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夏季生死时速] 黄昏之城 1-3

作者： 饿猫，收录日期：2009-11-28，879次阅读

构思起源于谈大对这次征文活动策划时讲的四个字。努力在活动结束前写完，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送给夭夭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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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流川醒来的时候，卧室淡蓝色窗帘的缝隙间透过一缕橙色的夕阳光线。他起身抓了抓头发，光脚踩在深棕色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浴室冲凉刷牙，洗手池上方镜子中映出自己的脸。刷牙的动作静止，他看见黑白分明的眼眸，白色牙膏泡沫，和绿色的牙刷。

走回卧室拉开衣柜，穿上深紫色的套头衫，浅灰色的牛仔裤。在门口蹬上黑红相间的运动鞋走了出去。客厅悬挂的电子钟因关门的振动闪了一下。

荧光绿色的数字显示，07:03 AM

2
流川生活在一个颇为萧瑟的小城。人们叫它黄昏之城。

很贴切的名字，流川第一听人们提起时这样想。确实，这是一个不分昼夜四季模糊的地方。太阳永远以即将沉落的姿态悬挂于半空中，散发出火一般的妖艳光芒。从他有记忆以来，在小城所见到的光景便只有黄昏。人们在黄昏中起床，在黄昏中工作、休闲，最后在电子钟显示11:00 PM或者更晚的黄昏中入睡。日日如此。

流川在一间名叫“沉默”的咖啡店上班。同往常一样，他在橙色夕阳的映照下骑单车去小城最宽敞的一条街，穿过两旁缤纷繁复的商店，来到一栋暗红色的两层建筑前。看起来陈旧的店面，却悬挂着崭新的招牌——沉默café

随手将单车靠在一边，推动深蓝色的木门走进去，带动门口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喂，你来了。”一位男人沉稳的声音从正对门口的吧台方向传来，“那我可以下班了。”

“嗯。”流川回应着，目光扫过店内的摆设。时间还早，没有客人，深色木地板搭配棕色桌椅被红色桌布覆盖，灰黑色吧台以及木质的高脚凳，全部摆放得整整齐齐。

“还有，不知道谁掉下了这本书，我放在这。如果有人问起就拿给他。”

流川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手拿透明的水晶杯，用红色的布仔细擦拭上面的水痕。充满颜色的房间中，只有这个人是半透明的灰色剪影。

“知道了。”他淡淡地回答。

3
流川习惯留意身边事物的色彩，就象他习惯了没有颜色的小城居民。模糊了面容，看不出表情，甚至叫不出名字的他们，仿佛架在过于厚重的帷幕后上演的皮影戏，连艳丽的服装都幻化为灰蒙蒙的剪影。

流川总觉得自己在这城市呆了很久，却记不起年幼时的事。仿佛某天早上醒来，他便在一瞬间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并理所当然的生活在这里。

流川知道自己是不同的。他可以清晰看到镜中自己的眉眼，他看得到自己的颜色。而身边的人们并没有因此表现出异样，没有冲突，没有疑问。这样刚好。

“沉默”是栋老旧的木质建筑。暗红色的外颜油漆经过长久日晒而退色，一缕缕因气候干燥而爆裂的漆皮张扬着露出倒刺一样的黄色木屑。内部面积可以同时容纳下十几张方桌，紧闭的老式百叶窗，夕阳光线被倾斜的镂空切割为层层薄雾洒在地板上。流川走向窗边缓缓拉动抽绳，金色的切片缩短，变薄，消失。空荡的咖啡店便同它的名字一样在昏暗中沉寂起来。

吧台上那本书，流川看到时才想起。漆黑的硬皮封面镶了一行金色花体字，正文的格线间满是潦草的笔迹和涂改的痕迹。原来是本手稿，看起来象部三流小说，他想着，随手翻了翻，丢进吧台下的储物格里。

近来喜欢这支乐队。他们的歌有着同一种创作习惯，25秒的前奏，低靡的效果音重复混杂着某些实物的声响，比如开启易拉罐，再比如燃亮打火机，或是鸟类突然抖动翅膀。隐藏声轨中有类似呜咽的悲鸣，忽远忽近，象只卡在坚硬泥土中的爬虫。晦涩的音调渐行渐远，却在第26秒瞬间喧嚣到极致。猛然轰鸣的弦乐和高亢的鼓点展开主旋律，男主唱以绝望的嘶吼唱诵明朗的歌词，孩子气，像场华丽的闹剧。

店内的CD机有些坏了，总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才反应到实体的存在，转动出低沉的乐曲。今天似乎等得更久。每天来吃早餐的老人已经吃完了那份杏仁松饼，正在靠墙的座位喝着低咖啡因的咖啡。几位少年买了6杯外带咖啡，高个子讲话很大声的男人点了一份法式薯条，没吃完就毛躁的跑了出去，而长头发的人再一次确认店内不可以吸烟后悻悻走开。离去的灰色背影在开门间被夕阳的光线打穿，因此他有了鲜明的色彩。风铃摇摆，一秒钟的光景，一个橙色的人。

9:37AM，CD机终于开始转动。平滑的前奏，贝斯弦被两拍的节奏拨动，背景的效果音有种戏虐的嬉笑声，大量升降调低靡地传来，悄声炫耀着音符的不协调感。24秒，风铃声传来，大门轰然敞开，喷涌而入的橙色光线使流川不由得眯起双眼。

26秒，瞬间喧嚣至极的旋律在空气中爆炸。一片霞光，一个清晰的身影，冲淡了前奏的压抑，视野随不断扩散的瞳孔一再放大，并非因为华丽攀升的音符，而是他看到了一个有颜色的人。

不是被阳光打穿的剪影，流川坚信着，不是。

“Hi，我来了。”男人走近，随性地拉开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一脸正经地对流川说：“你忘了讲‘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机械的发音。他的确忘了，他也忘了手上杯子里不断蒸腾的牛奶泡沫。因刚才的强光而有些涣散的瞳孔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温柔的眉眼，黑色朝天竖直的头发，蓝色的衬衣，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象手掌上交织的纹路般鲜明。

一个有颜色的人。

“喂！”男人见流川望得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牛奶要溢来了。”

流川急忙关掉开关，稍显慌乱的动作惹得男人轻声笑了，“你好啊，流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怎么？这里没人知道你的名字吗？看来真是糟糕。”男人手托下巴说：“真该早点来找你的。”

“白痴，我认识你吗？”流川觉得莫名其妙，‘白痴’两字不由得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对客人的失礼，局促地低下头。

男人反而笑了，“流川，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是仙道，仙道彰。”

流川下意识地抬头。

男人似乎笑得更加开心了，“很熟悉的感觉，不是吗？”

黄昏之城，有着许多无法解释的事情，流川想过为什么只有黄昏，为什么小镇居民没有颜色。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名字象第26秒突然爆炸的音乐，瞬间贯穿整个灵魂。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