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 上
作者: 草央,收录日期:2006-03-28,765次阅读
“流川,若有一日你被人打成猪头,不要抱怨,那是你自找的。”
睡梦之中撞上障碍物,这才恍然忆起,尚在训练之中,环顾四周,却已不见任何人影,想是旁人看见自己如此早已躲之不及了。
我依然睡眼朦胧,趴在自行车头,不由暗自思量,为何突然忆起这样一句话来,说话的人以及此话也早有些年头了,这样的陈年往事都被忆了起来,莫非有事发生?
将车搁至一旁,我向来喜将自行车放至训练最后,可一边训练一边补眠,都好,两不耽误。
体育馆门打开,有人递上水与毛巾,我接过也未曾道谢,如此待遇早习以为常,养成如此个性。
人果然宠溺不得,难怪仙道当年如此一言,之后我便不记得后续发展为何,反正这些年也未曾见面,谁人知道那只蟑螂爬到哪个角落,自生自灭。如若见面便一定要一脚踩下,当日离别送我这样一句话,今日,谁不见我是一路平步青云。
“流川先生,今年下午有记者招待会,PM2:45分。”
“不去。”
“接下来晚上还有一个宴会,到时会有董事参加的……。”
“不去。”
“可是……”
“没有可是。”
冷淡眼神足以使眼前这人喃喃止言,我不由心中升起莫名感觉,到底还是耍起大牌起来,这世上有几人可降住我。
“但……”
白眼一记,拎起包便离开,管他在那里是否为难,那便是他的问题,与我何干。
我心知肚明,就算再怎样过分,也无人会当面指责我的不是,话又回来,就算是如此,也不会伤筋动骨。
我明了,球队容我,是因为有利有图。
他人容我,是因为名声在外。
藤真容我,毕竟他人所托。
仙道容我,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字。
爱字如魔咒,网住一圈旷男怨女。
还未曾步入体育馆大门,电话便至,想也不想便知道何人打了小报告,对面声音一向公事公办口吻,一开口便是:“流川,我请你。”
我往上翻翻白眼,谁人不知,藤真请客便是鸿门宴。
嗯了几声,记下地址方向时间路况,巨细无遗,面面俱到。
回到家中,大概冲洗一翻也就到了时间,原本是打算T SHIRT休闲,却突然想起那家原是高级餐厅,这才悻悻又将衣服换下,毕竟这些年过来,到底还是长了些常识,被人拦在外面还是丢脸。
餐厅气氛好的很,颇符合藤真个人要求,他向来严已律人,生活细节也点点享受,选座必定靠窗,看的一片窗外好景色。
我拉开椅子坐下,侍者送来餐单,我头也没抬,径自道:“水。”原就没打算在这里吃饭,听完布道速速离开,对面人抬头,一双眼睛锐利却也疲软起来,身为大律师,颇多辛苦。“牛排,五分熟,两份。”我不曾阻止,反正他请,我无所谓。
菜上来后,藤真也不忙,慢慢喝着清水,这才开口:“流川,你令我难做。”
我侧头,不言不语,半晌才道:“我向来不适合那样的地方。”
对面的人笑起来,这才吃起来,说道:“你看你,又委屈的好似小孩。”
“我只望生活简单。”为何事上总是这么些扰人的事情,令人心烦,尔谀我诈。
藤真停手,看我,摇头道:“你的生活已经够简单了。我毕竟不是你的保护伞,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我也是明了,虽然说现在我另有经纪人,不过大小事情一向却是劳烦藤真,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我当年学长,也是因为他受樱木所托。
当年,我与樱木两人同闯篮坛,先邀了学姐彩子为我帮忙,顺便也代为管理了樱木,不是两年,我们两个搭档便很是厉害,于是便一同出国。当时樱木却是口口声声说是我老追在他的后面,甩都甩不掉,麻烦的要死。但是细说起来,却是只有他是了解我的,虽然樱木表达方面相当奇怪,我们也是篮球场有名的冤家。尔后碰上已经归国的藤真,藤真原就是双重国籍,已经修得律师资格,异乡感情便将我们拉得近上很多。
藤真原本就是相当欣赏樱木,这次美国相遇,于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当上樱木的经纪人,用旁人话来说,与彩子双剑合璧,当时是捧的我俩风风光光,呼风唤雨。
我动手吃起面前牛排,说道:“如果能够,我要炒了那个人。”在我心中,只有彩子才是我唯一的经纪人。
藤真白我一眼,“好容易才找来这么个人,吃的了你这少爷脾气,如若再炒你便自治。”
“那我要换助理。”心情不畅,开不了这人的刀便换个人开,终归是有人要倒霉。
“谁还愿意来。”藤真搁下刀叉,品着水,却转然皱眉,喝起红茶,一瞬之间表情再变:“也好,我有了人选。”
我埋头吃饭,管他新来的人是方是圆是扁是平,看不顺眼杀无赦。
这顿饭吃的平静,藤真看起来相当疲惫,我还在吃他却已经靠在一边休息起来,面前食物也只是动了十之一二,偶尔我会想问藤真,当日樱木是如何说服他帮我打理。
樱木唯有打架功夫厉害,嘴皮子功夫与我伯促之间,论起说服,辩论,吵架,无一不是惨败而归,只是他向来坚称自己胜利,谁都知道,暴力总会是暂时战胜真理。
当时彩子离开,携上众人祝福,在外打拼数年,终是回国完婚。彩子我是左膀右臂,离了她我颇感不便,毕竟如果有彩子在身边我高枕无忧,可是作为朋友却是希望这样的人能够幸福安康,情绪彼此夹杂,却依然还是却送行彩子,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樱木却是一同回国。
我问过樱木,他却不说,于是便打了一架,他却依然不说。
有时我觉得不公平,实际上樱木了解我比我了解樱木要多得多,不知这是我的悲哀还是樱木的不幸。
于是樱木回国,断了音信,我有时会想,大概他是故意避我,原因是何,我却是想不明白的,问过应该明白原因的藤真,对面便打起太极,虚虚实实,烦了也就罢了,反正最后人人都离开。
我埋头苦吃,既然刚刚已达成合议,现下便补充体力,我是很少到这样的地方来,平日里生活简单两点一线,有时回家已经疲倦的厉害,也就直接扑上床去,与周公大战。
整个夜晚,室温适度,周遭安静,我却不知为何噩梦连连,醒来却又忘记所梦为何,只是记得那双眼睛,含着莫名情绪的那双眼睛。
我是被门铃吵醒,当即怒火中烧,我向来讨厌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每日早上定时会有起床气,聪明人都应当明白不应当这个时候摸上倒毛狐狸。
“谁。”开门,对面的人轻轻微笑,声音温暖平和,朝天头发十年不变,凭白为发胶厂家奉上多少贡献,“流川。”
我看,关门。
门声是嘭,我站在门板前自省,好,已经醒完全。
再开门。
对面的人依然在,懒懒散散靠在门框边,整暇以待,听见开门声又免费奉送一个大大微笑,昔日白皙皮肤已显的黑上许多。
果然是噩梦成真。
我与他眼神交流,未果。
于是我再关门。
“活见鬼。”我恼火,今年流年不利,喝水呛喉,出门撞鬼。死了三五年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改日定当找上巫女打神过来,驱神避鬼。
上楼洗漱完毕,换上干净衣服,刚刚准备收拾整齐,才突然发现似乎是少了一人,往常这个时候应当是有助理过来接人,今天却是没有,看来藤真动作迅速,却未曾找到接替之人,看来今天我的确是自治主义。
从后门可直达车库,我在走近车库按下开门按纽,将东西丢进后座,缓缓开启车库门又出现一个踪影,我眯眼,转而认出他是何人,冤魂不散且不惧阳光。
“流川,我不过离开三五年,何必当我真是死了。”仙道笑的开心,满脸阳光。
我开车门,平静表情,尔后坐上,道:“你若不让开,我怕你这次要真死。”
“真的心狠?”对面声音讪笑,依然靠不近不远,偏偏又拦住出路。我发动汽车,很好,砸下大笔银子换来的名车果然性能优良,我不理某人,他的运动神经好的很,最后一秒闪了开去,只是车身几乎是擦着他的膝盖而过。
我几乎是可以想象的到他现在是何种表情,必定还是那种笑容。
那种笑容,令人招架不住。
训练过半,教练安排休息,我突然想起今早出门走的匆忙,竟然忘记拿出饮料,我一向不喜喝外面售卖的成品,常常是自己动手。可是现在看来是必须要出门一趟去买,我皱眉,如若有人服务该有多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喝这个?”身后又有声音,附送一瓶运动饮料,趴在椅子后背,与我不过几英寸,态度暧昧。
我站起身来,看他,“你如何进来?”
“我的新身份,好像是你的特助。”仙道拉拉胸前挂牌,伸到我面前,好似在提醒我他的存在。
我冷漠,“何人请动了仙道大少。”
“自然是为你。”仙道表情真挚诚恳。当年他就是凭上这个骗上不知道多少人。
“你被解雇。”
仙道轻轻笑出声来,摇首道:“我并非直接受雇于你。”
原来如此,这世上现下也只有一个可以这么做了。
我与他,对面而立,当年亲密,如今却是如此陌生。
“流川,过来训练。”教练在召唤,其余的人都已渐渐聚拢。我亦慢慢往那边走去,不在看他。
他依然微笑,却不在搅入我的训练之中,将方方正正的包斜背在身侧,踱出体育馆去,我侧头看他离去的背影,咬咬下唇,教练一向细心,出声对我:“流川,恢复训练不用如此,多多注意休息才好。”
“是的。”我微点头,上季比赛造成肌肉严重拉伤,至今仍然在复健期,这亦是我为何特别安排特助的原因,如若以前根本不会做此考虑,独来独往一向惯了,向来不容别人随意破坏生活。“教练,今日我想先走。”
教练与我新任经纪人一样,好好先生,只要不是太过过份的要求,大概都是会答应的,只是有人会奇怪,这样的人为何至今仍然处于球队金字塔顶层,不如其他被踩在脚下。教练正在旁边注意他人训练,听到我的要求,点头,然后叮嘱一句:“自己多加注意。”
多加注意,注意什么,是关于伤愈或是训练?或者是他人评论?
我往休息室走去,长长走廊无其他人在此,我毫不意外,他从来不是那种长时间逗留于一地的类型,左脚传来已经不再陌生的痛感,我皱眉,身体状况已跟随不上,相当令人觉得恼火,恼火之余却是悲哀。
体育馆外是一片绿意,我随意走在其间,今日我弃车,充分享受阳光空气,还不错,至少在看见某人之前。
仙道坐在树荫下,食指与中指之间有烟雾燎起,左手手腕有清晰白痕,看得出是手表痕迹,想是因为暴晒之后的关系。他与我不同,我即使被晒也很少变色,而仙道却是相当不耐晒,常常一个夏天下来便可到非洲过活。
他依然没有注意到我,兀自坐在那里想着事情,烟雾包裹住重重思绪,偶尔才吸上一口。
直到烟快吸完他侧头从包里拿东西,这才注意到我,笑道:“老早在那里也不过来说话。”
“我不愿慢性自杀。”
他又笑,将烟摁灭,站起身为丢至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我戒。”“关我何事。”他就算现在就从五十楼跳下我亦不会阻拦。
他依然笑,笑的无所谓,我便自顾自走开,只是疼痛依然所以走的缓慢上了许多,“不要如此固执,我送你。毕竟我是要拿薪水。”
“你确定?”除非有人愿意自掏腰包,不不,就算是某人自掏腰包我也定要将蟑螂驱逐出境,我的世界绝不允许害虫存在。
仙道微微叹气,“至少给个机会。”
机会?笑话,当年谁又给我机会?
“我这一路,你可看到。”我挑衅道,当年只在失踪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便音讯全无,现下又恁什么作其他要求。
“我看到,全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