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作者： puppy，收录日期：2006-04-03，881次阅读

清晨，躺在床上不愿起来。四周静悄悄的。虽然拉着窗帘，也能感到阳光暖暖的。佛罗伦萨就是这样，地中海气候，虽是秋天，天气依然宜人。
翻个身，还是不愿起来。不是因为困，而是昨晚做了一个梦，现在心里有些乱——我梦到流川了。我要开门出去，看到他就站在门外，死死地盯着我。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突然搂住我，用从未有过的语调说：“我想你。”然后我一下子就醒了，感觉心跳得很快，身上湿漉漉的。接着就再也没睡着。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以至我能清楚的记得我抱他的感觉，他的温度......所以不想起床，怕回到现实中，这一切就消失了。
躺到头都发昏了，知道这样不行，就算是假期，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于是笑笑自己，翻身坐起来。可坐在床上的一刹那，我又感到一种空虚——起来做什么呢？平时我有很多事可做。就是再无聊了，也可以回学校去看看书，或是去篮球馆找几个人玩一会儿——可是今天全没兴趣。是的，没兴趣，几乎对任何事，就因为那个梦吗？唉。
出去随便走走吧。

走出车站，好好看一看佛罗伦萨。虽然眼前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房屋和街道，但仍令人赞叹它们所具有的气质。佛罗伦萨。
不懂意大利语，一点不懂，很讨厌的一件事。不过来之前，我已经研究了一下我要去或准备去的地方，有所准备。听起来有些可笑，是啊，连我现在都不能说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来这。拦下一辆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他点头示意，又咦哩哇啦说了一大堆，车开动了。我盯着窗外。
去罗马办一些事情，原来很平静，完事就走。可事情被耽误了一下，要等两天。一听到着消息，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应该去佛罗伦萨。当时我简直被自己吓着了。这是我吗？去那干嘛？找他吗？我不会这么做，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做。来罗马之前我还非常平静非常坚定，哪怕他就在罗马我也不会怎么样。可是现在怎么了？不去，当然不去。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可是我终于受不了了。我是流川，我不应该的。可是这是真实的，外表可以欺骗一切却不能欺骗我自己。真的流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动身了。
下了车，很犹豫，就象一路上的犹豫。眼前这扇门后面就是他。其实只是想看看他，然后就走。终于，我按了门铃。四周安静下来，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可是继续安静，再按，在按，没人？突然，感到很愤怒，象是被戏弄了。“这个白痴。”站在门口生气，下边呢？去他学校找，刚才既然按了门铃就是作出了选择。
......
这个混蛋。还是没找到。难道真的见不到？也许吧，反正到现在也没办法了。我倒平静下来。就把时间花在这里吧，要能见到，总能见到，不然就晚上离开。可我不会在去他住处了，不会，因为我不会等。
这样反而轻松了，随便走走。四下里很安静，阳光也很好。街边有个咖啡馆，坐落在那很和谐，让人不禁想进去坐一坐。可我不喜欢泡在这种地方消磨时间。走吧。


我很喜欢街边的这间咖啡馆。一个人烦或寂寞的时候就来坐坐。总是坐在靠窗角落的位子上，可以看到街道，又不用和行人只隔一扇玻璃，像展览。
让我安静一下吧！流川......这么多年了，他怎么样了。哼，他还能怎么样，我现在就能想象出他的样子。他，不会变的。当初我要走，来意大利，他不说话，始终。没同意没反对没说以后怎么办什么都没说。于是我走了。在这我很好，生活，学业，都很顺利。可有时还是觉得空空的。“我想你。”他会说吗？其实，我何尝不想他呢？
等等，刚才想的出神。眼睛看着窗外可没在意，怎么觉得过去个人，那样的身材，皮肤，头发......像，像流川。我冲出门去，可是街上什么都没有了。我呆呆站在那。这时侍者跟出来：“先生，有事要帮忙吗？”我有些尴尬，“对不起，以为看见个朋友，认错了。”回到座位上，不由得笑了。真是“白痴”。他怎么会在这出现呢？满脑子都是他竟然产生幻觉了，天哪。


走了一会儿，发现佛罗伦萨的很多街道都很窄，仅适于步行。两旁的建筑都古式古香，象是有年头了。让人感觉不到自己现在生活在什么时代。不过串行于这些小街小巷对我这个外国人来说可不轻松。一踏上大路，一见到车辆，我又叫住一辆出租，没进去，“会讲英语吗？”司机一愣，“会一点，会一点。”凑合吧。“去哪？”他问。我哑住，去哪呢？“游客吧。那你该去......“他的英语很糟，没听懂几句。但记住两个地方：米开朗基罗广场，那里可以俯瞰整个佛罗伦萨。云芝奥皇宫广场，那里有成群的广场鸽。“去云芝奥皇宫广场。”我想仙道一定喜欢那种地方。


走出咖啡馆，懒洋洋的。去云芝奥皇宫广场吧。
来佛罗伦萨之前，对欧洲的一些广场早有耳闻，也早有想象。可真置身于此了，才发现有多么不一样。第一次来云芝奥皇宫广场，我就惊呆了。市区之内，如此宏大的广场，让人感到渺小。映出远处十五，六世纪的古堡式建筑云芝奥皇宫，有种被征服的感觉。当然，我喜欢云芝奥皇宫广场的很大原因是这里可爱的广场灰鸽。心情不好时，只要来这喂一喂，逗一逗它们，立即把烦恼抛到脑后了。
照例买了鸟食，蹲下身子，鸽子便围上来。我便与鸽子互相嘻戏。也许行为太幼稚了，引来其他游客的笑声。是啊，每当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旁边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鸽食喂光了，我站起身来。与鸽子玩耍时的快乐是很彻底的，可以忘记一切。每次喂完之后，心情也会一直好下去。可今天奇怪，站起身子，似乎又有什么进入心里。我笑笑，摇摇头。“那个家伙魔力好大呀。”
远处突然传来急刹车声，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一个骑车的少年前。少年与司机吵了几句。真不和谐。我耸耸肩。离开吧。


我上了车就睡着了，直到一个急刹车，才醒过来。司机用我听不懂的话与另一个人吵。好烦。一会儿，司机说：“到了。”我这才发现外面雄伟的广场。我付了钱，跳下车，没忘记我的背包。其实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有一张我们两的合影。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了。来意大利之前随手拿了本书，没想到里面夹着这那张照片。我俩唯一的合照。所以就带在身上。
嗯，广场很漂亮，鸽子也很漂亮。不过我可没兴趣故意冲鸽群走过去，让它们“轰“地都飞起来。环顾四周，全是蓝眼睛。广场真大，远处的人根本看不清。走走吧。
总在想，这里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了，无忧无虑，总挂着笑，像那家伙，他应该喜欢这种地方。他这人很适合意大利，适合佛罗伦萨。他不是个艺术家，可他适合这儿。他来这没错。
渐渐走到广场尽头。正午了，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不知不觉，一抬头，圣乔万尼洗礼堂。据说但丁就是在这洗礼的。这是但丁的故乡。在佛罗伦萨，总能感觉有一些非常伟大的人在这里走过，但丁，波提切利，“文艺复兴三杰”，我喜欢这种感觉。
洗礼堂的后面就是花之圣母教堂，又称大教堂，是这座城市的中心。意大利是个宗教气氛很浓的国家，像我这样的人自以为轻松，但对这里的一切，都是尊重的。平时对于教堂等等只是欣赏，今天不知怎么了，想和神说说话。“不知我和他到底算什么，该怎么做，但我真的很想他，很想他。我，我非常想见他。我，我......”我不是基督徒，不懂规矩，就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默默的想。
今天真是很奇怪，其实什么事情都没真正发生，我却中了魔一样，从早上一直到现在。
沿着Via dei calzaiuoli大街，走向亚诺河。这条横穿佛罗伦萨的河，终年静静的流着。我站在河边，凝视着河水。想到了自己在神奈川坐在海边的时候。我不太常来亚诺河的，就是怕对比，怕回忆，怕想到他。就让我完全属于现在的生活吧。我何尝不想去找他，重新开始，像从前，可是又怕......算了吧。
街角有间PIZZA店。才觉得走了这么长时间真是饿了。店很小，老板亲自招呼。“你也是游客吧？”
“‘也’？我不是，我就住在这。”
“哦，你的意大利语讲得很好。你是今天光临的第二位亚洲人。”
“还有吗？”我有些敏感，“什么样子？”
“和你有些像，高高的，很白，尖下巴，头发黑黑的......”
“天哪，不会吧。”我心想。
PIZZA嚼在嘴里没了味。今天是怎么了。见了鬼吗？难道......不会。我笑笑，怎么能就是他呢？根本没可能。亚洲人高个多得很，皮肤白的也多得很，黑头发，废话，亚洲人都是黑头发。是我心理作用？天！


走着走着，也累了，也无聊了，坐在一间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沐浴一下阳光。看看表，下午了，倦了。这样做有没有意义。也许，我就不该来佛罗伦萨，也许，我就不该来意大利。这是一个平静的下午，普通的下午，不会发生奇迹的下午。算了吧。佛罗伦萨，美丽的城市，有机会再好好游览吧。想去米开朗基罗广场，再看佛罗伦萨一眼，然后，离开。离开佛罗伦萨，离开他。
一口干掉咖啡，付了钱。拦下出租车，“米开朗基罗广场。”


又在大街上走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做梦到上街，也许，我真的想他了。也许，我该去找他。至少，联系一下，可是......天气还是很热呀。我脱掉毛衣，把衬衫也敞开。流川......不知不觉，路开始上坡。我认出了方向，要去见大卫了。我笑笑。


还没进入广场，就远远看到一个超过十尺的大卫像，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的复制品。我站在雕塑下，仰望。大卫眼里看到了什么，敌人，命运，未来......这里果然是旅游胜地，人群熙熙攘攘，不喜欢。走向远处，果然可以鸟瞰整个佛罗伦萨。天哪，我本以为自己是对这些很没兴趣的人。可仍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独一无二。整个佛罗伦萨就像一幅画，完美无暇。不愧是，佛罗伦萨。
好了。我转过身。再见了，佛罗伦萨。再见了，仙道。
“出租车，火车站。”


来到米开朗基罗广场，我找了个能看到整个佛罗伦萨的地方坐下来。头脑一片空白，可是却心潮澎湃。思维又不受控制了。来这里很久了，离开家很久了。我现在很好，好吗？也许吧。我有什么，我要什么，我也许清楚，也许不清楚。他在哪？在干什么？在想什么？是否还能想起我？明天有是一天，还有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呢？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请问，您是日本人吗？”日语。
我回头，一对日本青年男女，也就十七八岁。见到自己国家人，当然很高兴。和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我是这里的留学生。
他们也很高兴找到一个日本人又对佛罗伦萨很熟。“请问，火车站怎么走？我们有7点的火车。”
“火车站，从这往东，再往南，第二个路口......算了，反正有时间，我送你们去吧。”


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好累啊。我为什么要来？
好累。
我靠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我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他们千恩万谢，进去了。看着他们的身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滋味。转身向回走，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开始想他，越来越强烈。


猛的醒过来，一看表，还差3分钟开车。该死！我猛的跳起来，冲出候车室，跑过天桥。还好，车还没开。我呼呼喘着走进车厢坐在位子上。该死该死，就这样走了。


被无形的东西折磨得心烦意乱，有种想哭的感觉。流川！
突然间，我像明白了什么。我为什么来这？谁让我来的，什么意思。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也许......对，只是也许，但......
不管了，我拼命向回跑。
的确只是也许，但要是真的但我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


车要开了，心里莫名地烦。仙道......
突然，我的包，还在候车室，刚才跑得太急了。
列车员开始关门了。不行！错过车也不能丢下照片。我冲向门。列车员拦住我。
“我要下去！”我大喊。
他会讲英语：“车马上就开。”
“让我下去！”我死死盯着他。
他没在说话，开了门。我跳下车，车就开了。我呆呆地站在月台上。


我跑进车站。
“你的票？”检票员拦住我。
“滚开！”我推开他。一路跑进去。天哪！还要过天桥。可是我还没上天桥，车就开了。
我停住了，无望地呆在那。


列车开走了。像一道大幕缓缓开启，像一道屏封缓缓撤去。
留下两个相对的站台，两个惊讶地互相凝视的男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