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夏季征文】湍急而缓慢的青春 上篇

作者： 明日清佶，收录日期：2008-11-01，689次阅读

[711征文]湍急而缓慢的青春 上篇 缓慢 1-17 END

1
六月的时节，天黑得已经非常晚了。流川洗完澡出来走到阳台上的时候天才刚擦黑。流川的双臂撑在阳台的窗台上，眯着眼睛看着楼后面那一片麦地。刚割过的麦田留着整齐的茬，暗黄色，在深蓝的夜色中看得并不分明。但是空气中却传来不容错认的烧麦梗的烟味。流川晃晃脑袋，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便也在夜色中弥漫开来，像天上并不算太明亮的月光一样波光粼粼。
丰收的季节呢。流川想。

这个时候流川高二，过去的几天一直在忙，为暂时与自己无关，但已然不能够忽视的紧张气氛在忙。学校安排他们在高考之前布置考场并且在高考期间在考场充当高考服务生，说是为了让他们早一点体验到高考的气氛。而且特别强调，因为是奥赛班学生的缘故才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流川这次特别巧，从事前的考场布置，到考试时在考场外面随时待命，等待监考老师可能的需要，一直都在负责的，是自己的班，高二奥赛班的教室。
高考现在也人性化了，不再让学生到处奔波，跑到别的学校去考试，而是就安排在平时熟悉的环境。为了公平起见，监考的老师是别的学校调换过来的。
于是，高三奥赛班的同学，高考也没有离开自己熟悉的走廊，只是为了错开座位的关系，占据了整个高中三个年级的奥赛班教室作为考场。

仙道进考场之前流川看见他了，刚好就在流川他们班教室考。他挺镇定的冲流川笑笑就走进去了，流川倒忽然开始紧张。
对于高中的学生来讲，高考毕竟还是太令人紧张的东西，因为很多事情都被它决定着。但是流川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难道是不相信仙道的实力么，流川有点不解的问自己。但是仍然看着手表，一点一点的算，一卷，语文基础，现代文阅读，古文阅读，二卷，古诗，现代文阅读，语言应用，最后，作文。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流川从教室门口的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考生们从教室里出来。仙道出来时仍然是冲流川笑笑，就随着人流走出去了。流川还要留下来等着老师们封好了卷子统一送到校办公室去。

中午的时候，流川很快擦干净黑板上老师上午考试时写的考试时间和须知，调整好了早上被考生们碰得微微有些乱的桌椅，打扫干净了教室，又根据当时关于预防非典的特殊要求仔细的喷过消毒水。别的高考服务生都买了饭，一起去操场上吃了，来叫的时候流川让他们先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讲台上，看着空旷的教室。
中午的教室安静到让人觉得耳朵里好像有遥远的声音在回响。流川想，六月了，知了还没开始叫么？
窗外是阴天，教室里面的灯光白得有些吓人。流川看着安静的教室，想到这里其实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觉得很不真实。

然后是下午的考试，放学后依然留下来打扫，然后是第二天。

流川听说今年的题出乎意料的难。虽然也想难起来对大家都是一样的，但还是有点紧张。虽然每次见到仙道的时候都会看到他笑。

第二天考完最后一门，流川仍然留在考场，忙着最后的工作。桌椅复位，清扫，全部结束之后，学校还召集所有服务生一起开了个短会，大意是大家辛苦了，直面考试的过程之后希望明年可以从容应对。然后给一人发了二十块钱。

当流川和别的服务生一起从小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高考的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校园显得空旷起来。
但是操场上还留着一些人。远远的，流川认出来，是仙道，还有一些别的高三男生，大多是上高三之前总凑在一起打球的那些。
大家或蹲或站，都没有动。夕阳勾勒出他们的轮廓，于是流川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逆着夕阳，每个人的剪影都带着金色的毛边，这毛边衬得他们黑色的剪影越发安静到让流川觉得沉重。
流川想起最后一门理综考完，等考生和监考老师都走完，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收拾的时候，一抬头忽然发现，不知是谁在黑板上留下了一句话：高考，我把青春献给你。这两天的时间里，越来越多地听到题很难，很多人考得不理想的说法。其实流川很想抓个人来问问，但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看到黑板上那句话的时候，流川想起了他将要上高二，而仙道他们即将踏入高三的那个暑假的最后一天，他们这些平时一起打球的人一起痛快的打了最后一天球，一直打到天完全黑。然后高三的男生们喊着“明天就高三了”互相笑着挥手告别各自回家。自那天后，木暮，越野，阿神，宫城还有其他很多人再也没有打过球，仙道也打得少了很多，而且就算打，最多也只有半小时。流川每次和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一起打球的时候总会觉得缺少了点什么，然后就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句，他们高三了啊。
现在看着他们安静到近乎凝固的站在夕阳里，流川觉得有点难受。

忽然仙道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于是凝固的画面被打破了。过了一会儿，安静的操场上传来了运球的声音。仙道不知从哪搞到了一个篮球。
大家的剪影忽然都活动起来，一个个跑起来，开始打球。动作带着青春期男生的灵活与爆发，也带着许久不打球的些微生涩，以及，也许是流川的幻觉也许不是的，带着伤感的拚命和全力以赴。
流川向他们跑过去，想加入他们。像一年以前一样。然而，身后传来了学校看门人的喊声：都出去，都出去，高考完了不许在学校逗留！今天不许在学校打球！
男生们没有人停下来，仍然不管不顾的在拼命的打。直到看门人跑到操场边，严厉地命令他们现在就离开校园。
有人生气了，大吼着吵起来，看门的人仍然丝毫不让步。终于，木暮和仙道摇了摇头：“算了，大家先回家，今天刚考完不回家家人也该等得急了，该天再打吧。”越野宫城大喊的“可是”里面甚至隐约带了哭音，仍然被大家搂着肩膀拉走了。
流川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仙道越过他的身边的时候对他喊了一句“过两天我们打球你也要来啊”，听不出情绪。这种时候，流川也问不出口考得怎样之类的话。

头发快要干了，流川仍然站在阳台上。远处烧过麦秆的草木灰里隐隐还有未曾熄灭的赤红火星，清香也辛辣的烟味仍然弥散得到处都是。流川想，他们到底都各自回家了，本以为今天晚上他们会通宵喝酒呢。

2
高考完之后没多久就是其他年级学生的期末考，所以高考服务完后，流川就陷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与备考。在那半个多月里，仙道并没有找过流川打球，那群高三生的身影也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学校的操场上。流川想起来的时候也会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流川从教学楼里出来。那时正是正中午，太阳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流川眯着眼睛抬了下头，觉得有点晕。这时他忽然觉得深深的无力。于是他把书包甩上肩，以最快的速度骑车回了家。
进了家门流川甩掉包，抄起篮球就又出了门。妈妈在背后问“不吃饭了么”也只是胡乱的摇了一下头。

仙道的爸爸是学校的老师，于是仙道家就住学校的家属区，窗户后面隔一堵围墙就是学校的操场。
仙道的窗户朝南，中午的时候恰有阳光直射。平时仙道午睡的时候会拉上绿色的窗帘，室内就被一种柔和且微微昏暗的浅绿色光线笼罩着。在这样的屋子里，尤其是夏天的中午，会让仙道有一种藏匿于整个世界与季节，时间与空间之外的感觉。
然而这天仙道既没有拉上窗帘也没有开空调，他甚至把窗户开得很大的坐在写字台前对着窗户，一边听歌，手中一边握着一支笔无意识的转。窗外灼热的空气直直的吹进来，仙道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只小笼包。
对面操场上青草长得并不旺盛的足球场和平日里一有风就免不了尘土飞扬的四百米环形跑道并不会明显的反射光线，然而视线里大片占据的被光线强调过的土黄色仍然非常扎眼。
即使是这样，仙道仍然大大地开着窗。好像是要提醒自己，你就是这样鲜明的活在这个灼热的夏季。这个属于你的，一生只有一次的，面对着未知的明天的喜悦与恐惧（空寂）的夏天。这个夏天仿佛一个门槛，站在门槛上回头看，过去的一切并不会丢失，你会带着它们一起走向你的明天，但是，在过去，它们是你的全部，在明天，它们只是你的一部分。你经历过的，谁也夺不走，但是明天的你未必还能以昨天的方式拥有那些人和事。
仙道这样坐在窗前的时候，视线忽然被余光里一直静止的白晃晃的窗外一点跳动的红色所吸引。那是四百米环形跑道旁边，被梧桐树的浓荫挡住的篮球场上的一点明红色，在梧桐树的枝丫间若隐若现的跳动着。
梧桐树只是起着分隔不同场地的作用，虽然从仙道的窗户的视角看过去，那个跃动的身影被树冠挡住了，但仙道知道，正中午的篮球场是完全没有树荫的。那个明红色的身影，只要瞥一眼，就能清晰地确定是谁。那一眼，让仙道绷直了后背。然后他吐了一口气，轻轻的笑出声来：“大中午的还真是不怕晒啊。”走到门口蹲下身系了鞋带准备出门。
又再解开。
仙道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他平素一向是镇定有分寸的那种人，这种镇定有分寸恰好来源于他和流川不同的个性。流川是想做什么就会去做的直接个性，很多时候他根本不费心想那么多为什么。相反的，仙道却经常在有直觉和冲动去做某件事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停下来，给自己时间去缓冲，正是这种性格使得他遇见什么事都能够冷静地面对。所以仙道很少做傻事，也很少后悔。很少做傻事是因为他每件事都透彻的想过，因此能够确保自己的从容。很少后悔是因为尽管他理性，但他并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仙道看上去往往带着一点点的懒洋洋与漫不经心，事实上，他处理事情总是干脆利落。
望着解开鞋带却仍然穿在脚上的鞋，仙道忽然又笑了。刚才本能的停顿是因为他有一种感觉，这样出门之后可能一些事情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而自己也许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完全掌控它们。但是仙道转念又想，这种时候，也许只需诚实的面对自己就好了。
于是他重新系好鞋带，跑出了门。

大太阳下，流川仍然在一个人拼命的打着球。汗水出得太多，头发已经全湿了贴在头上，脸上也都是汗水。仙道出现在场边的时候流川并没有停下来，仍然在自顾自的运球，跑动。于是仙道冷不防的斜插进场掠到流川身侧去抄球，流川身形一晃想躲过仙道，结果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流川狠狠的抬头望着站在身边弯腰看他的仙道。仙道的影子挡住了头顶的太阳，因此在流川眼中，仙道脸上的笑容不十分清晰。
“脚抽筋了？”
“……”
“大热的中午你这样子打，小心中暑。”
“……”
“带水了么？”
“没。”
“中午打球怎么能不带水呢？看你出汗都出成什么样子了，这点常识都没有？”仙道叹了口气。“你打了多久了？”
“直接过来，忘了”流川抬眼看看场边电线杆上的大挂钟，“两个小时吧。”
“一考完就直接过来打球了？没吃饭？”
“……”原来他知道今天高二考最后一门。
“你在树荫下面坐一会儿啊，我去买水”
流川张张嘴，好像有什么不服气的话想说，又好像觉得也没什么好不服气，便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走到场边的梧桐树下，撩起T恤的下摆擦汗。真的出了好多汗。流川把完全汗湿的刘海拨到脑后，露出额头。中午的风是灼热的，但是带走了汗水，仍然感觉凉爽。
仙道回来后把一瓶水扔给流川，不待他拧开就又说，“慢点喝啊，刚打完球喝水喝太多太快对身体不好。田冈老头说的。”
流川不满的扔过来一个“啰嗦”的眼神，然后拧开瓶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
之后很长时间，他们没有说话，也没有打球。流川一直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水，仙道则无意识地用脚后跟磕着水泥地。一下一下。午后的篮球场空无一人，他们就一直坐在场边的梧桐树下，谁也不开口，却也不觉得无聊。
后来流川眯着眼睛再一次望向场边的大钟，发现已经快三点半了。奇怪，自己在这么明晃晃的日头下面坐这么久居然不会瞌睡么？流川一边不解的想着，嘴上却自自然然的问了出来：“考得怎么样？”
一直想问却一直不知怎么问的简单问题，就这么简单的问了出来。
“啊，”仙道挠挠头，“还行，今年题挺难，但是还行。我报的A大，呵。”
“哦，”放心了。
“要不要明年一起考过来啊？呵呵，还能一起打球。”
“……”
“不喜欢北京？”
“没有。”
“那干吗不考过来？”
“……好。”
“哈？”
“明年我会考上A大，你等我。”
仙道转头望着流川，流川脸上是郑重认真的神色。于是仙道点点头，咧开嘴笑了，“那好，最后一年好好加油啊。”流川又是一幅“白痴”的神情。
其实对于流川来说，除了篮球是第一重要的，对于其他东西，他并不会专门放很多精力在上面。所以他虽然在奥赛班，却不像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一样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命学习。他只是对待该学的每一门课态度认真，做好该做的，然后在奥赛班保持中游，就行了，不曾用更高的目标来要求激励过自己。老师天天在班上激动地强调着什么A大B大，流川从不认真在意。对于他来说，他的时间要花在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上。他这么做也并非出自那些什么现在一定要用全身心拥抱青春，否则将来会后悔之类的概念，以他的性格，其实根本不用想那些。流川是那种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因此也是绝少会后悔的人。
这一天，在空寂无人的篮球场上白花花的日光下，流川思考了两个省略号的时间，决定认真地回答仙道的问题，用那句认真郑重的“明年我会考上A大，你等我。”
流川作决定的时候，不会问自己为什么。但是他的决定，一定会认真的去实现。

3
接下来的暑假，和预想差不多。仙道考上了A大，学校高兴老师高兴，暑假补课时在走廊看见那些任课老师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光。仙道的班主任也似乎因此升官做了个小干部。校门口的大红榜上，仙道胸前大红花带着，笑得无懈可击。但是每每流川补课经过那光荣榜，一错眼瞟见那张笑脸，都会觉得不真实。
有时流川也想，是自己对“真实”的要求高到成了一种执念，才会总是敏感的注意到任何微小的“不真实”吧。
于是之后的每次，流川在看到那张光荣榜的时候，都会对自己说，仙道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眉眼一点点弯成和煦的样子，而自己看到的这张光荣榜上是一个凝固的瞬间，所以感觉才会奇怪。

4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仙道一样不受考题难度陡然上升的影响的。
某个傍晚，流川补课结束之后匆匆赶到仙道他们打球的小球场的时候，发现木暮站在场边看。当流川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神色之后，木暮淡淡地笑了笑，说：“一年没打了体力跟不上了，累了。”于是流川就在他旁边活动着手脚准备上场。在这期间，他听到木暮低声地说了一句：“那些有才华的人真是让人羡慕啊……”听到这里，流川一愣。
木暮是那种非常努力的人，不管是学习还是篮球，都认真的定下目标去努力实现。但是篮球他始终不如仙道流川阿神他们打得好，虽然练习一点也不比他们少。之前就总是听到他叹说羡慕有才华的人，流川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因为他总认为不管打得好不好，都一样能享受到篮球的乐趣。但是也许是因为木暮并不在校篮球队，也不参加比赛，所以对他来说一般不必计较输赢，流川有时候也会忽略，在竞争中，有时候仅仅享受到乐趣是不够的。
木暮上了高三之后真的再也没有打过篮球，他的时间都用来拼命学习。每次下午放学流川经过木暮他们班教室的门口都会看见木暮坐在第三排靠窗，低着头写写算算。高三每次摸底后流川自然是从来不去看榜，但是也总能听说木暮一直在进步，二摸三摸时已经能在奥赛班考进前十了。这次的高考，难度却是出乎意料，似乎听说木暮发挥得不好，勉强上了南方一所没什么名气的，排名也靠后的一本学校。
那边场上三井看见流川来了，就笑嘻嘻的跑到边上来：“你和他们打吧，哥哥我歇会儿。”流川一个白眼扔过去：“滚”，便也拍了一下他的手跑上了场。
听说三井也考得不好，也许上不了本科。流川甩甩头，想不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于是索性不去想，在场上奔跑起来。
打到天上的晚霞燃烧将尽，颜色也由绯红渐渐变暗变深，终于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场上，喊着累死了。于是流川也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一回头，看见三井木暮仍然坐在场边。三井在对木暮说着什么，脸侧过来对着木暮，眼神含笑。木暮的目光落在球场上，没什么焦点，似乎只是无意识地落在那里，但是表情柔和。两个人在暮色中并排坐着的影子远看去非常……宁静。那个时候，流川上场前就有，但是他自己没弄明白，于是便直接不去理睬的情绪更加强烈了，好像有一点类似悲伤的感觉，这种悲伤似乎与他们两个有关，又似乎只是流川自己的悲伤。许多不同的感觉混在一起，流川越发的弄不明白了，于是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两个人出神。
这个时候，背上忽然落了一只手，啪的一声。然后仙道的声音传过来：“累了没？要不今天先到这儿？”那啪的一声，让流川哆嗦了一下。
流川的那一下轻颤，仙道的手感觉到了。那个时候，仙道又觉得有些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悄的产生着变化，面对这变化，他有一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带着喜悦与激动的，一点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的期待。其实这些他本来就有，但是流川的这一下颤抖，好像又让他印证了一些什么，于是所有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变本加厉。
流川沉默了一下，说：“好，那我先回去了。”
仙道没答话，一边宫城越野却在喊：“干吗回去啊，一起去吃饭呗。”
“不了”，流川摇摇头，没再说别的话，回头简短的说了一句“走了”，就走到场边，捡起自己的书包，离开了小球场。

5
那天之后，流川便很少打球。但他不认为多花时间学习少花时间打球便是为了学习放弃了篮球。对于他来说，篮球是永远不可能放弃的。只是他记住了自己当初说的那句我会去A大，这句话需要他为学习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已。
仙道走的时候流川没有去送，他认为没有必要。仙道打电话过来说要走了的时候流川也没有说别的，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你先去一年而已。”这句话之后，仙道便挂了电话。虽然看不见，但是流川几乎可以肯定，仙道是怎样的在微笑着。

 

6
然后流川的高三来了。
高三对于流川来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着巨大的不同，只是让他原本就简单且规律的生活变得更加的简单且规律，只是原来每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的两个小时会去打球，而现在会在教室学习，只是原来晚上一下晚自习回家就睡觉，现在会再多学习两个小时而已。流川是做什么都能够心如止水的人，因此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学习没有别的内容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熬，甚至理所当然。专注于某件事，对于流川来说，比同时惦记着几件事，然后患得患失的想一一抓在手里要容易得多。
篮球比赛不再追着每场必看，杂志也一直都没有买，流川不觉得自己背叛或者弄丢了篮球。他知道，它永远会在原地等他，不管什么时间他回去，它都在。

7
时间就这样平稳有序的一直向前推进，直到冬天来临。
当天空开始下起鹅毛大雪，操场上积雪有三寸厚的时候，新的一年来了。
高三生们只放半天假，元旦的早晨还要去上课。这种安排使得所有人都怨声载道，但是流川只是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其实流川讨厌过节，非常讨厌，因为过节就意味着人来人往的喧闹，而在待人接物上，流川的父母是不许他有任何失礼的，这些无意义的繁文缛节让他每每觉得麻烦。生日也是，自从不知道哪个八卦女生去偷看了他的入学档案表知道了他的生日，每次元旦放假前他都会收到很多礼物，他的周围也会比平日更加吵闹。不过虽然学校和家里一样麻烦，至少在学校不想理的人可以一概不理，所以流川其实是多多少少有些庆幸这样的安排的。
中午放学的时候，流川紧紧围巾，抬头看了看仍然在飘雪的铅灰色天空。哈出的白气惊扰了本来安静降落的雪花，流川看着，忽然轻笑。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但是他也忽然觉得无比轻松。新的一年，来到了呢。那个对于流川来说要加油的一年高三，已经在无数卷子和习题中间平稳的流过去一半了。
就在他要跨出校门的时候，背后忽然传出怯怯的喊声：“流川同学……”
是同班的赤木晴子。
那是个清秀文静的女生，据一起打球的那帮家伙经常起哄的说法是，晴子在暗恋自己。不过流川一直懒得多想，难道那个女生不是见了谁都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么？平时晴子并不像其他的女生那样讨厌难缠，所以他对她的印象其实并不太坏。但是今天？流川有些不耐地回头。
晴子的手中抓着一张什么东西要递过来。流川更加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流川同学……传达室窗口放着的，你的明信片……好像是仙道同学寄过来的……”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流川一愣，然后瞳孔不自觉地微微收缩了一下。这个名字，半年来好像甚少听到，也从未联系过，现在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一月的寒冷天气里，让流川觉得不习惯。
他茫然的应了一句谢，从晴子手中接过那张明信片。

仙道的存在，在这半年里，对流川来说好像是隔着一层煮鸡蛋上面的半透明薄膜，一直都隐约惦记着，但是从来不去主动想起。就好像，一直都知道他就在那扇门后，但是流川习惯了不去推开那扇门。但是今天，那扇门冷不防的被一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女生无意推开，没有心理准备就和仙道面对面了，流川竟微微地有些慌起来。
其实这个突然的面对并不是晴子的无心之错，而明明是仙道的蓄意为之。
再其实，仙道也没有那么老谋深算，只是流川恰好在新年的那一天过生日，于是仙道想一张明信片可以有两重功效，看起来似乎很划算。
再再其实，只是隔了半年，想问候一句罢了。

流川翻过明信片，除了地址，内容十分之简单，甚至外人看了会觉得完全没营养或者不知所谓。
流川，生日快乐。年内又可以常见了。真是美好的一年。美好的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的半天假，流川没有和父母去奶奶家，而是抱着篮球出了门。父母想孩子高三辛苦只有半天假，便也没说什么。
学校操场上没有人。元旦的假期似乎大家都有别的休闲娱乐项目，包括那些可怜的高三生，虽然他们也许只是把K书的阵地移到了家里。于是铅灰的天空下只有流川一个人在打球。
运球的声音回荡在球场上，回荡在整个校园里，听起来格外空旷，也格外令人安心。
流川穿着红色的套头衫，在一片铅灰的天地间奔跑跳跃着，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那鲜明的颜色仿佛烙在了瞳孔中一般不可磨灭印象深刻。但是这一天，操场背后隔着一道围墙的家属楼的某个窗户，窗帘静静的垂着。
当然这一切流川都是不知道的。
只是他终于累得站在场边用毛巾擦着汗的时候，他想起了某个夏天的午后，白花花的太阳下，也是安静空无一人的球场。就是那一天，他用承诺的方式，确定了自己要报考的大学。
那天他也穿着红色的衣服。明亮的红色。

那天晚上流川回家后洗完澡便上床睡觉了。对于高三生来说，回家后洗完澡便可睡觉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于是因为这奢侈，那晚流川睡得十分香甜。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经过了充分休息的流川再次精神抖擞地向着那个目标出发了。

8
高三生的寒假几乎不能被称为寒假，春节除了吵闹似乎也乏善可陈。于是即便是放假，流川也安静地过他规律的高三生活。仙道他们大学后第一个寒假回来，一起出去吃吃喝喝玩玩闹闹无数次，流川从来没有参加过。

9
冬天过去是春天，春天过去是夏天。当那个高三生全都不许参加校运动会的，多少有些了无生趣，或者更严重地说硝烟味日益浓烈的春天过去之后，在知了开始叫之前的那个初夏，流川的高考到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之前参加过一次高考，因此完全没被那种肃穆的气氛吓住，流川坐在考场上，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当第一科开考的铃声响过的时候，流川忽然想起了仙道的脸。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那一张明信片。除了那天，流川没有刻意的想起仙道过。于是仙道的脸总是模模糊糊的好像隔着毛玻璃。只是这种状态流川就已经十分安心。或者说这种状态能够让流川更加安心。但是这一刻，仙道的脸忽然很清楚地出现在流川的脑海里。那是和去年光荣榜上一样的，仙道一贯的笑容，不过和光荣榜上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个笑容清晰且鲜活。
于是流川的唇角也不易察觉的上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面前的试卷。

10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地顺利。仙道结束了期末考回到家的那几天流川的成绩刚好出来。全省第11名。虽然通知书还没到，不过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学校和老师各自在高兴自己的，流川胸前挂着大红花为光荣榜照相的时候班主任在镜头背后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群老师浩浩荡荡的跑到家里去送喜报的时候甚至在流川家楼下放了鞭炮。县电视台也跑来采访。但是这一切都似乎与流川无关。采访的那个mm一直在说流川同学，可以多说一些你的经验么？流川挠挠脑袋，到底也没想出些什么。在用各种方式诱导之后流川依然没有什么话要说，记者mm很伤脑筋地说采访任务没办法完成了，最后教流川几句套话四平八稳的照说了一通，才算了事。

11
仙道回到家之后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了一天，期末考试应付起来还是比较伤神，坐学校统一买票的硬座火车也十分累人。然后当第二天下午仙道同学悠悠闲闲地起床，洗了澡之后随手打开电视，流川的脸一下子闯进了他的视线。
电视上的流川没有什么表情，平平板板像报新闻一样的说“学习就是要下苦功夫”“要有计划性，要每天坚持执行”之类，居然倒也没有露出明显的不耐神色。仙道看到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就笑得倒在沙发上打滚。
笑够了之后，仙道揉着笑痛的肚子，抓过电话拨了流川家号码。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流川正准备出去打球在换衣服，揪着T恤前襟翻到头上去。平时电话响的话他一定会换完衣服才过去接，反正也就不到半分钟的动作。但是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流川非常确定电话那边的会是谁。他胡乱的把衣襟放下来，把电话抓在手里。
按下接听键，仙道有点懒洋洋的声音就传过来。带着笑。
“流川啊，我回来了。”
“……”
“唉，一年不见了听见我回来了也不表现得高兴点啊。”仙道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有一点耍赖的味道在里面。
“滚。”流川答得干脆。
“流川啊，听说考得不错么。学习就是要下苦功夫的，哦？”笑嘻嘻的声音听起来更无赖了。
“……”混蛋。流川心里暗骂。
“我找你打球吧。”
“好。”
“那现在就出门吧。”
“好。”
“还是学校操场吧，离我家近，呵。”
“好。”
但是谁都没有挂电话。
“……”
“……”
“流川，我很高兴。也许不该这样说，但是真的，我很高兴。”仙道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流川没有说，我也很高兴。
“以后还在一个学校，真好。”仙道说话的语速更加慢了，听起来却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戏谑，无比认真。
“嗯。”流川还是没有说，我也觉得真好。
“以后一起打球的机会更多了哈。”仙道又恢复了那种笑嘻嘻的语气。
“嗯。”流川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明快的夏天。

12
后来在这个温度逐渐升高，知了也一天比一天吵闹的夏天，曾经一起打球的那群人，不管是上了大学的还是才高考完的，以及还在高中的，都有足够的机会凑在一起打了一场又一场的球。县电视台的那段采访滚动播出了好多次，因此流川也被那一群男生嘲笑了好一阵子。
打完球之后，男生们经常一起去小面馆或者烤肉摊吃晚饭。夏天到了，几乎每一家饭馆都会有大桶的扎啤按杯卖，于是他们几乎每次都会喝点酒。流川不是不能喝酒的人，但是每次被那群男生以今年考得好为理由一灌再灌也很头痛。但是，在男生们晃晃悠悠的干杯，黄澄澄的酒液混着白泡沫从杯口震出来流了一手一胳膊的时候，流川总会想起一年前仙道刚考完的那天。本来流川一直以为这样的场景会出现在那一天的。或者说其实流川一直在期待那样的场景会出现在那一天。但其实去年暑假流川一次这样的聚会也没参加过。
不过，只是迟到了的聚会。这样的聚会放在去年是为了告别，放在今年就变成是为了再次相聚，更好了。
一起打球喝酒的时候经常能见到三井和木暮，听说后来三井也上了木暮那个学校，从预科开始读。也许是因为大学还在一起的缘故，这两个人似乎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而变得更加默契。总是一个眼神或者几个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意思的字就能换来对方会意了然的目光。对于这样的默契，大家总是喜欢起哄。这种时候三井总是笑嘻嘻的摆出一脸流氓相，说你们别闹了看我家娘子脸红了。然后木暮就会有点害羞又有点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然后大家笑得更欢。
当大家都在起哄这两个人的时候，仙道经常会回头去看流川。眉毛扬起来，脸上是捉狭的笑容，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是在取笑那别扭和得意的两人。面对这样的笑容流川似乎总是本能的瞪回去。然后仙道就笑得更欢。
每次喝完酒，仙道和流川因为回家的方向一致总是一起走。一路上几乎总是仙道在天南地北的胡扯，从大学的班上没什么美女一直扯到学校食堂粥桶里发现了一只被熬烂的小耗子。而流川总是有些懊恼地抚着自己因为喝酒过多发烫的脸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虽然是夏天，晚上的风还是比较凉爽的。在这样凉爽的夜风中慢慢走回家去的两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觉得，这真是一个明快的夏天。

第13章

作者:  第13章是我自己非常想写，但是节奏有点把握不住的内容，而且觉得这部分内容对我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但是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未必觉得有趣，未必看得下去。于是没有将它写完，暂时不贴出来。如果以后感觉对了能够写出来的话就作为这个夏天的一个番外吧。这一章的空缺不影响情节的发展的^_^~~

14
没有负担压力的快乐时光总是过去的飞快。流川从小到大过过的最长的一个暑假也似乎在转眼间走到了尾声。
流川的父母打算趁这次送孩子去上学的机会去旅游，于是流川八月二十号就离开了家。那个时候仙道也已经离家去了北京，他打算用开学前的时间报个新东方的班练练口语。

流川走的那天早上，站在路口等长途汽车。他们要先坐长途车到市里，然后坐火车去北京。把行李安顿在流川的小姨家之后，全家去大连旅游。
在等车的当儿，流川不经意的扭头，看见了在路边小吃摊上吃早餐的三井和木暮。三井似乎又剪短了头发，看起来更加精神。木暮还是有穿各种不同图案印花白T恤的爱好，这次胸前的图案是两颗梗连在一起的樱桃，圆滚滚红艳艳的。流川看到这图案的时候忍不住心下暗笑，想着木暮还真是越来越女生气了，难道真是因为三井越来越man的缘故么……明明又没什么联系。但是这件T恤穿在他身上却又非常的合衬。木暮的脚下停着一个篮球，两个人应该是早上一起去打过了球，然后从篮球场一路溜达过来，刚好吃早饭。
流川看着正在吃饭的两个人，有宁静的感觉慢慢浮上心头。两个人在一起，早晨起来很早，一起去打球，然后一起吃早饭，真好。离开生长了18年的这个地方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能够有一个人每天早上和他一起打球一起吃饭，真好。流川这样想着，背转过身去，没有打招呼。
然后长途车来了。

15
从北京西站出来的时候，是很早的清早。但是天已经亮了。
天空是通透明澈的蓝色，落在出租车窗前的阳光是透明的金色。流川想，对于这个第一次踏上的城市，他居然没有一点陌生感。
低头看表，不到六点。便是要早起上课的仙道，可能也还在睡觉吧。流川想。

16
在北京没多作停留，流川全家就坐火车去了大连。
从大连火车站走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早晨。天不算太晴朗，迎面一阵湿润的凉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海洋的味道。那个瞬间，从小在西北长大的流川忽然有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亲切感，似乎他本就该属于，有海的城市。

除了第一感觉的熟悉感之外，越深入地接触这个城市，流川发现自己越喜欢它。流川的家乡所有道路都笔直且方向正南正北棋盘一般，由于地形是平原，也到处都是一马平川的。流川喜欢大连的道路，非常宽阔，但是由于丘陵地形而上下起伏，公交开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利感，“呼~”的一下冲上了一个上坡，又“呼~”的一下冲下了一段下坡，这样的过程中，似乎连迎面的风都是蓝色的。

流川全家一路游玩到海边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太阳直射得很刺眼，一路上不管是商业街还是海边都没有什么人。太阳的光直直地打在皮肤上是强烈的灼热感，但是海风吹过来又很清凉，这种奇妙的违和感流川非常喜欢。跟着父母，慢悠悠的晃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和海岸边，并不十分专心的左顾右盼着，在太阳下面眯着眼看海面上的那一片跳动的碎金，流川的心情非常愉快。

那天晚上，在旅馆，流川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生活在一个海边的城市，每天骑车上学或者晨跑都会经过长长的蔚蓝海岸。
梦中他刚上高中，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
梦中的他正在参加上高中之后的第一场比赛。对手的学校，皇牌是仙道。自己的球衣背号和高中在校队时一样是11号，仙道的背号也和高中时一样是7号。
比赛的当天仙道迟到了，当他推开体育场大门，挠着头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不好意思睡过了的时候，流川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火。他想打败这个人。不知为什么。这斗志比平时的争强好胜还要强了好几分。想要打败他，打败他，似乎脑子里除了这以外已经再容不下别的任何念头。这种意念清晰灼热到令自己都吃惊。
开场之后，同队的人被截了球，接着一瞬间球就到了仙道手上。流川压下重心张开双臂挡在仙道面前，紧紧地盯着仙道的眼睛。
仙道和流川对视着，神色平静，像一丝波纹也没有的井。然后电光石火间，左手一甩球就传了出去。接到球的对方球员果断的射球得分。在这期间，他的眼睛一直一瞬不瞬地回应着流川的逼视，带着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气定神闲。
之后好几次，仙道和流川面对面地对决的时候，总是在已经起跳射篮的时候忽然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向后传球，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候让队友得分。尽管流川心下也不由得暗叹这些球都传得美妙且流畅，但仍忍不住孩子气地恨：仙道，你为什么不肯正面和我比？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正是仙道成熟强大的地方。
又一次仙道快攻，流川正面去截球却被虚晃而过。稳住身形之后，流川将将来得及扭头看见仙道这次自己灌篮得分。
拽起球衣擦着已经流到眼睛上的汗水。不同于刚开场时单纯的灼热争胜心，流川已经越来越开始感受到了乐趣。和之前一直认为木暮也可以享受到的，打篮球这项运动本身的乐趣不完全相同，这次是，在竞争中棋逢对手的痛快感。
之后流川队友的球再次被截。仙道的球队开始进攻。仙道的队友一个高传，眼看仙道就要接了球直接凌空入樽，流川忽然起跳，截下了这个球。落在仙道面前之后，流川用他沉静的眸子盯着仙道，惜字如金的他第一次主动对仙道说话，内容是刚才仙道截他球的时候的原句奉还：“来，继续吧。”只是把仙道那个自信愉悦的感叹号换成了属于流川的，踏实的，没有流露过多感情色彩，却无比认真的，句号。
看着仙道惊讶的表情，流川心道：“我们的比赛才刚开始呢，仙道。”
我们，也才刚开始呢。

梦里是没有声音的，只能看见看台上的观众们疯狂的动作和手势，场边队友加油呐喊的动作，这一切却像是在没有插音箱的电脑上看的一场电影。耀眼的聚光灯下，只有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滴，一滴。那过程似乎慢动作一样放大在眼前，无比清晰深刻。
梦里的流川，似乎是作为球队的一员在场上比赛，又似乎是不知存在于何处的一个旁观者，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而两个身份的流川的所有视角和感觉，似乎他又都能同时感受到。

那场比赛的最后，在全队都以为自己实现了在最后五秒反败为胜的奇迹的时候，流川的心里忽然狠狠地一悸，大喊着“还没完啊”，拼命的朝着仙道的背影追去，到底还是没来得及。
仙道的球转了好几圈之后终于落入篮中的那个瞬间，流川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醒来之后，流川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愣。然后要过妈妈的手机，给仙道发了一条短信：你曾经梦到过自己在一个海边的城市生活吗？
仙道很快的回了短信：你喜欢海？
流川怔了半晌，回道：
喜欢。
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是，醒来的一瞬间，流川想，如果这个梦是真的就好了。如果我真的在那样的城市生活，在那样的球队，和仙道一起打过那样的比赛就好了。如果这样的梦可以继续就好了，下次我一定会赢了他。

 

17
开学了。忙完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军训，军训回来之后没几天就到了国庆长假。
仙道估计流川放假早就放烦了，所以流川刚从军营回来的那天晚上就跑到他们宿舍去找。一进门，见流川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全干，因了水分的重量而下坠，低低地垂在眼帘上。流川插着耳机盘腿靠墙坐在床上，愣愣的若有所思。仙道走过去，把手掌放在流川面前晃晃：“想什么呢？”
流川回过神，对仙道说：“我们很少比赛是吧？”
“哈？”
“篮球。我们每次比赛都是和外校打，我们两个总是队友，说起来好像从来没有正经比过是吧。”
“喂，你有点良心，你打起球来不要命，是谁多少年如一日的陪你一对一啊……”
“不是说那个”，流川蹙着眉，努力措辞，“一对一的时候大半是为了提高技术……把你当作必须打败的对手，为了胜利拼了命，那样的和你打球，是不是没有过？”
仙道挠挠头：“你在想什么啊？在校队的时候不是也常按年级分队打练习赛么……”
“那不一样！”流川的语气忽然有点不耐烦起来。他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篮球抛到仙道手上。
仙道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流川穿好鞋就往外走，连忙拉住他，说：“流川，现在八点半，篮球场九点就关门了，等我们到了，做做准备活动就该赶人了，明天吧。”
流川回头看看他，愣了一下，才说了一句：“哦。”

流川转身坐回床上，半仰起头看着仙道，脸上的神色是在问，那现在做什么。宿舍白色荧光灯打在流川脸上，流川单纯的询问神色看起来十分……美好。
面对这样的流川，仙道有点不安，于是他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他忽然想不起来当时来找流川的时候是打算要做什么的，只好站在那里不作声。
其实仙道大脑空白的时间不过30秒，但是这30秒对于他来说显得十分漫长。他的感官从来没有这么灵敏过，让他觉得两个人之间沉默凝固的气氛带着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几乎让他腿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流川抬眼望着他，他就忽然全乱了。
其实很多感觉很多心思不是没有察觉过，也不是没有一次次的心理准备过，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了，当它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会猝不及防的心慌。
他们这样面对面愣了30秒之后，流川微微的抬了抬眼珠，询问表情更明显了些，仙道才恍然回过神，不受大脑控制?隹诘囊痪浠叭词牵骸傲鞔ǎ颐侨ス浣职伞！?br>话才一出口，仙道就悔得几乎抓自己的头发，大晚上的两个男生逛什么街，明摆着脑子脱线了么。没想到流川干脆地说“好”，就站了起来。
其实，一向聪明的仙道在第一次面对自己这么不受控制的心慌的时候，实在是顾不上去注意，他脑子当机的那30秒，对面的流川，不但没有眨过一下眼，连眼珠都没有微微的动过一下。

莫名其妙的坐上去西单的公交车之后，仙道仍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西单做什么。
晚上九点的时候，公交车也不算很空。流川和仙道都没有座位。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一道道穿过公交上的人，断续的掠过流川刚洗完，所以格外蓬松的头发。流川照例带了mp3在听，微低着头，黑色的耳机线从发间垂下来，搭在肩上。仙道想轻松地问问流川你最近在听什么歌，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下车后，当流川再次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仙道的时候，仙道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没有方向的。于是对流川耸耸肩，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即便是晚上九点多，西单的人依然很多。仙道和流川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地会被人流冲散，于是便望向对方的方向，再次走到一起。

这样子走在人群中的时候，流川想，如果从高空往下看，身边这些拥挤的人群看上去一定是混乱不堪的，但是，其实人群中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方向。也许这整条街上，完全没有方向在随意乱走的，只有他和仙道吧。

说是逛街，其实他们只是在街上走，一家店都没有进。好像两个人都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和念头。只是在街上晃而已。
走到了路的尽头，仙道和流川站在长安街的街边，看着橘色灯光下宽阔的马路。过了一会儿，流川蹲了下来。于是仙道也蹲了下来。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接着蹲在路边望着宽阔的马路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仙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脑门说坏了，现在几点，没有回去的公交了吧。流川不满的扔过一个“白痴”的眼神。
想了一下之后，仙道说不如我们走路去天安门，然后在天安门坐一晚上吧。好多外地来旅游的人想看升旗就这么干。
流川站起来，干脆地说，你带路。

长安街边的人行道上，仙道和流川一前一后地走着。路上已经没什么人，比别处更宽阔的人行道显得空旷起来。仙道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步子迈得松松垮垮，嘴里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不时回头看看流川，因为笑容而放松的眉眼舒展成温暖的形状。流川一直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拉下半步的距离在后面，头微微的低着，于是橙色的灯光刷过他的刘海，在眼帘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表情看不真切，却总是感觉柔和。也许是灯光的暖色带来的错觉吧，仙道想，不过他仍然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流川的心情也很好。

天安门其实很近，不一会就走到了。也许是因为国庆所以布置了花展的缘故，明明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一点，灯火通明的广场仍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熙熙攘攘。见到这样的情景，仙道和流川有点面面相觑。忽然，仙道眉毛一扬挑出一个活泼得和他的形象不太相符的笑容：“流川，我们也去看吧”，然后不由分说拉着流川就跑下了过街的地下通道。
其实本来是想拉流川的衣袖的，可是伸出手去才发现流川穿的是平时常穿的那件黑色短袖T恤。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想了一下现在手若是僵在半空反而会显得尴尬，仙道迅速而干脆地抓住了流川的手腕。
跑过地下通道的时候有男生弹着吉他在唱歌，歌声并不大，好像与其是唱给路人听，倒不如说是唱给自己听。一句一句都透出似乎在耳边却又抓不住的温柔。和这歌声相比，他们跑过时的脚步声显得很大。两者混合，那歌声更加让人抓不住，若隐若现地在地下通道里回荡着。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

从地下通道里跑出来以后，仙道就开心的一头扎进了那色彩缤纷的，灯与花的海洋。抓着流川手腕的手也自然的松开。
像刚才拉起来的时候一样自然。
但是，松开的手在夜风的吹拂之下感到了一丝丝极细微的凉意。原来仅仅是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就已经让他们出了薄薄的汗。
虽然流川的手腕有着线条分明的骨节，仙道的指尖有着质感很硬的茧，接触的那一小块皮肤，都并不柔软。

仙道在灯海与花海中间穿行着，手舞足蹈。流川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虽然仙道是一路小跑，但他总是绕来绕去每个角落都要走上前去仔细看，所以流川一直很从容地慢慢踱步也跟得上他。经常在一个瞬间发现仙道消失在视野里，在下一秒钟就看到他从不知哪个角落里跑到面前笑嘻嘻的说流川你在这里啊，我刚才在那边看到了很漂亮的造型哦，来我带你过去看。这种感觉，让流川感到安心。是那种“即使不知道你在哪里，也知道你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样子“不会弄丢”的安心感觉。

因为仙道看得仔细，他们在花展中流连的时间比预想要长。等他们终于走到了广场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广场上的人流也渐渐散尽了。他们坐在广场的一角，看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广场就这样空荡下来没有了人影，忽如其来的安静让夜风都带了些曲终人散的凉意。
坐了一会儿之后仙道问流川：“冷了没？”
流川扭头看到仙道和自己一样只穿了短袖T恤，于是反问：“你冷？”
“有一点吧。你不冷？”
“……也有一点……”
“唉，出来之前怎么就没想过，晚上本来就比白天冷，一动不动地坐在露天更冷。十月白天再热也是秋天了。”
“白痴，出来的时候没想着要在外面坐一夜。”
“对哦……那现在咋办？”
“……”流川耸耸肩，一脸“还能怎么办”的表情。
“不然……我们走起来吧。走起来就不冷了。”
“去哪？”流川扬扬眉毛。
“横竖都是走，不然走回学校？你体力没问题吧？”
流川本来想说你是白痴吗晚上跑天安门来就是为了步行走回去，但是听见仙道的后一句之后就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走吧。”
于是仙道也站起来。

长安街上的路灯一直都没有灭，橘色的路灯照着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的宽阔马路。不同于来时放松的节奏，回去的路上流川刻意地提了一点速度，用平时练体力快走的频率行走。于是仙道也跟上他并排走着。
望着灯火通明的空荡街道，仙道忽然说：“哎流川你看这街道真宽，灯还打得这么亮，像不像一个球场。”
流川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怔，忽然跑到路中心，然后朝着前进的方向一路跑去。
仙道在原地愣了一下，便也笑着追了上去。
半夜的街道像已经散场却还没关灯的舞台，流川和仙道在这空荡的舞台上向前奔跑。

跑到跑不动便慢下来走一段，走到体力差不多恢复便接着跑，这样跑跑停停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然而回学校的路才走了不到一半。仙道嘟囔着：“这一路怎么也没见到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啊，进去坐坐歇歇脚也好。”流川也已经走到脚底酸痛，而且他一向作息规律几乎从不熬夜，这样的一夜行走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于是没有像平常一样不大不小的嘲笑仙道一两句，而是附和了句“24小时的永和或城隍庙也行……”
然而，仙道和流川这样一边惦记着24小时的小吃店一边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的时候，看到的在夜晚中闪耀得特别明亮的“24hrs”的牌子却永远是通宵营业的ATM或者便利店。
在几乎见过了所有仙道流川知道的银行的ATM，路过了好几家快客之后，仙道终于在一家711门口喊住了流川：“喂，等一下，买点吃的，坐在路边歇一会儿吧。”于是流川在便利店前的台阶上坐下，仙道走进店里。

深夜的便利店没什么客人，店员小姐也放松了，坐在收银台看一本漫画。仙道进门的声响惊动了店员小姐，一抬头迎上一个温和的笑容：“啊，这么晚不好意思打扰了……在看《灌篮高手》啊？这本漫画我也很喜欢。”店员小姐望着这笑容有点呆，连欢迎光临也忘了说。

仙道抱着一堆东西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发现流川坐在台阶上，双臂抱膝，头埋在双臂间已经睡着了。便利店的白色灯光洒在流川的头发上，脸颊和下巴都埋在深深的阴影里。
仙道愣在台阶上，忘记了自己下台阶的一只脚还没有踩实。流川蜷在那里睡觉的样子非常安恬，安恬到仙道觉得这个场景很不真实。仙道在流川的身旁慢慢地蹲下来，视线与流川藏在阴影中的脸平行，静静的望着他。
只能看见流川的侧脸颊和发稍中露出来的耳垂，在阴影中更显出了瓷一样的质感。仙道忽然很想在这耳垂上啄一口，轻轻的。这样的想法让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也像阳光下刚从茧里钻出来蝴蝶新展开的翅膀一样，轻轻颤抖着。
于是他俯下身去，将嘴凑在流川的耳边。
呼吸弄得流川有点痒，于是流川的脑袋在臂弯里蹭了蹭。
仙道忍不住笑起来，对着流川的耳朵忽然喊：“喂，流川，别在路边睡着啊！”

流川被忽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来。仙道望着这样迷迷糊糊又有点狼狈的流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而他自己颤抖的心情，也在这笑声中不留痕迹的藏了起来。

仙道递给流川一个盒子，是金枪鱼寿司，然后晃晃自己手中的另一个盒子，说：“看来看去那些干巴巴的即食品都吃不下去，就买了寿司还有沙拉，寿司金枪鱼和鳗鱼两种口味，咱俩交换着吃哈~”然后再递给流川一盒沙拉和一双筷子。
坐在台阶上和仙道互相吃着对方手里的寿司的时候，流川忽然想起从家临走的时候看到的一起吃早饭的三井和木暮。

吃着吃着就感觉冷起来了。毕竟是秋天的后半夜了，一停下活动就开始冷。流川说不管它就这样吧，但是仙道还是一边嘴里念着“为什么711里没有地方坐啊明明这么好的名字……”一边站起来左顾右盼。张望了一番之后，忽然笑嘻嘻的对流川说：“哎，要不我们坐到24小时自助银行里去吧，看，那边就是工行的自助银行，关着门里面应该还挺暖和。”流川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仙道却站在他身后拉着他的领子让他站起来。
直到仙道刷过卡开了门拖了流川进去，流川还在想自己怎么就和一个白痴这样半夜在大街上乱转呢。
自助银行里面的温度的确比外面高了很多，仙道扬扬眉冲流川得意地笑。然而里面是没有座位的，仙道看地下瓷砖的地板看起来并不脏，稍一犹豫便直接坐在了地上。于是流川也坐在他旁边，背靠着玻璃墙壁。
吃完东西之后，仙道和流川都有点懒怠动弹，于是谁也不提接着走。流川的头向后仰去，靠在玻璃墙上，开始慢悠悠的哼歌。
流川哼歌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随意，每一句都拖着似乎过份长的尾音，仙道几乎可以肯定，很多音是流川随意按自己的喜好改来唱的，然而，歌曲本身也许有，也许没有的那些直白而又清涩的情感，从此刻流川的口中唱出，忽然像夏天逆光看一池荷叶几乎透明的绿色般，鲜明得几乎可以触摸。
而一直听到那句for you I’d bleed myself dry，仙道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跑过天安门的地下通道的时候，那个男生唱的歌。
最后反复哼唱的那几句。仙道也开始跟着流川一起哼。察觉到了这一点，流川故意把后面的那一段反复唱了很长时间。
Its true,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Look how they shine.
…………
…………
…………

后来流川打开了mp3，把一个耳机分给仙道，于是仙道一个耳朵听着原唱，另一个耳朵听着流川；流川一个耳朵听着原唱，另一个耳朵听着仙道偶尔在多次重复的合唱部分小心的跟唱。

不知多久之后，流川的歌声渐渐的小下去，也含混起来，最后停了下来。仙道扭头一看，流川头向后仰靠在玻璃墙上又睡着了。
然后流川的头向旁边一滑，落在了仙道的肩上。毛茸茸的发稍刷到仙道的脖子，很痒。
这一嗑之下流川却醒了，眨着眼睛坐直身体。
“要你困的话现在这儿睡会儿，天亮了有公交了我们再回去？”
流川坚定地摇摇头：“在你旁边不想睡。”
在你的旁边的时间，不想用来睡觉。
仙道转头看流川，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于是仙道俯过身去，唇覆上流川的唇。
不想睡觉的话，就接吻吧。
两个人定定地维持着那个动作，谁也没有动一下，就连嘴唇，也只是轻柔地碰在一起，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是谁也没有分开的意思。
这样过了很长的时间，仙道的脖子开始痛。他也忍不住想，流川一直没有动难道是被吓傻了？于是向后退放开流川。
抬头迎上流川的目光，却发现他没有一丝惊慌，安静地看着自己。
于是仙道揽过流川，再一次的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甜蜜且生涩的轻吮，仙道想，真像流川刚才唱歌的感觉。阳光下绿得透明的荷叶。

后来仙道和流川回到学校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多。已经有不算早起的同学在操场上跑步。

仙道那天下午一起床就更新了博客，流川很久以后才看到。
仙道写道：
昨天晚上和流川从西单走到天安门，再从天安门走回A大，就这样走了一整夜，感觉特别好。夜空是透明的蓝灰，而且竟然有星星，我们在街上晃晃悠悠地走着，随口唱着不记得歌词的歌。我们从街上人来人往一直走到路上除了树阴和路灯只有我们和我们的影子，我们从早上四点多有人摸着黑遛狗一直走到六点多有建筑工在排队买豆浆油条，我们从满天繁星走到天光大亮，真的很爽。
然后还有一个小学生一样的结尾：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晚上啊。

已经迟到很多天的流川从仙道更新非常勤的博客里挖出这篇早已湮没到废话堆里的日志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那天晚上有星星么？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流川没有博客，就是有他也不会写，他第一次熬了通宵之后睡觉，做了那个他曾经希望能接着做下去不要醒来的梦。在梦里他又生活在那个海边的城市，自己的学校和仙道的学校又一次站在球场上等待对决，而这次，他们要争夺的，是进军全国大赛的最后一张门票。

上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