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沉沦
作者: 风儿,收录日期:2006-04-02,806次阅读
(偶:为了避免误会,偶要声明,偶这篇文是献给偶最尊敬的杜拉斯大人的,故与原著有同一背景,但不是模仿.后文情节也不同.偶知道自己水平不济,希望大人们不要误导.偶只是率性而为,仓促赶稿未加以润色,不好意思,见谅了)生命是邂逅,生命是别离。
-------题记
16岁,那个迷失在湄公河里的城市。
海,离它很远,它踏着沙滩尽头的足迹,平和地冲上内陆,又渐渐消退,隐没于空旷而昏黄的太阳目光下,一如悄然升起的倦意。
这是无数个故事的背景,也是无数个愚昧奢糜的法属殖民地之一。
就在这里,一个烟雾弥漫的早晨。仿佛一场宿命,遇到那个人。
然后,用尽一生的绚烂,去折磨,铭记……
沉沦。无言以对的沉沦。
然而,这一切又偏偏发生在这个年纪.
就像一场烟花,还未绽放到极致,就已经体会到它的寂寞.
16岁的激情,16岁的美丽,以一种有别于感知的方式,继续曾在于那个荒蛮的地方。只是,美丽过后,生命便归于颓废。但至少,这种不合情理的感情,像一场席卷一切的飓风,掠夺了青春的温存后,剩却的土地,便是无尽的黄沙。
也许这就是对西贡厌恶的来源,宿命是在西贡遭遇的。
虽然别离是永远的,再未回头,以免为那个城市邪恶的思乡症所控制。
但这是借口。
遇见一个人,直到很久以后在Buenos Alres看到博尔赫斯的书才真正了解。无在乎时间,无在乎地点,宿命的相逢在灵魂的每一刻钟重复,却与时光的流逝无关。遇见的人既是你过去遇到的,也是你将来遇到的,他于时光交叉点上的某一刻形象,使他在灵魂的世界中得以永生,他的生命得以永驻。
而那天在河岸上呢?
他看着渡轮,目不转睛。
可以理解。
没有一个人,刻意地看着自己。贫穷,使一个原本高贵的白人孩子,不拘小节,混在等候轮渡的当地人中。
烈日炎炎。
就是这样一个窘迫的少年:乌眸,身材修长,肌肤白皙。静静地趴在护栏上。
他不知道,宿命的人也在河岸。
这个立于泥泞之上的形象,那个人至死还记得。
这个形象意味着什么呢?一个中国富商的继承人,一个贫困的法国少年,将在异乡经历一场从肉体到精神的流浪。
那时,他16岁,他正在读大学。
渡船上。
破旧的马达发出嘈杂的声响,他注视河流,这绵延不尽的河水自柬埔寨森林一泄而下,夹带沿途一切不可预知的生物,东流入海。
那个人,和他的司机呆在轿车里。他早已忘记,那辆黑色朗西雅,曾经离他那么近。
阳光下充满了一种气息,干燥而糜烂,他的脸,他的眼,像暗地里的花朵。
潮湿。赢弱。
等待的结束是渡船的靠岸。
一刹那,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倒映在陌生人的瞳孔里,眸子深不可测。
隔着车窗,隔着行人,一个三十年代的中国大学生,感到欲望的侵蚀。突然想和他在一起,突然想变成一条鱼,在那黑暗的洋流里游曳。
然而,他没有。
他看着他走远,因为,他不属于他。
尽管他认识他,知道他,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不离烟斗的母亲。他是殖民地前任长官的私生子。每个人都知道他,每个人都鄙视他。
现在,他看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想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好奇?欲望?或者……
他应该追上他么?
少年在对他而言陌生如初的街道上,凝视一个中国男人的眼睛。
你好。
他的法语柔软如风,掠过耳边。
……
远远的,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他感到自己的懦弱。
迷幻是正午的影子,黑暗中的花火。
白痴。
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后,他飘然而去。
无言。
身着丝绸西装的他,在烟馆遇到他。
他不是来找他的母亲,他要求服务。
这种毒药似的瞬息的快乐。
他让人惊讶。因为他是白人,因为他16岁,更因为他的美丽,如同扎格罗斯天空下的雪。
一个生活在贫困和黑暗中的人,恐怕迟早如此吧。但他不可以呀!即使他的懒散,像一朵颓败的罂栗。
你不能这样。
急切地拉住他的手,仿佛世界尽头的回眸。
他的对面,目光愤怒而疑惑,一个高傲的人。
白痴。
……
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他说:
你要快乐吗?跟我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与他独自相处了。
长日将尽。
这样的一个房间,有着百叶窗。湄公河一遍又一遍从房间穿流而过。
而西贡的炎热,犹如一头死去巨兽的骨架,漂浮在一条不知源头和终点的大河上。
倚在床头,百叶窗的条纹映在身上。
他接过烟斗,手在颤抖。
袅然的烟气里,听得见一个孩子不习惯地咳簌。他在烟气中散发出诱人的幽香。
他很快丢下烟斗。
他跌跌撞撞地走开。纤长的手指嵌进他的肉里。
……对不起,扶我一下。
他抬眼,看见他刘海下的乌眸。水一般的神秘。
不曾注意,手指划过的肌肤,红印像一条妖娆的水蛇。
他已走远……
他见不到他。
一连几个月,这个中国的大学生,都被强烈的独占欲所折磨。无法言语,无法哭泣,无法面对,他在这个城市的一切下流场所寻欢作乐,在鸦片,烈酒和女人间徘徊。
他还是想见他,想到无法占有的痛苦。
后来,他在正午下割破了手腕。
风中充满了阴暗的心,心在腐烂。
他从鲜血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要他,他决心不惜一切地要他,即使结局是绝望的别离……
而此时,那个贫困的少年,却在进一步堕落。
他早已不敢回家。
他花光了学费去体验快感,最终躺在肮脏的街头。
他在烈日和暴雨中沉沦,转过头,阳光依旧。
是他。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曾经有一片天空,蓝紫色的天空,天的尽头是大海,翻滚着深蓝的波浪……好想回……
他想不下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抱住自己瘫软的身体。
我会给你一切。
贫困,该死的贫困。
可是他点点头。
换来他的吻。
行走,自由。
在湄公河的竹搂上,他把这话重复了好多遍。
他躺在床上,面对这个中国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
占有,让他很满足。一个苍白英俊的白人孩子。
他不知从哪里开头。
给我烟。
躺在床上的人抱着枕头,他以为他睡了。
不要这样……
白痴。
他笑了。
我已经第三次得此殊荣了。
他接过烟。袅绕的烟气,却遮不住伤感。
他们沉默。
那个中国大学生,问这孩子叫什么。
他说他叫枫,还有一个极为普通的法国姓氏。他也问他是谁。
他笑笑,我叫彰。
……
枫有些吃惊,但终究没说什么。
这一刻,不是从开始就注定了么?
很小的时候,阿彩姐姐讲过一个故事,就在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墓地。无边的沉寂。一个女孩,丝绸的旧衣,有着明亮的眼睛,她像夜归的蝴蝶。
那个时候,刚到西贡,什么也不懂。她上去拉她的衣袖,问她为什么不回家……
我就住在这里。她说着坐在一块墓碑前。这是我的家。
她失神地站着。
大姐姐,这儿……多不好……
女孩摘下一朵小花,白白的,递给她。她低声说:小妹妹,你该回家了。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女孩消失了。手中的花瓣,柔软如斯。
她呆住了。
随后开始大哭。空气中,充满了女孩的花朵,它们组成一个白色的黑洞,吸引一切试图接近的生物。她又感到近在咫尺的鼻息,她恐惧,她逃回家。夜里,湄公河依然流过。
很多年之后,才从仆人那里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个女孩,黝黑美丽,是西贡长官的仆人。有一天,爱上了长官的儿子…….他们和许多异国恋人一样,在湄公河的竹搂上私会,直到一个雨夜,女孩推开门,空无一人。她在绝望中成了湄公河的精灵。
那一夜,男孩已经在远洋的轮船上。
现在,彰就在眼前。
彰试探性地摸摸他的头。
你发烧了。
他给他吃药,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身体。
我很累……我想起海,蓝黑色的……天边……
彰看着他闭眼,睫毛覆在脸上。白皙,孱弱。却生就一种倔强的气质。所以,他打算告诉他:我要你。
枫有一种欲哭无泪的错觉,他想离开。
彰的身体压下来,像暮色中大朵乌黑的浮云。他有一双微蓝的眼睛,像大海,不过他的确笑得很白痴。
他的眼睛逼视着他,他们的瞳孔倒映出彼此的影子。彼此陌生,彼此孤独,他们在黄昏的阴影中相拥。轻轻地,他感到他的香水味,他在羞耻中快乐地下坠。
彰有些害怕。
从他吻下的唇中,无言地呻吟。他害怕有温热的液体……害怕他的美,也会让死神沉醉。
枫注意到他停下的动作,他用过的唇,如今给了香烟。他失望于他的懦弱,也许在黑暗中,他就不会如此害怕。
彰回过头来,他必须面对枫的血,枫的痛。
然而,枫始终都是那么冷冷的。
因为爱,所以绝望;因为绝望,所以爱。
在这个半岛最漫长的雨季中,枫让他想起巴黎。他伏在他身上,全世界的雨水都在这一刻倾盆而下,风掠过雨丝,狂乱地飞舞。
枫为他的触摸而疯狂。
他的犹豫,是迷离的春光。
他不叫,他的手指嵌入彰的肌肤。每一丝温存,每一次冲击,都让他如沐海风,如听海潮,如置洋流。
枫开始发烧,昏迷。可是他感到快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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