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作者： akkie，收录日期：2006-07-17，993次阅读

“仙道医生，您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是我儿子的检查数据，您看看，长野医院是不是误诊了。”女人紧紧抓住手提袋，紧盯着仙道无声地乞求。
仙道将核磁共振图片放到荧光屏上，又仔细看了看那份检验报告，缓缓摇头道，“没有误诊。”
尽管早已知道误诊的可能性不大，但那女人仍不愿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急道，“会不会是因为睡眠不足或是荷尔蒙分泌失调呢？”
仙道望着面前的女人，“这个病通过核磁共振片不难诊断。”
绝望的母亲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怎么会呢？！怎么会？！小光他才10岁呀，一切都刚刚开始。”
“从现在开始就要接受药物和康复治疗，川岛夫人，您一定要让您的孩子按时服药，还有你们最好考虑一下如何帮助他跟疾病作斗争，他还能自由活动的时间有限，请珍惜。”
“谢谢医生。可我该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让小光知道自己的病情。”
“不！医生，他才10岁，怎么能告诉他，他怎么能接受呢！”
“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夫人，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难道您忍心让他到那时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浪费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不再能跑的时候多跑一趟，能跳的时候多跳一次！”
“医……生”母亲拭去泪水，“我会再想想的。”
“当当”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请进。”
漂亮的小护士推开门，“打扰了，仙道医生，查房的时间到了。”
“奈美，谢谢你。”仙道冲小护士微微一笑，“啊，奈美，麻烦你带川岛夫人去药房拿药。”
小护士一下子红了脸，乖巧的点点头，“川岛夫人，请跟我来。”
午饭时间，护士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奈美脸红红的，做梦般叹道，“雅稚，仙道医生真是好迷人哦。”
“当然啦，仙道医生可是咱们整个医院所有女性的目标哦。仙道彰，三十一岁，是咱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也是全日本神经内科学会最年轻的专家。人又高大帅气，脾气超好，还有他的笑容真是迷死人了！而且这个完美的男人目前可是未婚，也没有女友呢！”
小护士们惊讶极了，“怎么可能，仙道医生会没有女友！”
“就知道你们不信！不过仙道医生真的没有女友啦。好像是因为医生一直专心于脊髓小脑变性症的研究才没交女朋友的。而且医生条件那么好，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他！”

仙道在医院的花园里悠闲的散着步，与路过的人微笑地打着招呼，一个篮球飞了过来，仙道轻松抄到手中。小男孩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医生，对不起，我的球。”
仙道弯下腰，“小光喜欢打篮球呀。”
“嗯，小光好喜欢！医生，我的检查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呀？小光好想回学校和朋友一起打球哦！”川岛太太在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后，终于决定听仙道的话，让儿子入院接受康复治疗。这个好动的孩子，每天都在医院里跑来跑去，几乎是一刻都不想停下来。
仙道摸摸小光的头发，笑道，“还要再检查一阵子哦，小光，医生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玩？医生以前也打过篮球哦？”
小光高兴极了，“好！”抱着球跑开，“医生，我们来练传球！接好！球来啦。”奋力抛出篮球，仙道笑着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黑发少年。

凉爽的秋风吹拂着脸庞，仙道打着哈气，手插在裤兜里悠哉的闲逛着，自从当上篮球队队长之后，整日被越野盯着紧紧地，难得才成功的逃一次练习。耳边传来脚踏车的声音，一个人飞快从身边经过，却是流川，只见流川低垂着头，好像已经睡着了，眼瞅着车就要撞上停在前面的小轿车，仙道高声叫道，“流川，小心车。”
流川从梦中惊醒，想偏车绕过眼前的障碍，可那一瞬间，手僵硬着不听使唤，不只是手，全身都无法动弹，就那么眼睁睁的撞了上去。流川从自行车上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水泥路上。
仙道跑过去，见流川满脸鲜血，“流川，不要紧吧！”
流川怔怔的摇摇头，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一下子全身都动不了？
“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仙道欲搀扶流川，却被流川一把推开。
流川自己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不用。”扶起自行车，便要离开。仙道一把拽住，“不行，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我来骑，你坐后面。”说完不待流川反应，偏腿上车，“流川，上来呀！”流川嘟囔着，不情不愿地坐在后座上。

流川头部裹着厚厚的纱布，不高兴极了。仙道笑嘻嘻地说，“流川呀，我今天好不容易才逃了一次练习，结果却陪你在医院耗了一天。你可得请我吃饭呀！”
“哼，是你非要拉我去的！”
“啊啊，流川，你可真没良心！我也是为你好呀！走，咱们去鱼住家的店里吃料理去！”
流川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无法拒绝仙道说的话，又被仙道拉去吃饭了。

鱼住家的店虽然小，但很干净，仙道一进门，便吵吵着，“鱼住，来份三文鱼刺身。”流川坐在仙道对面，目光冷冷的，因为这个家伙，自己下午都没能练成篮球。不一会儿，鱼住就端上来一份加量的三文鱼刺身，粉红的鱼肉切的厚薄均匀，做成一朵朵美丽的花，摆放在盘中。“仙道，你怎么会和流川在一起？该不会是又逃练习了吧。”
“啊，那个我在路上遇到流川受伤了，就陪他去医院。”仙道冲流川眨眨眼，笑道，“鱼住家的三文鱼是最好的！我开始吃喽。”说着夹起一片，蘸上芥辣和酱油，放入口中，芥辣直冲鼻子，几乎要逼出眼泪。
流川伸手去拿酱油，却抓了个空，流川一愣，明明是看准了的，为什么手却离酱油瓶还有几公分的距离？流川再伸手抓过酱油瓶，在自己的餐盘里倒上酱油。拿起筷子，欲夹鱼片，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怎么也夹不上来。仙道轻笑出声，“流川，你筷子使得不怎么样嘛！”流川一翻白眼，哼了一声，再夹鱼片，这次却很轻松的就夹到自己面前，蘸好调料，狠狠地塞进嘴里，眉毛一挑，好像在无声的说“怎么样！”
仙道忍不住哈哈大笑，“流川，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流川面上飞红，恼道，“白痴！”
那天的三文鱼，仙道觉得特别好吃，后来再也没能吃到那么好吃的了。

篮球队队长宫城作着精神训话，“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冬季选拔赛，这次神奈川只能有一个队出线，翔阳可是三年级全都留下了，海南虽然没有了阿牧可他们霸主的地位不可小瞧，还有陵南，仙道他……。”
流川眼睛一亮，“我会打败仙道！”
彩子噗嗤一笑，“流川，这都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宫城叫道，“好啦，从现在开始不能再偷懒了，现在开始训练！”
篮球队员排着队绕着训练馆进行加速跑练习。晴子望着流川，“虽然哥哥和木暮学长退出篮球队了，但经过全国大赛，流川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樱木君也归队了。我相信在冬季选拔赛上，湘北一定能赢！”
篮球馆的门打开了，“大家好！”完美的笑脸配上嚣张的朝天发正是陵南的仙道。
湘北篮球队队员不由得停下训练，“仙道！”
樱木蹦了过来，“刺猬头，你是不是来刺探本天才的情况的？”
“啊，樱木你回来啦，伤都好啦？不好意思啊，我是来找流川的。流川，去小球场一对一如何？”
“等我一下。”流川转身去收拾东西，突然，觉得两只脚不是自己的一下子迈不出步，人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啊……”彩子和晴子尖叫着，众人围到流川身边，流川已翻身坐了起来，但由于撞到了鼻子，鲜血不断地流出。“流川君，没事吧。”流川抬手擦拭鼻血，摇摇头。
彩子道，“流川，你还是去医务室治疗一下，流了这么多血。”
“不用。”流川站起身，身体却有些摇晃，血仍不断流出。
彩子轻轻道，“晴子，你不觉得奇怪吗？流川，他刚才跌倒的时候，手都没有撑一下。可是正常情况下，人在跌倒的时候，不是会下意识的先用手去扶地吗，一般来说都是手和胳膊会先受伤。但流川他却直接以头着地的。”
“嗯，彩姐，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疑心了。流川君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走路的时候好像总是会无缘无故摇晃一下，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了，还有，他现在投篮的命中率低多了。”
“怎么？流川现在经常摔跤？”
“是呀，得让他去医院看看，可千万别有什么问题。仙道君，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让我陪流川去医院？”
“是的，流川很倔，加上他家里有点特殊，我想只有你能劝得他去医院。麻烦你了。”
“放心吧。”

流川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示意仙道坐到后面，仙道一笑，握住车把，“流川，我来骑。”流川也不肯放开车把，以眼杀人，“我的车！”仙道笑道，“流川，我还年轻，你骑车又爱睡觉，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撞汽车。好啦，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打球吧。”流川想了一下，松开车把。
仙道蹬着车，只觉后背一沉，“流川？”没有回答。“又睡着啦。”车骑得飞快，却不是去小球场。
“流川，到了，醒醒。”
流川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是小球场！”
“对，是医院。”仙道拉着流川的手，“你刚才才摔了一跤，来医院检查一下，省得一会儿打球的时候，我赢得都不光彩。”
“哼！”流川也就随了仙道。

“医生，他最近会无缘无故的摔跤，走路也走不稳。而且今天摔倒的时候，手连撑都没撑一下。一般来说人在跌倒的时候不是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撑吗？”知流川不爱说话，仙道干脆替他说。
大冢医生脸色微变，“流川君，最近摔过几次。”
“不大记得。”
“那还有其他什么感觉吗？”
“嗯，打球的时候有时会突然失去距离感，传球和投篮都会失误。”流川仔细想了想，“还有，有时会一下子看不清楚东西。有时觉得全身好像动不了了。”
大冢沉吟道，“流川君麻烦你配合做几个小检查。”
不过是普通的单腿站立，流川却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仙道看着流川的手一次次无法正确指倒医生所指之物的位置，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几个看上去跟游戏般的小检查结束后，大冢道：“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请流川君去做一次核磁共振的检查。”
拿着流川头部的核磁共振图片，大冢看了看，说道，“具体的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不过，下次来拿结果的时候，请你的父母也一起来一下。”

流川低着头走出教学楼，天阴沉沉的，却有一抹阳光在楼前侯着，“仙道？”
“今天拿结果呢，我不放心，一起去吧。”

“流川君，怎么你父母都没来？”
“医生，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就行！”流川紧盯着大冢。
大冢愣了愣，开口道，“流川君，我身边这位藤木医生是神经内科的医生，今后他就是你的主治医生。藤木，你看是否跟流川君直说？”
“流川君你好，我是藤木野，我还是希望能和你父母谈谈。”
流川摇头，开口道，“我到底得什么病？”
藤木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你患的是脊髓小脑变性症。”
仙道喃喃道，“脊髓小脑变性症？”好奇怪的名字。
“我们是通过小脑、脑干和脊髓来控制身体活动的。脊髓小脑变性症，这是一个罕见病，由于一个目前尚未能查明的原因使得小脑萎缩，而存在于小脑的各种神经细胞逐渐坏死。病人一开始会出现走路不稳，跌倒，而且无法正确判断物体的位置，估量自己与物体之间的距离等症状。逐渐发展到难以站立得依靠轮椅，最后病人会彻底丧失行动能力。”
流川屏住呼吸，双手紧紧地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仙道脸上也失去了笑容。“能治好吗？”
藤木望着流川的眼睛，残忍的说着，“目前尚无痊愈的病例。”
流川紧咬着下唇，浑身不可抑制的轻颤。“我还有多长时间？”
藤木摇头，“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也许十年、也许五年，也有可能是几个月。”

是怎么从医院里出来的，流川已经不记得了。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流川站在雨中任冰冷的雨水淋湿自己。医生无情的话好似响雷一般在耳边不断轰鸣，“丧事行动能力……尚无痊愈的病例……”，流川仰着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我！”
仙道轻轻走过来，脱下外套，挡到流川头上，“流……川。”
流川转头看着仙道，眼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竟连仙道的样子也看不清了。朦胧中的仙道一脸的水，浑身已经湿透，就连朝天发也塌了下来，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仙道勉强一笑，“流川，别淋雨了，回头会感冒的。”流川点点头，木然的随仙道走到屋檐下避雨。“流川，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打辆车送你回家。”

流川的家令仙道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房子很大，而是因为这房子空荡荡的，就像无人居住一般。“流川，你父母呢？”
“美国。”流川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和新的内衣递给仙道，“去洗澡。”
仙道挑挑眉，故作轻松道，“流川，这衣服是不是小了一点？还有咱俩一起洗？”
流川给了仙道一拐，“客房厕所里也有淋浴室。”
仙道哈哈一笑，刚转过身，笑容已僵在脸上。因为担心流川，仙道随便冲了一下，走到流川房门口，见流川也已洗好，正愣愣的坐在床边，头发还在滴水。仙道去卫生间拿了干毛巾，一下一下帮流川擦着头发。流川突然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仙道，我还没打败你呢！”
仙道一愣，扯出个笑容，低声道，“对哦，流川你还没赢我呢。”
流川站起身，拿过仙道手上的毛巾，罩到仙道头上胡乱帮仙道擦了两下，“仙道，我一定会打败你！”流川的眼睛红红的，却发出耀眼的光芒灿若天边的星辰，嘴角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那是仙道第一次见到流川的笑容，很淡却动人心魄。仙道一阵心痛，轻点着头，“我知道。”

仙道仔细的看着在网上查的脊髓小脑变性症相关资料，心越来越凉，“语言障碍、无法写字、运动失调症、昏睡不醒、吞咽障碍导致窒息、有直接死亡的可能性”，这些无情的字在仙道眼前转来转去，流川，那个挚爱蓝球的男孩，为什么？为什么会的这样的病！
训练结束后，仙道走到田岗面前，“教练，我想请您安排与湘北的练习赛。”田岗一怔，忙连连点头，心下感慨不已，仙道终于转性了，开始有队长的自觉性了，这次冬季选拔赛出现的肯定是我们陵南队。

宫城觉得最近流川很奇怪，就连一向跟流川爱打打闹闹的樱木不管如何挑衅也无法挑起流川的注意，“阿彩，流川是怎么了，最近练球这么拼命？还有，那个仙道天天来找流川，听说他在陵南训练都没这么积极呢。”
彩子摇头道，“那孩子嘴比蚌壳还紧，怎么问都不说。问仙道他又说既然流川不肯说，他也不能说。”
仙道知道流川是想抓住自己还能自由活动的每一分每一秒，尽情地去跑去跳，去打篮球，因此每天都准时地出现在湘北篮球部，待湘北结束训练后，“流川，一对一。”

相田弥生经过小球场，看到仙道和流川，忍不住举起手中的相机，按下快门。仙道看到弥生，走了过去，“可以帮我们拍张合影吗？”
“好呀。”
流川拭去汗水，抱着球笔直地站着，仙道将手轻搭在流川的肩膀，微笑着。闪光灯一闪，这一幕永远定格。

练习赛很快就到了，田岗布置战术，“仙道，你打控球后卫。”
“教练，请安排我打小前锋！”
“仙道！”
“后卫的位置有越野和植草两人就可以了。”
田岗叹了口气，“好吧，仙道打小前锋。”

流川心里明白，这次的练习赛是仙道为了自己而请田岗教练安排的，一开球便拼尽全力抢断、灌蓝一步不让。仙道第一次在一开始便集中了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使出浑身解数，防守、进攻毫不相让。一时之间，场上其他的人变得多余，田岗叹了口气，这仙道一遇到流川，就不顾大局执意与同流川一对一。
双方比分交替上升，流川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仙道一笑，“流川，你进步不少！”流川大口喘着气，盯着仙道手中的球。仙道也不传球，单身直上，流川紧随其后，两人速度越来越快，突然，流川双腿失去控制，无法正常的迈步，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脑袋重重敲到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篮球馆里几乎所有的人惊呆了，仙道抛开球，转身奔回流川身边，一把抱起流川，鲜血迅速染红了仙道的球衣，“快叫救护车！”篮球队的医护人员冲了上来，手忙脚乱的为流川止血。流川睁开眼，反拉住仙道的手，“仙道，今天，打得很痛快！”泪水模糊了仙道的眼，笑着说，“流川，今天我输了！”
这场比赛是仙道和流川两个人的最后一场比赛。

“流川君的病情恶化的很快，他现在需要入院接受药物和康复治疗，找出一种能够抑制病情发展的药物。还请务必通知他的父母！”
彩子拉住仙道，“仙道君，流川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脊髓小脑变性症，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病人会丧失行动、语言还有识别能力，最后会长眠不醒，甚至可能会因为窒息而死。”
“什么？这怎么可能！”彩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彩子，得想办法通知流川在美国的父母，流川好像不太愿意提起父母，也不愿意告诉他父母。”
“我知道了，我会请校方联系流川父母的。”
“刺猬头，狐狸还治得好吗？”
仙道摇头不语。彩子、晴子一下子哭成了泪人，宫城、三井怔在当场，樱木大吼一声，以头撞墙咚咚直响，再转过头来，双眼通红，樱木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早已把流川当作前进的目标，如今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流川君，下面抬左腿，伸右手。坚持住，五、四、三、二、一，好，换另一边。”流川身体轻晃着，他的平衡能力越来越差了，别说跑跳，现在自己就连走路也很困难。
仙道来的时候，流川正按照医生的吩咐双手拍球，一下一下的，拍空了，吃力的捡回球，再继续，专注的就像在大赛中遇到了最高强的对手。仙道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流川。
“好了，流川君，你朋友来看你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流川抬起头，门外的仙道挂着完美的四十五度笑容，“嗨，流川，今天看来不错嘛！”
流川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费力的走着，两条腿向外撇着，就像企鹅一般摇摇晃晃。仙道并不伸手相扶，只随口说些笑话，两人一点一点挪回流川的病房。房间里摆满鲜花，全是湘北众人和流川命送来的，“嚯，流川，你这儿可以开个花店了。”
流川撇撇嘴，“喜欢拿走。”
“才不呢，一个大男人抱着这么多花像什么样子！”
“哼。”流川在床边坐下。
仙道笑道，“对了，我决定要考东大的医学院了。流川，说好了，你等我哦，将来我来治好你的病。”
“好！”流川的眼睛很清澈，眼神纯粹而执著。
仙道仍笑着，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向田岗教练递上退部信的时候，教练的表情好像便秘多天一样，很有意思。伸手揉揉流川的黑发，心里叹息着，“流川……”

下课铃响起，仙道快速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教室，越野扑了过来，“仙道，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仙道叹了口气，“想说退部的事，那就快说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医院看流川。”
越野开口道，“仙道，我知道流川君现在的情况很令人同情……”
仙道打断越野的话，“流川才不需要任何人对他的同情！”仙道望着天空，想了想开口道，“越野，你知道吗，东大医学院的神经内科的上田教授是国内神经内科的一把手。东大不好考呢，但我一定要考上。所以，要放弃篮球了。”越野看着仙道，“仙道。你要考东大我很支持，但你不能因为同情流川就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他！”
仙道摇头道，“不是同情，是喜欢，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呵，其实第一次练习赛后就不由得对他很关注，过于关注的结果就是整个人都陷进去了。”喜欢流川，他的坚强、他的可爱、他的倔强、他对胜利的执著、他的绝不服输。喜欢他遇到对手时眼睛冒出的小火花，喜欢他不高兴时抿着嘴，喜欢他刚睡醒时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喜欢他挑战自己时的一偏脑袋，一挑眉。流川的一切一切都像用最锋利的刻刀深深刻在了自己心里，绝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淡去。“我喜欢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他！”

越野走到田岗面前，“教练，请批准仙道君退部。”

流川远在美国的父母终于得到消息回国了，流川优辅喝斥道，“医生，我儿子篮球打得那么好，我还打算安排他到美国读书，将来去NBA打球的，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了！肯定是误诊，我要起诉你们医院！”流川裕香失去了风度。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人拉开，“吵死了！”
“小枫！”
流川吃力地一点点挪进屋里，裕香的泪水一下子掉下来，因为同丈夫是家族联姻的关系，两人根本就是形同陌路。对唯一的儿子也从来没有给过一个母亲应该给的母爱和关心，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而如今，看到高高的儿子在花样的年华里却只能像佝偻的老人一样蹒跚而行，一瞬间，愧疚和母爱涌上心头。裕香伸出手，想扶一下自己的儿子。流川却侧身闪开，自己扶着墙走到凳子边坐下。裕香回头望着流川优辅，见丈夫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见到儿子这个样子，夫妻两心里清楚，不可能是误诊了。优辅开口道，“小枫，咱们去美国，那里医疗条件好！说不定能治好你！”
藤木缓缓说道，“对于这个病的研究目前日本是世界上最领先的了。”
“我不去！”流川望着父亲，声音很冷。“我不想离开神奈川！”
裕香捂住脸，嘤嘤哭着。

仙道双手插着兜，靠在墙上，见医生办公室的门打开，便扬起灿烂的笑容，“伯父、伯母好。我是流川君的朋友。”流川夫妇微一点头，没有心思寒暄。
流川慢慢向复健室走去，仙道走在他身边，只是在流川快摔倒的时候，伸出手轻轻一扶，再收回手，任由流川凭着自己的力量缓慢前进。

复健室里，流川不断重复着抬腿、迈步的简单动作，但这些动作对于现在的流川来说要比以前多使出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力量，才能控制腿的运动。流川不时抬头看向仙道，仙道总是笑着，或者作个鬼脸，看着仙道搞怪的样子，流川总是轻哼一声，眼睛却亮亮的，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裕香看着这一切，她相信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梳着朝天发的男孩眼里盛满了深深的爱意，而自己的儿子眼里也只有他。“那个……”
“啊，伯母，我叫仙道彰。”
“仙道君，”裕香试探地问着，“是你一直在照顾小枫吗？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仙道笑了，“我喜欢他！还请伯父伯母让我继续照顾流川！”
“你！”优辅恼急，这像什么话！
裕香却深深地一鞠躬，“那么，小枫就拜托仙道君了。我和她父亲是因为商业利益结婚的，因此感情并不好，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这孩子脾气很古怪！要麻烦仙道君了。”
仙道连忙回礼，“谢谢伯母！我会照顾好流川的。”
“裕香！你干什么！”
“老公，你看不出来吗！这两个孩子相爱着，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听着妻子的话，流川优辅一阵晕眩，是呀，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难道还要让唯一的儿子不开心吗！深深地鞠躬，“拜托你了，仙道君！”

冬季选拔赛就要开始了，湘北篮球队众人聚在流川的病房中，看着放在床边的拐杖，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流川已经恶化到必须借助拐杖才能行走了，大家都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好半天，流川说道，“怎么了！干嘛垂头丧气地！樱木，以你的能力，篮板球就看你的了。三井学长，多投几个三分吧，就算踩线也没关系。队长，湘北会赢的。”
宫城抬起头大声道，“对！湘北一定会赢！”
流川点点头，“再说一次我们的口号吧！”
众人齐声高喊，“我们是最强的！”泪水无声滑落。

“流川，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也是你的生日了。海边会有烟火盛会，我们去约会看烟火好不好？”
流川望着一边的藤木，藤木点点头，“可以出去，也算是一种康复治疗！”明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禁忌之恋，但没有人能忍心拆散他们，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拆散他们！见主治医生点头同意，流川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起来。

元旦之夜，医院里大部分人都回家过节了。流川拄着拐杖一步步挪动，一个控制不好便摔倒在地。流川小孩脾气发作，一把将拐杖扔得远远的，“不去了！”
仙道蹲下身，“很期待今天的约会呢！流川，我背你好不好？”
流川噘着嘴，现在的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可是看到仙道眼中的哀伤，看到仙到强打的笑容，看到那么低声下气的仙道，流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动，鼻子一酸，便点点头伸出手。仙道背起流川，低头看见流川因为肌肉萎缩已经有点变形的手，几乎控制不住泪水。“流川，我们出发喽！”

寒冷的冬夜，漫天飞舞的雪花，海边已经有很多人了，湘北的、海南的、陵南的、翔阳的，大家都准备了最美丽的烟火，见仙道背着流川走过来，众人一起点燃烟火，在空中炸开一朵朵美丽的花，耀眼却短暂。

仙道拿到东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流川已不能说话了，但眼睛依旧清澈无比。仙道将通知书递到流川面前，“流川，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一定要等我！”流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头已无法点动。

毕业后，仙道留在了东大附属医院主治脊髓小脑变性症。

一晃多年过去了，又是一年冬天。天慢慢黑了，冷冽的风，刺骨的寒意，路上的人加快脚步准备回家过节。仙道看看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淡了口气，今天是元旦呢。
打开家门，仙道打着招呼，“我回来啦。”没有人回答，房间里冷的让人发颤，静得让人窒息，仙道随手打开暖气，不大会功夫丝丝暖意从四面包围过来。仙道脱去外套，继续念叨着，“流川，今天很冷哦，好像要下雪了。啊，可算是暖和过来了。”伸出手轻轻擦拭桌上的相框，照片里两个少年相拥着，那十五岁的少年抱着篮球，静静的看着前方，眼里有着淡淡的温柔与笑意。仙道转身打开音响，女子悲泣般的歌声在屋里回荡着，飘散在空气中。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人非要快乐不可好象快乐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谁能帮个忙够让它停呢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仙道卧在躺椅上，闭着眼，手指轻抚照片中少年的脸庞，“说好等我的，流川，你食言了！”泪水划过眼角，无声地坠落，晶莹而剔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