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日征文]频率

作者: 雪舞,收录日期:2007-01-20,900次阅读

每个人都有一种代表自己的频率,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心却能够感觉到,只不过,当这个世界上忙碌的人们有时间静下心来感觉的时候,多半,那个和我们拥有一样频率的人已经从我们的身边消失了,再想寻找,已然不见。
——题记

10岁之前,我一直都相信奇迹和希望的存在。
10岁的时候,父母离婚,看着他们在争吵中决定分手,我以为世界会在这样的争吵中分崩离析。
可是一切都平静的仿佛只是两个陌生人的擦肩而过,他们平静的签字,平静的分手,一个向左,一个朝右。
“小枫,走吧。”父亲拉住我的手,也只是那样拉着而已,我回头,母亲的背影看起来异常的陌生,忽然非常希望她回头看一眼,只看一眼也好。
我一直回头,那个背影越来越小,不断的回头,却一次又一次只是在确认那个陌生的背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希望就在那个背影消失的瞬间破灭掉,终于发现,世界的毁灭不会瞬间山崩地裂,而是一点一点在静默中灰飞湮灭。
那之后,我再也不相信希望那种东西,屏弃了所谓的希望,丢掉了所有多余的表情,世界就会变得简单多了,不是吗?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就是那么神奇,你以为再也不会期待的东西会在忽然之间降临,譬如说,
14岁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
16岁,第一次和别人有了一个约定……
18岁,那个约定变成了承诺……
20岁,我离开日本去美国实现那个承诺,写了我这辈子唯一的一封信,没有收信人,也无法寄出的信……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循循环环,没有了希望,我开始相信理想。
上飞机的那一刹那,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那个脆弱的地方,是我唯一没有办法让它坚强起来的部位。
世界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变得安静。
安静的就像是6年前,我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

1,流影
父母离婚之后,父亲带我回到了他的家乡神奈川县,说是希望我在这里读到高中毕业。
搬了新家之后,父亲开始忙他的工作,整天都不在家。
我们所住的房子很大,有三层楼,我和父亲住在二楼。
最高层是一个小小的阁楼。
我喜欢呆在那个堆放了杂物的阁楼上,翻旧主人留下来的杂志和画报,还有一些坏掉的玩具,那些沾满了灰尘的东西,有一种怀念而温暖的味道,我会在有日光的早晨蜷缩着在灰尘里睡着,梦里有辩不清面目的两个人在打篮球。
篮球是我唯一喜欢的东西,就连梦里它都会一直存在。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四年,我不喜欢讲话,总是面无表情,但我喜欢篮球,喜欢睡觉,因为这两个爱好都够简单,也够直接,不需要很复杂,也不必担心有一天它会离开。
这样子,也挺好。

2,川行
2000年的平安夜。
这个节日里最开心的应该是商人吧。
父亲又有应酬,他不喜欢回家,正如我也不喜欢回家,我宁愿在体育馆里消磨到12点,然后回去直接睡觉。
从打开的柜子里滑出了一大堆奇怪的盒子和有着奇怪味道的信,我退开几步,任它们掉了一地,换上衣服,骑车回家睡觉。
尽管已经接近午夜,大街上还是很热闹,我一边闭着眼,一边让那些流光溢彩的光从眼睛里滑过去,那些热闹不是属于我的,那些笑声也不是属于我的,烦,吵死了。
在接近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我停下了车,黑黑的屋子,在夜色中静默着,树影摇晃,遮挡住了来自外界的纷扰,锁上了铁门,世界就恢复安静。
安静的仿佛心跳都听得见,太安静了。
我忽然不想睡觉了,而是径自走上了三楼,那个从我开始打篮球以来就很少再去的地方,我记的在那个破旧的木马后边有个上了锁的箱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那个箱子,并且非常想知道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以前,我没有这么好奇的。
今晚,是平安夜,我也可以许个愿吧。
找来钳子还有起子,撬开那个木头箱子,挥掉了那些腾起的灰尘,我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大大箱子里面只有一个黑色的旧旧的调频收音机,现在几乎都已经没有这种东西了。
我用袖子擦掉了上面的灰尘,开始拨动上面的旋钮,奇异的是,收音机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我旋转另外一个旋钮,频率开始跳动,大概是因为它太过老旧了,选了很久一个频率都接收不到,我开始有点失望了。
“欢迎收听SEVEN频率,今天是平安夜呢,想点歌吗?……”忽然跳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只一瞬,那个声音滑向了沙沙,我将旋钮旋了回去,那个频率也接收不到了。
今天的举动已经算是奇怪了,接近二点时分,我没有睡觉,居然在满是灰尘的阁楼上摆弄一个破掉的收音机。
我决定如果旋钮旋到头也收不到任何声音,就放弃这个奇怪的行为,回去睡觉。
上面的频率指向110MHz,沙沙的声音停止了。
“可以听见吗?可以听见吗……”再次被吓一跳,因为太过安静的环境突兀出现的声音。因为奇怪的不像是电台节目的声音。
“听见的话,回答一声,听见了吗?还是不行吗?”声音里的失望让我脱口而出,“我听见了!”然后,收音机里忽然没了声音。
我沮丧的骂了自己一句白痴。怎么会对着一台收音机说话?静默中,有风吹过,我感觉到手心里都是汗水。
三分钟过去了,还是很安静,安静到,我以为那个声音只不过是我的幻觉。
“你……”再次响起的那个声音里多了点期待,“真的能听见吗?”
“你在和我说话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却没有半点害怕,一个和我隔着电波的人。
“啊——”那个家伙大叫一声,害我差点丢掉了手上的收音机,“太好了,终于有人听见我的声音了。”
“白痴!”我忍不住骂道。
“什么?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你到哪里去找啊!居然叫我白痴,你见过这么聪明的白痴没有?”他不忿的叫着,我忍不住笑起来,“确实,没见过。”
“对哦……呵呵呵呵,”他也笑起来。
夜,忽然就变得温柔起来,因为那个在收音机里一直笑着的人吧。
也是我在平安夜里遇见的一个人,有着好听的声音,有点脱线的个性。

3.枫月
那时起,我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我们从互相介绍开始,聊到为什么他能够通过电波和我讲话,因为我们拥有一样的频率——这是他的解释。
于是只要有时间,我会在阁楼上,听他不停的说,不停的说……
“睡觉啊,真是有趣的爱好呢。”
“枫啊,你居然敢这么说啊,一定被人家笑了吧。”当然,那个红毛猴子,白痴的思考方式总是差不多的。
“我们是有着一样频率的人呢!”这句他重复最多的话,总是让我生出怪异的情绪来。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什么电台都收不到的收音机,却可以一直很清晰的接收到属于他的频率,让我一直听到他,让他一直听到我。
他说他叫仙道彰,彰是代表光明的意思,他说他是个建筑设计师,喜欢打篮球和钓鱼,他从不说的是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可以在电波里和我交流,他喜欢一直说,我偶尔回他一个,切,或者,白痴。
他总在那边笑不可抑。
我不知道,为什么被骂了,他还会那么开心,而我在学校里遇见的那个白痴猴子,却总是要和我打架,虽然我也看他不顺眼。
“流川,你也喜欢打篮球啊。”
“什么时候和我比一场吧。”我问。因为仙道曾说过他也喜欢打篮球。
“你就只在意这种问题吗?”他说。
“什么意思?”
“你就没有别的愿望吗?今天可是圣诞节呢!”
又是圣诞节了吗?时间真快啊,两年前的圣诞节我得到了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礼物,今天,我应该许个什么样的愿望呢?
“譬如……”
“譬如,许愿见到我……”电波那头的他声音柔和的如同记忆里缓缓飘落的雪花。
真的可以吗?
那个时候我忘了一件事,忘了问时间。
那年我16岁,刚刚升入高中。
“仙道,我要去美国了。”之前和安西教练讨论过的问题在两年之后重新提上日程。
“流川,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吧。”
18岁的时候我开始相信,当世界都知道我的时候,仙道也会看见我。
“给我写封信吧!”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要我写信?
“不要!”我干脆的回绝他奇怪的要求,发电子邮件不好吗?打电话不好吗?
“流川,我想告诉你的是……”声音是忽然断掉的,然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从哪里传出来,我有点惊慌的拨弄着老旧的收音机,不得不失望的发现,收音机已经坏掉。
我们的对话一直停留在那里,停留在他想告诉我一件事,或者是他的地址,或者是他的联系方式,或者是其他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一直在猜测他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找到他。
我用了两年时间跑遍了整个日本,寻找可以修理那台收音机的人,或者去买一台相同牌子和型号的收音机,认出它的人,告诉我,这已经是大概五十年以前的东西了,生产它的工厂都已经倒闭了很多年。
我去买过这种收音机的人家里问过,基本上都用不了了。
两年之后。我放弃了。
是的,我还有一个和仙道的承诺要去实现。
在离开以前,我写了一封信。
我只剩下这个了。
父亲的公司已经开到了美国,他一直叫我过去,算来,我已经快四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次去美国打篮球,我没有告诉他,是的,这一次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

这就是发生在登机以前的全部故事。
飞机在陌生的机场降落。
我孑然一身,为了寻找那个和我有着相同频率的人。

在跨越整个太平洋的小小岛国上靠近海的地方,那座有着三层楼房子门前的邮箱里,搁着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那封信只有几个字:
A.S
你好吗?
认识你很高兴。
K.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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