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有奖征文]半个灵魂 附番外
作者: 枫影海翼,收录日期:2006-04-06,949次阅读
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将一个人完整的灵魂分成两半。他说,虽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完整的身躯,但只有找到灵魂的另一半才能获得永世的幸福。可能那是段艰辛的感情,可能那是段禁忌的感情,也有可能那根本是段不存在的幻想……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放弃寻找他的那半个漂泊的灵魂,只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避风港,抱憾而终……
“彦……一……!”倐地握紧手上的一本杂志,田冈近乎崩溃地怒吼出声,“你,你带了什么给我啊!!”
“哇,教、教练!对不起,这本才是你要的《篮球周刊》!”彦一眼尖地瞅到令田冈暴走的那本杂志是前不久姐姐拜托他找的《西洋占星术》,急忙从包中掏出另一本颇为相似的杂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换,然后,逃走。
彦一边逃,边不停地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开玩笑!不逃的是笨蛋。谁不知道教练最近心情不爽,正愁得没人给他发泄。他才不要被逮着,不仅被念个半死,还要外加被迫中奖的十圈加训。
“这臭小子,平时训练怎么不见他有这速度。”事实证明彦一的决定是对的,田冈已经很不明智地开始对他的背影进行狂轰滥炸。突然,田冈摸了摸下巴,吐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唉,仙道那小子也能专心找他的真命天子就好了。起码……”
“不用每天为了约会而翘掉练习!!!”
“碰!”陵南校门口的示牌应声倒下。末了,还有不怕死者加上一句:“看,田冈教练的声波功又精进了。”
“………………”
“………………”
田冈果然是身体力行的典范人类代表。一大早就在校门口守株待兔,狠狠地拎着不知所谓的仙道开始长大N个小时的“苦口婆心”。
其效果——出乎田冈意外。田冈几乎是一脸欣喜地看着仙道逐渐由一脸敷衍转变为莫名的深思。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本正经地点头。在此过程中,田冈则彻底完成了由惊喜到惊吓的质的飞跃。
“教练,真有这么一说?”仙道已经深感“福至心灵”的精髓所在。
“这、这、这……”田冈微颤地看向一脸虔诚的仙道“这”了半天仍“这”不出个所以然来。仙道趁此空隙,以神游太虚之势,却向篮球馆反方向的校门走去。大有“实践才是唯一真理”的架势。
之后的事自是不言而喻。但据彦一绝对可靠记载,整个晨练陵南众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更有大胆者,已将肇事者仙道从里到外都骂了个遍。其训练结果,唉,四个字——惨不忍睹!
一想起那天心血来潮的所为,陵南高校篮球教练田冈茂一就自认做了一件人生中最蠢同时也是人生中最有成就的事。不过这也是后话了。至少,田冈现在以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唉声不断,还时不时地拿陵南无辜的众人来当出气筒——自然是出仙道的气。因为仙道听了他的那番话之后,的确是少交,不,是不交女朋友了。但参加练习却绝对与之成反比——越来越少,抑或应该说是没有。也难怪一心企盼爱将成才的田冈心急如焚呐。
不过另一个使田冈对仙道只骂而不采取有效措施的原因也在于:仙道失踪归失踪,但在IH的预选赛中依然带领陵南所向披靡,轻松入主前四强。更何况,他根本就逮不着仙道这小子嘛。比赛一结束,简直比泥鳅还滑,一眨眼就溜没人了。
在加上仙道的球技在这些“开溜”的时日里不仅没有生疏,而且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综上所述,在田冈心里“仙道是真正的天才”这个念头已经经过强化向根深蒂固发展。自然在某些方面也就愈加对这位大天才睁一眼闭一眼了。
从来没有想过的,陵南会输,而且是因为他的判断错误而输。田冈无知无觉地死盯着记分牌,可那与湘北整整四分的差距有怎么会是错觉呢?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奋斗不息的队友,看着他们犹如宣泄般的痛哭号叫。只有仙道,看似轻松地直视湘北队员。仙道,叫出来啊。田冈看着他比任何人都心痛却掩饰着的神情,更是自责。
从记者招待会出来已是傍晚了,心情极度不好的田冈刻意绕道体育馆后的公园,正发怔间,却意外地瞥见仙道慵懒地靠在一棵树下,紧闭双眼。想上前劝慰几句,又碍于自己的过失,踌躇不前。突的看到一双白晰到近乎透明的手,将一件衣服披在仙道只着T恤的身上。神经回路极度发达的田冈,第一反应就是:仙道着小子的女朋友不赖嘛。
明显的,只浅睡的仙道睁开迷茫的黑眸,待看清来人后,微微地扯出一个苦笑。田冈不忍,正欲上前,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太想看看仙道的这位“真命天子”了。看仙道的表现就知道绝对错不了。
“哭出来。”咦?还抢我台词。田冈不快地想。心里不知怎的有很糟糕的感觉。
“呵呵,我没事。下次努力点不就好了?”仙道摇摇头,他反而比较像安抚的人。
“大白痴!”嗯,真像某人的三字箴言。不、不对!明明就是!田冈越发好奇地想要看清楚“神秘人A”,可是这该死的树丛位置不偏不倚正好遮住“她”的样子。
“呵呵,枫,不错哦,有进步。懂关心我了。”仙道忧哉地闲笑,突然向前扑去,紧紧地抱住来人,哽吟着,“只一下,一下就好了。”片刻,在抬起头时,已是风淡云清。
真心的笑。灿烂,眩目。
等等,刚才,仙道叫“她”枫吧?枫……不是吧……噩梦成真……田冈此时已是欲哭无泪了,满心都是怎么才能使自己最宠爱的仙道“改邪归正”。一番精心策划,他决定——“摊牌”,也就是先冲出去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他”,然后再承认,自己正在光明正大地偷窥。
“仙、仙道!”田冈这么计划着,也确实这么做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冲了出去。随即看见了还拥在一起的两人。那飘逸的如缎黑发,犹如寒夜的星眸,白晰剔透的肌肤,纤细而有力的身段,不是流川枫,还是谁!
“咦?教练,你还没有回去吗?”仙道笑得诡异,大有顾左右而言他的谋略之姿。
“仙道,你别给我叉开话题!”田冈有一种想扁人的欲望。按捺住脸上乱爆的青筋,颤声问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仙道看看冷漠的流川,放开紧环着的双手,一脸郑重地拉过他,柔声道:“是,我们是在一起。”
田冈抚了抚隐痛的头:“你……还真是惊天动地啊。”唉,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不过,教练,这还是你给我勇气的!”再回过神时,柔情不在,仙道依然是游戏人间。
“什……!我可不记的有教坏你什么!”田冈嘟嚷着,一副不相信的脸孔。真是奇怪,明明知道他们是错的,却仍然不想破坏他们之间静溢的气氛。
“就是你的‘半个灵魂’论啊!”仙道已经彻底换成了感激的笑,“要不是你的那番话,我早就与枫擦肩而过了。”
不是吧!田冈真的很想让时光倒流,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当了媒人?“你们不知道这……”
“我们知道。但‘半个灵魂’也有可能是禁忌的感情吧?我们只不过是恰好赶上而已。”仙道仪耸肩,无可奈何地看着田冈,“枫,就是我的半个灵魂。”听到这里的流川,微微抬起头,轻轻地拍拍仙道的肩,另一只手愈加紧地反握住仙道有点微抖的手。
毕竟是有害怕的吧,但在那交握的手中,田冈却看到了永恒。若非真是彼此的唯一,彼此的半个灵魂,有怎会让人感到永恒?
田冈看着斑驳的树影照在坚定的二人身上,眯着眼朝他们真心地一笑:“不要放开啊。”
俗话说:“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仙道和流川太过的明目张胆,使得仙流的谣言在神奈川已传得疯狂,却没有见他们丝毫的动摇。田冈心想自己对他们说的那句话真的有用。到是那几个粗神经的队友毫无结蒂地接受了他们,说是早已料到有这一天了。但听到女球迷的争吵,田冈还是不由苦笑,若是让他们知道是自己无意中促成这事的,恐怕要被拔了皮,拆了骨吧。
田冈还记得那个阴雨蒙蒙的天气,连自己的心情都变得灰气。仙道是笑得不正常的来找他的。那时,流川已经因为这件事被他的父母强迫带往美国,不知所综。仙道不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他这么笑着对田冈说:“教练,我要去美国了,我要去找枫。不然我活不下去的。”
“仙道!你还有篮球,你不只有流川!”田冈知道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是他不希望一手栽培的天才就如此陨落。
“教练。”仙道苦笑,笑得悲痛欲绝,“我是有枫才能打好篮球的。”说着,深深一鞠躬,拎着行李袋就走。
“仙道!”田冈叫到,“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你们不要再放开了!”
“是!”仙道一楞,没想到田冈会说出这番话,转过身,这次是真的笑得灿烂。
“他是我的半个灵魂。我们不会放开彼此的。”
再次得知仙流的消息时,田冈已经送走了第三批学生了,其间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去向。
那天晴子羞涩地送来一张喜帖,田冈纳闷地想着:自己应该与这群孩子没多大的交集吧?不想晴子低低地加了一句:“田冈先生,流川回来了。”
“什么?他回来了?”田冈大叫,“那他呢?”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田冈压低声音问到。
“田冈先生务必要来啊。到时不就知道了。”晴子难得地调皮一笑,狡诘地答到。
于是,婚礼当天,田冈正式地穿着西装,不安地坐在人群中。突的,一个一身素白礼服的高挑青年逆光而来,田冈随着他的接近霍地站了起来。
“流……流川……枫!”田冈大叫,无视众人的讶异,“仙、仙道呢?他找到你了吗?”
“那白痴。”流川孩子气地撇撇嘴,依旧不变的三字箴言。
“什么?”被搅得糊涂的田冈楞在那里。
“对不起,各位。我……又迟到了!”仙道一脸无害地慢慢踱了进来,彩子不知哪儿来的扇子,正正地迎仙道的头砍下:“迟到了,还这么有理由!”
“仙道!这么重要的场合,你也给我迟到!”田冈隐忍多年的怒气终于爆发。受到惊吓的众人,反应到是如出一辙:哄堂大笑。真是好玩哪,那两师徒多年未见,还是一点都没变嘛!这是众人共同的心声。
一串亢长而又沉闷的礼节之后,樱木在昔日湘北陵南的难缠众人的纠缠下,还算平安地取到了单恋已久的新娘。
“各位,开始抛花球啰!”晴子喜气洋洋地将幸福的花束向后抛去。“啪。”花球落地,一双白净的素手捧起花球,直直地递还给晴子,其中还夹杂着某人无赖的撒娇:“枫,你拿到花球啦!咦,你干嘛不要?”
“仙道,你给我闭嘴!”流川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这招果然有用,仙道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
“流川君?为什么……”晴子看到流川递过的花球,一脸不解。
“是啊,流川枫,看你和仙道恩爱的样子,这里最早步入礼堂的应该就是你们了吧?”湘北众人已开始调侃了。
“啰唆!”流川冷眼扫过聒噪的众人,最后目光停在仙道幸福地身影上,满足地开口,“我已经结婚了。”
“什么?!”整齐!异口同声,无半点参差不齐。
“对啊,我和枫在美国已经注册了!”仙道欣赏了一遍众人目瞪口呆地神情,微笑着举起自己和流川的左手。两枚银光闪耀的戒指映入眼帘。
那是一生的承诺,那是一生幸福的见证。
礼炮鸣奏,为了所有幸福的人。
“教练,我找到了我的那半个灵魂。”
田冈偷偷地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看着远处欢闹的人,泪,再也抑制不住。仙道啊,幸福就好。
End
虚假的幸福(《半个灵魂·美国》)
对了,他叫仙道彰。
我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他亦心甘情愿地娶我;我对他一见钟情,他对我毫无感情。他说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彼此之间都需要一个挡箭牌,而且他要利用我家的势力在美国立足,好找到他今生至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纠葛。
曾庆幸我是我,因为家族庞大的情报网,我得到了他“我愿意”的承诺;也曾悔恨过我是我,而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他的爱。
一旦他唯一所爱之人回到他身边,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是我们结婚那天我所许下的诺言。我一直很清楚,就算我不离开,他也不会有任何留情,我不是“她”,他没必要留半丝情面给我。可我放不下,我情愿用这短暂的婚姻来绑住他,尽管这决不会成功。我也一直在猜测,他所爱的人的名字里一定也有一个“枫”字,“她”也一定是个美丽善良温柔体贴的女孩,虽然他从未向我透露过只言片语。
“Mrs Sendoh, Mrs Sendoh!!”
是谁在叫我?
“Mrs Sendoh。”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跳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对我喊。
“伊莲,下次可以用日语对我说。”我带着笑看她,我的助教。
“喏,这次从France来的交换生的名单,附资料的。”边说着,她就递给我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她的眼睛闪闪发光:“有一个人好帅哦,是一个日本的留学生,他好像叫……”
“伊莲,你再这样的话,我会建议教授把你送回学生部去噢。”
“枫都,”伊莲看四下没人,就改了对我的称呼,反正我们也差不了几岁,“那个交换生的名字是……”
“流川枫。”
“咦,枫都你知道?”
我举举手中的资料示意她:“上面写的。”
“他也是日本人,和你先生同一个国家的,有机会你可以好好问问流川日本的情况,枫都你只是个日裔啊,多些和你先生的共同语言也好……”
下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注视着资料左上方那张1寸的黑白照片,这个冷俊的少年,他的眼睛与我初见到彰时所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好像。那时的彰,初到“她”所在的国度的彰,那个拼命寻找“她”的彰,一样璀璨、夺目、绚丽的眼神,几乎将我的灵魂吸进去的双眸。这个少年,带给我一阵惊慌的感觉,他的名字里有“枫”,和我一样的“枫”,一样来自日本那个岛国,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抑或只是我的多疑,还仅仅是巧合?
等等,我,我在想什么啊?挥去着荒诞不经的念头。他是个少年呢,若是女孩……若是女孩的话,彰就不会失望了吧。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那样的他。
“咳,”我轻咳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伊莲,明天就带他来吧。”
“什么?”她一脸惊诧地看着我。
“我说,明天带他过来。”我微叹一口气,重复了一遍。
她扁扁嘴:“就知道枫都你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只盯着他的照片看了。他人已经再教室里了。”顿了顿,又朝我眨眨眼,“很帅吧,可别移情别恋喔。仙·道·老·师!”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呵斥出声时,飞一般地溜走了。
一直到走进家门,我脸上仍是慢慢的笑意,甚至连彰回来时,我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前去迎接,还是一直一直地笑着。至于笑什么,我也不清楚,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我那时的笑是为了他们。
“枫都!”伊莲捧着作业走进我的办公室,她一脸的兴奋,才放下本子,就对着我说,“你听说了吗,流川枫,就是那个交换生,他的篮球打得好棒啊。这样子的话我们计算机系就可以在系间比赛里雪耻了。”她带着崇拜的眼神。
“还有,莉莉和珍刚刚去Internet上查了他的资料,他是日本神奈川县人,国中在富丘中学,是当年的MVP。还有,他在湘北高中读完了两年后就到美国来了呢……”
伊莲什么都好,但这爱八卦的脾气就是改不了,有什么新鲜的事情,特别的流言,学生中私底下传递着的小道消息,她都一清二楚,然后就通通报到我这儿来了。唉,就因为这,好几次我不得不在家里通宵赶着批改作业,写备课簿,才不至于扣了工资。
“……还有一件事,枫都你知道吗?听说流川他在神奈川时震惊日本篮坛,而那时,纵观整个日本高中界,只有一个人能够和他相抗衡,那个人就是,就是陵南的仙道彰。”
!!我心下一惊,还好手上没拿东西,不然一定会落到地上,让伊莲看出我的失态。
她还是絮絮地说着:“看过当年他们比赛的人都说,那两个人,是天生的对手,他们的对决,就算是旁观者,也会热血澎湃,激动不已。实在是精彩得无与伦比呢,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哪两支队伍可以达到如此高的水准了。好遗憾,我如果能迟些来美国就好了……”
仙道彰,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不断回放着他的笑脸,他的话语,他的神情,他的动作。我的手越握越紧,关节都发白了,自己却毫无知觉,直到伊莲叫出声来:“哎,枫都,枫都!”她看着我,一脸的关心,“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有些不舒服,反正下午也没有课,帮我请个假。”
“我这就去。”她马上走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挡,我拎起包就往家里冲去。
好好地睡了一觉,再醒来,人就要好很多,思路也清晰了。笑自己傻,不就一个少年,紧张成这样。
是钥匙的声音,是彰回来了。我从楼上走下来,不意外地看见他手中拎着一个袋子,那是他的晚饭。明知他不会,但我还是怕他担心,所以对他说:“我吃过了。”
“喔。”简单的回答。
“那个,彰,你高中时是不是在神奈川的陵南高中读的?”
“是啊。”他放下袋子,把吃的拿出来摆在桌上,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那,你是不是参加过篮球社?”
“嗯。”他依旧摆弄着桌上的盘子,淡淡地答道。
“你很强么?”我继续问他。
“算是吧,不过……有个倔小子却执意追逐着我呢……”
“不过什么?”我神情怔忡,一时没听清,急忙追问着他。
“没什么。枫,你不让我吃饭了吗?”他总算抬起头来看我了,同时说出来的是那个“枫”,我看着他温和的笑脸,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霎时化为乌有。我没有勇气去捅破那层纸,我不敢面对那之后的事实。罢了,明知道只是虚假的,但只要拥有了,我依然自欺欺人地快乐着。
第二天上课,我无奈地看着那个据说是优秀交换生的流川枫,他正光明正大地会周公呢。伊莲也发现了的样子,像是怕我会责怪他似,急忙叫道:“仙道老师,你……”
突然,我感觉到从流川那方传来一道冷入骨髓的视线,一道本是透彻、漠然的声音竟含带着激动,几近大叫:“仙·道·彰?!”
“是!”意外的,一声干脆磁性的应答在教室外响起。
我正纳闷流川究竟从何得知彰的名字,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伊莲告诉我的关于他的传闻确实有其事。这时却听见他低而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恍若身处梦境般,我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外。
果然,是仙道一脸阳光地向我打着招呼:“嗨,我忘了点东西在你这儿,怎么还未到教室,就已有人激动地大叫我的名字了?是……谁……”仙道仍像平常浅笑着与学生们打招呼,突然他在接触到一个人的眼神后,接下来的话骤然止住。
“枫!!”他大叫。激动而兴奋。
我却苦笑,我知道他不是在叫我,真的不是。因为我在此时此刻清清楚楚地听见远处的流川清澈的嗓音吐出天籁的福音:“仙道……真的是你……”
伊莲在一旁不解地看着我,她知道仙道叫我名字的特殊之处。然而,他现在却在叫着另一个人,因为那个人给了他回应。他的热情,他的激烈,他的思绪,他的感情,甚至他的人生,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应该是“他”。
晴天霹雳。
他叫他枫,不会错的。我早应该想到的,“流川枫”,“枫”。这个有如枫叶般纤细却亦如枫叶般绚丽的男孩。我怎么会错过当初提到流川时仙道绚烂满足的眉飞色舞。
应是他心中所爱,也只能是他心中所爱。
“仙道!”那个冷漠镇定的流川竟会在看见仙道时不知所措,在看见仙道时几乎热泪盈眶。他红着眼,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仙道,仙道,仙道……你说过的,我们会在一起的。”哽吟若孩童,紧紧地、仅仅地凌然直视仙道。
“枫,我说过的,我说过的,你我是彼此的半个灵魂,即使如此,又怎么会分开,怎么会有时间的框架,我们……”仙道也紧紧地、仅仅地看着流川,慢慢地看着流川来到他面前,然后深深地抓住流川地肩膀,仿佛要融到骨里、心里。
满目的柔情,满心的深意。流川冷冽的眼角早已展露无限深情,仿若醉人的淳酒,不醉亦子醉。
“半个灵魂……伊莲,你知道半个灵魂吗?”我看向一莲费解的伊莲,他们用日语说话,自然是苦了想看好戏的学生。
“枫都,那又是什么啊?”伊莲疑惑地问道,今天他们都好奇怪。
“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将一个人完整的灵魂分成两半。他说,虽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完整的身躯,但只有找到灵魂的另一半才能获得永世的幸福。可能那是段艰辛的感情,可能那是段禁忌的感情,也有可能那根本是段不存在的幻想……”我突然笑了,当初醉酒的仙道说着他的一切,也不停地重复着着段话,他说,他是他的半个灵魂,永生永世都是。
然而,他找到了,不懈地、坚持地,他们找到彼此,从未放手。应该高兴的……一个灵魂就是整个世界,他们有自己的世界,我永远进不去也触不到的世界。那里面很纯真,很温馨,只有浓情蜜意,只有绵绵情话,即使龟裂了,他们也会一起填补,一起奋斗。他们不需要别人,他们只要彼此的存在,与自己不完整的半个灵魂构成一个世界。
“咳咳,仙道,我们的课还没上完呢。放心吧,下了课我会把流川带回去的。我们之间的协议……我想也应该了解了吧……”我轻描淡写地说到,顺势把流川拉了回来。看着仙道不满地抿着唇,我意外地发现那个大学连跳三级的天才仙道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我自然用的是日语,仙道很聪明,所以他是明白的,他轻轻地在流川的一眼落下一吻,又碰了碰枫都的右颊,潇洒地轻快大步回家去了,等心爱的情人,不是我。我扯开尴尬的笑,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挡箭牌。
“刚才……”我严重歪曲事实地将刚才的情景解释了一遍,然后抱歉地对伊莲点点头,看样子大家都接受了。确实嘛,在美国哪个亲朋好友见面不先来个大拥抱的。
匆匆地结束了课程,我拉着一脸无所谓可是心却早已飞远的流川往家里赶去。顺便绕到律师楼拿了份东西。
“仙道……”我还未开口,他便已来了个热情大拥抱。
“枫,我好想你……你到底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道吗?”仙道这家伙真是见色忘义的新新人类典型代表。也不想想他“利用”了我这么久,怎么就没见他对我亲热一次的?
流川只是轻轻地却坚定地点头,我看到了他的浓情。只在心里,却已感人肺腑。
“喂,你们二位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我很好心地在他们气氛正好时插一脚。
“枫都,你知不知道,破坏有情人的相逢会遭天谴的?”仙道没好气地底吼,突然却似想到了什么,缄默了。
“对不起……”他只说了这句话。我曾经那么想听的,想听他说出“对不起,我不会辜负你的”“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等这么久的”然后他会忘了他所爱之人,与我共携白头……如今真的有一句对不起,没有我设想的下文,我却有着从未有过的解脱。
“那,文件我已经签好了,你签好了,就自己拿去办吧。”我递给仙道一张纸,流川迷惑地瞄了一眼,立刻全身紧绷起来:“仙道彰,你竟然骗我!”
“这个,等等,枫!”仙道喊的同时,我已眼疾手快地拉住预备朝门外走的流川,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的脾气也太急了点吧。
“流川,事情是这样一来的。”我一点一滴地将整件事叙述清楚,“……所以,我和仙道分房睡,这是对我自己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公平。我和他只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放心吧。”我拍了拍流川的肩膀,立刻招来仙道嫉妒的眼神,快手快脚地将我拍开。
“所以啦,枫你就别生气了嘛,我可是为了你守身如玉呢。”流川倏的红了脸,我诧异地看着仙道耍赖的粘乎样,这是今天他第二次不同的一面了。我从未见过的再另一面。忽然,我宽慰地轻轻微笑,也许我并不是很爱仙道,至少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不顾一切,因为我只知道深情的他、成熟的他、成功的他,而流川却看过、了解,脆弱的他,固执的他,孩子气的他,流川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的不完美却依然爱着他。
所以,我只有资格做他们的朋友,希望是一辈子的朋友。
“对了,流川,听仙道说你应该是来美国的,不是吗?怎么又会转到法国去了?”抛开无聊的思绪,原来是这般轻松,甚至可以稍微了解一点他们世界中的美丽。
“到了美国的第二年就被母亲带到了法国,她说,仙道可能会找来。”流川看了看我,“后来我碰到越野,他偷偷设计让我来美国的。他说,如果仙道爱你,就一定会在美国等你。”流川一口气说完,有点微微脸红,一点也不复平日的冷若冰霜,看得我只想好好疼他一番。
仙道似乎察觉了我的“色狼”眼神,把流川又往怀里搂了搂,不免一阵拳打脚踢。
“枫,你很偏心哦,不过你母亲和越野还真说错了。”仙道郑重其事地拉起流川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不是‘可能’会来,而是一定会来;我不是‘可能’爱你,而是绝对爱你。”
泪,滑过,抑制不住地,我终于号啕大哭,将一直自以为是的愚蠢与胸口满溢的感动一并宣泄出来,我在泪眼中终于笑得如花灿烂,我说,仙道、流川,你们留下来吧,我这里有你们需要的家。我说,仙道、流川,你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说,仙道、流川,我命令你们不论什么原因都不准再分开了,不然我会恨死你们的。 我最后说,仙道、流川,这里有属于你们的教堂,我会当你们的见证人。
仙道急忙地拍着我的头,说,枫都,我答应你,不能哭了哦。流川静静地、郑重地点着头。一如永恒的誓言。
于是,几个月后,在一座白色的,如他们般纯洁的教堂中,他们在只有我一人到场的空旷教堂中,真正地许诺终身,不,是永世。
神夫也被感动了。
我笑着看着教堂上空的慵懒太阳,永远幸福啊。他们将花束递到我的面前,他们说,枫都,你一定要幸福啊,不要在沉在自己虚假的幸福中,要像我们一样真正幸福。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憨厚老实得不知如何说甜言蜜语。直到有一天,我将他们的事隐瞒身份的告诉他,他只是挠了挠头,淳朴地笑道:“枫都,他们是幸福的,矢志不渝,他们并不是因为性别、身份,他们只是相爱,仅此而已。若你现在是男孩,我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我猛地搂紧了他,低低地,用我今生最动听的声音说:“我嫁给你,我是真的幸福的……”
我看着不远处朝我挥手走来的他们,这次我,他,你们,都真正幸福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