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 1-6

作者： 小鼠鼠，收录日期：2006-03-26，869次阅读

一
窗外的世界沐浴在淡灰色的蒙蒙细雨里。在这样略微有些寒意的周末，总喜欢窝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沿着玻璃窗无声滚落的水珠。
　　双手枕在脑后，习惯性地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安静。

　　难得的安静？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睁开眼睛，环视自己简洁明了的房间：书桌，椅子，篮球……果然少了样东西呢——

　　怪不得。我笑笑又懒洋洋把眼睛眯上。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猫。当初越野把它拎来这里说的是：“让它来陪你打发时间吧，免得寂寞了。”

　　虽然确实是一个人住没错，也知道越野要我收留这只猫主要是因为学校宿舍里禁止养宠物，但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关于寂寞的结论从何而来。我怎么会寂寞呢？隔三差五就有一帮队友吆喝着来这里混吃混喝，每天早晨还得处理一大叠夹在门缝的粉红色情书，仙道彰怎么会是寂寞的呢？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我很懒，懒得去分辨自己寂寞与否也懒得去推辞别人的一番好意，于是那只猫就顺理成章入住这里。幸好它很有个性不喜欢撒娇也不爱粘人，一个懒散的人和一只骄傲的猫的同居生活倒也过得风平浪静。

　　但我还是没有照顾别人的自觉，常常忘了给它准备食物，比如昨天，又比如今天。

　　感觉雨好象又小了些。我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天空那一片灰白，心想拨开这层迷蒙蒙的烟雾，该会是明亮又纯粹的蓝。

　　突然就很没理由地想出去走走，干脆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得把那只离家出走的小东西找回来，越野可不好惹呢。

　　来了兴致，我就立刻开了门，也不拿伞，让雨丝飘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平时这条街上行人很多，但今天很好，四周都很安静。

　　空气里散发着独特的雨水的气味。我双手插在裤袋里随意乱逛着，并没有刻意去寻找那只猫，但黑色尤其是这种纯得发亮的黑色是很引人注目的，于是我在街头的拐角处找到了它。

　　事实上准确地说，我看到的是流川枫，那个湘北高中对篮球以外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一年级生，此刻正蹲在那里，把食指伸到我那只猫的嘴边，让它轻轻地添着。他的头发在烟雨中仍能闪出特有的荧荧绿光，我想一开始时就是这一头亮泽的黑发把我的目光吸引过来的。我还看见他隐隐牵动嘴角，光洁白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我从来没想过那个平日里一向冷冰冰的流川枫也可以拥有这样生动的表情，一时便怔在那里，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忽然他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想是被猫啃了一口。看着他蹙着秀眉眨眨眼睛，脸上有些吃痛的感觉，突然想起这只猫已经两天没给喂食，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流川这才发现有人在一旁，转过头来看向这边，一双黑眸澄澈水亮，浓密的长睫毛上好象还挂着雨珠。发现是我，他倒也没有什么很吃惊的表情，只是脸微微的有些泛红，站起来在那里等着我开口，见我还是笑，又奇怪地眨眨眼睛，把睫毛上晶晶亮的水珠给晃落下来。我很觉得惋惜，一时竟也忘了说话。

　　等了一会，他觉得有些不耐烦了，抱起猫转身要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住他：“流川枫……”

　　他定住，又看向我。总觉得他动作特别慢，蹲下，站起，转身，回头，连眨眼睛都是一节一拍的，迟钝得可以，大概平时的灵活都用到球场上去了。

　　我又觉得想笑了，弯起眼睛指指在他怀里蜷成一团的黑猫说：“那个，是我的。”

　　他愣了愣，好象没听懂，可能是想不到我仙道彰也会养宠物吧。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是家里跑出来的。”

　　这回他反应过来了，眼睛亮亮的看过来，然后点点头，十分郑重地告诉我：“饿了。”

　　我拼命忍住笑，这个小孩真逗。我很快地说：“是啊是啊，得赶快回家喂它了。”说完我立刻转身向前走，不让他看见我忍笑忍到快扭曲的脸，然后如愿于偿地听到迟疑了一下后，迅速跟上来的脚步声。

　　我一向懒得锁门，到了公寓，一推门就进去了。流川大概以为家里有人，远远的站在一边不过来。他一身黑色的运动服，配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眸子，衬得肤色雪白，即便是立在朦胧的雨雾中仍是鲜明得耀眼。纯黑色的猫融进衣服的颜色里，只余了两颗宝石般的眼在闪着幽幽的绿光。

　　我边换鞋边对他招手：“嘿，把它抱过来呀。”他才上前两步，把猫放在地上。我开了一罐沙丁鱼，倒在盘子里，自己也顺势坐到地板上。

　　流川还是不进来，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猫在啃鱼肉。见他那样，我忍不住逗他：“那么喜欢，干脆帮我养得了。”

　　他不吱声，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一副扑克脸。我就扮可怜相；“哎，流川枫，我现在可是队长，很忙的，没空喂它呀。”

　　他“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居高临下地瞪住我：“你？很忙？”

　　呜——，真是不给面子。我伸过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弹着猫耳朵，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冤？不就偶尔睡过头迟迟到或者碰到好天气时逃了训练溜去钓鱼么？总的来说我平时还是很刻苦的嘛。

　　我光顾着自己走神，抬眼时发现流川已经走了。今天真是奇怪，我会遇见一个抱着猫的流川枫，他没有拿篮球也没有要求跟我一对一，他眼里没有那簇火苗他甚至在微笑。不可思议得好象在做梦一样。

　　但我这个人没有习惯对什么事情保持长久的新鲜感，所以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与流川枫雨中的邂逅，也就象窗沿上的水珠会慢慢蒸发一样，变得理所当然了。

二
雨天一过去，气温就开始上升。体育馆内挥汗如雨。仙道依旧找了借口蹲在角落喝饮料。

　　“渴死了渴死了！”越野喘着气跑过来，一把抢了仙道手里的宝矿力就往嘴里灌。自从当了副队长后，这家伙是越发的积极活跃了。他抹了一下嘴边的水渍，顺手擂了仙道一拳说：“还不错吧？”

　　“什么？”揉揉吃痛的肩膀。

　　“我问猫啊，你还有记得喂它吧？”

　　“哦，还好，”仙道随口回答，招手示意彦一拿饮料过来，“流川有时会过来喂它。”

　　“嗯，好。”越野仰头灌了一口水。

　　“噗——”，随即又喷了出来，“等等，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有时过来喂猫？”

　　“就是那个湘北的流川枫啊。”抬手擦擦给弹到脸上的水珠，跟汗水混在一起，粘乎乎的很不舒服。仙道有点后悔了：是不是讲了不该讲的话？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家会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在凡事不求甚解的仙道眼里，任何事都是不足为奇的。就象那天……

　　就像那天训练回来推开门看见玄关上一双Air Jordan他就没怎么吃惊，在反应过来这是谁的球鞋之后抬头正好看见某人在自家地板上悠悠闲闲盘腿坐着，一手托着猫咪另一只手还在猫脖子上轻轻捏着。这只幸福的黑猫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仙道似乎还看见它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旁边地板上是一袋刚拆开的鱼干。

　　“嗨，”仙道放下手中的袋子走进来，“你还真那么喜欢这小东西。”

　　流川继续逗着他手中的玩具，仙道的话好象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本来漫不经心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促狭，仙道嘴角叼着恶作剧般的笑容走上前，俯下身贴近流川把极其暧昧的声音送入他耳中：“我说流川枫，你这样私闯民宅有什么企图？”

　　“哼！”连白眼都不屑去翻。

　　“呵呵，”没有如愿看到流川窘态的仙道反倒乐开了：“也是也是，谁叫我自己不锁门呢，呵呵……”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又回复到本来的慵懒散漫，仙道顺手从床上拣起一件衣服搭在肩上，哼着歌儿用一种在流川眼中是十分无聊的姿态走向浴室，在甩上门之前果真听见身后传来很小声但清清楚楚的一句“白痴”。

　　浴室里依然很快乐地响起哗哗的冲水声。

　　仙道耸拉着他的湿头发出来时，毫不意外地看见地板上两只蜷在一起的家伙在美美地吹着泡泡。

　　他们的睡容恬静安详，仙道突然觉得这两个都是极为相似的动物，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睡得如此毫不设防。流川前世可能是猫吧？仙道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他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一不小心发梢上未拭干的水珠滚落下来，划过流川清秀苍白的脸庞，留下一条淡淡的印迹，好似泪痕一般。这么冷傲的人如果有一天流泪了，会是什么样子？仙道在倒向自己的床时还呆呆地想。

　　但这种奇怪的想法没有持续多久，仙道很快就加入了两只沉睡的动物的行列。

　　在以后的日子里流川偶尔就会在练完球的时候一个人跑过来看看猫，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地就睡。常常仙道回来时他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等仙道摊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又不声不响走了。两个都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挤在同一个小房间里谁也不会干涉谁。他们之间的空气始终弥漫着自然和单纯——至少仙道是这么认为的。不管家里是否多了个人，他仍然觉察不出有什么异常，仍然可以睡得安稳坦然。所以仙道不知道，在他熟睡的时候，流川单薄微颤的双唇，曾轻轻的在自己脸上，印下了一吻。

　　仙道是不会去深究流川为什么对自己的黑猫情有独钟的。

　　但像仙道这号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会象越野彦一那样对名人充满了好奇心且具有丰富的想象力。

　　总之，看着越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态以及拿着笔记本一脸兴奋冲自己跑过来的彦一，仙道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

三
解释了三次流川只不过是偶尔会过来并不是天天都出现的仙道决定放弃，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让始终无法平静下来的越、彦二人以及另外一帮八卦学弟一路喷着口沫星子跟随自己来到家门口。

　　越野带着一副“看你往哪儿跑”的神情猛地一脚把仙道家的门踹开。发现屋内空空如也连猫都不知躲哪里去了，大失所望之余把迁怒的目光恶狠狠投向仙道。仙道对此只是耸耸肩报以非常无辜的一笑——摆明不关他的事。

　　这一干人骂骂咧咧挤进狭小的房间里，一边用非常夸张的倒霉表情抱怨着运气的不佳一边掀开屋里的小冰箱，争着狂挖里面的冷饮。

　　流川就是在这样乱七八糟的场面下出现了。

　　众人发现流川枫是半闭着眼睛走过来的，到了门口就自自然然醒了。

　　“噢噢——，这小子对仙道家已经熟悉到打着瞌睡都能辨别方向走过来了！！”乱哄哄的一团人为这一发现雀跃不已。

　　彦一唰的一声窜过来：“流川君流川君你是来拜访我们的王牌吗？流川君流川君最喜欢的动物是猫吗？流川君……”

　　不知是因为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给这个聒噪的小个子连珠炮轰上了还是因为刚睁开眼睛就对着一大片等着看好戏的脸孔，流川有点适应不过来，手脚不知怎么放，可爱的黑眼睛张得比平时圆还眨巴眨巴了两下，完全没有了球场上的盛气凌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大伙儿更乐了：这样好欺负的流川平时哪里找？

　　越野阴阳怪气地叫：“流川枫你该不是爱上我们仙道了吧～～～？”

　　众人“哄”的一声笑作一团。仙道也在嘿嘿地笑，只是觉得实在拿爱装模作样的越野没办法，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玩笑的主角。

　　流川却像突然清醒过来似的猛地一抬头，锐利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一班人直直朝仙道射过来，然后大家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不带任何感情的一句话：

　　“是，那又怎么样？”

　　声音很轻，语调波澜不惊，却在一瞬间让所有的嬉笑声凭空消失了。

　　众人都一副愕然的表情瞪着说话的人。流川却只盯着仙道，带有些挑衅意味的目光越发的凌厉起来。

　　仙道也微微的有些吃惊，但不足以在脸上显露出来，他仍是漫不经心地笑着，与流川对视的眼里一片云淡风轻。

　　被许多人捧着爱着崇拜着惯了，仙道只有寂寞与无奈，即使出尘如流川，也只能让仙道小小地意外了一下。

　　如果流川也是众多追随者中的一员，那他也不能免俗。

　　仙道并没有刻意去藐视流川的目光，他只是不自觉地在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去应对而已。

　　一言不发地，流川枫咬着下唇离开了。

四
消息不胫而走，在陵南高中传得沸沸扬扬。

　　每次出现某位校花级的美女，大家都爱往仙道身上扯新闻。而这次的对象是流川枫，更是多了一份新鲜和好奇。

　　不为所动的只有仙道，对这些八卦他早已有了免疫力，知道置身事外是最聪明的做法。他依然打着呵欠用一贯的笑容去漠对围绕在他周围的一切——无聊且沉闷。

　　然而仙道终于还是找到能挑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他很有些惊喜地发现不受传言影响的还有一个流川枫，那个在众人面前表白之后转身离去的小子。仙道猜想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大概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但他还是来了，带着他一贯的理所当然。

　　他仍然不发一言地在他面前玩着猫，他仍然在他家地板上睡得天昏地暗。他们之间的沉默仍然自然和单纯。这反而刺激到仙道的好奇心了。

　　往日活跃于赛场上的流川枫经常让仙道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这很容易使他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对流川的了解和熟悉感。然而对于此刻不在球场上的流川，仙道发觉他对自己而言就像个未知生物一样的存在，神秘又新奇，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他，研究他。

　　“喂喂流川，”仙道在床上翻了个身，手长长地伸过去轻轻拉了拉昏昏欲睡正准备会周公的某人的头发。

　　“恩……？”迷迷糊糊但很听话地顺着仙道的手靠倒在床沿边上。

　　真乖。仙道非常满意手指上缠绕的那几缕黑发所带来的触感，索性五指张开整个手掌探进那一头光泽浓密的秀发里，轻轻摩挲，让柔软的黑发丝丝滑过指间，陶醉于隐约飘来的淡淡洗发水清香中，完全没发觉这样的举动已接近暧昧。

　　“不要老是打瞌睡，流川，你就是这样来爱别人的吗？”

　　覆在发丝上的手掌感觉到眼前人微微的一抬头，然后没有任何疑问色彩的一句话传入耳中：“你呢，你又是怎样去爱别人的呢。”

　　吓？？！！

　　仙道很显然给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砸到了 ，自己是怎么放弃指间舒适的触感把手掌抽回来的都不知道，脑袋就有点茫茫的运转不开来。

　　我是怎样去爱别人的呢？

　　仙道眯起眼睛打量着流川清秀的背影：我会怎样去爱别人呢？

　　流川的背心上湿湿的，渗着刚刚打球时流的汗。

　　……………………

　　雨天是真的过去了，如今的天气很适合户外运动。

　　最后仙道这样想。

五
“你最近好像相当的心不在焉哦，” 突然有人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有鱼上钩了。”

　　我连忙把鱼杆提起，却发现钩子上空空的，连鱼饵都没了。

　　“扑哧”一下藤真笑出声来：“怎么回事？难得见你这个样子啊，交女朋友了吗？”

　　“怎么可能，”我重新甩钩，“现在这种时候，就算我有心别人也没这份闲情呵。”
　　“你怎么跑来了？”我盯着海面问他，觉得今天的海看起来好像蓝色玻璃般，这种澄澈的感觉很容易让我想起什么呢。

　　他嘻嘻一笑在我身边坐下，“别人都忙着复习考试，学生会就轻松了么。”

　　藤真在别人眼里从来就是个大忙人，又是篮球教练又是学生会主席什么的，身兼数职。但事实上真正劳苦功高的是他手下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那一票人。忙里偷闲一个人跑出来在海边溜达是他的习惯，这一点倒是跟我很相似，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我们碰了面从不谈球场上的事情，一般都是随意扯些轻松话题聊聊，也许说不上对彼此有多了解。

　　“刚才在后面看到你坐着一动不动的，还以为是睡着了呢。”

　　坐着睡觉？噢对了，有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呢。我忍不住想微笑，突然又想起什么，扭过头问他；“藤真，你是怎么爱别人的？”

　　他在朝着海面撒鱼饵，听到我的话，头都不回一下，说：“我？我现在还没那份心。”顿了一顿之后，又说：“不过，我的爱情一直跟在我身边，在等着我需要的那一天呢，到时候，就知道了么。”

　　藤真说话的时候稍稍侧了一下脸，长长的刘海在海风中飞扬起来，阳光洒在他精致的脸庞上，熠熠生辉。好像留刘海的人都很漂亮嘛，我正出神，猛然发现藤真今天居然戴了副眼镜！？

　　“咦？已经开始要向你的爱情看齐了吗？都挂起情侣眼镜了。”

　　“我的视力不好，一直戴隐形眼镜的，你不知道而已。”他撒完最后一把鱼饵，开始摆弄我带来的随身听。

　　“哦？怪不得你的眼睛平时看起来不大一样。”我随口扯着话说，心里却在无聊地想着他会不会把随身听也当成鱼饵扔下去？

　　但藤真却很意外地介意起我刚才的话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面对着我很认真地说：“这跟戴不戴隐形没有关系，仙道。本来就是这种颜色的。”为了证明似的，他还一眨不眨地睁大了眼睛让我看。于是我就很配合地端详了他的眸子，那是美丽而生动的，泛着淡淡水蓝色的光却传达着和煦的暖意。但我不知为什么还是比较喜欢黑得纯粹的眼睛。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随身听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却不放来听。

　　“没见你用过这东西。”

　　“啊……，这是别人在我家落下的，这几天一直也没过来拿。”我还在为眼睛的问题走神，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想起“亮如星子”“深邃幽黑”之类的词。

　　“仙道，”藤真稍稍提高了声音，一下子把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人家不来拿，你可以送过去呀，再说……”他顿了一顿，注视着我的眼睛：“湘北也不远呀。”

　　藤真离开后我还一直坐在那里，海风清清爽爽地拂在脸上，我的耳边不断缠绕着他临走前说的话：
　　“并不是所有的爱情都会停留在身边，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像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嘿嘿，我轻轻地笑。藤真，果然是藤真呢。

六
课后作业堆积如山的日子里仙道是快乐的。别人绞尽脑汁埋头苦干的时候他轻轻松松地用百分之三十的时间和精力把功课全部解决，在余下的百分之七十的美好时光里舒舒服服窝在家中享受着耳根清净的幸福。
　　有时仙道甚至在想如果一年到头都要考试那该多好。

　　这段时间仙道每天都非常勤快地喂猫，终于到了今天那袋鱼干在他的殷切期盼下全部被塞进猫肚子里了。

　　可是该来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难不成他也在埋头苦读？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让仙道忍俊不止，本来就愉悦的心情也因此而更加的畅快起来。

　　吹着口哨晃到湘北校门口时发现自己忘了把流川的随身听带来，仙道这才隐约记起那天藤真一直把它拿在手里，大概这会儿还在他那里。

　　藤真这家伙，干什么呢，仙道有点糊涂了：难道不是他要我把随身听送回给流川的么？

　　湘北校园较之陵南来说相对要气氛宽松得多，起码还可以看见某某军团的人在到处闲逛。仙道轻轻拉开体育馆的门，发现里面只有樱木一个人在练习投篮，一个个橘红色的球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入篮框，把空旷的体育馆砸出阵阵回响。一旁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清纯可人的女生，拿着个本子在认认真真登记樱木入球的数量。

　　今天樱木的心情非常好，所以迎接仙道的方式也就文雅了许多。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吼着“我要打败你！”之类的豪言壮语，相反还很客气地问刺猬头真难得你有心来看望本天才你们球队不用训练吗。说完轻轻巧巧地运着球表演了一个完美的平民上篮：“本天才可是每天都练习到很晚的。”

　　仙道眼里写满了赞赏：这个家伙，又成长了呢。他靠在门边上浅浅地笑，回答道：“因为大家忙着备考，这几天球队的训练减少了。”

　　“备考？哈哈哈——”樱木指着自己的鼻子得意地叫：“本天才带领下的湘北队从来不需要备考，反正到时候又可以去晴子小姐家了。”

　　这句话引来一旁晴子咯咯的笑：“我随时都可以帮樱木君复习功课的。”

　　一句话就把红毛猴子欢喜得直扒耳摸腮，满脸通红。

　　仙道离开时又不声不响把门拉上，随后就笑着直叹：原来幸福是可以这么简单的。

　　然而碰不到想见的人心里毕竟有些落落，依稀记得这附近是有个小篮球场的，也许流川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果然还没到就先听见砰砰的运球声，让人觉得这个静寂黄昏里陌生的小公园突然的就变得亲切和熟悉起来。

　　寻声望去仙道看到了流川，也看到了泽北。他们在奔跑、追逐、跃起、拦截，夕阳下长长的影子紧密地交织在一起。他们共有的篮球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一层闪亮的光芒，不断在两人的手上传递着尽情挥洒的快乐。

　　仙道站在一旁，看着流川一拧身带球晃过泽北，然后轻轻跃起跳投，泽北随后赶到飞身拦截，投出的球擦过指尖打在篮板上，发出“砰”的一响。

　　他们各自对望着弯下腰扶着膝盖拉风似地喘气。

　　“嘿，”泽北抬起头，脸上分明是轻松的笑，他说：“我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不好？”

　　流川听话地点点头，好像已经累得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样子，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

　　这就要走了吗？仙道倒惋惜起来：不是正打得精彩么？

　　然而泽北并没有立刻就走，他继续看着流川笑，眼中漾出一波波的温柔，然后拿出毛巾轻轻走上前要为他拭去挂在脸上的汗珠。流川犹豫着退后了一步，但是没有拒绝，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点东西，却掩在了长长的刘海下，不让人看到。

　　仙道站着一动不动，看着泽北离开前满足的笑容，看着流川一个人在收拾东西，看着他把篮球宝贝似地放进袋子里挂在脚踏车把上，然后径直走到自己跟前。

　　“你来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恩，”仙道点点头，一如既往的平淡里透着坚定：“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流川不作声，好像要看进对方的眼睛似的凝神注视着仙道。两人的对视就那样默默地进行，直到流川的瞳孔里有什么使得仙道的呼吸急促起来。

　　“枫，”仙道听见自己的声音伴着心跳在说：“我希望能常常见到你。”

　　流川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低垂着眼睛，黑色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安静的影子。然后他抬起头，嘴角稍微浮现一丝微笑，像黎明时分浮在空中的新月一般，淡薄、清冷的微笑。

　　“当然你可以。”他以平静而清楚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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