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树人

作者: 阿卡,收录日期:2006-03-24,1629次阅读

1

多年以后,当藤真面对篮球场上的对手时,将会想起初见仙道彰的那个下午。

富丘国中是一所新贵学校,它的副校长便是年仅24岁的藤真。

那个下午,藤真要单独对应聘的教师进行最后面试。他已经提前看过所有资料,也听了秘书的汇报,心里对这次应聘者的整体素质相当满意。学校处于建设阶段,能得到这么多优秀教师令人激动,但其中有一人他还犹疑未决。

秘书轻声道:“校长,面试时间到了。”
藤真点点头,然后补充道:“把仙道先生排在最后。”

因为这句话,仙道彰看了两个小时报纸,才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站起来,整整衣服,不紧不慢走向校长办公室。

“请进来。”声音好听,不带感情。

仙道泛起灿烂的笑容,推门而入。

一尘不染的办公室里,坐着一尘不染的年轻校长。“纯洁”,是藤真给仙道的第一印象。
而藤真在仙道进来的瞬间,感觉到轻微的压迫感。但他随即想:可能是对方身高的缘故,于是微笑道:“请坐。”
“仙道先生,您的学历和试讲我们都很满意。可老实说,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会放弃外交部的工作,到本校应聘呢?据我们查实,您的历史没有污点,工作能力也受人称赞。”

仙道象是早知有此一问,从容答道:“第一,我学的专业是教育,我想发挥专业长处;第二,我是同性恋,而且不打算为掩饰身份结婚。”
他停了一下,让对方的惊讶过去。
“您知道,在我们国家,不结婚的男人是不适合于政界发展的。”
“但结婚与否,不会影响从事教育工作。如果您愿意聘用我,我保证我会是个认真负责,勤奋努力,有创新精神的教师。”
他的身体稍稍前倾,双眼直视藤真,显出很有诚意的样子。

藤真又感觉到轻微的压迫感,一股想摆脱这感觉的好胜心油然而生。他思索半刻,迅速起身,刻意忽略十几公分的身高差距,伸出手来朗声道:“我欣赏诚实、自信的人。仙道先生,欢迎成为富丘国中的一员!”
“谢谢您!”仙道紧紧握住藤真的手。
“不过——您的发型夸张了点,对学生影响不好,希望您换个普通的再来上班。”藤真满意地看到面前的笑容僵住,松开手,轻松地说:“那么,下周一再见了,仙道老师。”(朝天发放下来,你顶多比我高十公分,仙道老师。)

出了办公楼,仙道的嘴角垂下来,边走边为头发的事烦恼。虽然知道富丘国中治校极严,学生一律是短发,且不准染发和留怪异发型,但没想到连老师的头发也要管!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成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反正我长得帅,什么发型都适合,怕什么?

正如此想着,一个圆形物体飞速朝他飞来。饶是仙道反应灵敏,又玩过多年篮球,也只堪堪抓住,西服被蹭了个印子。
不用看,他知道手里的是一颗篮球,几个月没碰了,触感依然。“原来,他故乡的篮球和其他地方的篮球没什么不同。”他苦涩地想道。

“先生,球。”
仙道回过神,看见眼前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盯着他手里的球。
“你个子很高啊,同学,将来可以进国家女篮了。”他的确有点吃惊,因为这个女孩已有1米75左右的高度。
那孩子猛地抬起头,骂道:“白痴!”立刻拍走了篮球。

呆立原地的仙道忽然觉得大热天里寒风刺骨。富丘国中的学生不是以教养好而著称吗?这孩子。。。以后的教学生涯。。。

对了,现在还未开学,她可能不是本校的学生,那么。。。更好教训了。
仙道眯着眼睛打量那个打球的孩子,恩,有很好的基本功,也有灵气。等等——这孩子是男的。
他哑然失笑,自己的眼力怎么差到这种地步?潇洒地挥挥手,他大声道:“对不起,我是说你将来可以进国家男篮!”
那孩子停了停,又继续练球。仙道只得走开,近来的小孩真是不够活泼。


坐半小时地铁,再走10分钟,便到了仙道租下的公寓。租金稍微超出了预算,不过打开窗能看到海,还算值得。

一进屋就闻到泡面的气味,仙道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极尽哀伤道:“我回来了。”


房间里蹦出个大块头男孩,说:“你回来啦?面试顺利吗?”仙道垂下眼皮,道:“你说呢?”“看你这鬼样子,难道是没有过关?啊——我的游戏啊!”

仙道“啪”地打下去,斥道:“原来你只记挂着能不能买游戏?‘鬼样子’可以用来形容我吗?你还有没有长幼之分?”
“喂,你的气不要发在我头上。”
“什么‘喂’?叫仙道大哥!否则别想买游戏!”
“算了,还是留下那点钱买泡面吧。谁知道你要失业多久,我可不愿活活饿死。”他坐下开始吃面。

仙道静静地看他吃完一大碗面,才问道:“吃饱了,樱木?”
“差不多了。你怎么还不吃?”
“我要出去吃寿司,庆祝自己找到了新工作。”

樱木张大了嘴巴,3分钟后,终于吐出3个字:“算你狠!”
仙道一向认为自己脑筋不错,今晚更是觉得如此。自樱木踏进寿司店,半小时内已经席卷了过半种类的寿司,而且数目仍在不断飙升。真不知他没有吃过泡面会怎样?店老板眉开眼笑地对仙道说:“小孩子长身体时是该多吃点。”仙道唯有应道:“是的,是的。”

待樱木终于吃不下了,仙道说:“现在我找到了工作,今后可以多带你出来吃东西。”
“呵呵。”
“不过你也要收收心,准备上国中。”
“哪个学校?”
“我工作的学校——富丘国中。”
“哦。”
“上学前,你要把头发弄回黑色。”
“什么?!”
果然,反应很激烈,仙道想。

“是学校的规定:老师、学生一律不许染发。”仙道慢悠悠地说。
“这么老土的学校我才不去,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许染发!”
仙道差点就要说:“是呀。”但还是吞下去,严肃道:“这不是老土。而是为了培养学生的集体认同感,以及免受染发剂的毒害。”
“哼,管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去!”
“真的不去?”
“真的不去!”
“那好吧。”仙道惋惜地说:“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本来以为你会喜欢,因为富丘的学校餐厅被认为是全县第一,女孩子也是艳冠全县,而且女生比男生多。”

见樱木微微张嘴,知道他开始心动了,仙道又说:“如果你去富丘,就是本校教师家属,可以节约下不少花费,你就有零钱买游戏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
“等等,让我想想。”樱木想了一会儿,说:“好吧。但是国中毕业后我要把头发染成红色,不是一些,是全部。”
“行。”仙道在心里叹了口气,人说“近朱者赤”,这小孩怎么不受一点他审美的影响?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仙道忙赶樱木去睡觉。习惯地取出安眠药的药瓶,犹豫地又放回去。从今晚开始,试试看吧,或许不用药也能睡着,毕竟事情过去半年多了。

他在床头灯下看书,听着隐约的涛声,神志渐渐恍惚。。。。。。

“仙道君,来一场如何?”那个浑厚的男中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的心狂喜起来,原来世界没有改变,我仍然如同最初与他快乐地打球。
他循着声音而去,越走越是崎岖,另一个人切切地唤道:“仙道,回来,快回来!”

他站住,不知在茫茫黑暗里选何去向。
男中音笑道:“你呆着做什么?来,接住球!”
他伸手接住,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到手中物体,不是球,是血淋淋的肉块!

仙道歇斯底里地抽搐起来,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跌跌撞撞从狭小的房间里走出客厅,打开向着大海的窗户。“呼、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才平静下来。看看自己死抓住窗棂的手指节已然发白,他笑了,在夜里显得狰狞可怕。

另一房间里,撄木的鼾声正浓。

海水不停地拍打着海岸,只有大海和我难以入眠吗?

周一,仙道去学校开会。

离开学还有两周时间,这个会议只是部分人参加。仙道略略看过去,除了藤真之外,有4个人他曾在面试时打过照面。而坐在藤真旁边的想必就是教务主任花形和教导主任赤木了。
人说富丘有“三剑客”,藤真负责整体规划,制订方针;花形负责课题研究,提高业务;赤木负责抓学风纪律。三个人才华出众,又配合默契,短短两年就让富丘风生水起,羡煞旁人。

藤真道:“今天请各位来开会,主要是布置新学期的工作。因为各位将会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任务很重,所以要提前麻烦你们做准备。”

几个老师脸上都现出复杂的神情。一般来讲,班主任是由主要科目的老师来当,比如国文和数学老师。可他们当中,除仙道教英语还算“主要”,其他的竟是教体育、音乐、地理!仙道想:他们大概和我一样没经验,怕干不来。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刚来就得到信任,心里受用吧?

藤真的目光若有若无从他们脸上带过,仙道只是微笑着。

然后,花形给他们一套资料,详细地讲解各项工作要求。仙道看到上边的名单,知道赤木也担任一个班的班主任,心中一动。

开完会,仙道追上赤木,说:“对不起,赤木主任,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赤木转过头,答道:“是仙道老师?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弟弟今年要来念一年级,请问您可以把他收在您的班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教呢?”
“老实说,我弟弟比较调皮。我自己教的话,怕狠不下心来管教。”
“如果只是调皮的话,那倒不成问题。行,就到我班。他叫仙道什么?”
“不是,叫樱木花道,他是领养的。”
赤木惊奇地“哦”一下,没有刨根问底,说:“我会认真教好他的。”仙道连忙鞠躬道:“非常感谢!”

办妥事情,仙道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他没有回家,而是到办公室开始研究资料,做计划。那里已经有人到了,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年轻男老师。他看见仙道,很高兴地问候:
“仙道学长您好,我是越野宏明,请多多指教!”“不敢,大家是同级同事,是我该请你多多指教。”“不!仙道学长是我们母校的骄傲,我非常尊敬您!”原来越野是同一所大学毕业,但与仙道同龄不同届,因为仙道在中学时跳了两级。

他们聊了一会儿,接着各自工作。直到暮色降临,仙道才惊觉,匆忙下楼回家。

经过宁静的校园,仙道看见那个骂他“白痴”的孩子还在练球,不觉放慢了脚步。他笑着说:“已经晚了,先回家吃饭吧。”

那孩子停下问道:“你会打篮球吗?”仙道想:我打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嘴上却说:“会一点。”“和我比赛。”

仙道楞了一楞,差点没笑出来,这小子虽然打得还行,可跟他比还差得远了,赢他也没意思。于是摇摇头。

“你不敢?”居然是很不屑的口气。

呵呵,仙道心里一阵冷笑。“如果要比,我有个条件。”
“什么?”
“输的人要跟赢的人说一句同样的话。怎么,有胆量答应吗?”
对方眼里闪过亮光,道:“好!”
哼!仙道姿势优美地解下领带。

几分钟后,仙道露出狞笑对身边的小羔羊说:“你——输了!”
“你要我跟你说什么?”小羔羊的声音颤抖。
仙道看看天空,看看地面,又看看远处的霓虹灯,才慢慢地说:“我本来要你说‘我是大白痴’。不过——我好歹也是位老师,宅心仁厚,为人师表。所以呢,我只要你说——仙道彰是世界上最聪明能干,最宽宏大量,最通情达理的好人就可以了。”

那小孩吃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仙道威胁道:“你再不跟着说,我可要改变主意了!”他才憋红了脸,断断续续地讲完了那句话。

“很好,你记性很好,读书会有出息的。”仙道赞叹道。“那么,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吧,注意安全。”

瞧,多好的老师。

正式开学!

樱木对着仙道的头发狂笑不止,直到无力倒下。“你、你还真像个老师的样子。”仙道不动声色,把早餐吃得一点不剩。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为五斗米折腰在他们看来是没个性的表现吧。 仙道心中暗想道:我本来就是个老师。但是,你很快会知道我跟你的班主任比还差得远了!

仙道的班是6班,总共有28个学生,他事先已经把所有的名字记住。一到班上,他根据看过的照片留下的印象,一个不误叫出了学生的名字,令小孩子们感动、惊讶得泪光荧荧。随后,他上了一节“兴趣引导”课——即引导学生把绝大部分的兴趣投入到新的环境中来,这是非常重要的。仙道舌灿莲花,描绘得富丘有趣如迪斯尼乐园,老师们好得像圣诞老人。教室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

开学第一天,效果不错。

让仙道惊奇的是:樱木居然也开心至极。
他问道:“樱木,新老师、新同学好相处吗?”
“呵呵,好啊!跟你说,别看咱们赤木老师长得像只大猩猩,其实他上课很好玩的。”“是吗?”“他上课时戴一副黑边眼镜,声音响得黑板不停地震。我越看越觉得是类人猿给我们这些进化了的人类上课呢。”
仙道嘴角抽动。
樱木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觉得好玩极了,就伏下身子偷笑。他下课后还问我是不是生病?”

仙道站起来,快步走去厕所。好几分钟,他才出来,严肃道:“樱木,你这样做太不该。你看人家老师那么关心,嘘寒问暖,你怎么没有点感化?”
樱木看仙道一眼,闷闷说:“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对上课没兴趣,那些同学又全正经八百地听,没人理我。我只有自己找点乐子。”
“上课时间当然不能讲话啦。下了课,你再找同学玩。”
“哼,跟他们玩没意思!一个个都是傲慢的少爷!”
仙道想起今天有人议论说,赤木因为名声在外,很多高层人士都把小孩塞到他班了。他便说:“你的班上少爷多,说明你们班主任好,你不觉得能得到好老师教是件幸福的事?可能你的同学只是表面傲慢呢?你还没有深入了解呢!对了,女同学如何?”

樱木的脸忽地红了,小声地说:“赤木晴子小姐很可爱。”
“赤木晴子?”“她是大猩猩的妹妹,不过长得根本不像!”
“呵呵,那就好。”
“恩?”
“哦,我是说,你觉得上学有趣就好。”

第二天,仙道极为八卦地找出了哪个是晴子,果然是蛮可爱的。不由得略为放心。他知道樱木自小不爱学习,深怕他没念完中学就到外边混。所以,即使动机不纯,能吸引他来上学总是好的。

越野这两日却有些受打击,因为有个学生连着两日上课睡觉了!
“难道我的课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其他老师安慰道:“他上我们的课也这样。”

“是不是身体有病?”仙道问。不会个个都似樱木吧?
“他说没有。”越野叹口气,“唉,真伤脑筋。”
一个老师笑道:“越野老师,他下周就会让你高兴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流川枫打篮球是一流好手,下周的‘新生杯’他不会让你失望的!到时候你要请客啊。”

“流川枫”?是那个孩子吗?

“仙道,你在哪里?”
意外地,今天樱木回得比仙道要迟,一进屋就火急火燎地找他。
仙道在厨房里懒懒应道:“这里。”
“快点教我打篮球,我要参加‘新生杯’!”
“不会吧?你以前不是说那是‘扔球游戏’?”
樱木好象没听见,继续兴奋道:“晴子小姐说我是天生的运动员,我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仙道瞟他一眼,说:“晴子小姐讲得不错!不过,你是在摔跤、拳击这些运动上比较有前途,用蛮力就好。”
“你敢瞧不起我?”樱木眼睛里喷出火来:“晴子说我行就行!”
仙道放下铲子作沉思状:“也不是不行。但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回来还得做饭,只怕有心无力。”
“做饭,是吗?”樱木咬牙切齿道:“我来。”

就这样,每天晚上仙道都用一、两个小时教樱木打球。但樱木性子毛躁,急于求成,进展不甚顺利。

仙道班上倒也有几个不错的选手,他再从整体上调教一番,效果很快出来了。

他问小家伙们:“对这次比赛有没有信心?”
队长鱼住回答道:“老师,1班和3班很强,我们可能打不过。”
“强在什么地方?”
“1班的几个正式球员都是小学篮球部的,长得又高;3班有流川枫,他也很高。”

仙道看着这位1米8几的小孩子,心里叹道:明明自己是全校第一“高生”,还口口声声说别人高,多么懂得谦虚的美德!不愧是仙道彰的学生!

“篮球是讲究团队配合的,并非由个人决定,而且你们还有我作教练呢。TRUST ME,YOU CAN MAKE IT!”
仙道引用了电视上美体瘦身广告词,小家伙们都笑了。“YEAH,WE TRUST YOU!”

他们在第一轮单淘汰赛里,顺利赢了5班,轻松进入第二轮。队员们吵吵嚷嚷要仙道请客慰劳他们。仙道恨恨地想:如今是什么世道?队员打赢球教练请客?不过想想若得了冠军,班主任会有一笔奖励,就当是投资吧。于是答应请上场选手每人一个学校餐厅的海鲜炒面。原来富丘的伙食办得极好,除了固定餐外,还有许多种类的加菜,学生们刷卡即可购买。每天加菜窗口人头涌动,为学校增加不少收入。

谁知方踏进餐厅,一阵人声的浪潮便席卷过来,浪的最尖头是女孩子们的厉叫。学生们在加菜窗口前围了个圈,拍手跺脚者有之,害怕者有之,议论纷纷。

仙道赶紧拨开人群冲进去,场面实在是触目惊心:两个高大的男学生头上、衣服上挂着饭粒、菜叶,脚下踩着紫菜汤,正打得不可开交。仙道第一秒钟发现他们打架的方式具有独特性:都只用左手和脚,间或用上头;第二秒钟发现他们不用右手的原因:两人的右手死命抓着同一个海鲜炒面,互不相让;第三秒钟的发现让仙道一口甜血涌上来,摇摇晃晃,几乎倒地而亡——打架的是樱木和比过篮球的小子!他已经看见张张钞票挥泪离他而去——为餐厅的食物陪葬。。。

一个女孩子推他:“老师你还楞着干什么?快把他们拦开啊!”

仙道闻言,才化悲愤为力量,双掌出击,硬生生拆开他们。只听“嘶”一声,炒面的包装破了。。。

检讨书

今天在餐厅里和一个长着狐狸脸的人打了架。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平时我去加菜,大家都会出于尊重给我让路。即使是二、三年级的人,也会因为比我矮,而妨碍不了我。但是今天这小子眼睛显然有问题,居然不清楚自己比我矮,比我瘦弱,硬是要抢我看中的海鲜炒面。跟我樱木作对?活得不耐烦了?于是我决定给他深刻的教训。教训没多久,一个老师大概也想来抢那最后的海鲜炒面,教训只好终止。那是因为赤木老师您说要尊重教师,我听您的话。
现在,我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错了。当时我不应该一只手还拿着炒面,而应该两只手同时给他狠狠一下,让他倒地,再拿走炒面也不迟。作战策略的失误,延长了时间,所以我没能取得胜利。赤木老师,我让您失望了。全校学生都怕您,我做为您的学生,居然没收拾掉一只狐狸!所以我在这里表示歉意,并且愿意清洗餐厅。(赔款请适当减少)

检讨人:
樱木花道

检讨书

今天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不好。以后注意。

检讨人:
流川枫

没错,这两份检讨书是赤木吼了一节课,越野唠叨了一节课,仙道作为家长鞠躬了一节课得到的。所以,仙道回家后一直不做声,只觉得满肚子窝火。

樱木也不觉放低了声量问:“仙道你今晚想吃什么?”
“什么也不吃!你除了关心吃,还关心什么?学习不好,篮球不会打,整天惹事,真是让人失望!”
樱木抬起头,发怒道:“对,我就这样。可我哥哥从来也没嫌过我!”
说完,摔门而去。

仙道怔了半晌,无力坐下。下意识找烟,悟起半年前已戒了,而戒掉的原因是因为要和樱木一起住,怕对他影响不好。
“实也,和你比,我实在算不上好哥哥。。。”他喃喃道。

复叹一口气,决定出去找找。

他和樱木都还算是这里的新鲜人,所以他先在附近找。谁知几十分钟后,依然不见踪影。“绑架、拐骗他没多大价值,但他会不会又和别人打架?”心里想着,不禁有些焦急。

这时,有部车在他身旁停下,车里人摇下车窗唤道:“仙道老师?”

明亮的眼睛,整洁的衣服,正是藤真。

仙道笑笑:“校长您好。”
“你在找人?”
“是,我弟弟,他刚才。。。”
藤真点点头:“恩,你可能对这里还不太熟悉,我帮你一起找好吗?”
“好,谢谢!”

藤真载着仙道四处寻找,却是衣角都不见。藤真道:“别急,说不定他回去了。”仙道省起人家一个上司竟陪自己找了半夜,暗暗感激,说:“应该是的,我回去看看,校长您先回家吧,谢谢!”
“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中,果然樱木已经在房里睡熟。饭桌上放着个海鲜炒面,压着张字条:对不起。

仙道舒口气,对藤真朗朗一笑。藤真回他一笑,说:“那我告辞了。”
到门口,他又加上一句:“明天不要迟到哦,否则扣出勤奖,仙道老师。”

第二天,仙道去找赤木晴子。

“晴子同学,谢谢你对樱木的照顾,他现在进步多了。”
“没有,老师您太客气,真叫我不好意思。”晴子红着脸说。
“昨天他打架的事情晴子同学知道吧?请不要嫌弃他,继续和他做朋友好吗?拜托!”
晴子忙鞠躬还礼,说:“不会,不会。我们还是好朋友。”
“那么,篮球赛就拜托你看紧他了,谢谢!”
晴子楞了一下:“可樱木只是我们班的替补啊。”
“所以,他才会更容易生气。”仙道苦笑。

仙道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第二轮的循环赛,1班和3班马上要碰头了,樱木和流川会不会又打起来?

热浪滚滚的下午,篮球馆中挤满了人,一片莺声燕语。仙道被这阵势唬住,赶紧问班上的女生:“为什么来了如此多女同学?”
“老师您不知道吗?大家是来看流川打球的。”该女生目光炯炯回道。
“他打球很特别?”
“其实,是因为2、3年级的学姐们公认他是我们年级第一帅哥。”
“你们也这么觉得?”仙道笑眯眯问。
“才没有!我们班上的女生都不喜欢他。他很傲慢,从不看别人一眼,又从来不笑。

另一女生说:“对。我们喜欢的是仙道老师,脾气好,爱笑,温柔体贴。”
仙道的眼睛弯成月牙:“是吗?”
众女生齐道:“是!您是我爸爸就好了!”
“。。。。。。”

比赛打得很激烈,1班的球员实力均匀,较为老练;3班整体稍逊,但流川的确不赖。平时的流川,在仙道看来,不过是个拽点的小孩。想不到他到了场上比赛,眉锋与眼角一下子变得锐利、敏捷,露出不平凡的气势,令人侧目。他弹跳力好,速度快,球感更是胜于其他人。仙道明白,这种球感与其说是天赋,不如说是日夜浸淫的结果。这小孩花了多少时间在篮球上呢?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手上的茧子。

樱木看流川大出风头,自然眼红得想要跳起来单挑,无奈旁边有赤木两兄妹,终是不敢造次。

不过到了最后几分钟,3班队员体力明显下降,被1班一气攻破了。

仙道瞧着结束后不停喘气的流川,对自班的球员道:“好了,我们回去准备,对3班的比赛一定要赢!”


“要赢!要赢!”当天的比赛,6班全体出动,拉拉队的声势给球员们莫大的鼓舞,上场前纷纷对仙道表示决心。“老师,我们会赢的,您也别忘了海鲜炒面啊。”
“。。。。。。”

在自班球员散开后,仙道看到了流川高挑的身影,小孩子亮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他微微一笑,流川却立刻把头转过去了。

按照仙道的布置,6班队员在开始没多久就采取了全场紧逼战术。“不用逼得太紧,但要想法子消耗对方的体力,特别是流川的体力。后防有鱼住,应该是可以拦下相当部分的进球的。”

不出所料,流川还是表现出色,他的精彩进球让女孩子又散发了不少热量,但内行人都知道,作出那么们多的过人、摆脱动作,体能必定消耗大。而且除了流川能进球,其他人基本上都冲不破后防线。倒是仙道这班因为得了篮板球的优势,偶有入帐,比分没有落后太多。

渐渐到最后一节,3班的情绪焦急不安,而流川的动作慢了下来。这时6班一反消极的防守打起全攻全守,终于获得宝贵的胜利。

仙道兴奋之余,眼光向流川瞥去,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擦汗,很快离开了球场。仙道想:是有些可惜,如果他有更好一点的同伴,今天不知鹿死谁手。

但他没有想到,流川在他下班的路上拦住了他。

“有什么事吗?流川同学。”
“比赛,没意思。”
仙道淡淡说:“是。”
他看到流川年轻的脸上现出不解,便继续道:“我们班没有1班的实力,直来直去打虽然好看,可不会赢。”
“打球不只是为了赢。”
那么认真的目光,仙道突然觉得累了。男人都是小孩子,打不打攻势足球,全世界男人争论个无休,终是无果。自己一个渺小的人,难道就一定比这孩子正确?可是不为了赢,那些教练、战术研究员还想破脑袋干什么?而在明媚的蓝天下,阵阵的海风中和他快乐地打球,不论输赢,已经是多久前的梦想了?

“老师?”
仙道猛然清醒,笑道:“如果觉得不过瘾,这周末和我对一场怎样?”
“好!”流川立刻答应。
小孩子毕竟好哄。

经过居住的社区篮球场,仙道发现樱木竟然在夕阳下练球,满身汗水闪动。
“这小子认真起来了。”他想:“和实也越来越像。”

晚饭由我来做吧。

 
周五的决赛,尽管仙道做了努力,他的班仍是输给了1班。这世界是实力决定一切的,所以也没什么可懊恼。当然小孩子们不这么想,每个都眼眶红红。仙道安慰说:“以后机会多的很,只要刻苦练习,将来会赢的!”
他长叹一口气,又说:“不象老师,错过了青春年华,没拿到全国大赛冠军,现在后悔也没用啦!”
小孩子们即刻来精神了:“老师您参加过全国大赛?”
“是的。”仙道笑得如同太阳神——形象啊,是很重要的!让学生崇拜你,教育会更顺利进行。

虽然是亚军,好歹也得了奖金,仙道便计划给樱木买双篮球鞋。但想起还有餐厅的赔款未给,于是郁闷地去找总务主任木暮。

在路上遇到藤真,正和花形比划说些什么。两个人的衣服都一尘不染,可以去做洗衣粉广告。花形比藤真高出许多,却总是低头认真倾听,不时露出温和笑容。

仙道向他们点头致意,轻步走过。
藤真叫住他:“仙道老师。”
“校长,花形主任。”
“这段时间辛苦了,学生和家长们对你的工作评价很高,请继续加油。”
“不敢当,两位才是辛苦了。”
花形道:“仙道老师的课上得十分生动,教务处准备安排你上下个月的公开课,请先做准备。”

仙道忙说:“是!谢谢花形主任。”因为富丘名声在外,每一回的公开课必有许多学校的老师来听。所以让他一个刚来几周的老师上,不能不说是高度的信任。
他同时又想:这两位好有默契,连表扬的方式都一样,而且显得真心实意。不象外交部的上司,要转几个弯来领会他们的真正用意。

心情转好,找到了坐在办公室里和风细雨教育学生的木暮。

“三井同学,我知道篮球训练要花大量时间。可是你现在三年级了,怎么也得顾顾功课对吗?你看,差不多每科都。。。唉!”
他抬眼看见了仙道,忙起身道:“你好,仙道老师,找我有事?”回头对那学生说:“三井你等等。”

仙道看过去,只见叫三井的学生也毫不客气地盯着他,表情不善。

“木暮主任,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问问我弟弟樱木该陪餐厅多少钱?”
“恩?在餐厅打架的一年级学生?”
仙道脸上微热:“是的。”
“这件事呀。另一个学生,好象叫流川的,已经全部赔偿了。”
“啊?仙道不禁楞住:“这,不太好吧?”
“是他坚持的。”木暮扶扶眼镜:“而且放下钱就走,后来我才把剩下的钱退给他。”
见仙道皱起眉,他又笑着说:“听说流川家里很富有,估计您要给钱他,他也是不愿意要的。”
“哦。谢谢您。”

“木暮老师你讲完没有?我还要去训练!”三井在里边喊道。
这年头的小鬼,一个比一个拽。

仙道趁木暮不注意凶巴巴地瞪去。三井挑挑眉毛,冷哼一声。

“好罢,大人不记小人过。等到期考时,我会要求去你们班监考的!”仙道想。

转眼到了周末,仙道和流川约好在学校的篮球场见面。

应该是错觉,早晨阳光下的流川,似乎“浑身流淌着金子的光泽银子的芳香”,直使仙道花了眼。

“嗨,早上好!”配着梳起的头发,仙道招呼打得神清气爽。
流川把球扔给他,说:“开始吧!”
谁规定富人是这般对穷人说话的?

“开始前还是要定规矩。”仙道歪着头道。
流川的身子立刻僵直。
“不要怕,放松,放松。”
飞来愤怒的一瞥:“谁怕?”
“那么好,我的规矩是——赢的人请输的人吃午饭。当然,地点由胜者定。”
流川先是不解地看着他,良久,黑漆漆的眼睛浮出一丝笑意,张开了嘴巴,仙道忙说:“不许骂老师是白痴。”
“笨蛋!”流川清晰道。
的确,这学生还算听话。

你来我往将近一早上,自然是仙道赢了多回,他自己好久没这样花力气、花脑筋在运动上了,觉得十分畅快。他对流川说:“你加入篮球部了?”“恩。”“那今后要加油哦!有教练的专业指导,你会进步得更快。说不定十年后可以超过我。”
“国中毕业前我会超过你;十年后我会在NBA打球。”流川道,望向艳阳白云。

仙道轻轻地笑了,伸出手来想摸摸流川的头发,但还是停住,说:“像乔丹一样飞?”
“像流川一样飞。”
海风好象越过重重建筑物来到他们之间,很清新,使仙道的心漂浮起来,想尝试御风飞行。

“好,飞之前先填饱肚子吧。你喜欢吃什么?”
“拉面。”

流川用自行车载仙道到了拉面馆,两个人埋头苦吃。运动过后大吃一顿感觉真好啊!仙道吃完一碗涵馆拉面,正要点一碗东京拉面,电视的声音突然变清晰了:我国驻某某国大使秀山奈因病情加重,将不日回国治疗。接任的大使尚未公布,据知情人士称,极有可能由外交部年轻官员牧绅一担任。牧绅一出生于。。。。。。”

声音又变模糊。仙道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沉重地跳动,一下一下,几乎让他耳鸣。

流川抬起头,吃惊地问:“你不舒服?脸怎么青了?”
“我受了一个打击,我受了一个打击。。。”仙道低低道。
他灌下整杯水,努力平静下来。对流川笑道:“没什么事。刚才那句话是《简.爱》里的词,我背来玩的。我吃饱了,你慢用。”

流川不说话,又低下头吃面。

吃完面,太阳已晒得白花花,仙道和流川从小公园穿过准备回家。半路,流川道:“等会儿。”骑车走了。
仙道埋怨道:“干嘛不在店里上厕所。”摊手摊脚坐到树荫底下的长椅上。

未几,流川回来,递给他一瓶补充能量的饮料,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仙道看他,他却不看仙道,耳根渐渐红了。
仙道心上的重量忽地减少,喝几口饮料,笑道:“是。年纪大了呢。”

他的身子一歪,头搁上流川的肩膀:“让老人家靠靠。”

肩膀还不够厚实,但是挺舒服。仙道听着小鸟的啼叫,居然睡熟了。



大多数认识仙道的人都认为他有大将之风,能在任何场合谈笑风生,镇定自若。可他本人清楚:只要有神经,哪怕大条点,都会紧张 。何况是他这种感觉敏锐的人。
对于学校安排的公开课,他十分重视,很早就写教案、做课键。想象上课时的每一步骤和细节,竟让他紧张和兴奋得微微颤抖。富丘的英语科组精英荟萃,几乎每一位教师都得过县以上的大奖,仙道是资历最浅的。于是他定出初稿,便逐一向前辈请教。 老师们很欣赏他的谦虚,为他进行了科组集体讨论。末了,科组长说:“仙道老师你要在全年级6个班上过一轮,我们再给你评课。”

越野知道后,不安地说:“仙道学长,真不好意思,你上我班时得忍耐一下。流川无论有多少人来听课,全照睡不误的。”
仙道微笑道:“放心,我会想办法。”

那一日,仙道的课是这么上的。

他吹着口哨进教室,正是时下流行的MY LOVE。“My dear students,my love,how are you?”学生们睁大了眼睛看他。他潇洒地拿出教鞭——打拍子指挥学生唱MY LOVE,气氛立刻融洽、活跃起来。

唱完,仙道说:“Let me show you something interesting。”
墙上的屏幕出现了一张裸体婴儿照片,胖嘟嘟的,足以媲美奶粉广告的小模特。
“Who's the baby?”
学生们纷纷猜“Your brother”“Your son”(仙道倒)等等。
“No.It's me.”
众人倒。

这时婴儿照片的背景慢慢显现,婴儿竟是坐在东京铁塔顶上的!
众人又倒。

“I was born in Tokyo.I have lived there for 23 years.Tokyo is a beautiful city,there are many places of interest and much delecious food in it.Then I moved here 3 months ago,just for learning English with you.”(媚眼)
屏幕打出生词be born place of interest delecious move to ......

如此,仙道就引出了生词和进入了主题——谈论个人经历。

接下的步骤也设计得巧妙而有趣,含括听、说、读、写,在此就不详细记述。

仙道目光所及,无不是兴致勃勃的年轻面孔,连流川也没睡。(得意)

到最后,他们玩个游戏:猜名人。玩法如下:
请一位同学到讲台上做动作,其他同学在下面猜其模仿的是谁。如果猜对,模仿的同学还要介绍这位名人的简历。

结果,第一个学生就给了仙道惊喜。他把双手插进裤袋,跳起了“太空步”。
下面惊叹一片,齐叫“Michael Jackson”!
“Yeah,Michael Jackson was born in America......”

继“Jackson”后,许多人举起了手,仙道叫了位女同学。
她让前排的同学用书对着她的裙子扇风,然后做个双手掩裙的动作,正是《七年之痒》里的梦露。
越野额头冒汗。

时间剩下两分钟,仙道用特大号笑容道:“Rukawa,please。”
越野打了个冷战。

全班人齐齐回头看最后一排的流川。

流川却波澜不惊,走向讲台。差几步到讲台时,他突然起跳,轻身跃到仙道旁,在他头顶上来了个有力的灌篮。
女声尖叫:“Cool!Michael Jordan!”
流川落地时顺便往仙道皮鞋上踩一脚,才用流利的英语说:“The greatest basketball player,Michael Jordan,was born on Febuary 17,1963.When he was a little boy......”讲了半分钟,流川才悠然而止,于寂静中回到座位。

“铃——”下课了。

课后讨论。大家都认为仙道上得不错,只需调整个别细节。然后又艳羡地对越野说:“3班的学生真是聪明伶俐,口才又好。特别是最后一位男同学,语音、语调好纯正,好好培养肯定是人才!”
越野只是嘴巴张开,呆坐如木雕。

等到老师们都走了,他眼泛泪花道:“仙道学长,我真的不知道。。。流川上课从来只睡觉的呀。”
仙道同情地说:“算了,别理他。为了感谢你们班的配合,我请你吃饭。”
见越野仍然没精神,他又说:“你知道我那个弟弟吧?他昨天拍胸膛讲,我若去他班上课,他肯定积极发言。英语嘛,不就24个字母,小事一桩!”

越野不禁笑出声。仙道说:“你看,身为英语教师,自己的弟弟连英语有多少个字母都不清楚,这才叫失败呢!”

经过一系列的准备,仙道的公开课获得莫大的成功,来听课的老师无不热烈鼓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场面。
仙道觉得别人帮了他许多,心下感激,便请所有英语教师和几位领导去喝酒。

那个晚上,仙道充分发挥在外交部锻炼出来的交际技巧,把一干人哄得十分开心。大伙儿又唱又跳,喝酒猜码,直闹到凌晨。

末班车已经过了,仙道准备叫出租车回去。不料藤真道:“仙道老师,我们一同回去如何?正好顺路。”
经过一夜折腾,藤真仍然神清气爽,仅有双颊红晕浮现。仙道不禁佩服起上司的酒量来。

坐在车里没多久,阵阵燥热涌上,仙道打开了衬衫领子,两眼朦胧,只看见盏盏路灯飞速滑过,仿佛生命的种种往事。

“这里的路灯很漂亮。”仙道说。“我有个朋友说过,景由心生。如果心情好,看什么都好看。来这里时间不短了,今天倒是第一次发现美呢。”
“外交部的朋友?”藤真问。
仙道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其实是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可能要借助到外交部的关系。”
“哦?”
“你知道,我们学校计划从下个学期开始和国外进行学生交流。虽然手续不难,可如果能列入外交部和教育部指定的交流学校,就可以省一大笔钱,名声也会响亮许多。”

“还可以提高收费标准。”
藤真转头一笑:“对。”
仙道看见藤真的笑容,一颗心摇摇摆摆,从摇摆中生出几分凄凉,只觉得半嗓子苦味。
他一只手搭上藤真的肩膀,笑道:“这事,我可以跑跑腿,真正的关键要你来打通。”
藤真诧异地望他一眼。
“负责这项工作的是牧绅一。”仙道的手抚上藤真的脸,眼里是无尽的迷乱和忧伤。“对你念念不忘的牧绅一,每年情人节都寄卡片给你的牧绅一。。。。。。”
声音渐沉,他的唇将覆上开车人的唇。

车子紧急刹住,弹开了仙道,藤真道:“仙道老师,你醉了。”
仙道楞楞地看着藤真,良久,才泛出苦笑:“是,我喝多了,对不起。”

第二天是周末,仙道睡到日上三竿。吃了几块饼干,他打开电脑开始查寻信息。
由于紧张,他的双手颤抖。直到一行字映入眼帘,才长舒口气,跳将起来,去翻通讯录。

“你好,植草君?。。。是,我是仙道,好久不见,恭喜你高升了。。。”

放下电话,仙道凝思一阵,拨藤真的号码。
“校长您好!我是仙道,对不起在休息时间打扰您。关于学生交流的事,我已经问了外交部的朋友。。。是,下周我陪您去拜访他。。。”

“呼——”
窗外的蓝色海岸线明艳无方,整个城市在阳光下充满生气。
“很好。”仙道想:“换个地方生活是明智之举。我不必因为身边的他的喜怒哀乐而浮浮沉沉了。”

去海边钓鱼,过无所事事的日子吧!

仙道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再回东京,即使是因为公事。

半年前,他辞了职,带着樱木来到神奈川,心中认为不会再与这个城市有任何牵连。谁知,为了学校的事业,他作为教师,竟然和旧情人的旧情人回来找旧同事了,多么讽刺!“从这个方面来说,我实在是个好老师。”仙道自嘲地想,对藤真微微笑道:“校长,我们到了。”

由于离确定交流学校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仙道和藤真此番来只是提前和植草打招呼,透露意向。

他们约好植草夫妇在饭店进餐,两人打扮得潇洒得体,引来无数女孩的注目。在饭店等不多久,植草夫妇便来了。只见植草春风得意,两腮又鼓了些。植草夫人娇美动人,见到他们眼前一亮,叫道:“仙道!”原来她和仙道是高中同班同学。

席间,宾主尽欢。音乐响起,仙道请身边的美女共舞一曲。

“丽香,你结婚后更漂亮了!植草君对你很好吧?”
“呵,真会说话,你呢?还不想结婚?”
“等我象你夫君那般事业有成再说。”
“算了吧,你若在外交部,肯定比他有前途。仙道,你辞职的事,我们都觉得惋惜。”
仙道笑笑,说:“没办法,我还是喜欢教师的职业。”他话锋一转,问:“这次的人事变动有点出人意表啊。”
丽香压低声音道:“是。听说本来牧可以升为大使的,不过。。。”她脸上浮出神秘的笑容“他的夫人突然提出离婚。”
仙道心里极度震动,停下脚步问道:“为什么?!”见丽香很是惊奇,忙强制情绪:“我好奇,哪个女人不盼丈夫高升?”
“不清楚。最流行的说法是牧有了外遇。”
好一会儿,仙道听见丽香怯怯地问:“仙道,你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可怕。”

仙道的眼眸由深回浅,说:“我只是为牧可惜,他可是个‘雄心勃勃’的人。”
他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丽香,你这件礼服好典雅。若是再配上一根项链就更完美了。”他从口袋掏出个首饰盒,悄悄塞进对方手里:“老同学的小小心意,你不会拒绝吧?”
丽香笑出声来:“仙道,其实你何必与我客气?”她顿顿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但我们不敢打包票哦。”
“明白,先谢谢了。”

回到餐桌,藤真和植草正谈论高尔夫球,甚是投机。他和仙道交换眼神,知道今晚的目的达到了。

从这一晚开始,仙道增加了安眠药量去求得夜晚的安眠。直到学期结束,情况才转好。

在此期间,东京的牧没有离婚,神奈川的仙道和藤真没有问对方的过去——这世界用理智理解是喜剧,用情感理解是悲剧。

期末考试,樱木有三门功课不及格,其中一门是英语。仙道叹口气,没怎么讲他,只是认真考虑培养他在运动方面的才华。哪知樱木主动说下学期要加入篮球部,打败流川和三井,做富丘的篮球队长。仙道嘴上连称他有志气,心里却想还不知三井愿不愿意让你入队呢。

然后樱木问:“我们今年在哪儿过年?你回老家吗?”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在这儿陪我哥。”樱木低下头道。
仙道轻声说:“我们一起陪实也过年。”

是的,樱木实也在此长眠,这是仙道选择神奈川的重要理由。

樱木实也是个很平凡的人,和仙道站一块根本不显眼。他的愿望也很平凡,只是希望弟弟和自己能够平安、幸福地度过人生。然而上天没有满足他的心愿,他走的时候仅仅23岁。

并非所有人在年轻时就想过身后事,但是实也经历了父母双亡的变故后,他的看法比其他年轻人更周全些。
“我死后,就葬在神奈川,东京的墓地太贵,空气也不好。故乡的风清新多了。”实也笑着说。

是宿命吧,仙道最好的朋友和深爱过的情人都诞生于此,他跌跌撞撞来此寻求命运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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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老师,我能和你合照留念吗?”

这是仙道最近听得耳朵起茧的话,因为三年级的学生就要毕业了,许多女生想得到他的“倩影”,便三三两两地找他拍照。
“我为什么不是异性恋?要不然双性恋也行啊!”他心中哀叹,为自己的性取向而错过的姹紫嫣红惋惜。

“仙道,你说说看!我长得比狐狸和三井要帅,有男人味,为什么三年级的女生到篮球部只找他们照相!”樱木最近的火气却极大。
“樱木同学,难道你不知道如今流行中性美吗?”仙道同情地问。
樱木上下打量他:“仙道,你这么受欢迎,莫非是因为你有中性美?”
“当然不是,那是因为我才华横溢而自然流露的优雅气质吸引了别人。”仙道认真地说:“所以,樱木你不要泄气,只要你将来成为篮球明星,管你长得中性也好,野性也罢,光头也好,红头也罢,都会有大把人抢着和你拍照的!”
“可是,虽然我是天才,为什么有时打不过那两个笨蛋?”
不是“SOMETIMES”,只怕是“ALWAYS”吧?仙道想,劝道:“你才摸篮球多久?他们从小打也不过尔尔,不急。”
“呵呵,就是。三井那水平居然评上全县国中的MVP,看来明年我也准是!”
这种自大到底是受谁影响?仙道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三井毕业,篮球部还有流川,樱木想称霸本校都难,更不必说全县。
是了,很久没见流川那小鬼,想来球艺精进不少?还能轻松赢他吗?

才这般想,仙道第二日就见到了流川。

他改完当天的测试卷,数一数优秀和不及格,满意地伸伸懒腰,心情好极了。
窗外飘来丝丝花香,天空中彩霞飞扬,余辉映得学校建筑物的屋顶闪耀金光,仿佛欧洲童话里的宫殿。
仙道不知不觉脱下外套,在空荡荡的校园中奔跑,看着自己的手脚也被染上淡淡金色。
脑子里没想任何事,甚至闭上眼睛感觉空气在手臂间的快速流动。
突然,他睁开眼睛,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象是一棵阳光下的树。

“嗨,流川!”
流川笑了。

多年以后,当仙道彰面对篮球场上的流川时,他将会记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下午6点08分,这个少年第一次对他展露笑颜。


遇上流川,免不了又要一对一。正如仙道所料,由于自己缺少训练,对方又刻苦钻研,想赢是有些困难的。于是两人恶斗到看不见球,才停手休息,仙道说:“还是先回去吧,你家里人该等急了。”
“他们出差。”
“你自己做饭?”
“佣人。”
差点忘了人家是少爷呢。
“她周末休息。”流川又道。
哦,明天又是周六了。仙道想想,说:“你愿意来我家吃顿饭吗?”
“恩。”好一会儿,流川应道。

正要离开时,他们却听到了安静的教学楼前传来细微而不寻常的声音。
仙道马上警惕起来,因为临近毕业,有些不良学生偷教学楼的仪器去卖,该不会给他碰上了吧?
他站起,对流川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流川也马上起来。

两人急速而轻盈地走到教学楼门口,隐藏在阴影中。
“放开!”黑暗中一人着急低喝。
另一人像是不肯,沉声道:“不行!我,我喜欢你!”
“你别说了,这是不对的!”说着跑了几步,却又被追上,两个喘着气,僵在那儿。

“我喜欢你,你是我的!”动作声开始激烈,看来竟是要强吻。

仙道觉得流川贴近自己的肌肤一下子变得滚烫,不由得也尴尬万分,心中骂道:这些混蛋学生,把神圣的校园当作什么了?我当年也没这么大胆!

思量之间,他和流川听到了一句惊心动魄的话:“三井,住手!你怎么能对老师这样!”

天哪!强吻的人是流川的“上司”——三井寿。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是仙道的上司——木暮公延。



当时的仙道可以有多种选择。第一,冲出去把两人拉开,解救木暮。不过那会让木暮很丢脸;第二,悄悄离开,让木暮自己解决。不过风险大,谁知道热血沸腾的三井会不会霸王硬上弓?(他已经在霸王硬上弓了)
所以,仙道只能采取第三种。

他拉着流川发烫的手沿阴影退到稍远处,大声道:“还没找到球吗?去教学楼附近看看!”
竖起耳朵,果然听到奋力挣脱,有人被推倒在地,“砰”地一声。
木暮清瘦的身影从他们旁边掠过,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校门。

月亮升高,照在倒地的三井身上。他的刘海散开遮住了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月光也透过树荫,班驳落满仙道和流川,草丛中的虫儿细细鸣叫。
流川半垂的睫毛忽然掀起,很清很亮的眸子望向仙道。
仙道的心狂跳起来,血液倒流,几乎拉不住流川的手。

许久,他才轻声道:“饿了,回家吃饭吧。”

两人并肩走过宁静的校园,仙道听见万物在窃窃私语:他真可爱。
他的心房慢慢溢出温柔。
空气中的花香变得浓郁,应该是学校后花园的玫瑰开了。

自那以后,仙道经常在周末和流川打球,然后请他回家吃饭。
樱木对此大为恼火,恶言相向,引发“狐猴战争”,损坏了不少日用品。仙道便很耐心地给每一件家具和日用品贴价格标签,声明“谁打烂,谁照赔”。流川自然是赔得起,樱木却有些慌了。见零用钱如流水般逝去,不得不改变方式,一有不满,即跳出阳台,喝道:“狐狸你出来!”两个人在外面打得差不多时,仙道就探出头道:“吃饭了!”

于是常有邻居的欧巴桑在他身后指指点点:“瞧,那就是老婆跑了,两个弟弟又不听话的可怜虫!”
樱木目光炯炯地问:“你为什么对那狐狸这么好?”
仙道笑道:“樱木你嫉妒了?怕仙道大哥被别人抢走?放心,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宝贝弟弟。”
“那流川是什么?”
想了想,仙道说:“是球友。”
是的,是球友就好。流川的性取向,他的感情,都应该由长大的他做选择。

另一方面,木暮显得有点憔悴,不知是否因为学生的升学考试压力?他的班是三年级最被看好的,估计有5到7名学生能考过名牌高中的录取线。
三井因为有篮球特长,海南附中和陵南高中等几所名校已经向他招手,所以升学没有什么忧虑,可他也郁郁寡欢。

到了放榜,大家都吃了一惊——富丘国中考得太好了!单是木暮的班,就有10个上重点!其他班亦各有斩获。藤真乐得像个孩子,说要大肆庆祝。

学生们籍此在假期组织了许多活动,社团也开始欢送社员。

有天晚上,樱木说要出去参加篮球社欢送会,仙道忙叮嘱:“未成年人不准喝酒,要记住!”
“你真罗嗦,就在附近而已,不放心你可以偷偷跟着。”说完,“砰”地关上门。
仙道拉开门又道:“不要回来得太晚啊!”
“欧吉桑!”樱木大声回答。

玩电游到下半夜,电话铃声大作。樱木在另一头着急道:“仙道,你知道三井的班主任电话号码吗?”
“什么事呀?”
“三井喝醉了,我们想送他回家,可是不知道地址。他嘴里还老念着‘木暮’什么的。”
“你在店里看着他,我问问木暮老师,就赶过去。”
放下电话,他有点不安,忙拨通木暮的号码,接听的却是年轻女子的声音。“你好,对不起打扰了,请问木暮老师在家吗?我是他的同事。”“没关系,请稍等。”
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事情,木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还是我去送三井回家吧,不然他和家里人又要吵架。”“哦,好的,那我在店门口等您。”

仙道向他们聚会的地点赶去,跑得满身汗。待见着他们,不禁生气:杯酒狼籍,三井无力地歪在椅子上,桌上还趴着一人——竟是流川!
“不是讲过不能喝酒吗?”他恼火地对樱木说。
“我没喝,是毕业那帮人喝。”
“那流川为什么醉了?!”
“他不是醉了,是从9点起睡着了。”
仙道“噗”笑出声,看向流川,真是睡得极熟。

这时三井突然挺直身大吼:“木暮!”马上又软下去。
“每隔三分钟叫一回。”樱木说:“他的班主任平时对他很厉害吗?他这么恨?”
仙道无语。

没多久,木暮到了。他向仙道和樱木道谢,把三井扶上车。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三井挣脱了木暮的搀扶,把比他高的木暮用力抱在怀里:“我喜欢你。。。”
木暮一楞,随即温柔地说:“老师也喜欢你。”

车子绝尘而去,樱木拍拍胸口说:“好险!再迟点,我可能要被小三那醉鬼抱住表白了。想想都恶心!”
仙道白他一眼,说:“我们也回去吧。”他把流川背起:“只好让流川今晚住咱们家了。”
“哼,为什么?”
“他家里没人。”
“扔他回家,被老鼠咬死活该!”
“他可是你队友啊。”
“那又如何?”
。。。。。。 。。。。。。
争吵声逐渐飘远。

那一晚,仙道睡在客厅里,想了很多事情,从前的,现在的,未来的。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沧桑,面对这些少年情怀,只能隔岸观火。但是为什么身体仍然有了反应?一种饥渴,一种热度,一种反复的疼痛,令他于长夜漫漫压抑不住地流泪。
此时,窗外下起了雨,正如仙道潜伏已旧的悲伤宣泄而来。

“好了,哭到这里吧,我是大人。下雨了,关窗。”他站起,小心翼翼去关卧室的窗。

樱木睡得烂熟,被子也踢掉,给他盖好。再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却发现流川坐在床上,窗已关好了。
“流川你睡不惯吗?还是我吵醒你了?”仙道轻轻地问。
“不是,我刚好想上洗手间。”
“哦,那你快去吧。”

仙道又回沙发继续睡。哭过之后,他终于有了睡意。但他听见流川犹疑地向他走来,不由得抬起身。
“流川?”
“我。。。听到你哭。”
“恩,哈哈,不过是偶而伤怀。”
沉默。
仙道叹口气,说:“流川,大家都说你不爱理人,可是我觉得你其实是外冷内热。”

“白痴!你以为对谁都一样?”
仙道别过头,用枕头捂住脸笑。
“又哭又笑,幼稚!”
仙道的手环绕流川的腰,诞着脸道:“是,流川叔叔快抱我!”
沉默。
流川的声音再度响起:“仙道弟弟是要‘嘘嘘’吗?来,叔叔抱你上厕所。”
。。。。。。
什么时候这小子长大了的?

12

藤真说话算数,没过多久,他为三年级的全体教职工举办了盛大的庆功会,还邀请各界精英参加。仙道明白,这个庆功会是有深远含义的:首先,向社会显示富丘的出众教学实力,扩大影响,为下一届的招生工作打好基础;其次,“各界精英”的年龄层是35至45岁,正是小孩要上国中的时候,富丘要趁此把他们的后代一网打尽,方便以后争取优惠政策;其三,就是请毕业学生家长为富丘的未来出点力,捐些钱给正在兴建的综合大楼,相信因为孩子考得好,他们会愿意解囊的。
虽然听起来这种心机过于狡猾,缺乏教育者的仁厚,但是在激烈的竞争中却也无可厚非。再说,让富丘变得更美好,不也是为了将来孩子们的发展?没有声望,没有钱,又怎能吸引优秀教师,改善教学环境?而藤真年纪轻轻,就把富丘拔到这个层次,实在令人佩服。

是夜,宾客如云,欢声笑语,成功的喜悦四处弥漫。木暮成为焦点人物,听着大家的祝贺,脸上露出清雅的笑容。
入席后,越野对仙道说:“看到吗?坐在木暮旁边的是三井寿的父亲——三井财团的董事之一,没想到他也亲自来了。”
一位老师笑道:“如果我是三井董事,也会亲自来的。”压低声音又道:“三井寿1年级时经常打架、旷课,屡教不改,大家都以为他没救了。唯有木暮主任坚持认为他有许多优点,完全可以变成有用之才。”另一位接嘴道:“是呀,那段时间,木暮和他来个‘每日一谈’,把当天的谈话内容象日记般毫无遗漏记下来啊!”
仙道不禁肃然起敬,他知道班主任工作可谓是天下最烦琐、最难做的工作,无论是谁,都有厌倦的情绪,而木暮能够如此坚持,说明他对教育是一片赤诚。
远远地,仙道敬了木暮一杯。木暮于华灯彩服中感觉到对方的举动,谦虚颌首。

只是仙道没有想到,隔天木暮会登门拜访。

木暮穿着米黄色的休闲衣,眼镜因为手中热咖啡的水汽而摘下。仙道惊奇地发现,原来木暮长得很好看:长睫毛、大眼睛、细致的皮肤,衣服有股淡淡清香。
“仙道老师听说了我的消息吗?”
“恩?什么消息?”
“我已经辞职,准备下学期去东京的学校任教。”
“啊?!为什么?!”不敢相信,他刚刚有所建树,正是大展拳脚之时。
“其实是因为我的女友在东京,她和她的父母都希望我能去帮忙。”
“哦,是这样。打理自己的学校吗?那真要恭喜了。”但是你特地来找我目的何在?总不会是邀我共图大业吧?仙道想。
“谢谢。也没什么,到哪里都是教书育人。只是。。。虽然我和仙道老师相识不久,却想拜托您一件事呢,不好意思。”
“哪里,我当尽力而为。”仙道说:“是不是关于三井?”

木暮的脸“腾”地红了,手不知望哪儿放,说:“那天晚上在学校。。。我认出您的声音了。。。谢谢!帮我解围,又替我保密。。。唉,三井这孩子就是太冲动。”
仙道心里暗笑:这人好老实!“不用谢。严格来讲,三井也不是小孩子了,您没有考虑过接受他的感情?还是您没办法接受同性?”反正不是上司了,现在不逗逗,以后岂非没机会?
被逗的人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学生。”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仙道会觉得有点做作,可从木暮口中出,却是自然不过。
“三井的家人总是很忙,他是个寂寞的孩子,内心很担忧失去别人的重视,在1年级时爱闹事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本性并不坏。我作为他的班主任,引导、理解、关心他是应尽的责任,也收到了良好的教育效果。不过,将近毕业的这几个月,我为了班上的升学,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培养尖子生上。三井可能就是因为不习惯或者想吸引我的注意力,而说。。。喜欢我的罢。”
“那你突然离开神奈川,他岂不是很受打击?”
木暮深吸一口气,说:“狮子为了让孩子独立,便把孩子推下悬崖,进行‘斯巴达克思’式的教育。我的离开绝对没有落下悬崖般可怕,三井亦非懦弱之辈,他可以适应的。上了高中,会有更好的老师,更精彩的生活等着他。只是。。。适应的过程我希望能有人引导他一下,或者是有好朋友帮帮。”他边说边热切地望着仙道。
“呵,我明白您的意思。好吧,我会尽力,也会让樱木多去闹闹他。”
“那我就放心了!仙道老师您的能力是最好的保证。”
对方的脸高兴得发光,仙道只觉得哑巴吃黄连——自己为何就这么命苦?除了要教育班上20多号人,管好家里的大块头,陪小狐狸打球,如今还添上“失恋男”三井!

除了学校的主要领导,木暮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离开了神奈川。往后的岁月里,仙道也没有再见到他。
而三井知道消息后几乎要发狂,吵着嚷着要去东京念书。他的父亲看出了这种不寻常的感情,便把他软禁在家,请心理一时做辅导治疗,可收效甚微。
直到有一日,仙道去三井府上拜访,与他谈了一席话,三井才恢复“正常”,安静地去上学了。
至于他们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无人知晓,连樱木亦套不出来。

由于木暮的辞职,富丘国中作了人事调整。原来一年级的级长提拔为总务主任,而他的教学任务自然落到了最年轻的仙道身上。增加一个班,时间紧张起来。学生不熟悉,要了解;作业、试卷的批阅量多了一倍;更要命的是:班上的小孩正式进入叛逆期,隔三岔五就有事儿。仙道本是不拘小节的人,如今却得耐着性子处理某某学生离家出走,某某学生染头发,某某学生和某某学生闹别扭。。。直搞得他头顶冒烟,觉得外交部的工作轻松多了。听说木暮以前从不对学生生气的,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令他欣慰的是樱木专注于篮球和晴子,没有什么叛逆期表现。倒是关于流川的传闻多起来,说他和一个叫彩子的二年级女生交往。

这位彩子,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习好,口才好,作风泼辣,而且十分漂亮,和流川站一块堪称“金童玉女”。
樱木有些许妒忌,更多的是放心,似乎晴子小姐很快会和他手拉手上下学了。仙道看在眼里,不禁感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知道人家喜欢你和你喜欢人家根本是两码事。
他曾问过流川是不是喜欢彩子,流川点头:“喜欢。”他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干笑两声。过几分钟,流川道:“她是我表姐。”呼吸才又顺畅了。
但流川又不紧不慢地说:“我外婆说表姐弟可以结婚。”
“啊,哈哈,法律上虽没问题,可从科学角度看,近亲通婚不好。流川你说呢?”仙道脸上简直是谀笑。

TMD!我有资格讲科学吗?两个男人结婚难道就符合科学?当年我却不顾一切想和他私奔啊!仙道如此想着,心里轻轻被刀划过,只是轻轻。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原来的撕心裂肺现在已被平淡日常弥合成形。

临到放暑假,仙道因赶去阻拦在校外打架的学生,很不幸扭伤了脚,医生要他静养一个月。眼看美好的暑假泡了汤,还要对闹事学生的家长说:“没关系,愿意改就好。”真是“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由于篮球部要去合宿训练,樱木急得抓头挠腮:“我去集训,谁来照顾你这瘸子?”“混蛋!什么瘸子?平白咒人做什么?你放心去训练,我会请一位美丽的护士小姐。”
“不必。”流川道:“我让阿信来。”
阿信,勤劳、强壮、性格爽朗,看人的时候喜欢睁大眼睛。她此刻正打量着仙道,说:“先生,您长得真俊!和我家少爷不相上下呢。”仙道谦虚两句,甚惊奇流川家的佣人竟是如此性格。

从她嘴里,仙道得知流川的父母因为经营外贸生意,常要外出,所以流川挺孤独的,也没什么朋友。
“少爷的脾气很好,从来不骂人,又不挑食,晚上安安静静地在家睡觉,现在能有几个小孩像这样?因此他才不合群。算了,我家少爷干嘛要跟那些丫头小子混?他有您这么好的朋友就够了,呵呵。少爷每周会有两句话提到您呢!”
“两句?”仙道小声嘀咕。
“哟,少爷一周才跟我说五句话!”
“。。。哪几句?”
“‘我回来了。’‘我上学了。’‘我吃饱了。’其他的就是‘仙道今天穿蓝衬衫。’‘仙道不喜欢吃甜的。’”
“。。。。。。哦。”仙道轻闭上眼睛,享受发散到四肢百骸的喜悦:“是吗?”

但是到周末,阿信要回乡下,仙道又百无聊赖起来。看电视看到睡着,醒来已是黄昏,心情郁闷。他记起曾和实也讨论过人的情绪什么时候最低落,两个人都认为是傍晚时分。也许是因为黑暗就要笼罩大地,人类原始的恐惧油然而生,对未来不信任而倍感落寞。
屋里的光线随着时钟的“滴答”声迅速暗淡,孤独正如沙漏无情落下。仙道在充足的睡眠之后格外清醒,不得不唱歌来抵御斗室间的压迫。
忽然,象是电影中响起的画外音,他脑里闪过一道灵感,促使他从沙发爬起,单脚向门口跳去。

仙道不假思索地打开门,看到了流川。
一半抱着,一半靠着,幸福从心灵的堡垒决堤而出,淹没现实的防线。

多年以后,当流川枫回顾他生命中的激情时刻,仙道彰将会是唯一与篮球无直接联系的回忆。

年少的他,放弃了早睡,打破了从不在集训期间请假的习惯,坐了13分钟出租车、两小时38分列车、21分钟的地铁,只为见仙道一面。
他等不及换运动服,匆忙跑过大街,两步做一步登楼梯,没有按门铃,仙道却打开了门,打开了怀抱迎接他。
这是命运的神秘和青春激情的证明。

傻瓜!晚上不好好休息或去玩,巴巴地跑回来做什么?
可是这样的责备还有意义吗?现实的防线已被冲破,仙道和流川的选择比计划提前。

他们热了阿信做好的菜,美美地吃起来。
洗澡,然后到阳台吹海风。

仙道的下巴抵在流川的肩膀上——呵,又厚实不少。
“你用什么洗发水啊,好香。”
“是你家的,白痴!”
“阿信说你从不骂人,你怎么老骂我?莫非是嫉妒我比你高,比你帅,比你会打篮球?”
“我才15岁,早晚超过你。”
“是的,你是一棵树,每一个枝桠,每一片树叶都充满朝气,蓬勃生长。而我只是树根旁的狗尾草,”仙道忧郁地说:“当有一天你长到枝繁叶茂,郁郁苍苍,就会遗忘我的。”
“原来你很自卑。”流川转过头来,说:“原来你不是‘世界上最聪明能干,最宽宏大量,最通情达理的人’?”
仙道一楞,随即大笑:“你还记得?”
“哼!”
对着天空,仙道用夸张的手势和语气道:“流川枫啊,你为什么是流川枫?如果你不是流川枫,就不是一棵树,我也不是狗尾草,而是。。。”
“闭嘴!”流川忍无可忍喝道。但终于他的嘴角现出温柔弧度:“你不是狗尾草,是天空。”
“恩?”
“我睡觉了。”
“哎,解释解释嘛!”
对方却很快走进房间。
仙道傻笑着自言自语:“狗尾草和天空,级别差好远。”
漫天繁星似乎也眨眼睛道:“同意!”

电话铃声在此时猛然大作。
一个甜美女声道:“仙道先生?我是牧弦子,牧绅一的妻子。你好,打扰了。”

白色,仙道讨厌白色,那是疾病和死亡的颜色。生命的缤纷逐渐褪去,只余天地白茫茫。
实也的骨灰也是白的。
在他去世前的24小时,仙道在病床边守得眼睛越来越红,他的脸却越来越白,但还是嚅动没有血色的嘴唇说:“仙道,你要快乐。。。活着多么快乐。。。”
所以仙道每天起床后就对着镜子说:“我活着,要快乐。”然后绽出灿烂笑容。

现在仙道又到了病床边,床上躺着他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人——牧绅一。
受伤的脚有点痛,因为静养期没过他便下地走路——当然不能柱拐杖来见牧和他的妻子。

牧因为面部浮肿,看不清确切的表情。牧太太却笑语盈盈,顾盼生辉。仙道不明白什么样的原因让她故意在丈夫面前笑成这样,只觉得房间的冷气开得太大了。

“绅一,你和仙道君聊,我去办点事。仙道君,失陪。”仪表和动作无可挑剔,不愧是上流社会出身。

“牧,你觉得如何?”仙道放下笑脸,淡淡问道。
“还好。仙道君你呢?”
“很幸福。”这是真心话,比起以前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来探我?想看我升不了职,生了病的惨状?”
“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卑鄙的。”仙道冷冷地说:“我来,是因为你夫人要我来。”
牧的嘴巴抽动一下:“原来是她。”
“既然已经探过病,我该回去了。祝你早日康复。”他站起。
“你恨我。”
“是。但我正在忘记。”
“我不会忘记你,因为看你在我身下呻吟的感觉真是太销魂了。如果不是你硬要我跟你私奔去美国,我们现在还可以每周约会的。是你毁了如此甜蜜的关系。”

仙道握拳而立,指甲扎进肉里,却没有痛觉。“你是想提醒我,以前,我是自做多情,我是被骗得一文不值的失败者?你始终是胜利者?牧,怪不得你做不了大使。你没有足够的胸怀,也没有足够的交际手段。你伤害一个曾经爱你的人,只能得到一点变态的快感,却把自己的退路断得干干净净。‘不是万不得以,就不可放弃任何的正常关系。’因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连这种外交大忌都犯,可见你在官场也不会有什么混头了。可笑,可怜!”说完,他大步走开。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到开阔之处去。但是他不能,因为牧弦子在医院顶楼等着。

“你的手流血了,仙道君。”不再带笑,女人漠然望向他。
“皮外伤而已。”
“你还真要紧这些照片呐,马上便赶来东京。也难怪,它们能毁掉你的大好前程。啧啧,想不到我丈夫会有这么热情的表情和动作,看来他是货真价实的同性恋。仙道君也极上镜哦。“
“那时候我爱他。”
“爱?未必吧。肉欲罢了。他的情人可不止你一位,仙道君不是指引我亲眼目睹了他和别人亲热?”

仙道眼前的景物一寸寸地黑下来 。
“你震惊得说不出话?”女人一步步走近他,眼睛里是赤裸裸的仇恨。“你以为我不知道?时间可以冲淡你的伤痛,却不会减轻你的罪孽!仙道彰,你和牧绅一同样要下地狱!”

她像是使尽全力,颓然坐下,从啜泣到号啕大哭。

“相信我,”仙道的手指痉挛:“我来东京并不是为了要回照片。。。只是,想面对面跟你说声‘对不起’。”他豆大的泪珠掉在地毯上。“两年多来,我受尽良心的折磨,夜夜无眠。所以,你要报复我,散布这些照片,我也毫无怨言。”
“别说了!你受尽良心折磨是吧?那么,为了赎罪,请你从这里跳下去!”牧弦子指向大大的窗口。

千军万马踏过仙道的身体,一片混乱之后他只听见三个字“跳下去!跳下去!”

踉跄走到窗口,他回头惨然一笑:“如你所愿。”缓缓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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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美丽的天使对他说:“仙道彰,你可以从新开始了。你想选择什么样的新人生?”
“我要在海边的城市长大,那里有灿烂的阳光。。。我要和一个叫流川枫的少年一起成长。。。打篮球。”

等等,这天使的脸怎么跟藤真一模一样?

再眨眨眼,巨大的嚎叫几乎震破他的耳膜:“仙道——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翘翘了,呜呜。。。你死了谁给我做饭、洗衣服、买游戏?呜呜。。。”
“好了,他不是没死吗?”一个人忍住笑拉开扑在仙道身上的大猴子,不是藤真是谁?
“仙道老师你可真厉害。‘心力交瘁’也要昏迷三天?弄得人家都以为我虐待下属。”藤真笑嘻嘻道。
“什么?你说什么‘心力交瘁’?”仙道一头雾水。
“你不记得了?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们你被送进医院了,医生说是‘心力交瘁’。结果你昏睡了三天。”

“可是,我明明在东京,我还从五层楼上跳下。。。居然没事?”仙道吓出冷汗来,莫非是自己得了妄想症?
不会,不会,幻想不会这么真实。他皱起眉头思考半晌,恍然大悟,冷汗出得更多:好厉害的女人!
藤真奇怪地瞧着他,说:“你先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不,请你等一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他笑笑:“但我现在想先吃饭。”

吃饱饭,仙道精神许多,开始和藤真交谈。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校长。我到富丘来,不只是因为学校好,还因为你是校长。”
“哦,我知道。”
“是,像你这般聪明的人应该想到了。”
“和牧有关?”藤真的笑带点调侃。
“我和他曾是情人。”
“那他一定告诉过你,我和他也曾是情人。”
“对。在我们相处期间,牧经常提到你,说你是他唯一爱过的人,而我,”仙道苦笑:“是第二个。因此我很好奇。”
藤真双手环胸:“你相信他的话?”
“恩。我相信他的确爱过你,特别是认识你后——你很优秀。”
“唉,”藤真叹口气:“仙道你还是太善良。”

“没错,我和牧交往过。那时我们才念高中,是神奈川篮坛的风云人物,彼此由惺惺相惜到互为吸引。可是交往后,我发现我们并不适合。他权利欲太大,将来为了地位,肯定要娶妻生子,而我只能沦为地下情人。我不喜欢这样。我们分手时,都很理智,没什么伤感。之所以他常在你面前提到我,可能是想激起你的妒忌,让你更紧张他。”
“他每年情人节都给你寄卡片。”
“你看,多聪明的人碰上爱情也犯迷糊。我家是有一定背景的,他给我寄卡片只是为了提醒我别忘了他,以备有时之需。”

仙道沉默无语,心上似压着石头。尽管事过境迁,他依然为人性的自私而悲哀。

“但是,我认为牧真的爱过你。”藤真幽幽道。
“第一次见到你,你似乎挟阳光而来,把我的办公室照得通明。你的微笑,非常自信,非常好看,让我有种征服、占有的冲动,就如同想赢一场激烈的比赛,所以我可以理解牧的心情。”他望向远处:“然而人不能太贪心,该克制时就得克制。他既然选择了权力,就不该再打你的主意。就如同我有了花形,就不该追求你一样。因为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不会辜负他。”

“花形主任么?是很适合你。”
“大家说富丘有‘三剑客’,其实我觉得‘四大金刚’会更好。仙道,既然有缘来此,不妨忘记过去,全心和我们共图大业吧!”

仙道才要回答,门被“砰”地撞开,流川正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们。


入夜,凉风习习。两个身影在海滩上一快一慢地移动。
“别走太快啊,我还脚痛。”
“没用!”
但仍是折返去扶喊痛的人。

他们停下后,便取出望远镜架好。
“流川你看,看见银河没有?”
“。。。”
“今晚牛郎织女要相会,你听过这传说吗?”
“。。。”
“你还生气?”
“。。。。。。”
“别这样,我告诉你我平生最大的秘密好不好?”

“我杀过人。”仙道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在外交部工作时,我爱上一个男人,但是他有妻子。我受不了这种关系的煎熬,便请求他和我到美国去。在那里,我们可以结婚,可以在迈阿密的阳光下打球。他说要考虑,却从此与我划清界限。最初我还能保持冷静,但我最好的朋友在此时去世了。我没有了强大的精神支柱,只能每晚出去寻欢作乐,才知道他原来又有了新情人,而且常去某宾馆开房。在我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他竟然。。。我立刻打了自己狠狠一巴掌,发誓要毁了这衣冠禽兽。他最想往上爬,如果闹出丑闻就会摔得极惨。”
“2月14号的晚上,我知道他将到宾馆幽会,便买通服务生,取得他预定的房间钥匙。然后。。。”仙道控制不住地发抖。“我打电话给他的夫人,说她丈夫出事了,要她马上赶到宾馆来。而我,在她来之前,开了房间门。”
“。。。他的夫人看到了一切。。。大受打击,撕打之间,流产了。”
“我发誓,我不知道他的夫人怀孕。可这是我阴暗内心造成的后果。”
“那以后,我惶惶不可终日,终于还是辞职,来到神奈川。可是我无法安宁,总是梦见血淋淋的婴儿在惨叫。我只有拼命工作,努力培养学生来减轻罪恶感。”
“我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幸福了。但是上天让我遇见你。。。”
“流川,那一次在公园椅子上,我靠着你的肩膀睡熟了。醒来后,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从新开始的机会。”
“你渐渐闯进我的心扉,但是过去的罪恶还留在心的深处,我害怕你会看见。正好那位女士要见我,我决定去做个了结。”

“因此你从五楼跳下?白痴!”
“如果能弥补过错,十楼我也愿跳。那样我才能安心和你一起。”仙道严肃地说:“在跳下的一刹那,我明白了你说我是天空的意思。如果你努力长高,是为了碰触到天空,那么,你将来碰触到的天空应该是广阔明净的天空,因为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树。”

“流川,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白痴。”他只是紧紧搂住了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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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仙道的学生再次创造富丘的辉煌,班里考上了11名重点。
可如同木暮一样,仙道递上辞呈后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回东京了,有人说他去了美国。樱木倒是留在神奈川念高中,可是你不敢向他打听,因为他会拿眼睛瞪你,不屑道:“凭什么告诉你?”他和流川仍然同校,仍然经常打架,但一同进了日本青少年篮球队。


多年以后,藤真做了神奈川的教育局长,他喜欢和下属比赛篮球,偶尔想起仙道这个人还是有些惋惜他没有留在富丘。

多年以后,牧弦子已经改名为小泉弦子,膝下的两个女儿也已长大。她想起仙道这个人还是会十分得意:“知道吗?你们妈妈曾经把一个1米9的男人吓得昏过去3天!”她的小孩只得又装出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呀?”“真的。因为他曾经伤害了我,我要报复他,就让他从顶楼跳下去。如果他愿意跳,我便原谅他;如果他不愿意,我要他生不如死。结果他毫不犹豫就往下跳,你们猜猜怎么了?”“怎么了?”“我事先让人在下边铺上了厚垫子!他只吓昏了,没受一点伤!”“哎呀,妈妈好聪明!”
旁边的小泉先生在心里冷哼:“还不是因为我消防局的下属能干?我当时也吓出一身冷汗呢。为了追求你,我居然干出这等没良心的事,天哪!”

多年以后,当流川打完NBA的比赛,从球馆里出来,一部轿车立刻把他接走了。开车的男人有点像新当选的州议员仙道彰,他以诚实、幽默、敢于公开自己同性取向而出名,且特别受女性欢迎。
狗仔队称:他们经常在流川比赛完后,到公园里休息、散步。有相片为证。

相片上的仙道和流川坐在长椅上喝饮料,背景是一棵参天大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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