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爱我吗？
——当然，当然爱你。
——那，你愿意为我停留吗？
——嗯，你知道的……等我赚够了钱，我会一直守着你。
——对不起，这不是我要的答案，闭上眼睛吧！

Two of him

“伊藤直树，男，35岁，三年前死于东京自己家中。凶器为一钢棒，这根棒子在衣柜中找到，上面除了死者自己的血迹和指纹查不到任何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奇怪的是，死者是躺在床上死去的，死前头脑清醒。尸体没有被移动过，也没有挣扎痕迹。”
“也就是说他是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等着凶手杀死他？”
“显然自杀的人是不会自己爬起来收起凶器的。”
“有点意思。”
“这只是第一个。伊藤俊，男，27岁，两年前死于横滨度假屋中。他是被运作中的吊扇砸死的。吊扇可能是被人为破坏过，但是也没留下任何证据。”
“他是伊藤直树的什么人？”
“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碰巧同姓而已吧。……青山丽子，女，20岁，一年前死于北海道一家饭店的电梯中，她的丝巾被换气扇缠住，被活活勒死。”
“应该是个倒霉的意外吧？”
“没那么简单。最后一个，原田浩二，男，25岁，三天前死于神奈川一段公路旁停着的车中，是被后视镜的镜片刺死的，现场也没留下线索。”
“这四个案子想必有些联系吧？”
“是的，他们都在半夜十二点至两点间死亡，死时或衣衫不整或赤身裸体象是准备‘做事’，还有，他们唯一的交点，就是这个人——流川枫。”
仙道对者照片在心里吹了个口哨，是那种……可以轻易搅乱人思绪的人。
“这个人比这些案子还棘手，仙道，我想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
仙道浅浅一笑，不慌不忙啜了一口咖啡：“如您所愿。”
“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担心？”
“你刚到这里，对一些事情……可能还不了解，如果……”
“真是有趣呀，这些案子，这个人，比起那些我不了解又不想了解的事，来的有趣吧？”
“咳咳，那么……自己小心。”
说话的人刚离开，仙道彰结实地靠在皮椅椅背上，两条长腿更是懒懒的搭上办公桌，唔，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咧。
“Cindy,看见我的车钥匙了吗？”
“对不起，没看见耶，要不要我帮你找找？”短发美女端着咖啡进来。
“不用了，一共才这几样东西，大概忘在别的地方了吧？……噢，咖啡不用了，我要出去办案，Bye Bye ！”仙道彰轻轻吻了下美女的脸颊，惹得两片绯红。
“咦？这谁的单车忘了拔钥匙，我借走了哦！”

先是门铃吧，响过七十八遍。接着是砸门声，砸了足足五分钟。然后是门铃和砸门已起来，忍者也会爆发了，何况是补眠中同时没甚耐心的流川枫呢？
门被暴力的打开，只见一双喷焱的眼睛：“什么事？！”
“哦，我……”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瞪）着，仙道彰突然不记得台词了。
“还车子的吗？把车放在外面，你可以走了。”说完准备关门。
“喂，等一下，这……车子你的？”问了个蠢问题，果然又被瞪了。
“等等！”仙道用手抵住门，“我……渴了，可以进去喝杯咖啡吗？”
“没咖啡。”
“水也行。”
“也没有。”
“那……有水管吗？”
“……有。”
“太好了。”仙道笑着进屋，很自然的打量着屋内的布置：不大，但是不是因为东西少，显得好空，还有就是黑。
身后传来重重的甩门声。
“怎么不开灯？”“刷”得一把拉开窗帘，仙道回头看流川。
流川正用手臂挡住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
仙道这才发现，流川他没有穿衣服。准确的说，他只穿了条内裤。阳光下纯白的皮肤几近透明着，似乎还发出幽幽的光，有点……神——圣！不是吧？！仙道愣了三秒后回过神来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拉上窗帘，并且说了“对不起”，没错，他说对不起，仙道自己也不明白。
“白痴。”
“你……怎么”仙道咽了口唾沫，“小心感冒。”
“我在睡觉，白痴。”流川说第五个字时，双眼已经全闭，摇晃着朝卧室走去。
“可是……”
流川指了一个方向，然后继续摇晃。
顺着这根修长的手指，仙道看到了水管。
卧室门不客气的关上，仙道无奈的摇摇头：“我看……我还是改天再来拜访了。”空荡荡的客厅里象是自言自语。
出门时，仙道还意外细心的把门锁撞上。
“车子我还是牵走好了。”

“阿彰！你果然在这里……”叫Cindy的女孩扑在仙道怀里抽咽。
“怎么啦？”仙道扶起她，奇怪这女的干嘛突然芥末热情？
“我偷看了文件，知道你可能来找他了，我赶来告诉你，不要去！……咦？这不是那个人丢下的车子吗？不要碰，会沾上邪气！那个人……太危险了！”
“危险？”仙道望着天边那抹淡淡的蓝，“我倒是觉得……”
“彰……你……也已经被他迷惑了吗？醒醒呀！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色相蛊惑男人和女人，将他们的意志慢慢吞噬。之前藤田就是被这个流川枫搞的至今还躺在精神病院里……啊，我……”
“那个藤田……是怎么回事？”仙道眯起的眼温度很低。
“藤田……他是署长的独子，不小心被他看到那个流川的照片后，就执意接手了这个案子，结果几天后就……”
“带我去看他。”这次是连声音也冷掉了。
“我……我们不要插手这件案子了吧……等等！彰，别走呀……”

长长的走廊，苦恼喊叫声一惊一乍，偶尔会有白衣人幽魂般从某个门中走出，然后被四五个医生护士拽回门内。
仙道的胳膊很疼，这女的怎么搞的，没发现自己的指甲该剪了吗？下午还是换件长袖再去上班吧，以免引起误会……
头顶上的灯管突然发疯似的忽闪忽灭，仙道的耳朵嗡嗡作响，是刚刚Cindy的尖叫留下的后遗症。
带路的护士长责问旁边的小护士：“昨天不是叫你找人修了吗？”
“昨天修过了呀。”
“噢，就是这间了。”护士长指了指旁边的一扇门，和小护士两个人转身走掉了，楼道里还可以听见护士长的声音：“待会再叫人来修，怎么搞的老修不好……”
仙道放在门把上的手被Cindy按住，“我们……还是……”
“要不，你先回去？”
“不，我要和你一起……”
不等她发表完感慨，门已经开了。

屋内又是一片漆黑，借着门口那盏闪个不停的灯，依稀可以辨认有个男人，一身黑衣背对着他们。
“藤田？”
男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进来啦。”
仙道彰拉着Cindy，反手关门。
“我叫做仙道彰，怎么不开灯？”
“不要开灯！”
“嗯？……好吧。”仙道想想，将手放下。
“黑暗很适合他。”
“流川枫？”
男人猛地回头，快的令人心头一紧。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在黑暗中极清晰，谈不上好看，因为那张脸瘦的竟让人以为只剩下一副骨骼。若不是那张脸上挂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以及深深的黑眼圈。
又是一声尖叫，Cindy的。
“嘘，别吓坏他，万一他来看我，被吓跑了……”
“Cindy,出去等我。”
仙道关上门，再回头来，男人又用背影对着他。
“他，不会来了，对不对？”
“呃……”仙道搔着朝天发。
“不！不要来！！求你了，别过来……”那人忽然剧烈的颤抖，缩成黑黑的一团。
“嘭！”
屋内灭着的灯泡竟刹那间炸掉了。幸亏仙道动作敏捷。
“啊！”床上的男人尖叫一声，迅速扑进仙道怀里，“我发誓，不再见他了，我发誓！”
仙道只好轻轻拍着怀中不住颤抖的身体，企图使他平静一些。
“怎么了！”手电的光线照亮屋子，来了两个医生和四个护士，病人被抬回床上。
仙道这才发现，他的脚满是鲜血，碎玻璃深深刺进了肉里。
“先生，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
“知道了，我改天再来好了。”
仙道迅速地离开，一路上还可以听到藤田的喊叫：“我答应了，连想都不想他，请原谅，饶恕我吧，饶恕我吧……”

（2）

“Cindy,给我一杯咖啡。Cindy，Cindy……”
“仙道，别喊了，Cindy已经辞职了。空位还没人补上。”
“唉，女人还真是善变呀。”
“你去哪儿？”
“查案。”

又来了，想噩梦一样，门铃，拍门……流川一跃而起。
果然，是昨天那个嚣张的混蛋。
流川没有关门，只是径直往卧室走，一句废话都没有。关门对这家伙有用吗？他要想“私闯民宅”，根本连撬门都用不着。
可是，流川的手臂，被拉住了。
流川回头瞪着他，等他发言。
“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吧……”
“不去。”
“如果，我约你呢？”
“白痴。”流川甩开仙道的手。他以为他是谁呀，昨天才刚见面的吧？还能记得这张脸就很给他面子了。
猛然的，流川被环住了，用一双有力的臂膀。
“放开！！”流川惊呼。
呼吸声，和着两个起伏的胸膛。
“我要，约你，出去。”仙道的声音贴着流川的耳朵，像一千只蚂蚁一样偷偷钻进去，痒痒的。流川觉得身体被点燃了。
不行，要摆脱这个局面！该死，现在的流川枫居然穿着睡衣（经过上次已经改掉了裸睡的习惯）在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怀里狼狈的脸红！
“好……你，放开我。”
“换衣服去。”仙道松开手。
流川猛一转身，拳头直朝仙道小腹飞去。
“白……”流川咬住嘴唇。拳头没有预期地落在目的地，却在半路被目标人的手掌牢牢抓住。
好歹，仙道也是个半优的警察呢。
仙道顺势一拉，又箝住了不听话的流川：“到底要几次，你才学会乖一点？要不，你希望的，是更高级的？”说话间，两个人的距离越贴越近了。
流川用力向后躲着。愤怒，无力，混合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在流川心里乱缠作一团，流川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软弱。
仙道没再逼过来，而是打横抱起流川，把他放进卧室，关上门。“快换衣服吧！”
门的两边，屋内屋外，同样的超速的心跳，同样的超重的呼吸。
怎么……搞到这步田地？仙道低着头，望着自己那双拉过，抱过流川的手，还是仙道彰的手吗？

结论：温和，无所谓的仙道会在一定情况下变性，变得霸道而强势。至于“一定”是什么“一定”，尚不清楚。

仙道打量的流川，皱着眉：“你都只有黑色穿吗？”
“没错。”流川没有看他，正在系一根黑色的皮带，比前一阵子常用的扣眼又紧了一格，已经是最后一格了。
“记得锁门。”仙道首先出去。阳光真是好呀，在黑洞洞的地方呆久了，眼睛都会瞎掉了。
尽管戴了黑眼镜，流川出门的时候还是不自觉遮了下眼。这么猛烈的阳光，把人的眼睛都会刺瞎掉了。
“你看起来好像奔丧哦。”话一出口，仙道就后悔了。
流川的脸色更白了，掉头就想回去。
仙道忙拉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再不胡说八道了。”
依流川的反应，他对原田浩二的死应该还悲伤着，那么凶手……
不管怎样，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你不可以被感情左右了判断。仙道在心里逼自己冷静再冷静。

“去哪儿？”一身这样的装扮被仙道拉着在繁华的闹市区转悠，想不惹眼都难。
“嗯，这家好了。”
“我不喜欢逛街。”
“你会喜欢的。小姐，我的朋友要试穿上面那件T恤。”
“我不要。”
“对，就是那件，谢谢你哦。”完全把流川的话当耳边风，仙道把衣服在流川身上比了比，然后一起推进试衣间。

“哇，很合身耶。”流川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太花了。”流川的表情却有点厌恶。
“怎么花了，很Hawaii。适合夏天，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太阳天。”
“不觉得。”流川边说边打开试衣间的门。
“有个人说……黑暗很适合你。”
流川顿了一下，“哦。”
“不想知道是谁吗？”
“与我无关。”
“真可怜哪，一个想你想疯了的人你却说不关你的事，真够冷淡的。”
“对。”谈话被试衣间的门隔住。
“先生，这件衣服……”
“要了。”仙道递过信用卡。
“不要。”流川把衣服给回店员。
“谢谢。”店员接过信用卡，包好衣服。
仙道冲着流川笑得得意。
“我不会穿的。”
“你会的。”
流川哼了一声，懒得争论。
“其实我看你啊……”仙道偷瞄了流川一眼，满意的发现他在认真听，“我认为阳光才适合你。”
冷哼一声，流川一副随便你怎么说当你没说的表情。
“因为他没见过，阳光下的你，在发光。”
……“我应该……永远活在黑暗里，我要回去了。”
“别走，试试看，好不好？给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没有机会了，你还不明白吗？伊藤死了，俊也死了，然后是青山，还有原田……”
“仙道。”
“啊？”
“我叫做仙道，仙道彰。但我更希望你喊我彰。”
“……你这个白痴！”
“我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
“……”
“别……别这样看我，我只是……只是想升迁，但还差一个优秀纪录罢了。等案子完了，我们……还是互不相干好了。”仙道撇过头去不让流川看他的表情，所以他也没看到流川的表情。
“这样……最好。”流川的声音，是不是有点颤？
仙道咬住嘴唇，胆小鬼呀！为什么被他用那样的眼神一看，就突然害怕起来了呢？笨蛋，到底在怕什么呀！
“呃……我……要到前面买点东西，在这等等我，好吗？”
流川没吱声。
仙道逃也似的闪进一家超市。

“流川！流川！”混蛋，为什么对他说了那种话！对一个刚刚失去朋友的人说那种混账话！仙道骂自己，并疯狂的找寻流川。

另一边，流川并不好过。
对方有五个人，更头痛的是，每个手里都拿了刀子。
而自己的左臂，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乖乖听话吧，你也不想再受伤了吧？呜……”话说一半，被打歪了嘴，老大的窘相惹努了另几个人。流川再怎么厉害，赤手空拳也分身乏术，招架不住。一个高个子从背后勒住流川的脖子，冰凉的刀尖已经抵道流川的右脸。“宝贝，别让我做出不舍得的事吧。”

“砰！”

“站在那儿不要动，别让我看见你们手里还有武器。”对不起，流川，来晚了。仙道默念。
“老大……”
“笨蛋！我们……手里有人质。”
“交换条件？”
“放……我们走。”
“不要紧张，街头斗殴也不会怎样。”
“不……要废话。”
“OK,成交。”
……

“喂，你答应放我们走的！”
“我可没说我是讲信用的人。”
“哇，警察打人了!”
“老实趴那，别动！”
围观群众由零星几个变成二三十个。
“仙……”
“流川！！！”仙道扶住那下坠的身体，此刻的流川，极虚弱。
“妈的，他要是有事，你们全都要死！！”
仙道抱起流川：“让开！让开！”
“流川……撑住呀……”

“仙道先生，感觉好点儿了吗？”
“我没事，流川怎样了？”
“输过血，没什么大碍了。伤口很深，可能会留下疤痕。”
“该死。”
“您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我去看看他……对了，医生，请不要考诉他。”
“好的。”

病榻上的人看起来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与之相反的，床边的人比之前更憔悴。
“难道……我真的被蛊惑了……”仙道喃喃自语。他清楚的很，未经警告就开枪意味着什么。他同样记得，以前的自己，应该是痛恨出尔反尔的人的。
“我……”床上的人醒了，费力着要坐起来。
“你做什么！小心伤口！”
“我要……回家。”
“你得住院！”
“我！要！回！家！”比起执拗来，流川从不输人。
“……好吧，我送你，回家好好睡觉，知道吗？”
“我没事，一下就好了。”
“那也不许乱动，懂吗？”
“你很烦耶！！”
“你……还在生气吗？”
“谁在生气了！”
“好吧，不管怎样，我先送你回家，生气……对伤口不好的。”
“……”
“幸亏还有taxi。”
“……”

“你怎么还不睡觉？……你在干吗？干吗把纱布拆掉！”
“我要洗澡。”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不要你管！”

沉默。滴答，滴答，滴答……

“……今天……先别洗了吧……我帮你包扎好……明天，明天再洗好不好？”仙道近乎哀求终于换得流川心软妥协。
“痛就叫，别把嘴唇咬破了。”
“混蛋……”
“OK,完工。……我走了，记得睡觉。”
“你……小心自己。”流川说完不等仙道反应转头就走。
“……嗯！我会的！”一下来了精神呢。

午夜十二点，仙道家。
“铃……”仙道缩回手，奇怪，想一声就断的电话。
刚走没几步，“铃……铃……”
仙道用奔的过去接。
“第一次……警告……不要……缠着……流川枫，不要……插手……这件事……嘟——嘟——嘟——对方已挂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