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索亚之夏 1-36
作者: 鸡蛋花,收录日期:2012-04-07,1502次阅读
流川,来集训吧,有猫,海边,还会牙疼哦~
白痴……
1:中暑
夏,能把人最热情的一面逼出来吧。
就算是酷惯了的流川君,在那样毫无顾忌的烈日的烘烤下看到可以遮顶的阳伞一把,也禁不住心中激荡了。
热浪涌来,隔着球衣和球鞋也感到汗在皮肤上汇着溪流。对面拿着汽水、在伞下挤得正欢的少年们和阳伞后的冰柜上正在游弋的白色胖海豚却用嘴角愉悦的弧度告诉他“我好快活”。
既便如此,流川还是没有移动过去的想法。
比起和汗味及难听的嗓门呆在一起,还是忍受烤人的日光算了。
阳伞下的篮球少年们不断发出各种聒噪的声响。
“老板,这个汽水一点也不冰。你有没有把冰柜温度开够啊。”
“这么热的天走不了了。指导,今晚就住这里吧。”
“你们这些小子不要打扰司机大叔修车。喂,再来一瓶!”
“喂,流川,你这家伙在做什么特训啊?”一个家伙从阳伞下的人堆里冒了出来。
谁要做什么特训,白痴。靠在车边的流川懒得打理他。
对方双手叉进乱发,很刻意地往后猛拨,露出一个大额头。
“神奈川最佳入选的我——清田信长本尊怎么可能输给你?”手叉上腰间,甩着头发,朝顶上高照的艳阳高仰起头,“太舒服了!”
流川闭上眼。虽然贴着鬓角的黑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气息还是像融化的冰雕,让清田不由自主往更远处移了移。
于是,和阳伞帮形成鲜明对比的,由一变成了两个在毒辣的正午日光下岿然不动的少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川醒了。
说醒了是因为刚才好像……睡着了?而且是头晕得很厉害,全身累得完全动不了的那种。
不知是哪里,安静且清凉,像是躺在午后无人的游泳池边的躺椅上,周身沐浴着潮湿的水汽,水波的微光在眼皮上轻轻摇曳……
嘴边有清凉的液体缓缓流入,充满整个口腔同时也开始唤醒沉重的头脑。“嗯……”流川想开口。
“再躺一会儿吧。”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水一般的清淡宁和,同时额头上覆上一只微凉的手掌。
是谁……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有人拍打自己的脸。
“喂,流川,到了!”
头晕目眩,流川挣扎着坐起来。
同车的指导站对着他:“醒了没?”
“嗯。”一回想立即明白出过了什么事的流川顿时发窘,“给您添麻烦了。”
“哪的事。爱睡觉不算什么麻烦啊。不像清田君那样中暑晕倒就好了。流川君既然醒了的话就下车吧,到目的地了。”
疑惑同时,已经被推下了车。
对了,行李。正想着,被脚下什么东西阻了一下。
静静地呆在地上的是自己的nike背包。
“这是你的行李吧?看来哪位好心的同学帮你拿下车了啊。”
是谁呢?还有喂自己喝水的那个人……虽然在昏迷中,也听得出不是指导的声音。
还隐瞒了自己中暑的真相。是为了不让自己觉得丢脸吗?……
2:起床吧,恩公!
那个帮了自己的人,既然没有现身,是不想要求回报吧。
虽然不想欠人情,但还是不要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好了……本想问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谁的流川看着指导的背影,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烈日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在是漫天星光映照着前方一片热闹的灯海。开阔的操场上凉风习习。风中飘来的淡淡咸味告诉他被夜色笼罩的附近有海湾。
“请篮球部的男同学们到7号楼集中。”广播公告。
7号楼是一栋长方形的三层宿舍。一楼大厅里人群熙攘。一位女士手拿扩音器喊着:“两位同学一间房,没拿钥匙的同学请到服务台领取!”
流川挤过人群。服务台的女士看了他一眼:“流川同学是吗?211房。你的舍友已经上去了。”递过钥匙。
打开门,流川借着走廊上的灯找到开关按下。室内一片明亮。两张床,然后是阳台。靠阳台的床上敞开着一个converse的长形背包,里面可见满满的衣物。室内无人。
另一张床上放着一片闪亮的东西,压着下面一张字条。
走过去拿起来,闪亮的一片是药。字条上潦草的字迹写着:
“帮你打了饭。药是问指导要的。我晚点回来。麻烦留门。
谢谢啦。”
下面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条大大向下的抛物线。表示一个笑脸。
饭盒在床头柜上,拿起来还有余温。简单的番茄炒蛋加青菜,颜色配得清爽不腻。
流川感觉中暑导致的头痛仍未除尽。
是谁啊……
吃饭,洗澡,吃药,流川又看一眼旁边床上那大开着拉链的包包。
人生中第一次产生偷翻别人东西的冲动令他心中五味杂陈。
还是先睡吧……
因为吃了药,一觉睡得格外沉。睁开眼时,窗帘缝里挤进光线,已经第二天一大早了。
打开灯。床头柜上一只电子表指针微亮。拿起来一看,7:45。跳下床进洗手间,出来拉开衣柜拿衣服时向房内扫了一眼。
旁边床上被子里隆着一大块人形。那人还在!
“喂。”犹豫了半秒钟,流川开口。
被子里的人纹丝不动。
“喂!”
自己的声音在不大的屋里回响,然后散尽。
瞪……无用。流川走了过去。
没开灯的屋内只有漏进的阳光勉强照到他模糊的脸部轮廓。鼻子以下湮没在被子里,依稀只见光洁的额头,温煦的眉目。
眼熟得紧,一下子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总不能“恩公请起,让本少爷膜拜您的帅脸”吧。心海一阵百转千回后,流川抬起了脚……
……
冲出门时,止不住暗骂。
混蛋!
3:开幕礼
“1993年世界青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篮球队选拔集训开幕仪式”礼堂正中的大红幅上一串大字。
身材高大的少年们陆续在入座,其中有流川见过的面孔。
主席台上一溜神色严肃的教练和指导员。其中一位酱紫色国字脸的男老师开始致辞:“欢迎各位同学光临日本青少年体训基地。遵照世界青少年奥运会组委会的要求,我们由全国高校中选拔出年龄在14~17岁之间的篮球社男女选手各80名,到此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集训。目的是从中筛选最优秀的22人组成男女两支代表队,进行第二阶段的备战及10月的参赛活动。本阶段为期14天的封闭式训练将是对各位同学篮球技能、团体配合及意志品格的综合型考验……”
一个正从后门跨入的身影映入流川眼中。
眼神与对方正正撞上。流川觉得自己昨晚一定是中暑烧昏了脑子。
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家伙?!
双手插在裤袋中,那人回望着他的嘴角边泛起淡淡的笑纹。
“九点正开始进行第一项的体能测评,请各位同学做好准备!”台上教练的声音结束,流川朝那人走去。
旁边的人群在移动,那人却一副“我等你过来”的笃定,朝着他的方向,在座位上站着不动。
一米九零的身高在这个房间里算不上出奇。出奇的是他那悠然自得的神态,就像现在是空无一人的篮球场,而他和他是即将一对一的唯二的球手。
仙道彰。这个名字对于目前为止的流川来说有如一道魔咒。
碰上这个人的第一次比赛,体会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然后赢了他的球队,却被安西教练说“你与他还差一大截”。
结果到陵南去找他对打,结果被他指导了球技上的不足。
后来在和泽北对抗落于下风时,想起他那时说的话。领悟地发现,是对的。
三次的较量,都等于输了。在流川心中,这个人成了势必要跨越的坎,和执着的具体对象。
这样的对象可以存在篮球场上,训练营里。可是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里,成为帮助过自己的人……这让走近他的流川不觉生出些违和感。
然而这又是真的。流川正视现实。“你好,仙道。”手伸出去。
对方握过来的掌心里有扎实的温暖:“接下来的日子,多多指教。”笑容中多了略微的惊奇,更多的还是明亮的喜悦。
并肩走出礼堂,两人顺着人流来到礼堂外的球场。
被各大运动机构戏称为“禁闭岛”的此处这次要选拔的不止青少年篮球国手,还包括其他奥运参赛项目的候选选手。开阔的球场放眼望去,包括篮球、网球、排球、羽毛球、棒球、垒球、足球……不同项目的球场应有尽有。运动员和教练员们训练时的声音此起彼伏。真正是前所未见的超大阵仗。
清晨阳光明媚,流川的心却沸腾了起来。
4:兜圈
来自全国各地区的男女选手基本都是经历过大赛的,不用多加吩咐,纷纷走向篮球场,开始自由热身。
一左一右,场边上很快只剩下仙流两人。
笨蛋……流川心里骂道。也不知该骂的是谁。
有谁说过集训的第一阶段是体能测试?
“伤脑筋,”旁边的仙道看上去也很为难,“昨天在车上好像跟你一起睡着了……”
“……”
“还好带多了一顶。”声音又忽然轻快起来。一片阴影落下,流川本能地把头一偏,头顶上扣下一个东西。
仙道把另一顶鸭舌帽压上自己脑门。“这个还可以顶到测试结束吧。”接着递过一个大白馒头。
“……谢谢。”
仙道对他笑笑,然后朝不远处朝他扬手的某个女孩子挥了挥手。
流川以为他要过去。谁知他跟着打了个大呵欠,口音含糊地说:
“流川,吃完了再叫我。”然后往场边的看台上一坐,拉低帽檐,闭上了眼。
九点整。球场边一阵哨响,身上带了号码的男学生们开始沿着球场兜圈。其中头戴一蓝一黑converse帽子的两位男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半段的人群中。
流川其实不是很喜欢跑步。他更愿意跳跃、抢断、投篮。激烈的对抗性是他当初选择篮球而非其他项目的原因之一。那种穿越阻碍,屡屡得分的快感振奋着他,使他不断地磨练自己的技艺,攀登通达成功的阶梯。
跑步这种机械运动被他视作一种热身,他可以慢也可以快,取决于他的意愿。
现在他选择跟跑。这是最实用的战术,为后阶段的加速和冲刺做储备。
跟着仙道彰。
绕单个篮球场跑42圈的总数对于体能测试来说要求不算太高,篮球手们平时的基础训练量多半在这个数上下。
不过现在是绕着两个篮球场跑,篮球场与篮球场之间的距离大概1米,两个篮球场合一起一圈大约118米,42圈就基本等于一个男子迷你马拉松的距离(5公里)。整个赛程需要一个半钟头左右,中途多次变线(球场非直道),体能的分配是一个难点。
这样的跑法仙道在陵南练习时体验过。
那时为了在田岗教练的魔鬼训练中偷工减料,他让彦一收集自己跑动时的各项数据,然后用数学仔细算过自己用什么频率去跑比较省力。
这些没有人知道,因此也没有人看出他跑步时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他用算出的数据去掌控自己的频率,这次却被流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利用他的速度做导引,一路跟跑,有效地节省了体力,在最后冲刺阶段加速成功,超越他及前面的几个人,第8个冲过终点。
兜圈也兜得那么心机,这让第11个跑过终点线的仙道开始感到对方有趣起来。
5:愿赌服输
抓紧时间午睡后,选手们下午又来到篮球场。
跑步成绩占优让流川病秧子一变成舍长。仙道被他踢起床时一点脾气没有,打个呵欠,扒拉扒拉头顶那几撮毛,尾随着下了楼。
到达球场时流川才会发觉身后的人不见了。(反正不关我事。)从场边篮筐里拿出一个球准备试投。
下午是三分线投篮测试,与上午的跑步形成体力上的互补。凡是爱打篮球的人多半喜欢玩这一项。三分射手们手气好的话甚至能百发百中。
刚投了几个,有个半路飞来的球空投至篮筐上方,把他的球推了出去。回头看,两张熟悉的脸。
“流川,你以为本大爷中暑回去了吗?告诉你,本大爷昨晚就好了,哈哈哈哈!”依旧猖狂的是海南的野猴子。
知道你好了。跑步36名。
“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这里比出胜负的。”比较平静的是山王的泽北,手里没有球(刚才那个是他扔的)。
流川扶了扶左手的护腕,没搭腔。
清田继续嚷嚷:“喂,既然你和仙道住一间,来个宿舍间的比试怎样?”
“每一场结束后输的宿舍请赢的宿舍吃饭。”泽北道,“我和清田一间。”两人眼神发亮地盯他。
(今年猴子特别多。)“准备好钱吧。”流川道。全然把舍友的意愿抛进了大西洋。
在餐厅喝完下午茶后姗姗来迟的仙道一见流川就体贴地递上软包装牛奶。
“快练!”流川却劈手夺下牛奶,把篮球丢给他。
流川看上去真是气势惊人啊。抱着篮球的仙道感叹。
这一项不用太费劲就可以过了。赛前仙道想,打算只出5分力。
上场前却发觉流川、泽北和清田以三角站位把他圈在了中央。
流川两手叉腰,脸色显得格外严厉。对应的是清田和某个似曾相识的选手,对着他露着不怀好意的笑脸。
看来情况有变。仙道把漫不经心收了回去,专注地看向了篮筐……
手顺的情况下一般都收不住,何况顺不顺在于注意力够不够集中。仙道投完后回头一看,清田和某人走远了。
“今晚有人请吃。”舍友走开的身影似乎还透着股嚣张的得意劲?
昨晚在集训营四周做了一番考察后,仙道确定大饭堂是除了海湾外他最爱之处。
这一晚的就餐时间,即使旁边坐着和脸全然不是一个档次的美食白痴流川枫。他还是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坦。
“这个刺身我一直想试试。”
“点。”流川难得还在清醒状态。
“饺子来一盘?和果子……”
“要!”流川吐出的每一个字,敲在对桌那两个泫然欲泣的人心上,都痛得他们不断发出长短不一的呻吟声。
愿赌服输吧,白痴。
6:第二轮
“明天接着比!”一直到宿舍门口,仙流都被两个声音持续疲劳轰炸着。
好满足啊。倒在床上的仙道还扬着嘴角。
笨蛋。打开柜子拿衣服准备洗澡的流川瞪了他一眼。
从洗漱间出来,看到对着电视机的仙道头歪在床垫上睡着了,遥控器还拿在手里。
和自己爷爷怎么这么像?流川嗤之以鼻,出阳台晒衣服回来,拿毛巾擦着湿发,一边继续打量他。
说起来认识仙道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可昨晚才开始近距离了解。
有点好奇。场上嚣张的对手,场下是怎样的人?
他怎样练习,对具体的技战术有何了解,篮球的经历……
自己与他的差距究竟在哪?
看着仙道毫无形象顾自好睡,流川渐渐地,心念开始动……
睡了半天,仙道转醒。电视机还亮着,旁边床上流川貌似睡熟很久了。
晃进洗手间,一张醒目的表格遮住了梳妆镜的上半部分。上面用圆珠笔划开左“R”右“S”两大部分,左边的部分由上至下,一列单项测试名称,最上面的两项分别写进了两人的测试成绩。
斗志很旺啊……
出发前听彦一说流川也被选入候选大名单时,心里是欣喜的。
技术水平可与自己抗衡的对手,够冷静也够顽强。连虽然不说话却能在场上与自己达成战术上的默契这一点也令人兴奋。
和他在平等的舞台上并肩前进的感觉会更不错吧。
不过,你还是会输给我哦。镜中的脸露出了踌躇满志的笑容。
即使是体贴可靠的学长也没有纵容的必要。第二天流川继续把仙道踢起床。
“嗯……”被子里的人嘟囔,“宏明,帮我请个假……”
再补一脚。
“哎……”把叫唤的声音关在门里,流川干脆利落地走人。
今早继续进行测试。陪训的教练和指导们人手一本厚厚的大册子,过程中不停地写写划划。
这就是选拔赛与单纯的集训的不同之处。运动量不算大,但拳拳打肉,记录每个选手的详细指标,以待筛选。
今天测的是来回短途跑、单脚助跑摸高、俯卧撑等十几个项目。简要地把人分成几个场地同时进行。测试完毕公布成绩,泽北13,仙道15,清田19,流川排到了21。
“哈哈,流川,你总算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清田跳着去跟流川“报丧”。
跟在身后的仙道本以为会看见一个背覆蓝色火焰的舍友。谁知流川只平静地回了一句:“走吧。”
到了下午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下午是多种变向行进间运球投篮。
简单地说就是测试者在球场端线规定的三个点间替换左右手做各种规定的投篮动作,投中后同样动作再重复一次,回到原处停表。
流川的战术是体能测试过关,基本技术全优。因此在上午刻意保存了体力。
不错啊。仙道第一次正视他的作战意识达到了与自己相等的高度。
7:原来你是那么耀眼
进入高二,仙道在篮球意识上有了质的飞跃。
过分依赖技术的阶段一旦过去,学会站在全局高度审视比赛和胜利后,他就改变了高一时专注进球的打法。
能不被变化的局势影响,冷静判断出大局,而后采取最有利方向前进的球手,才是高明的球手。
因为他明白到了这一点,田岗开始对他进行成为组织后卫的改造。他因此才在和海南的比赛中让牧胆寒。
现在的流川,也有了这样的改变。
不因为赌局逞强好胜,而始终着眼优化自己的关键成绩。这是一个雄才大略者具备的素质。
了不起啊……仙道替湘北觉得欣慰,更替自己感到高兴。
有这样一个尾随而来的强大对手,自己的篮球之路何其幸运。
下午的测试,四个人都志在必得。
仙道没钱了么?看他坐在场边看流川比赛的神情,其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仙道,你输不起就直说吧。我们海南对手下败将向来宽宏大量,赊账这种事还是允许的。”清田察言观色,及时对他进行心理打击。
做得好!泽北悄悄地竖大拇指。
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
?清田和泽北面面相觑。
“喂,你看不起我们么?”“只是初中时的手下败将而已哎!”对仙道的毫无反应,两人都大感受挫。
“……什么?”仙道看了看他们。
“你这家伙不要太过分……”
难怪会有那么多“流川命”……仙道此时想。
长相固然是难得的俊秀,但以前在场上也不过觉得他眼神冷酷而已。因为好玩,所以樱木更能吸引目光。
原来他竟是那么耀眼,让人离不开视线吗?
测试结束,流川把目光投向看台上的仙道。
即使不刻意寻找也能轻而易举从人群中分辨出来的人,对现在的他有如磁石般引力强大。
原因不明。不过,有他在的感觉不错。
走过去,看仙道随着自己的视线略微坐直,对他缓缓地展开笑容,情绪被触动起来。
——是觉得我不如他所以得意?
——是对我的表现表示赞赏?
——是鼓励我继续努力(学长很大么)?
——好像很开心。是高兴?
啧,真麻烦……
“明天……”测试完毕,人群陆续散去。再次输掉的某宿舍准备重复昨晚的名言。
“我想起刚好有点事要和流川去做。“仙道说。
“那明天见!”泽北反应快速,扯起清田的胳膊赶紧就走。
流川看着他们离开,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平静。
难见他这样的时刻啊。仙道大方地观赏。
一分、两分、三分钟……
“哎……”无可奈何地拖住快要睡倒的他,“跟我来。”
天空和大地还在灼烧,少年们却是无畏的精灵,在夕阳中尽情穿梭。
穿过广场,流川感染到广场上不消褪的运动激情,又渐渐清醒过来。
眼前矗立着有淡蓝色外墙的建筑。
游泳馆。
8:美人鱼
仙道绕 过外圈很高的白色栏杆,走到游泳馆的背后。
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流川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
以他对仙道不多的了解,调皮捣乱的事,这个人做得只有多不会少。
证据?爱看猴子耍宝,在比赛紧张时刻也不忘斗技巧。
于是他翘着手看仙道手脚并用,爬上栏杆顶翻过去,然后跳落到那边的地上。
站稳了,仙道示意他也过去。
流川翻过栏杆,仙道面露欣喜之色。
高兴得那么明显,让流川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
也是在道上混着的,流川决定,反正进来了就进来了,先以不变应万变,再想法大反扑。
反正强者既迈出脚——输?是不可能地。
从游泳馆下部透明的外墙望入,室内游泳池波光粼粼,间有人发令及水击声。
既然翻墙而入,肯定不是做好事了。可游泳队还在训练,有啥可捣的乱?
仙道不看里面一眼,而是熟门熟路地往侧边一道小门走。
门关着。只是关着不等于锁着。仙道走上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应声而开。
居然还有熟人。流川也没想太多,跟着仙道进去。
那叫一个后悔。
门内是一道昏暗的长长的过道。尽头隐约可见亮光。流川刚进去,衣角立即被一只细白的手拉住,领着他走入走廊左侧另一道小门。
那是一个身形玲珑的女孩子,身上布满了密密的鳞片,晃晃地闪烁着微光。她步伐轻盈,象在跳着舞,拉流川来到一间更加昏暗的小房间,镇定如流川,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脸上变色。
一群与她相仿的全身闪闪发光的女孩子,把他围在中央,发出高声的尖叫!
“嘘~~~~~~~~”不知谁用力地啜嘴吹气,把叫声压下去。流川眼睛都不知该看哪里,整个人完全僵住。
“别给指导看见了。”一个女孩子特意压得低低的甜甜的嗓音,“让我们欢迎神奈川的流川王子……”
女孩子们预演好了的,同时头微微低垂,双手交叉覆上肩膀,长腿跟着做了个交叉,向流川做了个舞蹈般的姿势。动作优美无比。
“……谢谢。”流川也觉得她们这样实在好看,于是回答。
“好了。”仙道的声音响起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流川旁边,“我答应你们的做到了吧。”
“我爱你,仙道王子。”啵……赞美和香吻同时朝他飞去。
不过她们看来也知道流川不喜与人亲近的性情,没敢往他身旁靠,都远远地站着。有个女孩子看着他哭。
流川不耐烦起来。“喂!”警告仙道。
“好了,公主们穿那么漂亮不是为了只见我们流川一面吧?”仙道像是找到整人的机会一样,继续在他面前添乱。
“都准备好了!”有个女孩子叫道,转身去拿什么东西。
你想死吗?流川对着他开始磨拳头。
“流川……”仙道及时附到他耳边,“给我点面子。她们就想和你照张相。”
流川准备出拳。
“今晚请你吃饭。”仙道飞快地溜出一句,说着人迅速闪到受害范围之外。
混蛋。看着又围拢了一点的美人鱼们,流川只得把紧了的拳头又松开。
9:也是美人鱼^^
咔嚓!闪光灯定格下仙流与花样游泳队队员们的合照。
“谢了~”仙道忙着和过来向他告别的女孩子们拥抱。
女孩子们全走了,他才转身对一直在身后冷冷瞪着他的流川说:“怎样?还是很值得的吧。”
只剩他们两人在的,空旷而凉快的游泳池。
“你就为了这个?”流川给他死前解释的机会。
“你难道不想……”没说完,眼前一晃,跟着水花四溅。
“那么……”从水中露出头,仙道抹一把脸上的水,“来比一场?”
被踢下水,身上还穿着运动衣,他却没半点该狼狈的自觉,说话间朝岸边的流川走回来。
打湿后下垂的头发拨往脑后,象牙色的脸庞光洁明媚,衬出一种不曾显现的魅惑气质。走到流川脚下,他抬起脸,手臂随意地搭在台阶上,等待回答。
即使他是男的,也可以看成一条美人鱼了。流川双臂交叠:“我可不是王子。”
“欸?”
单手回抓背后的T恤,刷地脱下。“我是船长。”洒脱地把它丢到一旁。
头顶窗斜入的光线穿越他的头顶直射入水,他站在那里,上半身赤裸,双手叉腰,高傲不羁,
仙道觉得心房像快鼓出胸膛。
黄昏,温柔到极致,又无尽地伤感。
不过这个半封闭的透明游泳池里的黄昏,浪花激溅,斗志昂扬。
泳池成了专属游乐场,两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时而平行向前,时而各自散开,游鱼般尽情翻腾。
被仙道故意用脚踢起的水花溅到,流川用力激起猛烈的水花还击,漫天飞溅的水珠晃得仙道睁不开眼。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待空中的攻击稍弱,对手尚在观察“敌情”之际,潜到流川身边,出其不意地朝着他的耳洞“呼~~~”,幽幽吹入一口长气。
“!!!”流川惊。不过反应奇快,回手就是一肘子,直击仙道门面。
仙道躲不开,头往后仰。
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流川马上翻身向他,抓住他滑溜溜的肩膀往水里按。
仙道顺着他的压势入水,身体潜得更下,立时摆脱了他的压迫。接着,一个反身抓住他一只脚,反把他往下拖。
流川冒出一串急速的泡泡,身体跟着仙道下潜。另一只脚奋力踢他。
朦胧的水底,年轻健美的身躯,夕阳以为见到了深海嬉戏的人鱼,在水面上流连不去。
夜色半浓。外面大游泳池的人声远去,游泳馆恢复了无人时的静谧。
清扫的阿姨开始放外间的水,空旷的室内回荡起咕咕的流水声。
里间,趴在池边的流川望着窗外的天空,耳边响着仙道的哨音。
窗外半边天空布满镶金边的乌云,半边还是透明的蓝色的天。仙道吹着一首流川想不起名字的熟悉的老歌。水声的背景音中,他的哨音越发慵懒、低缓,与天色意外地和谐,有种令人放松的暖意。
流川享受着池水抚过脊背的清凉,舒服得想就此睡去
远处,仙道的目光静静地从他头颈连脊背的优美线条上流过,眼神深邃。
10:80-40
放松过后的当晚,流川身上清凉,睡得超好,第二天起床,元气十足。
仙道也难得地自己起来了,老头状在阳台打着呵欠伸懒腰。
流川洗漱换衣,弄好了在床边坐着。
仙道见他出来了才去洗漱。弄好出来,见他还坐在原处,手里转着球,表情相当不耐烦,好心问他:“东西忘里面了?”
得到对方一个瞪视,不过似乎不带什么火气。
仙道真以为他在等门,赶紧让出洗手间。
一分钟后,他将运动裤的带子系好,抬头就见之前一直没挪位的流川哗一下站了起来,走向玄关低头穿鞋。
原来他是在等我?仙道豁然开朗,不禁莞尔。
到饭堂吃早餐时,流川说了句“帮我打”就走开了,原来是去买了牛奶给他。
这让仙道一下子觉得春风拂面,体会到看自己乖乖练习而大感欣慰的田岗的心情。
和流川面对面吃早餐时他想,是不是对流川太有偏见了?以前老觉得他和湘北的众将们都是一群小孩子。
不对,湘北还是老样子,让他觉得不同的只是流川本人。
他仔细看流川低头专注吃东西的样子。
长相虽精致也够高,与周围人相比,还是显得稍微嫩了点……
“咚咚”,流川忽然敲敲他面前的桌面。
沉着脸,眼中有讯问之意。
仙道决定以后再也不这样想了。
转眼一天紧张而有序的测试结束。解散前教练宣布,明天下午测试完毕后将公布第一阶段入选名单。
有入选就有淘汰。参选的少年们闻言都露出了些许紧张的神色。
三天的时间,大家从开始的踌躇满志到测试过程中见识到他人的实力,不能说丧失信心,但少了幻想,多了些实际的考量。
除了高三的学生,全国大赛上出场过的明星球员基本都在这里。况且还有因为球队没出线而没参加全国大赛的优秀人才,这次“选秀”的分量之重,是个人都能掂量出来。
清田心里默算,除了山王来的河田美纪男和泽北,“爱知之星”诸星大,大荣学院的土屋淳,名朋工业的森重宽这些必定入选的尖子生,同是神奈川来的仙道和流川过关看来也没问题,要真正比出胜负还得等到下一阶段。
他把这看法跟泽北一说,泽北高度赞同。
两人决定比试的事情,延后继续。
“看来不简单啊。”同一时间,仙道双手懒洋洋地靠着身后的台阶。
废话。流川用眼睛回应他。
居高临下的看台,太阳西沉后由面前刮来的凉爽的海风,激战正酣的棒球训练赛。
一边看一边悠闲地啃冰棍,两个人延续着昨晚的悠闲。
初次选拔不过?没有这个概念。
第四个集训日的下午。
80淘汰掉40,还剩一半。
“喂,仙道,流川枫,你们……”
“我知道了。”仙道对清田晃晃手指,“小朋友们,明天见吧~”
“你!”“混蛋!”清泽一并跳起。
远处的流川对仙道微微抬下巴。
清泽看着肩并肩走远的他们。测试时同样镇定自若,场外一样从容不迫。两人在一起和谐得不像话。
“仙道我不懂,”半天,泽北道,“流川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哼,有什么?我们一样会打败他们!”
11:示好
当晚,仙流第一次和人比赛。
晚饭吃到一半,被已经淘汰的球手过来发出“打一场”的邀请,两人都不约而同起身,跟到露天篮球场。
四天不让你好好打球,只把你和其他人都当新鲜的肉一块块反复翻弄、研究,最后挑肥拣瘦。对青春正好的少年们,即使懒有懒活的仙道,也不是愉快的经历。精力需要发泄,心灵需要震荡,青春最纯粹地渴望释放。
基地晚上灯光很足,大大的高耸的巨型排灯让人恍惚置身万人欢呼的体育馆。两个对手脱下上衣丢到地下,赤裸出上半身:“来吧!”
流川第一次与仙道联手。作为队友的仙道与作为对手的仙道的截然不同,相争的意气全然被无私且值得托付的传球与策应代替。他出现在每一次流川需要的地方,从各种角度向他输送炮弹,帮助他完成绝杀。进攻过程变成他尽情进球与仙道完美传球的组合。
进攻不止一种方式。全国大赛前仙道对他说的这句话,在和山王比赛时他已经理解了。
而今却真正看到了仙道到达的那个高度。
“你还不及仙道。”安西教练说的话是对的。
仙道近在眼前,却还身不可及。
最后,对手颓唐却大度地主动过来认输。仙道笑着与他们握手,彼此拍着肩膀表达友谊。转身,对上流川定定胶在他脸上的目光。
“仙道。”
“嗯?”
“全国大赛没有你,是我的遗憾。”
“全国大赛没有你,是我的遗憾。”
从洗漱池抬起头,仙道抹去脸上的水,看着贴在镜子上方那张记录两人比赛结果的表格。
即使被洗漱间的水雾迷糊,那最下面最新的一行字迹还是清清楚楚。
“第四日。晚。一起赢球。”
一起……
我的……
流川枫。默默念出他的名字。
日渐成熟的作风,承认不如自己的坦荡,还有对自己表达好感的直接热烈。
不是没有人这样对自己,却没有人令自己这样,感觉好得有点过……
第五天.晨会。
“第二阶段的选拔进入实战阶段。请让在座的同学们自由组合成为5人小队,然后进行上下半场、总共20分钟的循环赛。总成绩排名前四的队伍晋级。有三点要求请各位同学注意,一,自由组队,教练团不可干预;二,组成的小队在本次循环赛结束前不可拆分;三,组成的队伍按英文字母顺序统一编号为A至H共8队。下面,请各位同学自由组队,并派代表把队员名单交上讲台。”
教练团主席说完要求就关上了话筒。下面的球手们经过片刻沉默,开始沸腾。
自由组队的话……仙道想着,朝四下里看去。
“哼。”头偏向一旁的流川忽然出声。
不远处清田向他做鬼脸,身旁的泽北正招手叫着某人。
流川转头向他:“其他我不认识。”
意思很明确,就看你了。
伤脑筋啊。仙道想着,挠了挠头。
12:组队
初中时在东京认识的对手不记得姓名,去年参加IH选拔和Winter Cup时认识的人一屋子都是。和谁打招呼?仙道思考。屋里的人已经随着几个超高个子球员涌动成为几团。
围着高大中锋而成的团队像一个个中间插蜡烛的生日蛋糕,看在眼里的流川却没有跟着动,镇定地翘着手。
看来一样呢。觉出他的想法的仙道笑了笑,也继续坐定。
不是这么狂吧?组好队了的泽北在一旁看着想。队友问:“那两个就是仙道彰和流川枫?”
“是啊。怎么样?”
“很有意思啊。”队友笑道。
有人走过来。仙流的目光一起看过去。
在哪里见过,仙道想。身高175左右,施瓦辛格的平头,脸庞黝黑,脸色阴沉,衣袖上缠着黑纱。
“高上原平。”伸手过来时平板的声调像闪电划过仙道的脑海。“很久不见。”
这是……流川也认出了来人,不觉直起身体。
“不是吧?!”清田张大了嘴,“这是……”
“就是他。”队友道:“国学院久我山高(东京都)的高上原平。公认的三分射手王。听说他高二以后比赛只投失过一个球。还是因为被对手恶意冲撞。”
“怎么可能?”清田喊,“就算他可以一直站定着投,也不可能百发百中啊!”
其他两人耸耸肩。泽北道:“据说全国大赛前他妈妈过世,所以他没去广岛。看来是真的了。”
“听说你在陵南。”那边,高上对仙道说,“你长高了不少。以前头发垂下来像女孩子。”
“呵~”仙道赶紧转移话题,免得看到流川“想不到”的眼神。“这是湘北的流川枫。”
“幸会。”高上握了握流川的手,然后在仙道身边坐下。
又过一分钟,已经几个人上讲台交名单。教室里有个声音高起来,“我们这边两个人,还有谁没组好队?”
仙道抬了抬手。两个人冲过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姬。”来的两个少年个头都在180上下,一个对另外一个说。
“小声点!”被叫做小姬的少年狠狠骂对方。他尖下巴,白皮肤,长发绑成一条细细的马尾垂在脑后,名如其人。
另一个轮廓清秀,一脚踩上椅子,扑面而来一副爽朗劲,“幸会。知道福井的北陆吗?我就是打那儿来的伊岛玉二。这位是延冈学园(宫崎县)的小叶姬,长得女人脸,球技还是不错的,我已经验证过了。”
“闭嘴!”小叶声音提高了一度,耳根发红,看上去更像女孩子了。
“哈哈!”那边的清田大笑,“果然是狐狸窝。湘北的红毛猴子可惜没来,他看到肯定笑死了,哈哈哈!”
怎么全是女人脸的家伙?高上心里叹息。“那么请多指教。”
F队成立。
13:赛前练习
伊岛去交名单,按顺序编为F组,教练团确认人员后发给五个人紫色的号码条。
简单交代了比赛规则,没有教练,除伤病等意外也没有暂停。总教练宣布比赛下午正式开始。
上午的自由训练时间黄金般可贵。各队队员们一解散就各找场地开始配合练习。
“我们队从外形条件看,不占优势。“高上待其他四个人在场地上站定就说。
“你想说什么?”小叶对自己的外形最为敏感,“我不是最矮的那个吧。”
仙道及时打住这个话头。“你们最擅长打哪个位置?”
“随便。”小叶、伊岛和流川异口同声。
“我做SG(得分后卫)或SF(小前锋)比较习惯。”高上倒是很坦荡。
“我做中锋,你做PF(大前锋)。”流川看着仙道说。
“我做中锋。”仙道坚决地,“你配合我抢篮板。”
环顾本队所有人的身高和体型,其他四人立刻默认了仙道是这个位置最好的选择。
“我负责进攻。”小叶外表柔弱语气却自信满溢,“我打PG(控球后卫)不会出问题。伊岛。”
“那我就选SF(小前锋)。高上,我们会尽量让你投三分。”
“就这么定了。”高上也没有意见。
位置定下来。五个人开始练习。
小叶和其他人做传接配合。他身材比较瘦,动作轻盈,启动后有一种锐利的穿刺感,极有特色。流川经历了宫城和仙道的传球,再和他配合,也觉得耳目一新。
伊岛是典型的小前锋。弹跳力之强和启动速度之快不在樱木花道之下。不同的是他比樱木矮了十公分,动作起来灵活性更大。流川觉得他像是泽北和清田的结合版。
高上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加上早已扬名万里的三分绝技,让人很放心。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三井那么优秀的意识。
让人不放心的是这个家伙……流川看着仙道。
“你以前打过中锋吗?”伊岛也有此担心。
“高中以后没有。”仙道大刺刺地答。
隔着一个场地,森重宽的重投如砸下的炮弹般轰轰作响。
对面,小和田胖墩墩的身躯山一样挡住了从球场侧门射入的日光。
“我记得你初中时打的是SF(小前锋)。”短暂地沉默后,高上道。
“你们一抢到篮板就往后传,我速度够快,快攻有优势。”伊岛接着表态。
仙道没有出声。因为流川先他开了口。
“你们怕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
“你说什么?!”十几岁的少年们谁都不禁激,同时冲流川腾起了怒火。
仙道再次打圆场:“好了,大家配合一下就知道了。小叶、伊岛、高上,你们三个对我们两个。开始吧。”
走着瞧!三个人一边瞪着流川一边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跳球前,流川忽然靠近仙道身侧。
“记得我在你旁边。”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仙道觉得笑出来实在对不起他那么认真的提醒,便点了点头。
心底却默默叹气。我做中锋看上去这么不可信任么?
14:初次总结
中锋在场上是攻防中坚,同时要抢篮板、掩护其他位置的队友,地位至关重要。
仙道无论弹跳力、柔韧性和篮下的意识都是超一流的,做中锋唯一不足的就是不够高和壮实。
但他有我……流川这样想,所以刚才提醒他要记得与自己配合。
只要有自己帮着抢篮板,对方的中锋再高大也不怕。
小叶一开球,他就退到篮下。仙道果然没有适应角色,没有退后。
不过赶上很及时,跳起堵住了伊岛的炮眼,然后接连封堵高上和伊岛的连攻。
轮到他们进攻时他对流川道:“很不像你(指流川一开始就退守的行为),不过我也不会输。”
嚣张的笑容和充满挑衅意味的语气。
流川哼了一声。
和平时和善大度的仙道大相径庭,赛场上的仙道会积极地回应他每一个反应,整个身体也表现出肆意的张扬。
几天前他会说更喜欢与这样的仙道对抗,现在他会说,和这家伙一起打球也不错。
因为无论作为强有力的对手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仙道都会让他热血沸腾。
输了想赢回来,赢了,也想继续较量。因为,对方和自己之间,好像有着一片看不到边界的海,波涛汹涌又宽广博大,指引着自己又呼唤着自己。
无法抗拒。
练习赛大概进行了十分钟,高上叫了停止。流川和仙道一人站在篮板一边,目光紧紧纠缠,胸口激烈地起伏,似乎沉浸在某种氛围中尚未回神。
“可以了!”高上回想他们俩刚才把赛场当两人竞技场的那一派旁若无人,不觉有些来气。
混蛋!看他们斗了十分钟的牛,自己拼命对抗还是赢不了球的小叶和伊岛只觉有气发不出,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分组的比赛。
五个人又打完了下半场,在场中央盘腿坐下,总结优缺点。
“你们俩以前是一个队的?”小叶问仙流。
“不是。”“不。”
“那一起打过球?”
“是啊。”“一对一。”
难怪……有所领悟又疑惑更大的其他三人陷入短暂的沉思。
“怎么?”
“要说问题的话,”伊岛说,“你们未免也太独了。”
对望一眼。仙道说:“我们会努力和大家配合。”
“要和我们配合,不光和对方配合。”高上补充,“你们俩最重要的是守好篮下,其余的事交给队友就行。”
“哼。”流川一个音表达完所有的潜台词。
继续讨论。小叶身体太轻是优势也是劣势,急性子在场上肯定会被利用,所以要尽量快速穿梭,找准点插入,同时保持冷静;伊岛技术完美,性格冷静,没有明显的缺点,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要做的就是打好和其他人的配合。
而高上,他的确不负自己三分王的名声,出手必进,但防守动作太少,所以最有可能会成为被对手猛攻的漏洞。
“你投进后立刻传球给我们,不要带球过人了。”小叶说,“等会我教你几个过人的绝招。”
“你要是被断球马上和我换位置更实在。”高上的报复很快。
“我是完全没问题。只要你们不下场。”伊岛不知是添乱还是安定人心。
“我只要赢。”流川面无表情。
仙道正看其他队练习看得投入,被众人盯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轮到自己,回了头,完全没有歉意地悠悠道:“放心吧,我不会拖后腿的。”
陈腔滥调。流川心里冒出一个词。
仙道的话还没有完。
“对手都强。”他说,“我们要小心。不过,没有不赢的理由。”
15:森重宽
没有不赢的理由。
高上觉得仙道讲的这一句话,很具鼓舞性。
在没有教练,也没有配合娴熟的队友的情况下完成一整个小型赛事,是这次比赛压在各人心上最大的障碍。
仙道发现了它,并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指出了取胜之道。
相信自己。
相信我们五个人齐聚的力量。
午休时间,五个人凑一桌吃完饭,因为想着下午开始的循环赛,话不多一句,回到宿舍就各回各房。
回到只剩下两个人共处的房间,不知怎地,仙流一时间无言相对。
或许是早上的练习赛打得太投入,有交付出了什么的感觉,偏这种感觉一时半会又尚未理清,所以两人陷入不知如何相处的茫然。
这种茫然不是反感或厌恶,相反,是一种心脏被电流穿过的持续的酥麻感,有小小的甜蜜。
“啊……你用洗手间吗?”看他走到床边坐下脱袜子,仙道问。
“嗯。”流川应声,却一动不动。
失魂落魄?心不在焉?仙道猜想。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开口蹦出的就是这么一句废话,不觉自己笑了一声。
笑什么?看过来的眼神在问。
看懂了流川的眼神呢,仙道暗自高兴。
“我在想我们下午第一场会不会就碰到森重宽。”
对方淡淡翻眼皮。意思是“无聊”吧。
“遇到其他队,就像打小钢珠,不断升级到最强一关;一开始就打森重宽,万事开头难,以后压力会比别队小,也挺好。”
白痴。流川听完如此评论。
“呵呵……”
“要是这样我后面就不会紧张。”流川说。
咦?!
下午,教练们公示出赛程表。流川看过去,眼里就骂出一句“乌鸦嘴”。
仙道接着他的瞪视,以笑回应。
小叶、伊岛和高上脸色发黑。再看仙流,神色如常,还兴致勃勃地斗眼,立时心定不少。
“看来你们早有心理准备。”高上问,“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引他犯规。”仙流异口同声。
“没错。”伊岛赞同,“他很骄傲。只有逼他出错,犯满下场。”
“你以为之前就没人想过这招么?”小叶说着指了指一个外貌与宫城同类型的选手。
诸星大。流川想起全国大赛上他对抗森重宽时被担架抬出场的一幕。
伊岛也想到了同样的情形,脸色又唰唰地白上来。
五个人沉默着站在一起不出声。时间过去五分钟,包括泽北清田,不少于五个人过来拍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以示安慰或幸灾乐祸等意。
“我觉得……”高上想说什么来缓解沉重的气氛。
仙道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森重宽队走过来了。
巨大的体型突破常规中锋的极限,加上超强的篮下意识和睥睨全场的霸气,森重宽注定是为成为全日本最强中锋而存在的选手,实力足令任何对手仰视。
和他比赛,恐怕只能抱着历练的态度。赢?除非他不在。
森重宽似暴风雨前压顶的云层,直接向F队逼迫而来:“就是你们啊。”
“请多指教。”仙道伸出手去,神情坦然。
回握他手。森重宽道:“你将要成为我第15个手下败将,准备好吧。”
“是赢你的第一人。”流川也伸出手。
16:办法
开球后两分钟,流川第二回身不由己地跌出防守点。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内线所在的那块地方那么窄,窄得同时容不下他、仙道及森重宽三个人。两米多的身高并不可惧,他和仙道用出色的弹跳力可以补上。可惧的是森重宽的灵活。他几乎能预测到你在那里所有的企图,而后挥挥手或摆摆腰,让你亲密接触的立时变成地板。
健硕如樱木不小心撞到森重宽也曾被带着拖几尺倒地,他和仙道不可能做到以自身的体格和对方对抗。不管是巧劲和硬拼都不行。森重宽的补位意识和抢篮板技巧由他曾经的对手教授,而这些对手大多目前大多在这个训练场中。他们做过的努力也许就是仙流之前计划过的,而他们的结局,就是成就了眼前这样一个更为坚不可摧的森重宽。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战胜他吗?
流川爬起来时仙道已经从他身旁掠过。他的速度很快,假动作没半点犹豫,晃过上来防守的另一个对手径直奔对方前场而去。仙道没有扶他,甚至看一眼的念头也没有。
开始弄矛盾了吗?场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想。
一分钟前仙道被森重宽压在篮架上不得动弹时流川也是这样对待他的,为此得到了高上不可思议的一眼。
对方的篮筐震动。流川跑过去以身体挡住森重宽的视线同时,仙道进了一球。
忽略队友安危得到的分数。拿着分析表记录数据的教练们同时在心中评价。
“在篮球场上,战胜一个人和战胜他的球队的区别在哪里?”
“没有。”流川说,“我就想赢。”
“对于森重宽队,这就是答案。”仙道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
赛场早就清空,裁判已经在脖子上挂哨子,仙道此时的表情与得到神启有着某种奇异的相似。
“我们不妨继续来任性一次。”
“不管森重宽本人。我们攻他的球队。”仙道说,“他认为我们会重点防他,精力在我们身上,他的队友也这样认为。”
流川即刻抓到他的重点:“攻击空隙。”
空隙。沉浸在身体和头脑二合一的意识中,流川想:空隙在哪里?
伊岛和对方一人苦苦纠缠;小叶被对手挡着手都伸不出来;仙道攀着森重宽的肩,姿势很是可怜(他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自己刚抢来的球随时要出手,等不下去了……
球被香蕉一样抛向高上头顶,所有人的视线跟过去。高上接球——没站稳被撞开,球弹出去往对方手里——被小叶以趴在地上的姿势托向上——流川又拿到球,打地后甩向伊岛——伊岛三分,差一点——仙道跳起,指尖触球,森重宽大手一拍,仙道斜身向他,球从森重宽的肩膀旁飞向流川——流川空中腕部一转,球奔入高上怀中,高上一蹲,甩手——三分中!!!
九次传球,其中一次利用球的回弹力,一次拨球,一次指尖改变球路,一次拨球。一次篮板,两次投篮,对方失误两次。完成这个绝杀不是森重宽能控制的。F队连续进两球!
17:绕柱
F队并不怕,而且有办法进球。
这个认知在场内场外同时建立起来了,即使只是昙花一现。
森重宽接着连追四球,将比分拉开到14:5。
伊岛作为队长叫了暂停,上半场还剩3分钟。
等下场比赛的泽北对清田道:“好戏还没开始。”
“仙道挺能顶嘛。”清田顾着看把毛巾打条,蹲下来回搓仙道膝盖的流川。
仙道神情有些恍惚,喝着水没注意到流川的动作。他只觉得全身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一遍,无处不在发麻。痛的感觉可能暂时被掩盖住了,后面会凸显出来。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森重宽的每一个动作在他脑中走马灯般旋转,他脑中只回旋着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办?”
“我来传切。”他听到流川说话,因为声音离他很近。同时他才意识到流川在做的事。“你们只管往前攻。”
“你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我来切。”小叶回应:“高上和伊岛主攻。”
“谢谢。”仙道想半天,说了一句。
流川没出声,继续搓着。其他人同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小叶说到做到,切入得很彻底。他一游走起来就像蛇行,好多的动作都精巧得引起观众赞叹。
他是后面三分钟的英雄,F队因为他“控制中场”几乎没有被断过进攻。
当然也是由于流川的接引传球效率很高。高上伊岛的身高和宫城三井接近,流川适应得很快。他没办法的只是高上接不住他打到地上的反弹球(这是宫城的绝活之一)。高上只能接非下至上的球,然后无论蹲、退、倒走……都能投三分。对手于是防空,搞得他只能去抢断。最后只剩伊岛拿出小强劲头在投。
仙道,没人管他。或者说,他自顾不暇,其他人指望不上他。
但是很多人注意到了,森重宽也没投中篮。
甚至,最后一分钟,他没有投过。
上半场结束,23:16。
中场休息。两队不约而同地静默,场边观众都跑去看即将开始的另一个场地的下半场,这边只有寥寥的观众和裁判、医生。
这相当的不正常,因为森重宽不出声。
他本是一个极其外露的人,也习惯了被别人围绕,现在,他坐在位置上沉默。
“仙道没打惯中锋,森重应该没问题,上半场只犯规了两次。”队友看着手里的数据统计说。
“不过……”另一个队友往那边看了看,想说什么。
“流川和小叶比较难防,切断他俩的运输线更重要。”
……
仙道彰不是那么容易打倒,森重宽此时想。
他遇到的对手都强,他用身体优势和过硬的技术降服他们的感觉很爽。
但是仙道没有那种让他觉得爽的感觉。
他不是中锋,跟他撞击、抢球、推搡的力量不是那种肌肉对抗的形式。
他是在……怎么说呢,森重宽因为别扭皱了皱眉。
他把他当柱子在绕。
虽然有点恶心,但要表达出最确切的感受,森重宽想不出第二个了。
因为太高壮,他看其他对手像男生看娇小或高但是苗条的女生那样,他总是俯视他们,直面他们的畏惧和挣扎。
但仙道彰过了最初防他的那种震惊和无力后就不再理他了,开始当他是根移动的柱子,想办法绕着他做动作。
他也不推他(推不动),也不做侵犯他的小动作,就是想办法越过他去拿球或传球。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难受到森重宽有把他一巴掌扇倒在地的冲动。
18:灵活
妈的,我和你熬到底。森重宽站了起来,重重地在地上吐了一口,转头去看那边的仙道。
他的动作引起全队一起转头。响亮的哨音同时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下半场。
仙道走到他旁边站好位,步伐稳健。
森重宽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就沉下去。这人真的很碍眼。
“还能顶吗,小虾米?”你决定加强言语刺激。上半场他也试过,没接到对方半点反应。他没对过这么不理他的人。
还有一个,仙道回头看的那个流川。他们上半场联合防他,虽没真正防住,但似乎也没吃太大亏。两人几乎把他无视到了一定的境界,余光在他身上和动作上扫过,像要穿透障碍物看清赛场上的其他人。
开球。他轻松地从上空打出一个苍蝇拍,如开足马力的坦克轰隆前行。
仙道挡在他面前,他略微侧身顶住,抬手举球换手。正打算继续运,自己投一个……
流川在侧边闪电般出现,一跃而起,截他的球。
不自量力!他巨掌大张,连球朝那张白净的脸上压下。
流川却至下而上,把球从他手下往上轻轻一托。
球离开他掌心往上打出一个弧度,在空中划出一道拱线,被也跳起到半空的仙道稳稳拿住。
你们以为这样能从我手中抢断吗?森重宽几乎立即转身。
球越过他头顶,从仙道奔进流川手里。
他第二次转身,球已经从流川脚下弹开到了小叶处。
这个变化带来的情绪波动持续到F队进球。
“他们居然成功抢断了森重的球!”又一个前所未有的认知产生。
之前没有人做到过啊!
侥幸而已……要在以前,清田肯定这样说。
但此时的他站在场边,看着仙流击掌却无法得出类似的结论。
流川变强的速度之快虽令他耿耿于怀,但不至于达到“追不上”的地步。
但加上仙道的头脑,他真的不敢说。
上半场仙道在记录森重宽的动作和习惯。
没有惊诧后消极、积极徘徊,再鼓起勇气对抗的心理建设,仙道就是在森重宽身边和对方做着冷静、细致、一丝不苟的周旋。
这人到底有多可怕!清田只能叹服。
森重宽队开始有难打的感觉。
他们没事先设计另一个打法。说真的,凭森重的能力,有必要吗?
他们甚至不去想自己做主的话如何打。森重愿意配对的都是矜矜业业送弹药让他舒服进攻的类型。
他的启蒙教练培养他的目的本就是乌云压顶,虽然也纠正他过于依赖个人能力的球风,但并未真正地用心。
因此他以橄榄球的体格打篮球,是巨大的优势也是巨大的灾难。
球场太小,他不能太用力打,只能锻炼灵活度。但从这项运动的角度,明显匀称而健美的高颀身体更适合完成弹跳和俯运。
之前与他对抗的对手被他的力量所撼,没有更多地从灵活度上突破他。
而这支队伍,却有着过度的灵活。
如果他面临对方的变化不去做调整,原本的优势只会被慢慢地削弱。
F队,就可能翻盘。
19:按摩
又一次被抢断,森重宽情急之下,身体往仙道身上撞。
仙道一下倒地,在裁判的哨音中被撞开几米远,194的高度如被踢翻的布娃娃。
球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F队的队员都跑了过去。
“……还行吗?”伊岛看着仙道脸色发白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心里不由跟着发揪。
被森重撞过的人的下场,一幕幕都还在记忆里,要是再添上一个仙道,他们队……
坐在地上,仙道点点头。
“你这样不行。”高上看着仙道脸上密密的冷汗道。不远处的场边,对方不紧不慢地喝着水。
还剩6分钟。流川抬头看了看记分板:36:27
“森重四犯了。”仙道忽然说,“最后就靠大家了。”
短暂地沉默。小叶率先直起了身。
“来吧。”
最后5分钟,四人对四人。比赛结束,41:47,F队获胜。
整队敬完礼,流川马上看场边。
摊着手脚坐在休息长椅上的仙道朝他招手。
笨蛋。流川心里骂着同时已经走了过去,没理会身后朝他伸出手想表达友好的对手。
微笑着仰视天神般挡下来的身影,仙道抬起一只软软的胳膊。
白痴。流川心里又骂,但已伸手把仙道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
高上也跟着过来架起了仙道另一边的胳膊。
“赢啦!”伊岛兴高采烈地拖着作势挣扎的小叶,在观众们或赞赏或沉思的眼光中离了场。
高上和流川一起把仙道丢在宿舍的床上。
“我去看下一场,你去吗?”高上问流川。
点点头,流川拉开毯子丢到仙道身上:“等我回来。”
“喂……”仙道还来不及抗议,流川就跟着把电视遥控器也丢到他身上,和高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无情呢,仙道心里懒懒地抱怨。
他躺了一会儿,嘴角小小地弯起一个弧度,闭上了眼。
醒来时身上还是无比酸痛,连抬抬手似乎都还有点费力。
夕阳在屋里覆着温柔的光,洗漱间里有哗哗的水声,床头饭盒里摆放着精致的寿司。
一切使他全身又都暖洋洋地,充满了力量。
“快点。”洗完澡,撑着还疲软的身体走出洗漱间的仙道迎面就接到流川不耐烦的一句。
“嗯?”站在两人床之间的流川活动着手脚。
不是要在这里做什么特训吧?!差点要哀嚎的仙道转瞬被下一句呛到。
“躺下去。”
“喂,流川,”再不出声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可是很保守的哦~~~”
什么乱七八糟。流川瞪他,表情更不耐烦了。
说归说,仙道还是谨慎地躺到了床上。
“翻过去。”
“不用……”
“闭嘴。”身后的床板发出吱呀声,流川站到了床上,伸出一只脚踩上他的肩膀,开始力道十足地按压了起来。
“想不到流川君还会这个呢……”静了一会儿,舒服起来的仙道喃喃着。
“我妈常给我做。”往仙道的腰上又用力踩多了两下,流川换脚。
“嗯。”过了一会儿,仙道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妈真好……”
你呢?流川刚想问,仙道已经睡着了。
20:狐狸对熊
“你恢复得很快嘛。”第二天泽北看见仙道,第一句说。
“多亏了流川的秘密武器啊。”仙道笑眯眯,引起周围人八卦的眼神。
流川在场边热身,旁若无人。
“昨天的胜利只是为了今天对我们山王2队更有信心一点而已。是吧,仙道?”
“哦?那我可要领教领教了。”仙道继续笑眯眯。
F队其他人可没什么好神色。回想昨天泽北的C队看他们比赛时在场外又记又指的架势,实在令人发毛。
从不骄傲,赛前分析是山王的金牌传统。恐怕自己都被对方回去研究了一晚上了。
——未开打已输了一成,F队昨晚根本没开过赛前分析会!
C队全员站出来。除了已知的泽北和清田,其他三个分别叫做里尼桑,八音恭次和久宛一的,虎背熊腰,活脱脱一个搏击小分队。
“我说你们山王也真是够极端的,就不能找些长得正常点的吗?”伊岛直言直语。
“哈哈,狐狸窝对熊帮,正好!”清田晃着脑袋。
“我们山王的人哪里像熊?!”“你骂谁是狐狸?!”两边的人同时呵斥。
“我们山王只凭本事入选。”泽北叉腰站立,赫然下届队长风范,“靠脸吃饭的家伙还是回家去吧!”
“你说谁靠脸吃饭?!”被踩着尾巴的小叶一戳就起。
双方又吵又闹直到开场。
卯上山王谁都好过不了,灵活机动的狐狸对抗庞大机敏的熊,山王的三个新手防守能力几近完美,把仙道、高上和小叶都封得极死。倒是伊岛和清田针尖对麦芒,打出不少精彩的对决。
而流川避开了泽北势要报一箭之仇的锋芒,矜矜业业地防泽北,同时他还积极配合仙道抢篮板,场上表现前所未有的成熟。
即便如此,上半场F队还是比较被动,最后两分钟,流川终于也忍不住,独狼本性爆发,打起了个人突破。
仙道会意,配合他打起控卫。
拼得红眼时谁也不顾,两人即刻飙出一个进球小高潮。
流川三分,山王篮板,仙道抢断回头传球给他,流川又两分。
泽北回敬三分。仙道得球后假动作真传球,流川飞起接球,远程独加两分。
开球后山王打配合,仙道利用流川挡住对方中锋视线,引对方犯规,自己两罚两中又两分。
两分钟内两人急追九分,和山王拼成25:35结束上半场。
“我想说两点——”中场休息时高上道,“一,仙道做控卫比其他人更好;二,我们没有合格的中锋。”
小叶微微一怔,面色开始不佳(按原计划他打控卫)。流川却只哼了一声,然后继续斜倚在椅背上喝水。
伊岛插话:“打不好的是我。”
“清田比你急。”流川说,“我和仙道下半场会防住八音(对方中锋),不会让他抢到篮板。”
短暂的停顿。高上耳根红了。
“我也没有打好。”他有些别扭,态度却真诚起来,“我会接住地来球的。”
“我知道。”小叶表情跟着缓和了下来。
真是……仙道再次去看流川。
他终于意识到——
流川已不止是他之前真正的对手和现在可以放心依靠的队友。
还有——
21:感兴趣
如果问仙道对自己的对手有什么分类的话。
他可能会都算在“有趣”一栏,而不在“佩服”里添名字。
在他掌握了这门运动的大部分技巧后,游戏的心态就成了首要。
他天分极高,对人对事的理解比别人要透彻,幼儿园时跑跳能力出色被老师挑出培养,十年学校生涯,锻炼出了极优的身体素质,基本达到了文武双全的境界。他看世界的角度也逐渐有了变化。
难的事情经过学习都会变得容易,那为什么不努力得稍微慢一点,好享受过程中的乐趣呢?
就好比篮球,既然自己已经知道怎么把握,为什么不回头等等有趣的人跑过来,告诉自己“追上你的过程如何辛苦/容易”呢?
说到底,仙道并不在乎别人超过他,对于他,成为别人的坐标或自己朝着坐标跑都是有趣的过程。
在他的篮球生涯中,“有趣”的坐标很多,比如他不记得的泽北,比如牧绅一,比如森重宽。
真有“佩服”的话,该是每在一个学校时长年累月压着他做各种训练的各位教练吧……
但流川——
流川脱离了这些分类,最近成了一个新的类别。
他开始注意流川的一举一动,去揣测它们的含义。
流川有人偶般的脸,很棒的身体,沉默但执着的个性。
但和他一起打球,同住一个宿舍,他看到了越来越多之前不知道的流川。
原来流川私下里非常安静和单纯,冷静耀眼的那面都在赛场上。
他喜欢说冷笑话,有着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亲和力,非常有大将风度。
有时他简直是个王,成熟强大,令人仰视。
流川成了他“感兴趣”的存在,无法控制地想去了解。
不单是和他互为目标,尽管也很有趣。但是,对他的兴趣超过了之前所有认识的人,而且,感觉奇妙无比。
终场哨音响起,仙道听到身边谁狠狠的摔了球。
是伊岛。只差一点点,所以很不甘心吧。
山王真强,不过我也学到更多。这场球,没什么遗憾的。
流川在和泽北握手。
泽北满脸释然,好像放下了什么担子。那小子却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然后他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走向他。不用刻意去微笑,来掩饰自己其实也讨厌输的感觉。
“仙道,”一起走到休息区,他开口,“我们没有输。”
他很擅长表达。
还表达得很正确。厉害的家伙。
“流川,和你打配合感觉不错。”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白痴。”他好像有笑?要记下来,难得一见啊。
“今天结束后要开战前分析会。”高上沉着脸宣布。
当天晚餐时间。饭堂。
伊岛搭拉着脑袋,小叶嚼着饭,仙道在和流川又在旁若无人地用眼交流,一个是“你这个好不好吃”,另一个回应“白痴”。
“喂!”高上实在忍不住了,“你们积极点行不行,开会!”
22:四美的传说
“积极什么啊,”伊岛蔫着说,“干脆直接认输算了。”
“你说什么?!”高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只不过才输了一场你们就……你们也太脆弱了!”
“明天我也不想打。”没想到小叶也附和。
仙道的胃口被吊起来。
“明天是哪队?”他问高上。
“A队,”高上对对战表早已记得滚瓜烂熟,“中锋是小和田,其他四个都是今年全国大赛的新科状元能代工(秋田县)的主力,明星球员是寺内雅之……”
“我想到就鸡皮疙瘩乱冒!”伊岛突然喊,打断了高上,“你们俩这次没去全国大赛不知道啊!”
事情是这样的。
山王被湘北拉下马后,传统强队能代工(秋田县)凭借稳定的发挥和好运(先后有人帮除掉山王和森重宽)笑到了最后。队里的小前锋寺内雅之是日本和哥伦比亚混血,家族有传媒企业的股份。在寺内家的策划下,秋田的ABS电视台开始制作一期以报道能代工明星球员参加青奥赛集训为主的特辑。
“全国大赛的时候寺内家已经很嚣张了,不但有专门的后勤人员,还扩充了亲卫队,那阵势凶的……”伊岛说到此处,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仙道笑着看了看流川。流川对着他面无表情,表示“和我无关”。
“寺内臭屁得很,他那几个队友也不知道是他教练还是他爸挖到的,都和他一个鼻孔出气。我们学园收到过他们这个节目的宣传大海报。上面四个人围着球,我们就管他们叫‘四美’。”小叶说,“我女朋友还让我学他们,说借她的散粉给我擦脸,让我和他练习赛时更上镜。”
仙流露出“散粉是什么”的困惑神情,伊岛和高上则被“小叶有女朋友”这更大的八卦震得一脸呆滞。
“为了节目效果,‘四美’每天都要先化妆整头发,明天你们要小心,万一他们把睫毛膏黏你脸上很难看的。”
“我又不和他接吻,他干嘛会沾到我的脸?”高上嘴角抽筋。
“笨蛋。”小叶翻了翻白眼。
“哈哈哈……”仙道忍不住。
八卦完,伊岛拐回正题。
“想到要和一群电视明星比赛我就起鸡皮疙瘩。我才不想打。”
“那天说要组队,四美就赶紧哄小和田说有好吃的,还能上电视,当时就把小和田拐跑了。寺内去和泽北握手表示和解,刚拉上,摄像机就跟了过去。泽北脸都绿了。”
仙流想到泽北那臭哄哄的脸,深表理解。
“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他们把打球当做戏。”伊岛愤愤地,“我宁可输也不做他们下一集的反派。”
“哼!”流川眼底冒出了火焰。仙道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们明天就是要去做反派的。”他笑道,“大家今晚就准备一下吧。”
23:寺内的表白
“况且,”他继续道,“我们有小叶和流川,上电视也未必……”声音忽然小下去。
其他人刚奇怪发生了什么,就见仙道低了头,轻轻蹦出两字:“……现在。”
他声线压得极低,眼神迅速在他们脸上扫过,又忽然一脸平静地抬头。其他人被他突然“变色”正感诡异,就见坐在他旁边的流川以“水中捞月”姿势,端起了手中的碗。
他端得极平,而且极稳,配上旁边仙道世外高人般开始悠然喝汤的动作,使其余三位马上大彻大悟。
“Buenas noches(西班牙语‘晚上好’),ibuen provecho(祝您好胃口)!”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在高上脑后响起。“请允许我跟各位打招呼,我是寺内雅之。”
“你……好。”犹豫了半秒,伊岛首先说话,“很高兴认……识你。”
寺内身材很好,肌肉比例匀称,整体却又很修长。混血的外貌,皮肤很白,温和的眼睛在灯光下晕出些紫色,隐隐显出她哥伦比亚母亲的遗传。他伸出手和F队各位一一相握。
“伊岛君的冷静我很欣赏。”
“我希望能从高上君身上学到神技。”
“小叶君,和您私下里做的一对一约定可以明天就实现吗?”每对上一个人时不露痕迹的恭维/拉拢表现出火候十足的媒体高手风范。
“仙道君。”他目光在仙道脸上盘旋,“我能否有机会和陵南进行一次友谊赛?”
最后是流川。寺内目光黏上他后停顿了不止十秒(其间手还拉着他的手),而后:
“流川君真是……很美的男子。”
等众人都从地上重新爬起(包括跟在后面摄像的电视台大哥),流川才不紧不慢地回答:
“彼此彼此。”
除了仙道,周围顿时纷纷假装的作呕声。
第二天比赛,在摄像机和众人的围观中,流川和寺内飙了整场的球技及人气。
可能是之前做了宣传,一场严肃的小组赛被外来人围得水泄不通,女孩子们的尖叫把篮球馆的屋顶都要震裂。流川进一个球,寺内就还一个,简直是神奈川当年仙流对决的翻版。
下场场后A队就顶不住了。小和田实在太单纯,仙道有的是办法把他吸引住,队友根本就叫不动他。四人对四人,F队比A队明显心理上更有准备。最后一段,防守变强的高上连连得分,彻底封杀了A队。
三场全败,“四美”的总冠军光芒至此彻底熄灭。
比赛结束,双方回礼。流川收拾东西刚要走,寺内叫他。
“流川君请留步。”他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匆匆地跑过来。
仙道站在一旁挑了下眉。流川看了他一眼。
“流川君!”寺内走到面前一个立定,接着深深地一鞠躬。
“以后请您多多指教!”他大声说。
摄像机后的摄像大哥和A队队员都惊诧莫名。
“今天的比赛让我明白了,”寺内抬头,目光热切,“流川君为何能成为全日本女生运动偶像的第一名!”
“我会以流川君为目标继续努力,请流川君关注我的成长,并希望——”他脸上露出了无比郑重的神情,“和流川君进一步互相了解。请流川君给我这个机会!”说完,又再次深深地弯下了腰。
此言一出,听到的全都齐刷刷站住了看过来。
24:失态
去饭堂的路上仙道心情激荡。
“谢谢。”流川对寺内说,“我不是你的教练,帮不了你。你该和队友一起努力。”
真是真诚无比却高明得不得了的回答,寺内当时就完全愣住了,而周围人脸上都只有“佩服”二字。
仙道却知道流川是翻了他说过的话,虽然字面上不一样。
全国大赛前,流川唯一找过他一对一的那次,他说“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在你明白之前是不会赢我的。”。
当时的流川,眼神和动作都在说“告诉我答案,让我跨过去”,于是他给了流川这个回答。
仙道对抗过很多想要跨过他的人,也和他们其中的某些人相处过(比如福田),最后他们都成为他的朋友。
流川也成了他的朋友,但却是把他看得最重要的那个。
因为他真切地循着了他的指引去走,并且用行动来验证他观点的正确。
流川认可他,早在那之前就认可了,且一直在认可,虽然他从未把这点说出口过。
“等会一对一?”他问。
“嗯。”流川几乎是立即回应。
“流川。”他直接一把抱住他,就在光天化日的半路上,无视伊岛等的诧异目光和路人的口哨。
而流川很自然地回圈住他的身体,还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不会抛弃你的,白痴。”他说。
那晚的饭没法吃得安宁。高上觉得暧昧的小心心把他周围的空气都撑涨了,里面言情的因子随时在喷发。
仙道一直在吃流川碗里的菜,还不停地去看流川的脸,好像流川脸上写着什么决胜的秘笈。而流川居然也不回避,还用比赛看人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勾住仙道,好像仙道是他刚钓上的鱼,要用力拉住,不让他脱钩。不是他敏感,他真觉着这两人要搞出禁忌之恋来了。
但这还得放一放,因为伊岛……简直完全失态。
“向男人表白也成么?”一个吃饭时间他自语同一句话不下十次,“你们说,这也行么?”
你们要不要去做个心理治疗什么的。高上简直要吼:我们还在比赛,而且明天开始每天比两场,你们给我冷静点行不行啊!!!
所谓的一对一后来没进行。吃完饭高上说:“还比两天就要出结果了。”
“大家今天早点休息。保持体力要紧。”小叶也说。
其余三人一致默认了这个决定。
走回宿舍楼,高上左思右想,怎么都不放心。
“流川,借一步说话。”他把流川拉到一边。
“我知道很多余,但你怎么想的,没接受寺内,去接受仙道?”
“我们早就认识了。”流川没料到高上问他这个。
“现在是选拔赛期间。”高上进一步提醒,“我不知道你考虑你和仙道的前途没有……”
“我们会过关的。”
高上无语。这人到底是迟钝还是精明啊?“总之你们不要影响比赛就好。”
流川点点头。
走回房间,门开着,仙道坐在床上。看他进来就笑眯眯地问:“他要你给他传球?”
“嗯。”流川低头脱鞋。
25:来,重新开始
流川先去洗漱。仙道弄完后出来,他侧躺着已经睡着了。
于是仙道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拿遥控器换着台,一边想着今天的事。
慢慢平静下来,他感到屋里真是太热闹了。
电视静音。但他怎么都慢不下来的剧烈心跳和流川熟睡时深深浅浅的呼吸在整个空间里放大着,一波波犹如海浪的呼啸。
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很短,却又很长很长。
他明白了。
他明白到自己十几年的生命里的孤傲、失落、百无聊赖、疲惫、脆弱……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
他想让流川看见这些,并且把流川的呵护起来。
他因此久久难眠,后来才在迷糊中睡去。
流川拍他时他立即起了身,“早~~~”先唤对方,然后才奋力地睁眼,因为睡不够打着大大的呵欠。
“笨蛋。”流川看着他嘴角挂起的傻笑如此评论。
这天上午对抗的D队把他们的意志磨到了弦崩一线的境地。这支队伍总体貌不惊人,但却有着本次比赛最精密的技战术水平。他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全然专注才有机会。
终场哨响后两队居然都不松开球。最后D队仅以一分险胜。
中午休息时他们都只吃了一点东西就跑回去午睡。下午比赛前仙道去饭堂拿了几个包子,来到球场后递给流川两个,然后直接坐在地板上准备开吃。
流川表示不屑,然后去找座位坐。
仙道赶紧跟到他座位旁的地板坐下,抬头看他。
流川和他斗了很久的眼,顶不住了,终于说:“队长会骂(坐在地板上吃东西)。”
“谁?赤木还是宫城?”
“队长。”流川故意不说清楚。然后转过脸吃包子,作势不理他。
仙道看着午后的阳光晕在他脸上,映着他闪闪发光的年轻脸庞。
“流川。”
“嗯?”
“没什么。”让他慢慢明白吧。仙道想着,弯起了嘴角。
下午他们赢了。第二天,各队都拼尽了全力,F队连赢两场,最终以七战四赢的成绩和其他三个队并列第二名。
赛后四十个人集合。主教练总结说:
“各位同学辛苦了,经过五天七场赛事,相信大家都在各方面得到收获和成长。今晚,饭堂为全部同学准备了餐点,欢迎大家品尝。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们将公布最后的入选名单。最后感谢各位同学这些天的努力付出,祝大家在今后的体育生涯中一路走好。”
大家议论着走出篮球馆,晚饭时间,得知所有的项目都同时完成了选拔。明天,大部分人都将离开。
剩下的少数人,将生平第一次穿上国家队的战袍完成后面的集训,如果在亚洲区选拔赛上获得资格,便可以在八月踏上新加坡领土,走入所有运动员梦寐以求的五环旗下。
饭堂里的大屏幕上播放着青奥会宣传片,画面里各肤色,各项目的不同的孩子对着镜头说:
“我不是讨厌鬼。”
“我不是矮子。”……
然后,他们用自己的母语说同一句话:
“我是运动员。”
明天,我们都有冲击人生更大目标的机会。
26:首测
那晚,饭堂的灯光凌晨才熄灭。饭桌旁,球场上,角落里,少年们聚在一起久久不分。
仙道接受了很多人的祝福。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女孩子,男孩子……每次坐下来又站起,直到人群渐渐散去。
流川雷打不动地坐着吹泡泡。不过倒是没走。
决定回去睡觉,他拉拉流川对方就跟他起身,乖得像他的尾巴。
仙道笑着搭住他的胳膊一起回宿舍。
一觉睡到大天亮,两人慢悠悠去集合。
很多人都早到了,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不安地等着。
几位教练进来宣布集合,换上了有国旗的运动服。
“在公布最终的名单之前,我想再次向大家表示感谢。”主教练是个白发高个,气质沉稳。
“我们今天在这里念到的名字,是你们之中综合素质最优异的11人。他们之所以胜出,是数据综合评定的结果,而非个人主观的判定。我请离开的选手牢记:这只是你运动生涯的一次小失利,我们等着你下次再来。谢谢。”
热烈的鼓掌表达了少年们的心声。
“秋田县,山王工业的八音恭次,泽北荣治。”
“神奈川县,陵南高校的仙道彰,湘北高校的流川枫。”
“爱知县,名朋工业的森重宽,爱和学园的诸星大。”
“东京都,秋月高校的武田谅也。”
“福冈县,福冈第一的上矢雄二,原英助。”
“京都府,洛安学院的长登高志。”
“大阪县,大荣学园的土屋淳。”
熟悉的名字和陌生的组合。半小时后,青年队的队员们在球场地板上围成一圈坐下,静悄悄的球馆重新变得崭新又亮堂,如从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等着他们去耕耘。
“互相了解一下对方,半小时后测试。”主教练布置了第一个任务就离开了。
是要培养默契吧。刚过去的半小时,他们的欣喜、冷静,到各自进入思考的变化,仙道都默默看在眼里。
“大家都比过球,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原英助是个脸色苍白的瘦高个,性格严肃。
“还是轮流谈谈对彼此的看法吧,以后都要配合啊。”上矢雄二爱笑,看似很好脾气,其实是典型的权威派——说一不二。
然后山王开始发言……仙道渐渐地觉得无聊起来。
名气、权威、辈分……这些在高中以前,他再熟悉不过。
因此他高中才选了陵南。这里不仅有他情有独钟的绝妙海岸线,还有一个严格但不复杂的教练。在神奈川的天空大海下打球钓鱼简直宛若天堂。
“仙道彰和流川枫,实力偶像。”森重宽的声音。
他抬眼看森重,对方也在看他,眼里带着点点闪烁的冷。
“确实。”八音恭次看来成了发言主持。他肯定森重的话后道,“听说流川命的数量是全日本高中第一啊。仙道君看来也不差吧。不知两位对我们有什么看法?”
“我相信整体的力量。”仙道说,“王牌的作用是带动整个队伍。”
流川:“打过就知道。”
半小时后他们分别接受教练团的测试,当天下午,队医为他们做了健康检查,而后是各项身体机能测试。教练在最后把首测结果交给他们。
“你们拿到的纸上是其他队友对你本人的评价,希望回去后认真思考。明早开始训练,请八点准时到达。”
纸上那些“高深莫测”“看不出有多少实力”……的评价告诉仙道,很多人希望继续试探他。
流川那行最短,就两个词:“实力王牌。”
他看着笑出来,转去骚扰流川,要求看他的表。
他半倚在流川背上,手从流川身侧绕过去抢他手里的纸,半抱着他的姿势。
流川早有防备,一边瞪他,一边把那张纸伸得更远。
“我看看我说了什么。”他笑着,更积极去抢。
流川的脸几乎就贴着他的,皮肤很细腻,眼里有点点笑意,可爱极了。
“想看就换。”他一本正经地说。
最后他还是得到了那张纸,以自己的被流川出其不意抢到为代价。
“小儿科”“弹跳力好”“大臭屁”“意志坚强的选手”……
他自己说:“超级王牌。”
27:进发
实力王牌和超级王牌的竞争还进行不?
浴室里之前流川贴的那张表被一张新的代替了。现在是更大一张,大标题“R&S”,下面一列一列的是日期。
仙道早上一边看着那张表格一边上发胶,流川在外面听着他荒腔走板的口哨。
大白痴。流川默默说。
他最初认识仙道那时,觉得他很嚣张很碍眼。
高耸的刺猬头,张扬的动作和挑衅的语言,把他和樱木花道当猴耍。
奇怪的没有人觉得他讨人厌,包括流川自己。
别人敬畏他的天分和实力。流川则是确确实实被他指导了。
他之所以清楚是指导而非教训,是因为仙道在练习赛结束后主动向他伸出手,看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欣赏和喜悦。
他想赢仙道,甚至独自练习的时候都以他为假想敌。
后来又有机会和他比,终于赢了他的球队。
曾经以为就此可以甩下他了,但是安西教练的一席话推翻了他的结论。
他回想他和仙道的决胜赛,回想当时没有注意的细节。
仙道是场上的教练。他没有能帮他很多的队友,一直在支撑全场。
他想起仙道对越野说:“你来传球,我去把失分追回来。”
他对仙道说:“我听到了。”
仙道那时的表情略微吃惊,没笑。后来却和他展开一场王牌对决。
仙道对他的时候才又笑了。棋逢对手的进球比赛令他血脉沸腾。
从仙道的角度,首要任务是追分,其次才是和他对决。
他比不上仙道的原因是他没有仙道担任的位置多?
直到处于失分的状态,面对着要拔除他的泽北,他才明白仙道说的那些话,理解到仙道那时在场上的心情。
仙道喜欢一对一,喜欢个人得分,喜欢和强手对决。
同时仙道也放眼大局,担负重责,指挥全员。
安西教练和仙道想让他明白的,是这个。
泽北变得渺小了,他看到了更多的攻击点,面对了更大的责任。
他再次回到了起点,追着仙道的脚步前进。
他们又一次相遇后,仙道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帮助他,顾着他。
但在赛场上,仙道开始依靠他,把自己的背交给他,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热烈。
每次仙道看着他,他也回视,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能明白对方。
流川觉得神奇又雀跃:仙道对于他是不同的,他对于仙道也是不同的。
昨晚,就在他们打闹着推开宿舍门时,仙道吻了他的后颈。
那时仙道身体贴着他,手松松地环绕着他的腰,呼吸有些急促地喷在他的脖颈上,弄得他身心都发着痒。
然后,一个肉呼呼的东西在他后颈处轻轻地粘上来。
非常柔软,还带着湿湿的触感,在他皮肤上停留了短短的一秒。
胸口有什么像要炸开,绽出缤纷的五彩。他有些慌张地转头。
门却开了。仙道也站直了身体。
“累死了~~~”他伸长了手臂叫着,从流川身边走了过去。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以走了。”仙道对他说,把他拉回现实。
刺猬头,嘴角淡淡的笑意,一派云淡风轻的自若。
流川却知道不一样了。
仙道眼里多了某种东西,通过对视的目光,正向他的内心进发。
28:心绪不宁
他想知道仙道为什么吻他。
很不流川。但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大块东西是和这个紧密相关的,而且还在不断扩大。
和篮球同样重要。他一定要弄清楚。
首天训练就延续了一整天。他们被告知两周后将去上海参加亚洲区选拔赛,没时间可浪费。
热身后就开始做基础练习。每两小时换一项。项目多得午饭都是送过来。他和仙道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
仙道坐在他脚下嚼着饭。他默默地吃着,身体放松下来,脑子里不着边际地想各种事。
仙道忽然轻叹了口气。
“流川,借我靠一靠。”他说着脑袋一歪,倚上了他的大腿。
流川没有动。仙道的侧脸贴着他的腿,一股炽热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皮肤传导过来。
他清晰地感到仙道皮肤的温暖柔和——与覆盖在他眼睑上的手掌、昨晚黏上他脖子的唇一样……触感强烈得他头皮发麻,心脏在心房里完全跳乱。
他震住了,直到仙道抚摩他膝盖。
怎么了?仙道回看他的眼神里问。
没什么。他回视之前下意识地缩了缩腿。
哦,对不起。仙道略有歉意地一笑,同时挪开了手和身体。
心跳稳定了,他分不出心里觉得欣慰还是失落。
仙道似乎并不以为意,他和旁边的诸星大开始聊天。
两人做传球配合时似乎产生了火花,兴高采烈地讲他们多喜欢对方传球的线路和质量。然后扯到各自学校篮球队的事。流川听他们越扯越远,心里连骂了几次白痴。
仙道性格和我不一样。他想。
仙道沉稳大气又活泼顽皮,无论动静都魅力非凡。他则冷得纯粹:事情看在心里,表达却全付诸眸际,懒得开口。
初中时他做队长就没费过什么口,靠的纯粹实力。队友们偶尔得到他一个眼神或动作的回应就都很开心。
高中以后,即使他不说话,队友们敬佩他或服他,也会主动和他接近。
他早就认定男人再能说也是个废,只要打赢了就没人敢说不,因此,他对于自己能成万人迷其实通晓并觉得理所应当。
樱木一点没意识到这些,只觉得他靠脸吃饭,因此樱木花道是真正的大白痴,不用打双引号。
仙道就一点不白痴。有实力,懂道理,而且看得懂他的眼神。
所以虽性格不一样,仙道却是他的知己。
知己应当肝胆相照。仙道自从和他住一间屋后,对他的种种表达,完全体现出一个挚友的真挚。
场外无保留地托出看法,场上心有灵犀地默契配合;赢了和他分享,输了把手臂伸向他……
他们的双剑合璧,继续磨练势必锐不可当。
可是那出其不意的肌肤相亲,却令他猝不及防后,开始种种心绪不宁。
大白痴!他最后往仙道的背上狠瞪一眼,起身走开回到球场。
又过了两天。训练场上的不断进展和关系上的风平浪静共存。
仙道似乎意识到这不是良好的感情发展,无论私下或公开场合都没再碰过他。
流川心里却说不出地烦躁。
他们一起训练,吃饭,回宿舍……和和气气,平平静静。训练很辛苦,洗漱完后一沾床就睡着了,然后又开始新一天。如果在以前,流川会觉得别无所求。
但现在不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反正就和他期望的不一致。
说起来难以启齿,但他越发明确自己想再次感受仙道的触碰。
因为再来一次他也许就会明白看到仙道就心跳加速的原因。
29:不许碰
最初的三天过去后,训练的强度开始固定下来,他们进入适应期。
这天傍晚,他们俩及诸星、土屋、长登一桌吃饭。流川下午训练时脚有些抽筋,这时不舒服起来,不由自主伸手往下顺着筋。
“我今天有点累。”仙道对众人说,“明天再去?”流川不知道指什么。
“哦。”其余三人脸上一致闪过遗憾的表情。
“先走了。”仙道站起来,随意地说。
流川简单地冲他们点个头,也跟着起了身。
仙道走得不快,流川掩饰自己的不舒服走在他身旁。
“去哪里坐一下?”仙道抬头看着夜空。天气很晴朗,漫天星斗和周围楼房的灯火交相辉映,
他说完走到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就坐了下来,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
流川站着不动。
来坐一下。
笨蛋。
僵持了几秒,仙道无奈只好指指自己的腿。
不用你管,流川阴郁地想。仙道微微抬起了好看的一字眉。
他才发现自己把这个想法说出了口。
“流川。”仙道轻轻唤他。声音里满是温柔和担心。
因为那音调,流川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几天堆积的郁燥随即涌上心头。
仙道看到他眼中冒出了火焰,又叫了一声:“流川。”
流川听着那声音里的无奈,继续冷冷地看着他。
“好了我投降。”仙道抬双手:“我不累。这些体能训练在陵南家常便饭。”
流川还没表达他继续说:“我帮你按一下你就没事了,免费的学长派送哦。”说得一派轻松,又回到最初见面时没心事没负担、学长帮学弟的状态。
流川毫不留情,转身就走。
“流川!”仙道立即明白了,起来拽他。
“学长。”流川站住,一脸“好啊我就当好学弟”。
“对不起。”仙道放开他。流川刚想走,仙道一倾身抱住了他。
“流川。”他的呼吸洒在他脖子上:“我只是不敢跟你说。”
他的手臂绕着他的身体,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让他感到彼此肌肤相触的炽热。
“我……喜欢你。”他带着叹息,轻轻地说。
流川怎会没感到呢?他这么细腻剔透的人。
流川说的每个字都像清凉的冰块:“你要告诉我。”
“好。”仙道下巴搁在他肩上笑。
“你以后都要告诉我。”流川把他的肩膀推开,直视他:“想说的时候。”
“嗯。”
“还有……”逆着光线看不清,流川似乎脸有红?“不许碰我。”
啊?!
仙道想,搞了半天,他和寺内雅之一个位置。
他哄流川去找队医,顺好他的筋。流川看来也不想让他“碰”,没说什么。
半夜里,无缘无故地,他醒了。
转身看到有月光照在流川身上。流川背着他,四肢舒展,似乎睡得很熟。
现在发生过的一切,都没有使流川改变过吧。
不知道谁能改变他的生活,动摇他的心。
可能不是他呢,也许他已经出局了。
30:端正心态
流川本来恼火,恼火仙道碰了他不说清楚。
结果仙道表白了,他也回应了,却觉得有什么还是没说清楚。
那晚他做了个梦,梦里一群人围住他,他挥舞拳头开打。
他们转而来抓他,他刚要继续挥拳,对手的脸变成了仙道……
他惊醒,身上有汗,知道了哪里不对。
他—叫—仙道—
不﹒要﹒碰﹒他。
惨了……
第二天仙道起得很早,眼神隐约透出疲惫。
流川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说那是被挑衅时的习惯用语,不经大脑的胡说八道?
可男人的自尊呢?还要说什么“其实我想给你碰我也想碰你我还有兴趣探讨关于我们如何进一步碰来碰去……”?呸呸。
镇定。仙道不会难受很久的,也许他中午就好了……中午他就会贴上来……他不主动我就主动,反正改错是一定的……
训练太紧顾不上这个。晚饭时间,流川偷偷用余光打量闷头吃东西的仙道,心里默默开始倒计时。
仙道用叉子叉了块鱼正往嘴边送,他看准时机,右手轻轻一靠,贴上他的手臂。
僵持了不到一秒,仙道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自己的左臂。
流川早有准备,右腿紧迫贴上。
仙道一挪椅子,整个人往右边移了几寸。
“仙道。”流川被迫开口。
“行了,我挪过去。”仙道还没搭腔呢,旁边的长登高志就说,跟着把椅子也挪了几寸。
流川囧,他不屈不挠刚要继续……
“今晚你们去不?”诸星兴致勃勃地。
仙道这时才抬头。没看流川,他直接就答:“九点。”
仙道生气了。八点五十,坐在床边的流川想。
此时的仙道坐在马桶上,不想出去。
他倒不气流川,只是被莫名的低潮给笼罩了。
经过一整天的梳理,他觉得自己这种眼不见心不烦的状态属于典型的逃避。
怎么说自己也有自尊心吧(还不少呢),被婉转地拒绝了感觉不好受,偏偏又躲不开这个打击源,那只有在极近的距离内保持沉默了。
我该怎么继续和流川相处,他想。
他不是没有过恋爱经历。他不是处男,也不是情圣。
初中毕业时他就尝过女人的滋味。后来上了高中,那段情也跟着无疾而终。
高一时他还没住校,常去外面玩,也和男孩子试过用手和嘴给对方释放。那时的他,还是个整天沉着脸,只知道赢的酷男生。
现在想想,神奈川改变了他,也改变了他看这个世界的角度。
流川就像神奈川,他的美丽、高傲和顽强,没法复制。他如果就此远离流川,失去的不只是一个朋友,还有尽管微茫却依然存在着的机会。
所以——
他拉开浴室门,流川不安的心情透过眼神一点不落地汇聚过来。
流川还是个对感情一知半解的小孩子啊。
“我们出去玩会儿吧。”他笑道。
我可以继续做好学长和好朋友,直到——
你接近,或离开。
31:声音
流川本来想说,他想睡觉。看见仙道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仙道走出门就敲了隔壁宿舍的门。门打开一条缝,露出长登兴奋的脸。
“就等你了。”
诸星和土屋并排盘腿坐在床上。长登招呼他们去另一张床坐。电视机显示着游戏界面,机尾延伸出几条线连着他们手里的遥控器。
切。流川百无聊赖地坐下。
“你们玩到哪关了?”仙道问。
五分钟过去,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和打怪声没有一丝消停,流川终于头重重一歪,枕上了仙道的背。
仙道和长登一队,正和另两个拼杀得不亦乐乎,感到了后背的压力,想想流川到哪里不是睡啊,也就不理他了。
又过了五分钟,感到T恤上有湿湿的液体流过,他愕然……
“仙道,”土屋注意到了他的异状,“你要不要把流川放下来,我看他要压倒你了。”
“嗯。”仙道哭笑不得,把遥控器放下,手臂绕到背后抱住流川的腰,再慢慢挺身往后。
流川“嘭”地倒进枕头里,头一歪继续睡,一点不为所动。
“真没想到。”其他人看着都笑了。
又玩了半个钟头,大家怕明天起不来,暂时休战。
仙道看着土屋床上的流川。
“没关系,让他睡吧。”土屋说,“我去睡他的床。”
第二天一大早,流川在鼾声中惊醒。
天色还朦胧,但也足以看清旁边床诸星的脸。
该死。他抓了抓头发坐起来。
走到自己宿舍门外,门一推就无声地开了。
他直接去洗漱,出来时土屋已经走了,仙道还没起。
有种很难以理解的冲动,使他走到仙道的床边,然后轻轻坐了下去。
仙道的睡颜很柔和,甚至带点女孩子的细致。
他是男的。流川想,男的和男的也可以谈恋爱,还有做那种事?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初中时候也和一个女孩子有过缘分。
他们不在一个班。却经常在单车棚遇到,时间久了,流川也开始留意她。
那时他没想太多,只觉得很有缘,但那确实是他第一次感到其他人的美。
她有半长的黑发,皮肤很干净,流川最喜欢的却是她看到他就亮起来的眼睛,那让他觉得她能感受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但她向自己表白,他却没有答应。
一方面是他没有时间,另一方面,他觉得似乎心里还缺什么。
仙道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
“怎么了流川?”他问,声音低低的,非常温柔。
他只有对我说话才有这么温柔的声音,昨晚他打游戏时和别人的对话声都是朗朗的。
“没什么。”他慢慢歪下头,枕上仙道的胸膛。
过了几秒钟,一只手迟疑着但还是放上了他头顶,开始抚摩他柔滑的乌发。
他等着我。流川闭上眼,听着仙道胸膛里急促的鼓声。
他等我明白过来。
32:雨
谁都没有见过流川像小豹子一样乖乖呆在我怀里的模样吧,仙道得意地想。
顺着他的毛,大概是被顺舒服了,流川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儿,起来时还抬起脸蹭蹭他的下巴,像是确定什么,然后才离开。
他一瞬间想着是不是可以亲一下,但是为了将来好做,还是忍住了。
可惜的是,小豹子大白天就会变身大豹子,亮出锋利的爪子,眼神里只有“和我打,不然闪一边去”。
可这只会让仙道觉得他更可爱。
我的流川么,他止不住心中甜滋滋。
这天下午刮了风,卷起满地的灰尘,大颗的雨滴开始向地面俯冲,被晒得冒烟的操场得到满满的滋润。篮球馆里,雷声与球鞋地板的摩擦声应和,闪电还时不时在窗外凑着热闹。
“仙道,跟上!”教练在吼。仙道收敛心思跑位。他只是看了一眼窗外的暴雨而已。
他经常被盯防,教练似乎认定他偶尔的偷懒不改不行。他们每个人都因为不同的缺点被骂。仙道猜想教练团每晚跟每个人学校的教练通电话。
田岗教练要是知道我和流川交往的话会不会气得晕倒啊……奇特的想法冒出来。
流川在场外跑圈。他已经被特训了好几天的体力,每晚都固定去队医处按摩。
这小子体能真的有点弱,看来耗体力的事还是不能做……啊,我乱想什么……
终于解散时天色已黑得不见五指。仙道看了看表,只有八点。球馆外风雨交加。
能拿到的雨伞他们都给了女队。男生们必须要淋着雨去吃晚饭了。
流川站在门边等他。他从包里拉出外套示意他一起。
两人盖着仙道的外套往饭堂冲。路不算远,他们一人拽着一个衣角,把外套撑住,像帐篷一样挡着头。
雨淋下来,噼噼啪啪毫不留情地往他们头上打。
他们在外套下开心的笑。
回宿舍的路上是用流川的外套。风雨雷电一样不缺,他们迈出的步伐整齐得如一个人。
像是某种奇迹。
流川掏钥匙开门时几乎拿不住那条细小的金属,仙道的手覆盖着他的手,热度简直把他的手都要融化。
门关上他们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湿度和热度交缠。仙道把自己的唇狂热地压到流川的唇上,在他淡色的薄唇间碾压辗转。
流川僵住了,但立即回应得气势汹汹,张开口用牙齿去咬仙道的唇,舌头也往仙道嘴里直捣。
!!!仙道一时间都有些招架不住。舌头赶紧卷上流川的。
一时间两人简直用舌在彼此的口腔里角力。但交缠的美妙感觉随即跟上来,把两人团团围在了一起。
仙道意识回归时后背抵着墙,怀里流川的身体几乎是高温,额头抵着他低低地喘着气。
他扣住流川的腰,把他更深地往自己身上压,低头去捕捉他的唇,又开始新一轮的纠缠。
33:……
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平息。
“去洗澡吧,会感冒的。”仙道低低地说,唇在流川的嘴角边留恋不去。
“嗯。”流川朦胧地应着,收紧在他肩后的双臂滑下来。
仙道将他轻轻地向浴室推。流川清醒了一点,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浴室门关上了,仙道坐在床边,把头埋进手臂里。
他简直不能相信——
自己居然就这样放过了流川。
看上去很清冷的他,体温却滚烫得令人失去理智。
还有柔软得不得了的唇,有力紧箍着自己的双臂,双腿间雀跃跳动的生命力……
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得他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在他怀里,可以任他为所欲为。
流川体力不够我对他乱来,他告诉自己,不让自己后悔得疯掉。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因为这个放弃了刚才的大好机会。
可是心中几乎已经阵亡的丝丝理智却复活起来告诉他:这样是对的。
男男之间真正的H,他的了解仅到高一那年某次荒唐的尝试,而且最终放弃了。
那是很不愉快的经历,但使他了解到要深入男人的身体实在有很大难度。
要和流川就在此时完成这么深的交流吗?要是流川因此受伤(那简直是肯定的)……
浴室门开了一条缝。热气冒出来。
“仙道。”流川的声音倒是很正常。
“嗯?”
“衣服。”
“哦。”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去翻他的行李包,胡乱挑了几件,也不敢正面看,就伸出手去递给他。
流川很快出来:“你快去。”
是怕我感冒吧。仙道想。可我目眩神迷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结果他在浴室里呆了很久,直到流川在外面敲门。
“抱歉。”拉开门看到流川掩不住的关心,他马上说:“我没事。”
“我知道。”流川说:“就是担心你。”
流川啊。
“那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吗?”他站在浴室门口,着迷着流川看他的专注而柔和的眼神。
“我知道。”流川坚定地说。“我会和你在一起。”
“是吗?”想说的太多,仙道简直没法说出口。
流川没有继续对话,而是直接拉起他的手走向自己的床。
心里有个魔鬼疯狂地叫着“来吧,把他抱上去,做你想做的!”
“流川。”仙道看着流川躺下去,自己还是站着不敢动手。
流川拉开床上铺好的薄毯,无声地示意他。
再忍不是人了!他终于倾身压下……
洗了澡,雨水的气息淡掉,沐浴露的香气却愈发浓郁,催得人情致昂发。
把流川的包裹在掌中,握住他上下撸动,手指刮搔着顶端处小小的凹口。流川仰着颈,口中溢出难耐的呻吟。
一边牙齿轻轻咬着流川的喉结,让他身体的线条都紧绷起来,从喉咙到根部之间拱成一道美丽的弯弧。
“啊……”流川随着他的动作拉展着自己紧致的身体。
34:体罚
仙道因此沦陷,从他颈窝一路吻下去,惊叹着他皮肤的细腻和温暖。
直到到达那里,深埋入内,催发他本能的欢愉。
流川身体瞬间弹起,发出惊异的呼叫,揪紧了他的头发。
爆发的时刻他把流川倾数吞入喉中。流川疲惫地倒回床垫,似乎再也不能动弹。
先这样吧……他抬起身去啃咬他的下巴。
流川很快挣扎着起身,在给了正要撤退的仙道一个眼神警告后,翻身压上他。
嗯?仙道被压着吻时惊讶且好奇。
流川的动作沉稳而坚决,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黑发在仙道肚子上滑动时仙道知道了他想做什么。
“等……”没说完就被如法炮制了刚才自己做的。一时间激情蜂拥而至,对方口腔里的炽热使得自己全盘失控……
清新的草叶味道……
鸟儿的欢唱……
身边紧贴着的散发热量的身体……
仙道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光线穿透晶状体。
抬起手臂挡住过于明亮的光线。身边的流川翻了个身,嘟囔着“几点了?”
仙道一手搂住他,一手去摸索床头的手表。流川不客气地往他怀里钻,同时调整姿势躺得更舒服。
仙道却一下跳起来:八点十五!
十分钟后他们大喘气停在球馆门口。教练和其他队员回头看着他们。
“仙道君头发没上梳挺特别啊。”某些人的讽刺来得果不其然。仙道并未搭腔。
“你们有人感冒了吗?”主教练问。
两人都摇摇头。仙道光速一数,还缺一个人。
“那就是迟到了。”主教练说,“要是今天是比赛日呢?”
“我们错了。”流川老实说,“请教练处罚。”
“流川,湘北在全国大赛出场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来了一支黑马。”主教练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现在看来还是缺乏组织的队伍,所以比赛成绩也不是很好。”
流川乖乖听着不出声。
“安西教练身体不好,你们自己练习不等于目无法纪。你绕场地跑一百圈。”
流川点头,然后就开始去跑。
仙道看了看他。有人想,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还好昨晚没做到最后一步,要不流川今天肯定会受不了。
“仙道。”主教练叫他,“你呢?”
“我错了,教练。”仙道重新低下头。
“田岗教练力荐你是控卫的人才,但对于一个没把球队带去全国大赛又训练迟到的队员,我怀疑他能不能胜任日本队控卫的重责。”
“请教练责罚。”
主教练宣布:“今天你专门负责接球。”
“这有什么难的。”队伍中有人不满。
“你用不着这样吧。”是诸星的声音。
“继续训练。”主教练结束所有对话。
流川一上午都在拼那一百圈,他们吃完了午饭他才停下来。仙道只好扶住他给他递毛巾,说不出的心疼。
流川靠着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他照顾。
他知道仙道比他好不了多少。教练要所有人与他做传接练习,森重宽简直把他当靶子往他身上用力砸球。
他们迟到了。必须接受体罚。
35:封缄
晚上队医处,接受按摩的流川趴在治疗床上看着医生给仙道擦药酒。
“知道错了吧。”医生按揉着他上身的淤青和肿胀的双掌。
“下次不敢了。”仙道说着看了看流川,后者定定看着他的上身,眸里隐隐有怒意。
怎么了?他用眼睛问。
流川立刻转头不看他。
回到宿舍他想转移视线:“今晚睡谁的床?”
狠狠瞪他一眼,流川耳根有点红,但是终于没有了不高兴。
流川因为关心他所以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
有些人看出来也不会管,说不定还暗自幸灾乐祸。所谓“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
流川理解就行了。
仙道初中毕业之后已经学会对很多事不心存幻想。
比如,他不再幻想只要他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他好。
他有才能,就会得到尊重。
他长得好看,就无往不利。
他说停手,别人就不会打他。
他的长大,是学会妥协,再找到办法改变。
他知道了沉默,还学会沉默后展开笑容。
后来,他学着宽容。
但……
他又再次从梦中惊醒。
一时间,房间的冰冷让他心里一沉。
直到他看见流川。在旁边的床上睡得很甜。
那很好。他在他身边,他睡得很甜。这简直太好了。
淤青隐隐作痛。一定是因为它我才醒的,不是因为我回想了什么。
很好……
再被惊醒时,是流川略微吃惊的表情。
到时间了吗?他睡意朦胧地笑。
你怎么了?流川一边眼神他一边去掀他的T恤。
不行哦。他暧昧地对着流川眨眼。
流川完全不受撩拨,近乎野蛮地按住他一边肩不让他动,一手拉开他的T恤,手指直接按在他的淤青上,在那周围摸着。
这个动作令他一时凝滞,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猜测。
“流川,”他开口,“你要告诉我实话。”
“什么?”流川已把手从他身上移开,打着呵欠准备走。
“樱木他有没有……”
流川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马上意识到说了歧义句:“我不是指那方面。我是说,他有没有……我看到他经常……”
“他就是个白痴。”流川理解了。
“我们要在一起的话,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仙道决定把这个话题变得严肃:“要是有人碰你,你不愿意的话,一定要跑来找我。”
流川盯着他的脸,从他的脸色中估摸着他。
“我不是妒忌。不是那种妒忌。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不能再一个人解决问题,因为我不想你一个人解决。你明白吗?”
“那你也要答应我,仙道。”流川严肃起来压迫感也强得吓人,“你要是难受,不能瞒我。”
我什么时候……仙道想反驳。
“我会保护你。”流川说:“不让你难过。”说完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像是,封缄。
36:晨光
他拉住流川,想把这个吻变成进一步的唇齿相亲。
流川嫌弃地说:“口臭。”就跑了,留他笑得前俯后仰。
今天起得很早,他们决定带着早餐去球馆。
他们互相发现对方都喜欢呆在静悄悄的篮球馆里。
仙道喜欢阳光在它不同角落投射的光线,还有它不同于以往的蛰伏着的安静。
流川则觉得单独和它呆着很舒服,经常在其他人离开后在球馆里独自练习到很晚。
球馆开了门,他们和清扫的大叔问安后在光滑的枫木地板上坐了下来。
七点的光线薄纱般拢在球架上。刚睡醒的球馆和他们打着慵懒的招呼。
那是他们熟悉的景象,现在——
流川一边听着仙道靠在他腿边吹着的哨音,一边欣赏着不断变幻的神奇光影。
仙道抚摩着和晨光一样漂亮的流川修长的腿,懒洋洋地不想其他事。
他们分享着两人共同拥有着的这份安静,满足着这属于他们的时光。
他们拥有爱和年轻,还有比翼的灿烂前程,所以幸福得不需要任何其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流川想听仙道的声音,伸向仙道放在他大腿上的手,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去。
仙道和他手指交缠,抬起头温柔地望着他。
“我以前常打架。”他想起仙道起床时的话。
“我要是在你身边就好了。”仙道闷闷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没有伤口。”他想起仙道的身体。
“他们怎么你了?”仙道嵌着他的手指不觉收紧了。
“没什么。”没什么好说的。
不用说仙道也会明白。他们俩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了。
仙道点了点头。
“嫉妒。”他说:“为什么人总是这样?”
长得帅,女生喜欢;听师长话,老师喜欢;打球好,教练喜欢……数不清的优势,等同的,就会有其他人数不清的拳脚。
学校换了,同学换了,老师换了,队友换了,没换的还是那老一套。
流川笑了一下。
只是轻轻拉开嘴角,现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仙道看呆了。
“没关系。”流川说:“因为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仙道倾身向前,吻了他。
他们额头互相抵着对方,微笑着望进彼此的眸子,清晨的阳光温暖地披在身上。
扫地的大叔想,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好看呢。
门开了。
“嗨。”进来的男生主动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走了过来。
“嗨,身体好点了吗?”仙道问候。流川也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没办法。”他把包包一甩丢到地板上,在他们身边坐下。
仙道闻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某种味道。“武田。”他提醒着。
“只喝了一点。活血。”武田谅也。他们中唯一从东京来的选手。柔性中锋。
他所在的秋月高校是出名的艺术体育院校,他没训练时会去找本校其他青奥会选手玩,所以闲暇时间篮球队的人很少看见他。
因为仙道老家在东京,他们第一天就讲过话,又发现流川和自己一样迷hip-hop,所以他倒反和他们俩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