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泠剑 序-1
作者: 伊伊,收录日期:2006-03-27,834次阅读
流川篇
夜色如水,明月如钩,一片清辉流转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间,多少红颜岁月也就在这其中流转消逝。百年如此,千年如此。海棠春睡,梦不成溪头浣纱色;泣樱如血,落尽寂寞愁无限。
手指缓缓抚过如镜的剑身,缕缕寒意,从剑身传到指尖,又融入血液之中,然后分不清冷的究竟是血还是剑。或许就如他们说的,我不仅冷面冷情,也冷心冷血。
剑色如春水,剑光似寒冰。
“殿下,这是青泠剑,古有传说得青泠者得天下。”
十四岁的自己从三井将军手中接过那把青色的剑,流虹出鞘,剑气冲宵,映得一室皆碧。
天下,天下是什么?
千年社稷,万里河山,我眼中所见的不过是皇城中冠盖满凄凉,御花园繁华透寂寞。
连儿时的玩伴,如今也是恭敬的跪在堂下,口呼殿下,再也不会唤我一声小枫……似乎我的名字就是“太子殿下”,而再不是“流川枫”。
手指在剑锷处的篆体“青”字上流连。青泠剑本是对剑,四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为它找到那分飞的同伴。或许这样也好,就让孤独的它伴着同样孤独的我。
还剑入鞘。不理更深露重,就伏在凉亭中的石桌上径自睡去。
什么时候开始嗜睡的,已记不清楚了。
儿时,是在梦中找寻母后的身影。父皇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只是坐在高高的皇座上的一个威严而陌生的男人。记忆中的母后有着花一般的容颜,也有着花一般的哀愁,花季结束前便凋落了。所以,梦中的她便也永远年轻美丽如她逝去时的模样。
自从得到青泠剑后,梦境中就常出现一个俊朗的少年,总是一身蓝衣,翩然飘逸。在梦境中,看他练剑读书,越马平川,陪伴了他四年光阴,也让他消解了自己四年的寂寞。他的笑有时温文儒雅,有时张扬肆意,但那双眼睛却从来没有真正笑过。眼睛里的光芒,就如同我每日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的眼睛,带着同样的寂寞。
于是,有一日,万里江山都化作那少年的剑眉星目,江山万里,都变作那少年的笑意盈然。
浩瀚人海,如何去寻一个不知姓名,甚至不知是否存在的人。
权力,是我唯一想到的方法。那么,我要这九五至尊之位,我要这天下。
我要找到那梦中的少年,亲眼看看他的笑容;我要给他想要的一切,抹去那眼底的愁绪。
上个月,父皇驾崩了。
远在陵南国的皇兄说是要赶回吊唁。三井说他是要借吊唁之名,狭陵南兵力夺取我的王位。
这位庶出的皇兄在我出生之前,还在襁褓之中时,便被送到陵南作为人质。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说他被陵南王收做义子,赐姓仙道,是叫做仙道彰吧。
无缘的皇兄,我并不恨你,也不怪你,只是,这王位不能给你。
所以,我只好杀了你。
仙道篇
残阳如火,铺天盖地而来,刹那燃尽,独余夜色眷眷。也许,悲壮的从来不是日月星辰,而是彷徨无措的人心。联营三十里,寒光照铁衣,多少陌头新柳妆,化作两地伤情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幽情也不过是一声轻叹。
醉里挑灯看剑。是灯火摇曳,还是醉眼惺忪,大帐盔甲、帅印兵符,入眼处都成了一片迷茫。酒已醒,此身又在何处?
弹剑作龙吟,声未止剑已静,泛出青芒无限。
故国还如一梦中?梦也何曾到故国。十六年来从未曾见过湘北的一草一木,对越也口中的锦山秀水,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推衾起身,掣剑在手。剑长三尺七寸有余,剑柄上饰圆形古玉,近剑锷处一个“泠”字独自缠绵在秋水般的剑光里,映得我唇边的笑意里也透着寒气。
得青泠者得天下。昨日当殿赐剑,其心若揭。
商女犹有亡国恨,而我,从没有得到过的,又谈什么失去呢?陵南的皇子也罢,湘北的皇子也罢,流川彰或是仙道彰,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的不同的名字。
不远处就是湘北的国都,隐约可以听到更声阵阵,已是二更。满城灯火明灿,却还在与天上繁星争辉。
换上夜行衣,握紧手中的宝剑,闪身出了军营。箭一般的身影,向那不夜城而去,一如飞蛾朴火。
“彰儿,你父王湘北王前日驾崩……”
“……”笑容中仿佛添了惆怅。惆怅是什么,心下冷笑,走马章台,繁花过眼,不过是踏得马蹄余残香。
“……你也应当赶回吊唁。再说,你本是湘北的大皇子,这湘北的王位……当年,我赐你青泠剑的苦心你应当明白吧?”
“儿臣明白。”
“我会派三千精兵护送你返国。二十万大军随后压境,以辖制流川枫。你只要阻止流川枫登基即可。”
“儿臣领旨。”衣袖中的纂成拳的双手紧了又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脸上却露出感激的微笑,跪地谢恩。
“仙道殿下,你远道而回,本不应怠慢。但三日后,是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因此只得请您在城外暂驻三日……吊唁时,也请勿携兵。”
“这个自然。”拦下一旁怒目的越也,挂上温和的浅笑。“三井将军顾虑的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一道黑影越进皇城,隐入御花园嶙嶙峋峋的假山的阴影里,避开御林军巡逻的脚步。
流川枫,我素未谋面的皇弟,你是什么模样呢?明天就是你的登基之日,可惜,今夜就是你的断肠之时。
亲爱的皇弟,其实我并不恨你,也不怨你。只是,我已没有了退路,这王位我一定要得到。
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残阳如火,铺天盖地而来,刹那燃尽,独余夜色眷眷。也许,悲壮的从来不是日月星辰,而是彷徨无措的人心。联营三十里,寒光照铁衣,多少陌头新柳妆,化作两地伤情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幽情也不过是一声轻叹。
醉里挑灯看剑。是灯火摇曳,还是醉眼惺忪,大帐盔甲、帅印兵符,入眼处都成了一片迷茫。酒已醒,此身又在何处?
弹剑作龙吟,声未止剑已静,泛出青芒无限。
故国还如一梦中?梦也何曾到故国。十六年来从未曾见过湘北的一草一木,对越也口中的锦山秀水,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推衾起身,掣剑在手。剑长三尺七寸有余,剑柄上饰圆形古玉,近剑锷处一个“泠”字独自缠绵在秋水般的剑光里,映得我唇边的笑意里也透着寒气。
得青泠者得天下。昨日当殿赐剑,其心若揭。
商女犹有亡国恨,而我,从没有得到过的,又谈什么失去呢?陵南的皇子也罢,湘北的皇子也罢,流川彰或是仙道彰,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的不同的名字。
不远处就是湘北的国都,隐约可以听到更声阵阵,已是二更。满城灯火明灿,却还在与天上繁星争辉。
换上夜行衣,握紧手中的宝剑,闪身出了军营。箭一般的身影,向那不夜城而去,一如飞蛾朴火。
“彰儿,你父王湘北王前日驾崩……”
“……”笑容中仿佛添了惆怅。惆怅是什么,心下冷笑,走马章台,繁花过眼,不过是踏得马蹄余残香。
“……你也应当赶回吊唁。再说,你本是湘北的大皇子,这湘北的王位……当年,我赐你青泠剑的苦心你应当明白吧?”
“儿臣明白。”
“我会派三千精兵护送你返国。二十万大军随后压境,以辖制流川枫。你只要阻止流川枫登基即可。”
“儿臣领旨。”衣袖中的纂成拳的双手紧了又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脸上却露出感激的微笑,跪地谢恩。
“仙道殿下,你远道而回,本不应怠慢。但三日后,是太子殿下的登基大典,因此只得请您在城外暂驻三日……吊唁时,也请勿携兵。”
“这个自然。”拦下一旁怒目的越也,挂上温和的浅笑。“三井将军顾虑的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一道黑影越进皇城,隐入御花园嶙嶙峋峋的假山的阴影里,避开御林军巡逻的脚步。
流川枫,我素未谋面的皇弟,你是什么模样呢?明天就是你的登基之日,可惜,今夜就是你的断肠之时。
亲爱的皇弟,其实我并不恨你,也不怨你。只是,我已没有了退路,这王位我一定要得到。
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一章 金风玉露
御苑夜色浓。
今晨微雨洗轻尘,雕梁画栋一壁新,花承恩泽,叶送淡香。
月无情,独步高空;月有意,融融光华笼尽万物。
月光下,无语亭。
无语亭中人无语。亭中少年早已沉沉睡去,惟有身上所披紫色长袍随秋风轻曳。
虽然看不到少年的面容,但紫色长袍上金色凌空飞舞的三足乌张扬着显示出少年的身份。除了他,还有谁会肆无忌惮的睡倒在御花园里;除了他,还有谁配穿象征湘北王族的紫色;除了他,还有谁敢在衣服上锈上金色三足乌。
仙道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剑柄,手中无汗,太过顺利的境况却使心跳得有些快,因此手不由握得更紧。
早就听说过湘北的太子流川枫梦斩了靠近他为他添衣的侍卫,因此再无人敢在他睡觉时靠近打扰;早就听说过流川枫十四岁拜在安西先生门下,一剑舞动变化万千动人心魄取人魂,惜先天体质较弱兼入门太迟,内力不足。
但仙道却还想再等一等,无奈时间却容不得他继续犹豫。
因为仙道明白,自己只有这一个机会--一剑的机会。
一剑已足够。
剑势如流星,不留一丝余地,义无返顾犹如那坠天之泪;剑气含风雷,不需破体,近身即能取人命;剑光凝青碧,切玉削金,青泠剑既出谁能与其争风。
纤云遮月,漫天繁星更亮,却亮不过这地上的剑光。
星光没,便是人间梦醒,剑光灭,又是谁一生梦尽?
锵……
两剑相击,余音袅袅,荡开在寂静御苑内。
一人借势越出亭内,站定后,手持半柄断剑,不发一言,只是痴痴望着亭中人掌中那毫发无伤的剑。
仙道立在亭中,更是一动不动。
数百名御林军早已不知从何处闪出,上百张弓拉成满月,每一支箭箭尖所指均是仙道方圆一丈之地。显然这些御林军都是久经训练,精于捉拿武艺高强的刺客,此刻仙道纵是飞鸟也是插翅难逃。更何况仙道当然不是飞鸟,所以纵成众矢之的,他也只是温和微笑着打量那持着断剑的少年。
眉目虽非俊雅,却透着一股英气,身材比自己矮一些,但满身的精悍之气,自有种顶天立地不输任何人的男子气概。这便是流川枫,自己的皇弟么,虽然不错,但还是少了一种皇者之风呀。这样想着,仙道的笑显出了几分嘲弄,也不知是嘲弄对方,还是嘲弄自己。
“仙道殿下……还真是心急呀,竟然等不到明日,就漏夜造访。”三井笑着走到仙道身边,笑容亲切得就好象刚才带兵出现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是呀,真没想到这么快又可以见到三井将军呢。”仙道也笑着回答,笑容灿烂得好象没听出三井话里的嘲讽,也仿佛刚才持剑行刺的事与他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三井似乎也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刻仙道还可以如此淡然如此满不在乎,一转头看见那还呆立亭外的少年,微一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又紧了三分。再抬头看仙道却又是一付温和恭敬模样,“仙道殿下,可否借剑一观。”嘴里说得客气,手却伸得理所当然,根本不容他人拒绝。
“有何不可。”仙道笑容不变,心里却有些发苦,自己现在连命都在对方手里,更何况是剑呢,不过看三井的意思却也不像是要缴自己的械,而竟是临时起意的。
三井执剑在手,在看到剑锷处一个“泠”字时也忍不住喜动颜色,再也顾不上理会仙道,快步离开亭中,来到一片竹林外躬身而立。
数点灯光亮起,十名娇美的宫女提着莲花宫灯从林中婀娜步出,分左右两排而立。粉红色灯光映着绿竹再衬上少女如花的娇容,一时间,剑拔弩张的御花园凭空添了一分风流旖旎。但当林中那名白衣少年负手而出,却一扫刚刚升起的温情氛围。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也变得仿佛月光般清冷。月色如水,他的光华却更胜明月,不是如水温柔,而是如冰冷凝。
无须任何华饰,自显华贵气度;清逸俊容无情,已可使天下人心碎;不必枭霸狂傲,他就像误坠尘世的青霞玉露,天然睥睨红尘,自在引人仰望。
白衣少年微一抬手,四下待命的御林军顷刻消失,不闻一声兵器相交。
仙道却恍如未见周遭一切,只是望定那白衣少年,待看到他两道剑眉下蒙着眼睛的白色锻带,一时心中恍然,一时又是蓦然一痛。
恍然的是原来他才是流川枫,自己的皇弟,原来……
痛的又是什么?却是连自己也不明白。只仿佛前生三世也有过此情此景,也有过这么一次心痛……
至于原因,怕是早遗忘在轮回中了吧。
接过三井递回的剑,还剑入鞘,再回首,竹林边空余风卷落叶,那里还有宫灯少女、似雪白衣。
唇际笑意更深,笑掉刚刚的迷思遐想。
转身随三井而行,听得梆敲五更,原来正是天明梦醒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