年号:仙流。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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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K!收工!”
导演一声令下,大伙如蒙特赦。收设备的收设备,清理现场的清现场。导演冲主角招手,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
“这两天辛苦啦,听说流川君和仙道君家里有考生,后天就是高考了吧,明儿起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隔日——
明天就是高考,所以,仙道今儿很认真的在网上搜索各种作弊信息。所谓魔高一丈,道也跟着高,找了半天,发现诸般措施都不太实用。
仙道哀叹一声,替小表弟发愁。
他的表弟小杰什么都好,人又上进又正直,就是文化课成绩低点,通过正规手段升学有点困难。偏偏那个什么猎人考试想晋级必须有大学文凭,这可愁死他了。
扭头一看流川,悠哉悠哉翻报纸,某人心里不平衡了,流川家也有考生啊,怎么一点都不急。
“流川,我记得你有个叫佐助的表弟今年也高考吧。”
“是。”
“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
“咦?”
“你怎么都不担心,那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啊。”
“他有写轮眼。”
“啥?”
“写轮眼。”想复制谁就复制谁,不出雷同卷就万事ok了。
仙道心里更加不平衡,抱着脑袋冥思苦想自己学生时代是怎么过来的。冷不防流川扔来份报纸。抓过来,看看,没重点。不知道流川让自己看什么。
“看第二版。”
哦,是说今年要严抓考场纪律。
“后面的名单。”流川进一步指点。
仙道看后一声惨呼,他表弟点也太背了。那个学校考场的流动监考,是赫赫有名的四大名捕:罗伊•穆斯唐、黑柳亮、手冢国光、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
“你表弟在哪?”心里很难平衡过来的仙道问。
流川报了校名,仙道翻来看后,心里彻底失衡。人家的流动监考竟然是:卡卡西、杨威利、不二周助、藤原佐为。
仙道感叹,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不同。他小表弟就自求多福吧。死心的仙道,开始转移目标骚扰流川,却见流川在看剧本。
凑过头,一看。是prue大的《winess》。
“这个,停拍很久了吧。听说是剧本没写完。好多fans在苦等啊。话说回来,流川你看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能活过来。”
“那,知道了吗?”
“白痴,作者没写我怎么知道。”
“是,催也没用,希望在我息影之前能拍完。等我过了40岁再演,估计fans心中俊美无敌的仙道彰就破灭了。”
流川‘切’了声,扔了剧本,顺手拿起另一本,开始看。
仙道看了编剧名字,觉得有必要说几句。
“流川,下次,这个梁某人的剧本别接了。”
“为什么?”
“容易毁了大好前途。现在好剧本是少,跟我们成名作《于无声处》《灰》《神奈川战记》等是不能比,可宁缺毋滥。”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剧本不怎么样么。可,“导演是流命!”一句话足以解释自己接这剧本的理由。
仙道无言以对。如果导演是流命,那流川就绝对是主角。就算不是主角,也不会沦为配角。说起配角问题,仙道想起件事儿。
“流川,上周我收到剧本,请你友情出演。”
“编剧是谁?”
“改编古龙的。”
“不接。”
“别这样嘛。这次的角色挺合适你。”
“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提起这个流川就有气:“你演李寻欢的时候,我演谁?”
“阿飞。”
“你演楚留香的时候呢?”
“中原一点红。”
“沈浪?”
“……未毁容前的金无望。”
“叶开?”
“……傅红雪。”
流川挑眉,“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缺胳臂瘸腿毁容,有什么好。”
“也不能这么说啊,那个西门吹雪就挺适合你。”
“……”那也没打败你演的陆小凤。
“不也是比藤真强吗。”仙道安慰。
流川默,表示同意。藤真先演花满楼,再演原随云,除了瞎子还是瞎子。好不容易演了妙僧无花,结果,整一心理变态。
谈论了半天,流川仍然不同意接。仙道作罢,上网看新闻。
入夜,流川看剧本看得累了。却见仙道依然精神抖擞坐在电脑前看新闻。
流川凑过头。咦?财经新闻。不感兴趣。小孩转身准备洗澡睡觉。进浴室前,突然想起什么的问。
“仙道,你买的股票赚了吗?”
仙道一脸怨念,愤愤然:“大跌唉,你说我怎么那么点背。”
5月29那天正好有空上网,看看辟谣说不调印花税,形式一片大好,刚好收到自己和流川的演出费,一时手痒,买了股票,还是满仓。大盘可好,第二天,一路十八滚,把自己套得牢牢的。
流川洗澡出来,见仙道还守在电脑前。
“明天要陪表弟考试。早点休息吧。”
“不,你先睡,现在的消息都是半夜出台。我不看一眼,睡不着觉。”
流川哦了声,进屋铺床,就听仙道在外间嘟囔:“什么ZF嘛,跟剧本里杀村雨一样,半夜里偷着来。”
流川入睡前想,明天记得让仙道把股票都卖了,这样天天半夜守着等新闻,折寿。
——完——
注:
故事的背景,构建于小野不由美的《十二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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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人脑真是奇妙的东西,学不会的就是学不会。比如,如何写战争,比如,如何写战争下的感情。那,为何要写这么大的背景呢。因为那句‘我能’。
“你能成为一个让百姓感到幸福的好王吗?”
“我能。”
总觉得在大背景下说出这句话,才有意义。于是借鉴了十二国的背景。
这就是看了辽宁的题目我,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
无论如何,心系仙流,矢志不渝。
祝小仙和小流:生生世世相爱,岁岁年年共度^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