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
作者: aki,收录日期:2006-04-03,1037次阅读
樱花树下(上)3月4月5月有一个梦,在天明前静静地包围着我,醒来,却是遗忘……
初识他的笑应该是在春季,3月的和风、4月的落樱以及5月的葬礼。
“你看那个人,好帅哟!”
“就是,那是什么跑车呀,跟他真配……”
3月,南部的樱花开始绽放,那第一支接受洗礼的可能是崖边的一株垂樱。
对面马路的人在干吗?
习惯了亲卫队疯狂的追逐呐喊,但如此热切又温柔的凝视,还是第一次感到。
流川看过去,对面朝天发下是一张陌生的脸。那个人意识到流川也在看他时,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揪揪头发,无辜的笑。
可恶!
居然会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流川甩头,骑上单车一个劲儿蹬,待到绕过湘南海岸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际上是一种类似逃避的东西。
第一次见面,气势上就输给那个人了。
4月,全日本的樱花都盛开了。最绚丽的该是那妖冶的吉野,淡淡的粉红,淡淡的忧。
“清酒好不好?”
“……”
“也可以配些点心吧。”
“……”
“哦,对了,还有花子酱。枫喜欢什么口味的?枫?”
“真是的,还说要帮我准备呢,自己这么快就睡了。哎……”
翌日 晴
“早安……”
昨夜零星几滴细雨,如泣如诉;朝天发也因此倒了一排。仙道随手捋了捋头发,早晨总有些漫不经心。
(你没回去?)嘴上不说,可是眼睛里不是没有表示,流川推开仙道的手臂,不解他的越轨行为。
“不舍得离开你。”拂去流川头上的花瓣,将他的发丝轻吻,“春天露宿在外面冷不冷?也不想好就睡着了。感冒的话,今天的比赛就完了。”
“我不去。”
“不去?”仙道愕然,随即是又堆积上来的微笑,“也舍不得我吧。”
“不是。”流川烦躁的推开仙道,“我不想和陵南打。”
又是那个表情啊。
仙道轻笑,从背后搂住流川,“不要作出这种表情,我会心疼。”
“谁要……”流川扭头,想驳回去,那些仙道无理取闹肉麻兮兮的话。可是,仙道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是淡淡的写着怜爱。没来由的心痛,流川低骂一句“白痴”,其余的想说的该说的,统统随着他轻叹的声音散在飘逸的春风中。
“什么时候学会叹气了?”仙道取笑着。
“跟你学的。”
“我?”仙道转过流川的身子,夸张着自己的表情,“我有那么像老头子吗?”
“……白痴”重重地捶上仙道的小腹,不明白刚刚怎么会觉得仙道很让人心疼。
“咳咳、枫你……”仙道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不肯起来,“下手好狠。”
“活该。”流川轻轻吐出两个字,一转身,往那边的小溪走去。
水很清,掬一把,能看见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流川盯着水中幸福的倒影,似乎不能想象水中人就是自己。
是因为那家伙吗?
流川气鼓鼓地噘起嘴,没注意旁边的人一脸坏笑的靠近。
…………
“清醒了吧。”流川瞅瞅跌在溪中四脚朝天的仙道,还是很想笑。
“过分啦!人家不依,枫,你欺负我啦!……感冒了可怎么办,你要负责!”仙道打着水面,把周围的小鱼苗吓得四处逃散。
“白痴。”流川随手丢块小石头,“我还不是被你洒了一身水。”
“那那……”仙道双手一挡,把流川溅过来的水花如数奉还,“那你也不用把我推下来嘛~~~~”
“是你自己不小心。”流川又丢了块石头,这回是块大的,溅了仙道一脸水。
“啊~~~~~~你欺负人家啦~~~~~~~”
哀号在樱树林中穿梭,流川充耳不闻。
不懂,曾几何时,开始喜欢和他亲近了。
记忆深处有个模糊的影子,总是追在身后。不管我跑得有多快,他都跟在我左右。但是,就在梦醒的一刻,那个影子突然倒下了……
“喜欢吗?”
那是第二次见面时的情景了。
流川正在一株未着花的樱树下发呆。
“喜欢吗?”
背后突然传来询问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唤回。
怎么没有稀疏的脚步声当信号,明明是落花满地的季节呀。流川不解,回头,守在那里的尽是温柔的笑,而自己竟也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突兀的邂逅。
没有理由的相信,他是可以信任,可以托付,可以依靠的……就像4月从樱树上透过的斜阳,暖暖的。
“不要走太快,我追不上。”仙道从后面赶上来,想都没想就扑到流川身上。结果因为重心不稳,两个人都跌倒了。
“白痴,你干嘛?”流川狠狠瞪着仙道。什么嘛,湿乎乎还往我身上蹭。
“怕你丢下我。”仙道竟还觉得自己说得在理,牢牢地禁锢着枫的自由。
樱花烂漫的时节,风一吹,花瓣散落,伸手却留不住一片。以为可以,在食血的植物前走过而毫无损伤,结果一败涂地。
“喂,仙道,为什么只有它不开花?”怀中人突然发问,仙道睁开眼,抬头,正是那棵樱树。
“也许,开了花,就会死。”仙道回答,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深重。
“……”流川不懂。
“听说樱花下面埋着尸体,所以才会开出淡粉色的花来。”仙道胡乱的把流川的刘海拨到前额,被那种迷茫的眼神盯着,不想入非非也难。
“传说?”
“不。”仙道笑了,“是《东巴》里讲的。”
“不会就不要硬撑哦。”仙道摇着半瓶清酒,眼角还斜了一下自己倒得满满的杯子。
“白痴。”手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伸出去抢酒瓶了。
“好酒量!”仙道痞痞地鼓掌,连带吹口哨助兴。
只有流川觉得大事不妙,两眼发直,连仙道的瞳孔都聚到了一堆。天地倒没在转,可是胃里在折腾。流川阖上眼,任自己就那么直直地倒在仙道怀里。即使不懂风月,也知道不要煞风景,所以在自己糟蹋良辰好景之前睡去吧……
“枫,枫!”仙道摇着流川,却一丁点可能的反应都没有。哎……真不该贪看他脸红的诱人模样。
把玩着流川的发丝,仙道想,如果,花期能再长点就好了……
“真不像你,居然翘掉两次练习赛。”仙道拢着流川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陵南有什么?老虎还是狮子,把你吓成这样。”
“没有。”
“没有你怕什么?”
“没有。”流川重复的时候抿了下嘴。
“傻瓜。”仙道采了几滴露水滴在流川的鼻翼,“感到痛就要说出来,好让我知道你在痛。告诉我,枫,陵南有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流川推开仙道,结果因为力气太大,仙道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流川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他,气鼓鼓地离开了。
留下仙道和满地的落樱,和那年一模一样……
5月,不安像吸水的海绵,贪婪地膨胀。
“一直想着死去的人,像个女人似的,的确很不干脆……而且如果那个死去的人很重要的话,失去他会比失去一切更加痛苦……那倒不如忘掉一切,包括失去的痛苦记忆来得好些……”
仙道突然背出这么一段话,把流川吓了一跳。他捧了一把残花,统统抛到仙道的朝天发上,那个滑稽的样子让这些正经无比的话一下子变得很不搭调。
“枫,人家很认真的在跟你讲道理,你乖乖听好。”仙道把正准备落跑的流川揪住,头上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如数还到流川头上。
“难得我想到要帮你开发智力的,枫就不能听话吗?”
“白痴。”毫不留情就打在那个人头上了。哼,我看你才是要重新开发大脑,每天都搞些古灵精怪的东西。
“枫~~~~~”
看看看,又来了!
每天不是揪着自己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自己不要回去,要不就是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说什么也不放手。
“喂,仙道……”流川停步,跟在后面的仙道来不及刹闸,鼻子撞到流川的背,变得红红肿肿,很搞笑;就连流川那么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人都笑起来,把仙道迷得眼睛喷火。
“去不去我家?”好容易止住笑意,勉强问出口,一见仙道呆滞的表情就又起了笑意。
“啊?……嗯?……哦,啊,那个……什么枫,你刚刚说什么?”仙道色心大起的时候,不是贼贼的,就是呆呆的。
“我说,要不要去我家。”
“你家?”这回仙道清醒了,紧捂着鼻子的手也放下了。
“嗯。”流川点头,虽然仙道的样子还是很好笑,但他笑不出来了,总有种感觉,好像仙道很为难的样子。不,似乎,不光是为难,还有一种无奈的情绪缠绕在其中,纠结得密密麻麻,理不出个头。
“……我就不去了。”仙道笑笑,“还有事。”
“哦。”流川闷闷地应着,不喜欢仙道对他隐瞒的感觉。
落日的馀辉扫了一地,这里的气氛却越发尴尬了。仙道反复搓着手,显然是不知道拿什么推搪眼前任性的小孩。而流川是因为搞不清状况,自己跟自己赌气。
“那个,枫啊,也不是我不想去。不过……”
“哼!”流川突然忿忿地起身,把仙道正预备打的草稿吓没了,“再见,大白痴!”
“枫!枫!”仙道想追上去,但流川早就跑出了樱树林。
他只好站在树影下,小心地拣起流川的“昵称”,淡淡的笑着。“不是白痴,就不会在这里了……”
可恶可恶可恶!
另一方面,流川的心情烂到了极点。对自己说是讨厌仙道的神秘兮兮,其实潜意识里是希望仙道追上来的。
脚边的易拉罐和小石头全因为仙道的缘故,遭了殃,一个个被流川踢到路旁的水沟里,从此难有出头之日了。
不知道是仙道开始出现在梦里,还是梦里的影子突然清晰了。5月的夜,流川常常在睡到一半就自己醒了。倒也不是不安稳,只是因为梦境的真实让他觉得痛心,没想到仙道也会有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流,流川同学?”彦一吓了一跳,没想到流川会在陵南的体育馆里。
最近的这两次友谊赛,流川都没到场。虽说他二年前就转到美国去了,但是湘北怎么也算是流川的母校了。陵南可一直都以为流川会参加的,连湘北自己也这么认为。要不然,流川回来干嘛。
流川皱眉,眼前的男子似乎认识,但没太大印象。是总跟樱木旁边咋呼的家伙吧。
“哦,我是相田彦一,陵南的队长。”彦一赶紧给解释,生怕这位少爷把自己当“外人”给轰出去。
流川“嗯”了一声,继续练球。
“你来找人?”彦一试探着问。
流川瞟了彦一一眼,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真……真有压迫感,彦一觉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掏出自己的记事本,“你等等,1对1的话,我得找找……”可是翻过来掉过去,只有汗滴越来越大了。到最后他一脸惶恐从本子里探出头来,“抱……抱歉。没,没有合适的人选。”
“哼。”流川手里的球扔到了半空中,紧接着就是一阵快跑,追上篮球腾空的速度,右手猛地将篮球砸进去,简直就像泄愤一样,震得连地板都要摇起来似的。
天,好久没见到这么精彩的画面了,彦一在旁边几乎看傻了。嘴巴张得老大,宝贝本子也掉到了脚下。
“要是仙道学长还在……”彦一喃喃自语,没想被流川听到了。
“仙道?”他也认识仙道?“什么仙道学长?”
“就,就是那个仙道学长啊。你们交过手,以前还常常在一起练习的。怎么?你都忘了?”
我和仙道以前认识?
流川的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混乱了……
单车疯了似的飙到樱树林,那里除了仙道还有个女孩子。
还是头一次在和仙道见面的时候碰到陌生人,流川愣在那儿,好像自己是个介入者的感觉,非常不愿承认,却又把拳头握紧了。
“如果遗忘比记住幸福的话,就忘掉么?”
女孩从对面的大石头上跳下来,日本女性该有的矜持都没有了。长发挡了半张脸,也不知道是为了遮丑还是什么,语气倒没有敌意,但传到流川耳朵里,却觉得分明是带着责备。
仙道在那女孩身后,一句话也不说,笑笑地看着流川。流川莫名地认为,那其中,是仙道的嘲笑。
不是么?他连仙道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每日到这里来,只在这里,却贪恋上那人的温柔,满以为可以在那片阳光中得到净化,却忽略了,樱花的美艳同样来自鲜血……
“打扰了。”
大脑下达的命令是跑,和来时一样,不给人开口的机会就拼命的跑,没头没脑地奔出这一片樱树林;像第一次见面是一样,仓皇而逃……
树林外,风正肆虐,混着沙石,打到脸上,有一点痛。流川骑在单车上,眼泪就那么一点点涌上来了,一点预兆也没有……扬起头,让眼泪倒流回去,就像自己任性的以为睡一觉,噩梦就会消失一样。
依靠是这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本能了。
而在原地的人,仍是仙道,目送流川消失在这片樱树林,什么都看不到了,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平躺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取而代之的是他无法填补的空虚。
我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的,只是我如何能不伤害到你?
“就这么让他走好么?”女孩问。
“你没对枫用敬语,亚纪。”仙道撇撇嘴,“净给我添麻烦。”
“说实话不对吗?彰哥就是这样才会被人忘掉的。枉我费了那么多工夫,一点长进也没有。”女孩叉着腰站到仙道身旁,“是男人的话,拜托彰哥你用行动证明一下好不好?花期……”后半句只蹦出两个字,就被女孩生吞下去了。
仙道却知道她想说什么,“就要过去了么?……时间过得还真快……”
樱花的美,是因为树下埋着尸体,还是因为花下的眼泪?
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流川一口气冲到浴室。身体就在冷水洒下的时候,突然虚脱了,顺着墙慢慢地滑下去。
5月,清晨拂过一串沙尘,记忆也染了一缕欺瞒。
樱花树下(下) 你还记得否?
“4月,上野的樱花不错,不过这里更好。枫有兴趣一起来吗?”仙道移了一下身子,让流川可以躺得更舒服,“虽然说这里以前是坟地,倒也没听说过闹鬼。枫会怕么,亚纪说你胆子很大。”
“嗯。”
“嗯的意思是答应喽?那,枫,耍赖是小狗。”仙道突然跳起来,害靠在他身上的流川直直地摔到地上,头上磕出个老大的包。
不满的瞪着仙道,那个人窃笑着,分明就是故意的。流川不动声色,却从地上捡了块重量级的石头扔了过去,结果当然是被灵活的章鱼躲过了,仍旧嚣张地站在那儿,一个劲傻笑,把流川的血管气到膨胀还不肯罢休。
“你笑够没有?”流川掂起另一块石头,足有仙道的半个头那么大,眼看着就要像投球似的飞出去,仙道才捂着肚子,勉强止了笑。
“别生气啦,枫。我不是故意的。”笑意未尽,还要表现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哼!流川赌气,索性又靠到刚刚那棵树下,闭上眼睛睡大觉。
“哎呀,枫,听人家好好说啦。”仙道骑到流川身上,改为紧距离贴身攻势了,“我是突然想到口说无凭,不如找个什么当见证人好不好?”
“找谁?”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鬼影子也没有的地方还要找见证人?“大白痴”
过滤掉流川话里的讽刺,仙道又往前坐了一点,“这棵树怎么样,春天它一定会很美的。就它吧,如果,我们走散的话,就到这里来……如果……”
仙道的话消失在流川的唇畔。流川仰起头,同样回应仙道的纠缠。
所谓爱,在鲜血淋漓的樱树林,有了它自己的样子。
他说安静下来的时候,如果想他就打个电话聊聊天;他说如果不习惯美国的汉堡,就电邮他来当厨师;他说要是房间乱得不能住人,可以写信叫他飞过来……
他还说,如果寂寞的话……
“如果寂寞的话,请回到我身边……”
“……所以枫就真的回来了,对么?”仙道趴在草丛上,揪了一根衔在口中,有种淡淡的草香和泥土的清新。嚼了两下,味道还真不错,抬头覆住流川的唇,百分百贯彻好东西与恋人分享的原则。
“你给我吃了什么?”本来是很享受仙道的吻的,可是不明物体的侵袭让他有点异样的感觉,又很好奇,尤其是那种麻麻的刺痒的感觉混在仙道的舌尖,好像是种诱惑的味道吧。
“草啊。”勾着流川的脖子,不肯离开,“谁叫你夏天回来,花都谢了。”
难道你还想叫我吃花?流川侧头看着仙道,真不理解这个男人在想打什么鬼主意。
“咦?枫都不知道吗?”
果然,是很有预谋的,看着仙道摆出那副惊讶的样子就知道那个人又要拿什么来框自己了。以前是说我体力不好,是因为什么皮肤饥渴,非要给我做按摩;又说家里的浴室坏了,而且两个人一起洗比较节省水源;对对,还有他说…………
“枫,在想什么?不听我解释吗?”
流川不经意的笑还真是满有威力的,把仙道编好的道理都勾跑了,只剩下所谓一种,被唤为“自然属性”的东西。
“起来,仙道,很重。”掐住仙道乱摸的手,拎到一边,就知道这家伙是本性难移的。
“不要,你先听我说完。”
“你真的很重。”流川努努嘴,表示自己不高兴。
“可以这样。”仙道一翻身,把流川搂在自己怀里,“重心转移了,你满意了吧。大懒虫。”
“随便你。”流川早被他这么折腾惯了,也就不斤斤计较了,反正论口才又也说不过仙道,倒不如找个合适的位置睡觉。
“不要睡。”仙道摇了摇流川,没多大反应,就改了种方式,“我会偷袭哦,还会做很很很奇怪的事哟~~~~”
“你敢!”眼睛条件反射的睁大了,合起肘关节向背后抡过去,不过被防备专家接住,还低头舔了一下。
“你!别太过分。”脸一下就红了,还好是背对仙道,不然糗死了。
“我什么也没做呀。”仙道故意惊讶的嚷着。“我说的奇怪的事是……”
“好了,好了。你解释你的吧,不要再……再提那件事……”最后一句话,流川的声音小到自己也听不清了,仙道在后边笑得肚子直疼。
其实那真的没什么,不过是被流川赶出浴室后,趁他不备把他的睡衣扯掉了,然后……哪里还有然后嘛!顶多又是留了几个吻痕。看枫那么害怕的样子,还能有什么进一步。唉,心软这种东西呀……
“快说!”流川被仙道笑得不耐烦,章鱼般的小脸催促着仙道。
“好好,我说就是了。”仙道抚着流川的头发,开始发挥情圣的浪漫本色了,“其实,樱花是也很好吃,枫你一定没吃过吧。”
“哦。”不太感兴趣的话题。
“就像枫一样好吃。”
“仙道!”
“不,不”仙道连连摆手,真怕那家伙生起气来,劝也劝不住,虽然刚才的确是大实话。“是像巧克力冰淇淋一样好吃。”
那有可比性吗?流川不相信地等着仙道继续。
“淡淡的苦,淡淡的甜,就好像,我吻你的时候……”
仙道定定地看着流川,那个人因为脸颊绯红而低下了头。怜惜地托起枫的下巴,轻轻吻着,舌尖探出去,纠结到那一边和自己一样的期待。忍不住深吻,柔软的触感让他迫不及待的掠取流川的味道,撩拨着,挑逗着,在唇齿之间,喃喃地体味着他。
樱花树下,那一刻,整个世界是为他们而转的……
如果,回忆可以只到这里就好了。
流川伏在案头,提起笔想要写下什么,却又写不出什么。明明有很多想要表达的,要写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把哪句整理到纸上,也或者,这样的感情是流川用笔墨所不能形容的?
“真的不用我送么?”仙道依依不舍的握着流川的手,不想放开,又不能阻止他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嗯。”流川点头。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樱花盛开时好不好?枫……”情绪有点失控,说好不让他知道自己没有他会没有办法生活,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抱着枫,以为自己给的就能使他快乐,事实上,那个人的双翼要在另一片天空下才能展翅。
“仙道……”肩头的湿热让流川觉得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仙道,只有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叫我彰!”闷闷的鼻音,仙道任性的要求。
“仙……”流川咬着下唇,红着脸,小声的唤了句“彰……”
分别的时候,樱花在想象的空间驰骋,谁都没有预料到那之后竟是阴阳相隔。
收到死亡证明书的复印件时,流川还是不能相信。直到接过亚纪手中用塑料袋包裹的戒指,他还是怔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什么也说出。
昏迷中,漆黑一片,粉红的花瓣支离破碎;他看不到,再也看不到那远去的背影是如何的英俊挺拔;他看不到自己的心被置在哪里。
封闭吧,遗忘吧,那些痛苦的、不堪的……
可是,谁在叹息,谁在哭泣,谁穿过生死边界守着约定?
“不要走太快,我追不上。”
“喜欢么?……哎呀,不是问树,是问你喜不喜欢我啦……”
“我等你……”
你还记得否,我们的约定。
梦中,泪已沾巾。
竟是我负了你!
远远的看见那株樱树开了,浅粉色,像吸食过灵气,环绕着淡漠的光,而仙道就守在那里,一如他往日的温柔,和一年前离开时没有两样。除了他的眼睛更加透明和清澈,其他的,真的再找不到什么不同之处了。
“枫,快来!”仙道似乎有预感流川要来,兴冲冲地冲着流川打招呼,“时间刚刚好。”
“大白痴!大白痴!”狠狠的抱住仙道,迟了一年的眼泪在仙道面前全线绝堤。仙道的身体明明还是热的,仙道的耳语明明就还在响起,仙道的人明明就在自己怀里……为什么,在梦境里,他突然化作樱花丛中的一阵烟雾,在自己面前幻灭了?
“枫,别哭。”安抚着枫,仙道的手指在发抖,流川的发自己是最后一次抚摩了吧。
“我也不想啊。”
苦苦地支撑着这个秘密,曾以为你再也不会想起了,会将我随着樱花的败落再次淡忘,曾以为如果忘掉对你最好的话……
“爱哭鬼,哭累了么?”仙道拉着流川坐下,“早知道你会哭得淅沥哗啦,我就早几天走了。”
“你敢!”瞪着仙道,流川的睫毛上闪着晶莹的液体,反射着樱的色彩,也是绯红。
“不许再哭。”心疼这样的流川,一把将他揽入怀,“我又没真的走。”
“想也不许。”
“任性。”仙道刮了一下流川的鼻子,“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今天要是不来就是小狗。”
“罗嗦。”
“尝尝?”仙道从流川肩上取了一片花瓣,放到流川手心,“真的可以吃。”
“……”怀疑的看着仙道。
“唉~~~说实话你都不听了。那,看着,我先吃了。”仙道又取了一片,含在口中。“没骗你吧。”
流川将信将疑地把花瓣放到嘴里,有一点苦涩,细细品味就是花香,似乎是能填满口腔的幽香,细腻、润滑,可是“……有血的味道。”
“因为,”仙道轻笑,“因为我埋在这下面。”
流川怔了怔,仙道以为他又要哭,但是他没有。他双手摸着仙道的脸,眉、鼻、唇……从上到下,细细地摸索着,逡巡着。然后流川献上自己的吻,在刚刚留下的指痕上轻吻,像个天使,虔诚地吻着他的神。
“枫,我爱你。”耐不住被流川挑起的意乱情迷,仙道将流川嵌在自己的身体里,霸道的
覆住流川的唇,好久好久……
直到樱花飘了一身,泪痕满布,才记起人是要呼吸的。
“傻瓜,还不回去?”敲了敲流川的额头,仙道松开手,还流川一个自由。
“带我走,仙道。”流川直视仙道,曾经就是因为不敢面对,而抹杀了那个人的存在。而现在,他不再害怕,因为仙道就在他面前,他伸手就可以捉到。他没有理由借口痛苦而逃避!
“不行。”仙道的拳头朝树干捶下去,无辜的樱树抖了几下,撒了两人一身清香.
“可是,我连遗书都写好了。”流川执拗着。
“你……”仙道看着流川,那个人还像初识时那般信誓旦旦,当初就是被他的执着吸引了吧。说要打败我时也好,说要去美国发展时也一样,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决定吧,纵然是死神也一样么?
“你不怕?”
不怕那里收拢你梦想的双翼,不怕那里再无阳光的照耀,不怕那里阴暗冰冷么?你真的想好,真的愿意,和我,只为和我?
那一天,看着妹妹亚纪哭着把自己葬在花下,才真切感觉到死亡。那么你呢,在说陪我之前,想好没有?
“怕什么?”流川反问,靠着仙道,那厚厚的胸膛,和一年前分别时一样的温暖,“没有 比失去你更可怕的。”
“不行。”仙道推开流川,他要拉远彼此的距离,他要清醒,他不能啊!爱情不是要我死你亡,他要流川活着,比他活的好。
可是,伸出的双臂,没有小麦色的健康了,透明的,阳光刺过去,毫无感觉。
他抬头,樱花开得正盛,自己的生命在那其中一点点消退。如同肉体死亡前,医院的玻璃瓶滴答滴答吸走了力量。他再一次,面临着同样的事情,没有恐惧。
“看见么?我在死亡。”仙道执起流川颤抖的手,俯身吻着——那纤细的指,竟比他的还冰。
“走吧。”依依不舍,但却清醒。闭上眼,黑暗中,游荡时,只看见流川的身影,如今仍是,只有他;却不能再拥有。
“仙道,你看着我。”流川摇着他,“认识这个么?”
仙道睁眼,接过流川手中的一枚绿叶,手掌般大小,绿得透着邪气,他竟不安起来,“这是……”
“蓖麻。”
——“蓖麻毒,难以检验,可致命。”亚纪曾帮着父亲搞过研究,她拿着自己偷着做出的红色胶囊向仙道炫耀。
“亚纪找过我,两天前。”
“你,你吃了!”仙道激动的握着流川,透明的皮肤,在樱花中火样通红,如血流淌,“是不是,你吃了那个!”
流川看着仙道,单纯的、无瑕的、痴迷的;然后他点头。
不!仙道眼中烧着痛苦,他蜷着,无力地垂下手臂;他就不该回来的,不该托梦亚纪去帮他,不该眷恋人间;可是他爱他啊,他爱他,爱他……
“我不后悔。”流川把仙道搂在怀中,安慰他,像宠着孩子。
“真的,不后悔?”仙道声音颤抖着,抬起头,水雾迷朦。——曾经也有一刻,在逝去的时候想要带流川一起走,他知道那里的黑暗和孤独,他无力承受。
“只要能跟着你。”坚定的,没有犹豫。
幸福而心痛。
“你也是白痴啊……”
“跟你一样。”乱红飞过,不曾泪眼相问;如今,仍是,微笑,在樱花蔓舞时,身心只交托一人。
靠在他肩上,流川安详地阖上眼;忽然之间,仙道感觉到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至少,现在,流川愿意陪他,天上、人间……
“喜欢么?”
“当然,白痴……”
微风拂过,桌上的白纸,被吹落到地板上。几瓣血红的吉野打着旋,吻着未干的墨迹:
你还记得否,我们有约,在樱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