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流川枫很早以前就听过仙道彰这个名字，这个大他一届的学长，早在自己15岁中学毕业，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联合星系国防总干部军事预备附属高校时，就已经如雷贯耳。

早些时候他在CBR99星系受教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军事重点小学，他在同校同龄里成绩不算太差，但总因为贪睡而考试成绩不太突出。有一次阴错阳差，校方将参加星系政府举办的军事领袖训练营的报名表上的编号填错，事出紧急，因此才2年级的小流川就这样派这个精英云集的地方，才真正的大开眼界。虽然说CBR99在星系上也算是已开发差不多的星系，但偏远的地方学校总是拿不到最好最新的军事用具，且小学依法不能教学火力强大的攻击武器，那些幼童们除非是家里有军阶的人物、且有雄厚的财力购买，否则在升上11年级以前是很难看到的。

在家乡他出生没多久父母双亡，由社会局人员辅导生活，把玩老旧的生锈的狙击枪炮、出勤战机长大，这些多半都是隔壁早退役老兵们私藏，等老兵过世流川这些东西也已经玩到不想再碰了，之后进了小学，毕竟是偏远地区，设备没多新、师资没多好，只知道小流川在课堂上战机等攻击武器使的出奇不错，流川自己也没见多少世面，对自己有多少本事也不在意，毕竟那时也不过是个3年级生，光自己生活都苦，只在乎在功课结束后有多少时间能睡眠。

在这次的领袖营里听官员们唠叨流川自是觉得无趣，直到课程进行到第二天，授课的军官们带领这些未来国防的栋梁们，参观政府的国防部，这些编号名称飞炫的战机、火力超强的攻击武器是流川第一次看见，他的内心第一次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山开始溶化、开始松动，向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忽然变的激情起来，他知道自己找到目标，看到眼前正在解说这些军舰、有资格驾驶这些巨大战机的军官们，流川双眼充斥着烈焰，他觉醒到自己不能一辈子埋没在一个不受重视的军事重点小学、更不能埋没在CBR99，他想驾驶它们，他更想驾驶这些看起来很威风的军官们，因为他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有这个价值。

短短一周的领袖课程里面，流川努力让自己什么课程都专注，只有在星际军事战争史才会忍不住走神，他的白皙肌肤、乌黑头发，衬托着分明沈冷的深邃容貌，在参加同营的大大小小孩子里早出了名，虽然他老是在课堂上被问一些基本到不行的问题而答非所问，像是不想答、白痴之类的语助词等，使得那些授课的教授们头疼这样小年纪的他到底来干嘛，但他周遭冷冽孤高的气质却让其它同窗们觉得他很特别耀眼。

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是最后一天的攻击武器课程。

下午就要结束一周严格密集的军事训练教育，一大早大多数的同学们在情绪上放松不少，加上这些受训的孩子们里头，多半是来自都市的学校前几名、或是有钱人家的军官后代，将来的出路安稳，对于这些课程多半应付，且这些机型对他门而言大多眼熟、在学校家里也时常看到，会的不想多学、不会的想将来反正有助理代劳，整天下来嬉戏打闹，直到演练开始。
教授第一个就叫起这几天课堂答非所问、以为出生在偏远地区对这些新型战机不熟的流川，认定他必不会驾驶，想趁机讨好其它眼前可能会成为他上司的人。此时国防部长以及底下的所有军官教授都来了到空军机坪，想看看这些国家未来的栋梁们在这几天学到什么，见眼前这个起立孩子看起来年龄特小，但气质非凡，皆觉印象深刻面带微笑。流川直直的往CBR99研发最新型的研究战机走去，同学们想他这礼拜在课堂上虽认真、但听他与教授的上课间的对谈感觉似乎都没有听进去，相处一周下来皆知流川不喜多言、待人冷漠，但看他俊美英挺，不想他待会要在部长前出丑，都为他捏把冷汗。

可这些人的担心皆多虑了，他们不晓得流川与他们相比、出生在怎样物质缺乏的地区，这礼拜的课程他没有白上、只有跟他同寝的才知道流川下了课是怎样的温习一天所学得的功课，他的后天环境比别人差、所以他比别人更珍惜这一周学习的光阴，正重要的是，他从小使贯的战机军炮都是旧型手控的，比起新型自动的来的复杂太多，且因为材质不同而沉重太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会开那种旧型的军机了，应该说，已经没多少人能适应那样复杂沉重的机型了。

当流川一坐上军机没分钟便摸得诀窍，他原本习惯沉稳的开法因机器好上太多，忍不住试上几天前学到的花式开法，他的战机在空中不停的旋转上升、追热导弹在他的引导下互相爆破，到了最高点随后画下一条漂亮柔和的线条俯冲降落，才打开玻璃罩子汗水都来不及滴落到地面，现场所有为他担心的孩子都冒出响亮的欢呼，连在场所有的军官教授都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他依旧安安静静冷冷淡淡下了机、看完其它同学的演习。他不知道他这样的技术已经超越现场所有孩子，在CBR99星系里与大人相比他的技术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了，虽然那时他才三年级。

这一露手流川算是出了名，国防部长钦点他转校到首都最有名的军事中心附属学院，福利比照一般预校学生。这算是特例也是首例，这引起校园一阵骚动，在听闻这件传言之前对流川有所不服的人们，在见到本尊后，多半被他眼神冻的说不出挑衅的话来，少部分的见了他私底下精湛的驾驶以及射击练习后都乖乖闭嘴，毕竟在军队里面，能力才能服人。之后流川在学校很顺遂的渡过他小学到中学后六年，年年都代表学校参加国家的军事预演演出，在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顶着国防部长的特别关照，校长老师们自然也对他关爱有加，连学长弟们都服了他在飞行战斗上的本事，学姊妹们更倾心他精致的容貌以及沈冷拒人的性格。

在这样的环境下，久了流川又不满足了，他觉得他找不到对手，在这样平顺的环境中，他找不到当初激发他的动力，他想回到六年前对战斗那样满腔热血，他觉得他还要更强，他不甘于屈居CBR99星系一生，他想要更强。一个巧合下，在与部长的惯例谈话中，得知联合星系国防总干部军事预备校的招考消息，没有犹豫，与部长稍作讨论、通知了等于他监护人的社会局人员后，他独自搭运输舰到了预备校的所在地，在浓烈的必胜企图心下，无论笔试术科流川都考取了相当高的成绩，连部长的推荐函都没用到就不负众望得状元，消息一下就传遍国内，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全星际最有名的总干部预备高校，这是何等光荣，校园内流川的名声已经无所不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
毕业典礼那天流川虽作毕业生代表、却在台上冷冷表示自己没什么话好说，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所有人都为他倾倒，连带他走之后还有好几届毕业代表生在致词时都会表明自己没什么话好说。

流川以极高姿态进入这举世闻名的预校学院，才第一天就被人给重重的乌了面子。那时的他一进校园，没有人为他像从前那样让路，没有人为他行注目礼高喊流川学长早上好，他知道自己进了一个真正充斥精英的地方，除了自己是状元的身分入校之外，其它的背景与他人相比不分轩轾。当天放学正要前往学校的练习机坪，没注意人越来越少，等流川回神自己已深处在一片暗林里，事后他才知道那是陆战队的游击练习区，他正要回身名字却被人给喊住了，一票高壮的学长们堵在他面前轮番叫嚣，他也没在听反正也就是类似学弟不要太嚣张等等，只是他们碍了自己练习时间，加上恼火自己迷路，流川那时身子不矮但毕竟还是刚中学毕业的10年级，以往在CBR99何时受过这种气，火气方刚想也没想就出手，最后虽然以一抵多倒也输的不难看，满脸鲜血头昏耳鸣的状况下，昏倒前，他听见一个声音，「只要有仙道在，你这个姓流川的就别想强出头！」
当晚由于他没有准时回到宿舍，校方大规模的搜人，等发现他浑身鲜血再送往军医处已经半夜一点了，隔天清早流川在医院稍作休息便被通知前往校董会议室，昨天的事件本来是会处分小过两次，待调出安全装置影像才知道他是被动，但开学第一天便在军方打架，杀鸡儆猴的记了申诫一次，而其它的学长处分通知则是还未讨论出来。

流川从校董会议室步出满腹火气无可发泄，正这样想，头一偏，看见了墙壁的布告栏上贴了一张半开海报，上面一个朝天发的男学生满脸假笑宣传着小心使用核子光武器，流川顿时火山爆发，他觉得连这个男同学也在落井下石，恶狠狠怒瞪许久、才像是火气发泄完毕似的离开。
一天的课上下来流川时睡时醒，睡的时候专心作梦流鼻涕泡泡、醒的时候想那个叫仙道的到底什么名堂。这个烦恼并没有缠着他很久，下午导师时间、他们的班导问大家今年的军事预演演出自己同区班上有没有想推派的人去参选，流川还来不及自睡梦中逃出，班上轰然大叫没有、他问隔壁一个从小学就直升上来的同学怎么回事，那同学笑他果然是外考进来的，「只要有仙道学长在，推谁选都选不赢他。」
那学年的演出预备校中学部推派首长果然是仙道彰，联合星际与自己先前参加的小小星系预演演出的规模根本不能相比，在大会场上，仙道领着其余四名中选的学长弟，在空中用喷射机画出代表五星最高荣誉的五条白线，再画出各种花式漂亮柔和的线条，其它的民众在底下叫好、连军官们都大叹青出于蓝，更别说学员们每人眼中都写着仙道学长。流川枫看了好久终于笑了，他觉得他进入这间学校一点也没错，他找到了他三年前的热火，他找到了他可以追寻的目标。与仙道相比自己的名字虽然还贴在学务处的处分布告栏上，但不出几年他一定会让全校、不只仙道彰知道流川枫这三个字要怎么写，虽然那时他才10年级，虽然他连仙道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他开始每天下课都拼了命的加重练习，无论是一代又一代新型的战机，他俨然已经成为预校专属的试机员，他很有规划的给自己安排时间，除了战机，他还去观摩学长练习核子光武器，从最轻型的光剑到贴身雷射手枪，他默默的看默默的记，不带一点情绪其它心思，只是常常经过各处室，看到一张又一张的新宣传海报上的假笑男孩摆着不同的广告姿势，眉头会皱一皱，心想核子光武器真有那么吓人嘛？那几个月他安安分分不出风头，状元的身分一下子被人忘掉，他决心从零开始累积实力，被派去参加几次校际的狙击比赛、规划战地比赛得名屡屡得奖，消息传回国内又是一桩大事，部长已经从二星升作三星上将，听到这消息自是喜上加喜，而母校的学弟妹们更是把流川枫当作是天神一般景仰，只有流川知道自己平时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他逼自己成长，逼自己接近那个在预校里宛若大明星的仙道彰。
校园何其大，他从没见过仙道彰，应该说成天都见到了只是不知那就是仙道彰。他俩见面的日子很快，快到流川连战帖都来不及递出对方就先开口问安了。流川期待很久的核子光攻击武器课程终于正式开始授课，以往他都是站在射击场上看学长演习，这回终于可以在场上自己亲身体验，但教授这回却带来了一个他万万也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高壮结实相貌好看的男人跟进在矮胖的教授身后，人影甫入射击场、周围的同学就开始尖叫欢呼，流川再次问了隔壁从小直升的同学，这回同学不笑了，「你走到哪里都见的到他，你居然不认得？」
他是谁阿流川疑问，但这也不是什么揪心恼肠的问题，这个看起来像是学长的人物只是笑笑的站在接受学弟妹的景仰赞美、也不打算自我介绍，正当流川心想这人来搅祸什么时，站了前方好一会儿的莫名学长忽然拿起核子光剑柄叫起他来：「C9区3列7行编号22057000流川枫出列。」
好一个清响的标准官方口号，流川想也没想应声出列，碎步跑到教授学长眼前定点后才发觉干嘛听这人的吩咐，教授皱眉同学发傻，连流川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只是还来不及尴尬，眼前这个眼熟到不行的朝天发男孩将手中的剑柄丢来、流川反手捞到，「合我一起演练给你同区班上看吧。」

这下流川才知道他是来示范的，干什么找他呢？流川瞥了瞥教授，又瞥了瞥学长，教授也同样瞥了自己瞥了瞥学长，同学一样看傻了眼，莫名学长露出一口洁白皓齿爽朗笑着与大众解说：「这光剑虽说是入门武器，但对你们初学者可说是难入手了点，由我来担当示范最恰当不过了。我对流川同学的实力还算熟悉，请他来与我搭档一对一演练没问题吧？」
流川对他的言语丝毫不闻，他一拿到光剑柄就开始研究、待学长话语结束听到一对一演练时他也顺利激活光剑的开关，一把柔和萤光光纤倏然伸开，剑柄突然变的沉重万分，第一次拿到此剑的流川虽体壮但也不免吃力，他冷淡的面目瞧不出个所以来，在场人全以为他与学长早有交集学习，只有当局者两位知情两人这是第一回见面。
学长一下子另把剑柄便上手展开，灵巧的挥向流川，互击的声响此起彼落，只是第一次上手的流川虽然常见其它学长们练习，但那些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实施起来却不是那样容易，好歹自己从小玩贯老旧的重型武器，重量不是最大的问题，如何控制那些光纤不伤到自己且有效攻击却耗尽他所有心力，来回个几局，啪的一声，流川手中的剑柄被弹了出去，没人控制光纤也不见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观者都爆出欢呼，也许叹学长赢的漂亮，也许叹流川虽败犹荣，也许叹这演练简直跟正规赛不相上下。
流川看着被弹的老远的剑柄怒了，他怒的不是自己输了，输是应该的，除了自己是第一次拿这个玩意儿他也想起了这个人是谁，他怒的是眼前这个痞笑的人不该在演练时候放水、这等于看轻自己！看他笑的那样清淡那样骄傲，他想起了校园内一张张海报上的假笑男孩，能宣传这核子光武器安危问题的人想必也不是泛泛之辈，正想很好目标又多了一个时，教授开口了：「流川，他的击剑升级考试就是明天了，快谢你学长特别拨空前来指导。」

流川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几年过后才听仙道说当时什么表情也没有、就是一个眼神就能冻死人，当下全场好静好静就怕流川一个冲动，他冷盯着他看了好久好久才撕开嘴小声说谢，学长倒也不惊不怒这个学弟对他不敬，开口又笑道：「流川，别客气，我是仙道彰，请多观照。」

二

攻击武器课程过后流川每天跑练习场，就单单练那个最基本的击光剑，一挥剑一回防他都想到仙道彰，对付自己如此轻描淡写，力道飘飘然光纤出奇灵活，他知道这个学长并非空有天才其名，但看他演练完还能大气不喘滴汗未流、还能与自已谈笑风生就不禁暗恼，他恼自己没这个准备就与这个心中头号大敌对抗，他恼自己没这个实力才让这个大敌用最低劣的手法试探自己有几斤重，他更恼自己竟然没这个本事没这个体力与对方打到五五平手。接下来几周他更是发狂似的练习，看的原本把他当敌手的其它同学都渐渐退了脚步，除了新型战机以及新学会的雷射狙击手枪，他最爱使的还是光剑，没其它理由，只是稍早日子看报纸上看到了仙道痞笑地接受联合星际国防部颁发的击剑段数升等合格证书。

这天终于领到学务办公处的销过单，要求流川等被记过的人下课后到做劳动，耽搁了练习时间，他在心里碎碎念了几声前往指定地点，旧型仓库前站了好几十个人，他心想原来被记过的人那么多、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理由被记过，嘴角露出勉强些许弧度，一个老头领着他们进入仓库。昏黄的灯光打下，硕大的场内堆放着十几万支旧型的枪炮剑柄，霉味拌着灰垢尘颟猛然冲进每个人的鼻肺，咳嗽抱怨声响不断，老头吩咐他们将这里的东西全部清扫干净，后天校方要送到其它的星系给偏远地区的孩童使用。

每个人都开始了动作，等流川发觉自己站在那里好久，这才醒来过去快点擦拭起来，在场的学长学弟们谩骂四起，说自己从来没见过这样差这样破的攻击武器。他又失神了，他总觉得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在那些枪炮中打转，又沉又旧，但很是享受，朦朦胧胧之间，那个小流川好象很欣喜，跑来跑去的说这些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仓库里的东西虽然旧但比起家乡的等级好上几倍，他发现自己成长了很多，那个拿着生锈武器流鼻涕包尿布的自己转眼间已经不见了，变成一个为了理想为了目标而追逐的男人。

一票与自己10年级的陌生同学讥笑太大声才让他又回神，「这年头还有人会使这个嘛？」他们拋弄着那些被淘汰的枪枝，流川想到了什么，「你们看，这些连自动钮都没有怎么激活上膛！」眉头一扬，起身随手抄起一把尚有流弹的老式散弹枪，磅磅磅的轰声让大家差点丢了魂魄，比起安静无声的核子光这种武器打起来算是特有气势，等枪声结束同学弟们这才发现这人是C9区的流川枫，这人这名字近几月来频频在颁奖台荣誉榜上出现，格外显眼，也有人认出来那是年级榜首这才收了声，他冷冷的默默的用实际行动堵了他们的口，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负责看管的老头甫闻枪声慌忙急乱冲进来询问发生什么事，几个不服流川的才想趁机告发，一个蓝发额覆绷带的男子闻声抬起犀利的眼神答道：「没事，不小心擦枪走火而已。」

流川望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帮了自己，刚刚没想太多，现在想想那行为重一点可能被判大过的，看这个人应该很有份量，话一出口无论学长学弟都不敢作声，老头走掉了，瞥了他一眼，谢这个字他是不想说的，又没求他，嗯哼一声算是响应了，又开始做自己的事。那蓝发的凑了上来不可思议的研究他好一阵子，被看的受不了了才抬起眼以示询问，眼前的这人这会答道：「我也来自CBR99，我们同乡。」流川看许久这才想起来当时在部长家里，墙上挂全家福画像上依稀有这个男孩小时候的踪影。

流川对三井这个男人还算有一点认识，从部长那边听到了不少、毕竟不干自己的事，倒也忘掉大半，只知道他小学一毕业就以前几名的成绩进了联合预校，比自己大一届，在学校待了五年算是老学长，看他满头绷带，搞不好是个捣蛋份子，怪不得大家那么怕他。见流川不说话，三井也不开口了，本来自己这样冲过去就很唐突，没想到这个流川比传说中的还不领人情，正当胶着尴尬，一个白肌清秀戴着银框眼镜的男子走了过来：「三井，还以为你在干嘛呢，原来是偷懒去了。」流川和三井这才发现原来大家早就慢慢散场，正在不解，那眼镜男子就解释了：「剩下的交给明天的要销过的同学来劳动，宿舍门要关了，要快点离去不然迟了又要记申诫了。」他看了流川一眼，露出浅浅的微笑。流川觉得这个人笑的真温暖，忽然他想起校园内贴了上千张的安全宣导海报，看着三井对自己挥一挥手便和那眼镜男并肩走远，想起那个笑的那样假那样云淡风轻的仙道彰，不由得眉头一皱，干嘛最近老是想起那人，趁还有时间，疏星淡月斜影，甩了甩头发速回寝室去。

很快的两学期就这样过去了，流川与三井都没有回CBR99的念头，一来流川不想花这个无聊的钱，反正回去了也得住部长家里听他夸自己有多行，这当头可不能松懈；二来三井不想再跟家里拿多余的钱，反正看到父亲也是无话可说，后来知道名字的木暮得知三井不回去了，苦笑透过立体影像对家里说抱歉拿了寒假的学分，要留下来做研究，这两个人干什么都黏在一起？流川常有一点纳闷，不过这也不干自己的事，想完又倒下去做鼻涕泡泡。放假后的预校里空荡荡的，三井等大流川一届便指导他预习11年级的课程，三个人时常在校园里一个又一个的各种练习场演练，等开学了三井木暮竟然黑了一圈，更多添了野性，只有流川天生丽质在室内吹了几天冷气就白了回来。

每天那样充实的做练习做功课做仿真战斗，无论笔试术科成绩都远远超越同年级，连新型战机跟核子光武器的正式试验员、都从原先第一名成绩直升的同学改派自己，流川心想这年度的军事预演演出名单要真没有自己、就转行当核子光武器的直销员，所以他看到流川枫出现在荣誉榜上一点不惊讶，参选都没选还是最风光的战机表演先发呢，看到三井的名字也不意外，人家好几年前就入围过几次了，其它的名字也没注意反正也不认识，头一偏看到榜首又是连禅的那个人，眼睛一翻、双手挿进口袋咬了咬下唇暗哼几声走开了。这名单一出炉流川枫三个字顿时红了，第一次有人不是直升资格、10年级最低标准年龄就入了选，这锋头倒是稍稍盖过了仙道从第一次入围开始就连禅两次榜首的消息，大家开始注意到这个平时不说话不理人的流川除了成绩好，脸也长的好，极好，那周遭冷冽孤高的神秘气氛更迷人，一封封同年同学写的信越来越多就算了，不就是以前在中学那一套？流川同学我好景慕你好喜欢你等没营养之类的，只是怎么最近连电子抽屉里都收到一堆过滤不掉、属名给流川学长流川学弟的匿名垃圾？流川开始一大早进了教室第一件事不是不理人发起床气，而是不理人发起床气加上整理爆满关不起来的抽屉方便补眠。

军事预演算是一年预校的大事，也算是整个星际的大事，每年的这个时候刚好也是和平节，全宇宙的各个大小星系的代表都会来参与演出，各地的高官民众也都会来观赏这个精湛的军事演习，以及参加和平节的嘉年华庆典，这个联合星际第一名军官培育预备的学校，代表未来捍卫维护联合星际安危国防的指针人马，演出前的训练比流川给自己定的标准还高上许多，才第一天请了公假搭舰艇到联合星际国防总部、接受正规军方的预演，双手双脚就起了好多淤清，回了寝室洗过澡听一同去的三井说这还算好，以前的田冈执行长更苛求，不流血起水泡还不放人，这回安西总部长亲自出马培训，总算是人性化、但也是希望宇宙西区几个星系能有所警惕，国防总部有在注意，听说最近要打起来了，喔流川回了一声算是听见了，三井见他没兴趣听也懒的再开口，刷过牙剃完胡子便摊平了，他不知道流川正在想怎么那个仙道彰没来练习，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算蝉连榜首就不必演练？想到仙道早些时候是怎么赢过他的，顿时又起床做了500下单手伏地挺身才呼呼大睡。

再次看到仙道已经是一个月后结训前三天、正式演出的五天的事了，那清早流川便一个人来到机坪要做热身顺便打扫场地，忽然注意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架战机驾驶座上，有个依稀人影，一步步登上铁梯提高戒备走近，打开强塑玻璃罩子才发现里面睡着的影子是自己不知不觉想了一个月的人，看他全身汗水淋漓衬衫整个湿透黏在皮肤上，想是整整练习了一整晚，双眼一瞇心想这样还差不多，嘴角露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被流川这样清澈的眼神看着，仙道不知怎地眼睛也张开了，流川不知道自己突然慌个什么，转身就想走人，但他忘了自己身在铁梯上离地面有五公尺高，眼看铁梯摇晃就要摔倒在地跌个半死脑出血，心一冷眼一瞪，仙道彰的手倏然抓住自己的，一把使力将自己拖到他身前，碰一声，铁梯掉到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静静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颤抖的呼吸声在小小的驾驶舱特别明显，流川还是头低低的静静的什么都不说，仙道的手抚在他的背上却摸到冷汗一片，凝视眼前的人好久好久才将他的头依在流川肩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背上同样也是冷汗一片。不久同样受训的学生三三两两才来，看两个大男人叠在一起还觉得气氛诡谲好笑，拿了升降梯便把他们弄了下来，还揶揄着，流川那双冻眼加上仙道那双看似无意的一瞥，登时谁也不敢笑了，只有当事人知道方才是什么样的状况，他们不打算澄清，反正又不干其它人的事。

从那日起流川对仙道的态度算是好上一点点，尤其是看到仙道练习的态度还算认真、当自己的目标勉强还算合格，只是打下机后的几天他便很爱盯着流川看，连三井都觉得不对劲，但问流川只得到白痴两字，摸不着头绪只好抓抓头继续演习，其实流川自己也摸不着头绪，一股气都发在三井身上。流川没忘记那日驾驶舱内仙道了救他一命，他说不出谢谢，也不想说谢谢，这么严重的事说谢谢是太轻微了；仙道彰明白，倒也不恼，观察这个学弟这样长的时间也算是多少了解了这个人。结训最后一天一群学生谢过部长搭舰返校，返回宿舍的途中经过了剑击练习场，一路冷淡跟在仙道背后的流川见状拉了仙道衣尾一把，他笑咪咪的转头，流川努了努唇比了比练习场，他用身体力行以示友好，仙道冷颤一起，流川剑眉一扬，「一对一去」。在大家诧异的眼光送走了摸不清行为的两位，没人敢在同学面前议论这个从小直升上来、累积大量人气的仙道彰有多不合群，也没人敢在三井寿面前谈论流川枫，谁都知道近来常往返11年级寝室的流川枫与三井寿私交非凡。

这会换仙道跟在流川背后了，看着写满坚持与战斗的身影，他觉得异常新鲜，从来没有人要求过与他一对一，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人。

打从他小学一年级进了这个联合星系的国防预校，第一天上学开始所接触到的人事物，他就晓得他来到一个怎样的环境，一个培育将来全宇宙最优秀人等的环境，竞争压力激烈，久而久之微笑成为他应付虚假最好的面具。学习对天资异秉的人来说不苦，自小成绩优秀，家境富裕军人世家名门之后，熟习家中各式舰艇武器更让他在同龄间占了极大的优势，这些条件让他自小学中学高中一路以榜首的成绩入学，越长大越发俊俏英挺的脸庞体型，加上成绩家世术科比赛考察样样高人一等，仙道彰这名字在学校里早就成了偶像的代名词，连老师教授国防部都注意到他，核子光武器安危的代言广告早在他刚升10年级就决定由他担任宣传人，结果相当成功、武器过失伤人的案子比起过去少了将近四成。

全部的结果都是很顺遂、很风光，这样的人物多少人欣羡。

但这些年来仙道彰却还是习惯这样笑着，面对不同的人，带着同样标准的微笑，即使这样的竞争压力激烈，他还是这样笑着，仙道不明白怎么轻易就得到这些，有金钱、有脸蛋、有名声、有任何他想到就可以得到的，他从来没有积极努力过什么，也从来没有积极追逐过什么，习惯了云淡风清随波逐流，反正再怎么随波再怎么逐流，他都可以很顺利的得到光荣以及骄傲，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周遭大多也是这样的天之骄子，因此看到流川枫第一眼算是印象特别深刻，新生几万个人之中只看到他一双闪耀着激烈火花的星蒙。当他再次看到流川枫这名字却是在学务处的处分布告栏上，申诫一次，后面连带着一串与自己同挂好友的名字，小过一次小过两次，他觉得似乎有一点有趣，有趣校园生活似乎不再那么无聊了。

「那天，你放水？」练习场内流川光剑一个急速回防、光纤在双剑重击下擦出火花，全身的汗水没给糊了他坚毅明亮的眼神、正定着眼前这个笑的让他很不舒服的男子，仙道彰只是笑笑的没表态。流川觉得这样的笑碍眼、他知道仙道不是嘲讽不是自大，但就是哽的他不舒服、吸不到气又呼不出来，问自己原因却也搞不清楚。一闷火就上来心就烦了，不小心一个分神没注意剑柄又给弹了出去，流川冷看仙道一眼、在想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使上全力，又恼自己胡乱西想，不料仙道看他这样的神情又笑了。他笑的时候看似牲畜无害、却让流川觉得这时候的他摸不着边，好象离自己好远好远，论自己怎么跑也追不上。

暗恼着捡回飞远的剑柄，看着手腕上的表估计时间宿舍门差不多要关了，不打倒这人实在不甘心、好说也要打个平手，直直地站在那里看着仙道，头一抬眼蒙里的火花闪的更灿烂了，仙道彰像是明白他想说什么、笑道：「明天继续吧，快回去小心又被记申诫。」流川听了这才快步收拾校有光剑，指着手表暗示仙道明天可别迟到，快跑回宿舍门口才想起仙道彰那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先前给学校记了一支申诫？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看到床铺时烟消云散，当然睡前没忘做500下单手伏地挺身。

三

每天与仙道彰一对一时间消磨的很快，流川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技巧，有些奇怪拥有这些实力的他怎么没有更大的野心，好比参选自治会长决策全校学生福利、或是考取试验新开发武器的试验生之类的，不过看仙道每天笑容依然，想是这人根本没什么追逐的目标吧。

几天很快过去，演习的当日终于到了。一大早的剪彩、议长演讲、宣示仪式加上游行队伍，拉拉队员以及耍花枪的仪队吸引了不少观众，不过众人最引颈期待的，自然是由联合星际国防总部预校最优秀五人带来的花式喷射机压轴演出，以仙道为首的三井流川等人甫出场就引起一阵尖叫，不只同校、去年所有在场的观众都记得当年天空上的柔和炫丽。象征荣誉骄傲的星际最高防线，五星白线整齐划一的往四周散去，花式旋转追热导弹引破，直到战机画下一道漂亮的线条、驾驶员下机，观众才脱离那激情给予最热烈的掌声。五人都收到大把大把的鲜花，眼前又是学姊送来的一大束白色海芋以及香水百合，流川却看见代表CBR99星系的国防部长久久伫立在三井寿的面前，他想到之前在校听到有关三井的风雨传言。

参加了嘉年华大游行以及之后的庆功宴，虽说军校严禁饮酒，但这个时候没酒哪能助兴，见三井运用私人管道买了两箱冰酒，一群人庆祝安然熬过了事前的训练以及今早演出的大成功，他们躲在防空袭防老师的地下室里，点燃的几支蜡烛摇曳地印照年少轻狂的青春，那是狂放不羁不受拘束，烟酒的味道持续发酵着，谁都不想离开这里、出去面对外头沉重的竞争压力。

在流川正考虑第二杯酒要不要下肚时，仙道走来坐到他身边对着他笑笑：「今天表现的很好。」他对仙道点点头算是听见了，他看他皱眉头的样子很逗趣，想到之前与他一对一的光景又说：「你很喜欢核子光武器？」流川决定不要喝第二杯酒才听到他问第三遍的问题，「还好。」他说。

其实仙道彰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他坐到他身边图的只是看他的眼睛，那一双让他印象深刻的漂亮眼睛，看什么呢流川转了头过去，仙道彰发现那双眼像黑夜忽然乍起的烟花，坚定又有自信、灿烂且闪著名亮的光，确定着目标没有怀疑，他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的眼睛长什么样子。

「谢谢。」流川头低低的猛然又冒出这句，听见了这句话，但仙道看不清楚他的脸，烛光太昏黄了，他意识到流川说的是什么：「呵呵，也没什么，手顺着，就拉住你了。」
「白痴。」流川的头还是低低的看着地上，仙道猜不出现在他的他是怎样的神情，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抬起他的下巴好好看个清楚，灯光依然昏暗，人声依然鼎沸，流川又说话了：「我不喜欢欠人情。」
「这样客气？」仙道又笑笑，他从没看过活的那么认真的一个人。
流川这回连白痴都不说了，见他神情认真，仙道只好开玩笑随便应付：「等我哪天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可以还人情了。」
流川的头终究是没有抬起来，灯光依然昏暗，人声依然鼎沸，但这句话是他今日今生记过听过最清楚的一句话，几年后仙道知道了还苦笑着说哪里知道会这样。

两个人就这样没再交谈，没多久流川已经半睡半醒，通常是中心人物的仙道继续与大家说笑打哈，持续狂欢到了门禁前，大家说好翘晩自习课堂的理由，是演出队员在检讨今日有什么疏失，11年级与10年级的宿舍是不同方向的，仙道扶着已经烂醉的三井笑笑与刚被叫醒的流川告别，流川却直直看三井发愣，仙道觉得有点奇怪、见流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要回头就听他说道：「等会记得跟木暮学长说今早演习时他爸来过。」谁爸？三井他爸是哪位阿仙道不太明白，见流川也没这个解释的意愿、人也走掉了只好当这个传话人。

隔天流川一下课放了学走去停机凭证想试验新机种，却见到一抹蓝色的影在驾驶舱里头，三井见他来了搭升降机跳下来，尴尬地笑笑解释昨天谢谢他了，流川想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三井就接话继续说：「仙道昨天把我送回来，等我深夜酒醒了木暮才对我说你请他关照我的事情。」
流川不觉得这有什么，等着他接口，见他不说话三井也接不下去了，过了好久叹了口气才说，「我家的状况很复杂的，反正我跟我爸就是这样了，好不了了，只要我的纪录还在、木暮还在，我们就没什么话好说。」

他听了这话总觉得刺耳，流川想到了在CBR99那偏远的家乡，每天下了课没人给他笑脸说欢迎回来，中午的饭盒还是某一天社会局的代理监护人员，发觉他从没吃过中餐而帮他准备的。家里常常就是昏黄的灯管一支闪着，他总是坐在隔壁老兵留下来的懒椅上摇着，能跟他对谈的只有24小时不断拨放的旧型液浆电视，不断诉说有多少父母因为家境欠债带小孩自杀自焚。生他的两个人早都不在了，连怎么不在的都不知道，他不太能想想怎么有父母带小孩自杀自焚，也不太能想象怎么有父母会每天给孩子送饭盒。

在CBR99那偏远的家乡，他连他父母的影子都没有亲眼见过。

「问题？」流川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不悦，他隐隐约约知道在不悦什么，明明还是很在意家庭的、昨晚还喝醉连路都不能走了。
「……..」三井不知道该怎么对流川说这几年前的不堪混乱往事，气氛正凝着，流川罕见的主动接了话，「请假好好谈谈，回家找部长。」话说完他将三井挡去的路清开，上了升降机进了透明盖子里咻地发动战机，一会儿天空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三井却还愣在那里想一向清淡冷漠的流川怎么这回似乎有点积极管这闲事。趁时间还没晩自习，他回去寝室，见木暮还坐在床上没排到澡间，一见到他就对他温温的笑，三井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排到澡间不去洗澡，还是故意从放学就不去餐厅不做其它事就待在这里等，他想到这里抬头又见到木暮那温文的笑，他知道木暮在等他开口，但他想了半天就是不晓得该怎么说，好久的时间过去了，只听到剩下两个人的寝室传来两道好长的叹息，木暮看着三井苦笑道：「一起面对吧。」才想拒绝，三井忽然想到方才流川对他说的那番话，罕见又主动接的话，又看木暮那一张担心的脸，无奈的搂搂眼前人的肩膀算是答应、并感谢他的体谅跟贴心。

隔天三井和流川一同去学务处作请假程序，一路上贴了好多好多海报，远远地怎么觉得这人笑的讨厌，近看原来是仙道，发现上面的张贴日期差不多就是前阵子作练习的时间，怪不得大半时数他都缺席，流川冷冷笑着心想原来作代言才是这家伙的目标，三井看他又是一号表情想缓和气氛，便道：「谢啦，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见我爸，他看到你一定很开心，话也比较好谈开。」他说不出其实他愿意回去再见父亲是因为流川那一句有些强硬的话，在这样的时刻，他老是特别彷徨、特别需要旁人在背后推一把，「喔。」流川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不惯有家庭的人搞分裂而已。」说着领先一步踏进了学务处，军部森严严禁闲话谈论，三井没问，等出了处室才问那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他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他自小家境优渥饱受宠爱，连离家了姿态都跟一般人不一样，他当然不明白没家庭是什么意思，直到看了父亲那头满是霜鬓，严厉的面孔早就不在了，那时盯着他看的双眼透露着无奈，他才有些动容。

回教室一路上揪着流川问，一来从没听过流川说自己的事，二来得了解一下这个与父亲匪浅的关系，问了几次都没达应，脾气差点又要发作，流川这会儿终于停下来说：「上课钟声响很久了，还有，你走错教室了。」三井这才发现自己走进了10年级所在的大楼，盯着流川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的身影，不由得歪头想到怎么会有这样的学弟。

流川一直想象不出来像三井这样长期离开家里的人、跟家人之间的会面是怎么样的光景，其实他是想象不出来家人与家人之间的会面是什么样个光景，当他看到其实父子之间也能像海空碧连天一样安稳地相处，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几十坪大的会客厅只闻流川喝茶的啜饮声，四个男人安静的一句话也没有，部长表情穆然不晓得在想什么，三井瞄了瞄流川，感觉自己都滴汗了怎么流川还能喝茶喝的那么自然，木暮低着头心想要是流川察觉了这个诡异的气氛而开口缓和才奇怪，空气正黏着，流川说了：「那么久没见面干嘛不说话？」又喝了口茶。

更尴尬了。

部长不晓得该怎么跟儿子拉下脸说其实这个家还是很爱你，三井不知该怎么跟父亲解释自己过去所结交的滥朋友怎地断交，木暮更没有地位为他们开口，想请流川跟来就是希望他解决这样的麻烦、干笑道：「流川，你怎么跟部长他们家交情那么好？」
流川冷冷的说：「当年我从外围要转学进城里，是部长赏识替我挂牌保证的。」他想怎么问这样没意义的问题，主角是三井父子扯到自己身上干嘛，部长想到当时小流川那精湛的身手便微微笑开了嘴，见父亲笑了三井这时也赶紧搭上话：「流川，我没听说过你讲自己家里的事，改天请你爸妈一起来家里坐坐吧。」
「……」流川又喝了一口茶，扬了扬眉冷冷的说：「不用了，部长就是我目前的监护人。」
三井想流川是误解他了：「我的意思是说……」
「我爸妈早不知道埋哪去了，我没看过他们。」原本稍稍炒热的气氛瞬间又冷了，其余三个人都各自深思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流川起身对部长说道：「部长，我口渴，茶水没了，去趟厨房加水。」

三井凝望着流川走远的背影，坐在豪华的欧式沙发上喝着进口的奶茶，，回想流川说的话，他还是不能明白没父母没家庭是什么意思，以前看没什么感觉，但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流川的背影特别挺直特别坚强，好象没什么阻碍、没什么人能摧毁他，他稍稍了解当时流川在停机坪里对他所说的：「只是看不惯有家庭的人搞分裂而已。」

他走到门口正要关门，彷佛感觉到房里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手搭在门把上停下背对着他们说道：「三井，这生我从没机会跟我父亲说过话的。」，不知是对儿子说还是父亲说，才轻轻的将门合上。

三井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湿，心肺有点麻，他看着父亲已经老迈下垂的眼尾，也同样有点红，「爸……」还在想怎么开口说第一句就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
「到底这里还是你的家，早该回来了。」部长的声音同样哽咽着，木暮拿掉眼镜擦起眼睛来。他们不晓得流川其实还没走远，他依在门上听着房里这对父子睽违几年的大和解，感觉心情很不错，只是思绪有一点飘远，歪了歪头，这才真正走到厨房。

星期日一早随沪便把私人的传输舰给发动了，从CBR99到预校的光年距离差不多也要一整天，那早餐桌上的气氛相当和谐甜美的，两位三井先生不再横眉竖目，还互递盐巴果酱奶油刀，连三井太太也一扫前日的愁颜穿起华服笑的开怀，木暮私下很替他们高兴也很为自己高兴，这回部长及夫人没将自己跟三井赶出去也算是默许成全了，也许是舍不得给儿子也豁出去吧他苦笑着，头一偏看流川还是一样不闻不问吃着自己盘内的东西，看他轻轻皱着眉头切着培根想是这块肉煎焦硬了难切，他应该不晓得在会客室里那番话对三井父子的影响有多大吧。
注意到有人在看他，流川抬起头来见木暮对着他微笑表示善意，他想怎么木暮怎么一大早就笑的那么开心，自己的起床气一时还没消、就算消了也笑不出来，只好对他歪歪嘴表示响应。

三井夫妇在早餐后送儿子及朋友们上舰，流川向前走着发现三井没跟上、头一转发现部长眼眶湿热与儿子拥抱着，他不晓得三井有没有哭，不过他看着被对他的三井肩膀微微起伏着，他算是懂了。原来父子之间是这么一回事呀，又吵又哭的，不过还挺窝心地，他在心底作了个小小的评判。趴在窗棂看了宇宙的发光星星快睡去，三井拍了拍流川的肩膀跟他道了谢，流川眨了眨眼不晓得是还没睡醒还是没听懂，三井说要不是流川推了他一把他一定说不出主动和好的话，流川觉得莫名其妙，对他扬了扬手不晓得是说喔喔我知道了还是快滚我想继续睡。三井早料到流川会是这样的态度，无奈的耸耸肩，见木暮一张温文的脸衬在宇宙的星光中闪耀，想到这一两天待在自己家的心理煎熬，三井悄悄地过去替给木暮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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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计算机出了点问题打开主机铁板，一时没当场合上，晚上出现了一只小强在我眼前钻了进去…….当晚不敢敲键盘，隔天从主机里面跑出来的还发现不是同样的大小……，因此隔晚也没有敲键盘…….(字数不足我也实在是不愿意呀…..)

坚称这是造成我卡文的主因，而不是在烦恼小仙跟小三同学在我心中的形象要怎么塑造^^bb

我跟小枫一样坚持，不可以挖坑不填随便乱填，我一直这样告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