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记——江城子 上篇

作者： 赖香，收录日期：2006-08-09，839次阅读

这个是偶昨天和亲家I聊天时突发奇想的构思。
以江城子为主线写的一篇文。我上阙她下阙。
这个只是上篇，真的不是悲剧。因为还有她接的一个下篇呢！
不过可以当作两篇单独的文来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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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想起那个人的，也许是因为昨晚的那个梦？
自己苦笑着摇摇头，真的说不清呢！
梦中的情景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那人的一双眼，哀伤，沉痛，决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这到底是梦还是当年的情景借由梦的形式重现？
不后悔是吗？
便是伤了情，伤了心，在临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刻也不后悔是吗？
真是个执拗的孩子呢！

本来不是好好的么？
两人间相处的不是很甜蜜么？
何必一定要那劳什子的爱呢！

伸手抚上胸口，那里空空的，根本就没有心的存在。
他偏要强求这样一件从来就不存在的东西，得不到又怪得了谁？

看，他死了！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甚至这十年来一次都没想起过他。

何苦呢？
真是个傻孩子！
你以为用死就能让我记住你，就能换取我一点点的悔意么？
怎么可能！

你活着我尚且不在乎，你一死便更不会留下什么了！

喃喃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自说自话起来了，便又笑了起来。
你要知道，没有你，我照样能过得很好.

甩了甩头，却不知道是想从脑海里甩去什么。
算了，难得想起他一次，便去看看他吧！

拉开门，吩咐侍立在门外等候差遣的管家：“备车，我要去给流川少爷上坟。”
管家愣了一下，一脸的茫然：“流川少爷？”
我这才想起，当年的家人都已经被换掉了。现在这个管家虽然是府中的老人了，却也不过是七年前进的府。
流川啊流川，你看现在连记得你的人都没有了呢！

也懒得向管家解释，只是道：“你只管备车就是了，去西郊。另外准备一点儿香烛冥纸一类的东西。”
管家领命而去。
我转回卧房更衣。

挥开了要上来服侍的侍女，自行从柜子深处捡出一件淡蓝色的长衫。
已经许久没有穿过这么平常的衣服了。锦衣华服，钟鼎玉食，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

不过既是去看他，便简单一点儿好了。他一向不喜欢繁复华丽的衣饰，嫌穿戴起来太过麻烦。
拎起衣服才要换上，一件小小的物事从衣袋里滚了出来。我一下子怔仲起来。
那是一枚石子。随便在哪个浅滩上都能捡到的那种。状成椭圆，有鸽卵般大小。唯一特别的，是那石子上被人用小刀浅浅的刻出了几道划痕，像是人的五官——一个正在笑着的人。弯弯的眉眼，勾起的唇角。
忽然记起，这是有次他陪我去垂钓，实在闲得无聊，我又死活不肯放他睡。他便随手拾起了枚石子，用小刀在上面刻了张笑脸，指着我气鼓鼓的说：你就是这个惫懒德行！
然后他那眼睛里带着笑意缺佯装生气的样子便在脑海里鲜明起来。
当时我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大笑着接过石子揣了起来，然后告诉他这就算是他送我的生辰礼物了吧！
本以为把所有有关他的东西全毁了，烧了。没想到这个却留了下来。

正出神着，管家来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顺手把石子放入袖袋，才要出门，却一时犹豫起来。

该去么？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再一次想起他来的时候他在我记忆中的样子还能如此清晰。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去碰触比较好吧？
我不想输给他！

可是，我不是不在乎他的吗？
他活着尚且不能影响到我，现在怕是连副枯骨都剩不下了，便更不能影响到我什么了。
自己嘟哝着，也不知在说给谁听。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去西郊的路上，一个人在车厢里甚是无聊，不知不觉中便又下意识的把那枚石子掏了出来拿在手中把玩。谁知这石子却像是触动我深埋在脑海里某部分记忆的钥匙，一旦触及，昔日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便像冲出闸口的洪水，悉数狂涌了出来……
他执意要等我一起睡，却撑不住坐在椅子上一直的打瞌睡，连被我用墨汁画了个大花脸也不知道。
他要烧菜却点着了厨房，弄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最后得意洋洋的端着一盘据说是“干炸里脊”的焦黑东西硬要我吃下去。
他不肯穿我叫人为他订做的锦绣衣裳，我逗他说那便没有旁的衣服给他穿了。他便赌气只穿着亵衣出门，被我气急败坏的拖了回来。他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调皮神色。
他……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一幕一幕，竟仿佛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这十年的时间，竟没有把这些记忆冲淡了分毫。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不曾记起，为什么却也从不曾忘记？
还是说……我是不敢记起？

再一次抬手按在那个原本心脏该存在的地方，发现那原本空空的感觉竟变成了隐隐作痛。

我……还要去么？
这么想着，却没有要车夫停下。
去吧！
这么久了，难道我还怕见那一杯黄土不成？

到了西郊下了车，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纵使是一次也没来过的地方，我依然清楚地知道他的坟所在的位置。

“侯爷！”车夫在身后唤。
我挥挥手示意他在原地等着，自己一个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向里走去。
路的尽头，一座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

看着那座坟，不知怎的便想起东坡的一首词来。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摸上自己的脸，心内感叹，真的变了不少呢！
流川，你若还活着，可还认得现在的我？

胸口那里似乎更痛了，明明是没有心的么！为什么还会疼？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
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暗夜……
那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他问我爱不爱他时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分外的鲜明。

我说我们这样不是很好么？
为什么一定要问这种问题？
这个世上谁又能爱谁多一点儿？
我连自己都不爱你又怎能要我爱你？

他很冷静地说：即是不爱，那便结束吧！
我不肯放他走。
虽然不爱，可我也不想放开他，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我们争执起来。
急怒攻心，口不择言之下，“娈童”二字便那么脱口而出。
他瞬间安静下来，瞪视着我的双目渐渐转为冰寒。

我想解释，却恰恰在此时来了刺客。
刺客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顶尖的杀手。以我和他的身手应付起来也颇为吃力。府卫却又偏偏被我命令不得接近这里。当时只是不想我与他的争吵被人听见，却不曾想给了刺客可乘之机。

不过幸好，虽然在气怒当中，他还是肯同我联手对敌的。
而只要我们联手，就一定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

可是，我错估了他的傲气！
那名刺客的濒死一击，是在我以为解决掉了所有的刺客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发动的。
雷霆万钧，势在必得的一剑。
然后，他推开了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剑。

他说：你不爱我是么？那我便再也不会给你机会。我要走的时候，没有人拦得住的！

我是怎么说的?
我骂他，我说你死吧！你便是为我死了也不会在我心里留下什么，我连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掉。

他竟淡淡的笑了。
他很少笑，所以一笑起来便会显得分外的美丽。
而那次的笑更是绝艳，他说：谁说我是为你死的？我只是想要你在懂得爱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人来爱而已！

我咬牙切齿地告诉他：我不会的！我会过的很好！会很快忘了你！
你便是死了也会为你的愚蠢感到后悔。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坚定地说：我不后悔，可是你一定会！

该死的！
心口那地方似是越来越痛了。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地忘记他了，我也明明做到了！
为什么仅仅是那一个梦便又勾起了这所有的一切？

颓然地在他墓旁坐了下来，欠了他十年的泪水终于滑出了眼眶。

流川，算你狠！
你赢了！
我终于肯承认我后悔了！可是，你却不肯再给我机会！
真正无情的到底是谁呢？
我恨你……

可是
我却也爱你……

此生已是无缘，如果有来生，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把欠你的这句话告诉你！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