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作者： 随川而流。，收录日期：2008-03-21，766次阅读

话说我从情人节那天就一直抱病...
然后在昏沉中打算写这个.
所以有点神经质,但是却有意料外的美感.

乱七八糟的随写的乱七八糟的文.
但还是希望你们喜欢.

以上.

BGM:范晓萱<回忆>.


正文

回忆。

一.回忆在时间里沉淀。

是春天就快要回到身边的时候。少年骑脚踏车的岁月已经过去。冬末阳光明媚，空气里似乎有新芽的味道，四处都有生机勃勃的痕迹。日暖花甜的日子，什么都很好。流川仍旧执迷单独行动，似乎孑然一身的姿态早已成为了他本身。就像这个宁静得连光线投在地面上似乎都有着碎裂声响的午后，他双手插在浅色牛仔裤的口袋里，左臂下方夹着一本书——那是村上春树的作品，V字领T恤是很深的蓝色。白皙的耳骨上缠绕着白色的耳机。这样的姿态，在喧闹人群中，就有了唯他静止一般的颤栗美感。
他只是习惯去某家咖啡馆喝咖啡，读书，就这么消磨一下午。这样的生活方式，持续时间已经很长。长到，长到他无法清晰想起还有其他别样的生活。

[流川先生，您好。今天需要什么？]服务生多次照面，依旧不记得她的名字，脸庞也模糊不清，声音却辨得出来。温和的，带着微笑的温度，很舒服。
[曼特宁。]流川回答。在尾音消失在口腔深处的那一刻，忽然想起有某一个已然逝去的瞬间，有人曾经这么对自己说起过，[曼特宁，它是苦中之王。]那声音如此熟悉，节奏，唇齿开合，漫不经心。
[请您耐心等待。]她微微欠身，黑色长发拖延，转身走开。
流川抬起低垂的眼帘望向外面春光熹微的疏陈街道，隔着玻璃，但没有反光嫌疑。世间声色熙攘，但于他来说只有安静。没有声音的画面不断切换，他是唯一的观众。目光犀利，并不动心。
穿着蓝裙的年轻女孩等在街口，偶尔关注时间。直到格子衬衫男孩出现，牵起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男孩的另一只手上是一束新鲜的玫瑰。流川之所以判断它新鲜，不仅因为那上面仍有露水枝桠尚没有被修剪干净花瓣稚嫩，还因为那两人眼睛里对恋情的新鲜感尚且没有消退。
蹲在街道边捂着脸哭泣的女生，精心打扮过的痕迹，但是都是枉然。因为脚边有一块被退还的，她前一天晚上同样精心制作的巧克力。
穿黑色线衣的英俊男人，靠在街对面的一家餐厅门前吸烟。面无表情。
但是这街上更多的是邀约一同的情侣们。

今天是情人节呢。流川才想起来。

[这是您的曼特宁。]她轻放在流川的桌上。转手又放上一碟野樱桃蛋糕，补充道：[今天是情人节，这是特别附赠的甜点。请慢用。]
[谢谢。]流川收回目光，看向她，点头道。那女子微笑着，转身离开。

今天是2月14日呢。流川又想起来。

今年已经25岁的流川枫，没有继续篮球，反而有一个差强人意的职业——作家。他的书总是排行榜第一位，却很少举行签售活动。在媒体的亮相也很少。但在书的内封里，他英俊斐然的外表在黑白照的衬托下更有一种颓唐神色。又有色相又有才华，自然，很多人迷恋他。只是这一切与他本人，都是无关的。
热爱过的东西，拥抱过的人，慢慢也就消失了。只剩下无数回忆，黑白静默，切换切换再切换。他闭上眼睛。
喀嚓，咔嚓。这当中不断流动的是我们还是时间？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流川想到这里，端起手中的咖啡杯，轻泯一口。
——我们可以反复，时光却不能。

二.时间在回忆里消失

认识仙道彰其人的确是在高中时期。在熟识起来之前一直是对手关系。这关系的变质发生在仙道高三毕业的那年夏天。
毕业分别是件伤情的事。大多数人这么觉得。尽管流川并不这么想。
那夜陵南的散伙晚餐竟然也邀请了湘北的人。虽然一直是对头，到了这关口，大家反倒有了真正的兄弟式情谊。几十个人列座，觥筹交错，煞是热闹。流川向来讨厌这类似的场合，但迫于这宴席的名义又不好发作，只好默默坐在角落的阳台上，从包包里掏出耳机。那时候清冷的流川似乎被全部人遗忘，他自己却非常乐意。仰面看皎洁的月色，耳机里是循环的，纠缠暧昧的女声。但遗忘他的并不是全部人，仙道的目光时刻胶着在他身上。
流川的发线，流川的眉目，流川的下颚，流川的锁骨，流川的一切一切。不过仙道大帅可不是什么打流川歪主意的猥琐大叔。只是，他有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对流川枫这个人的私心和好奇。所以他一直不动声色。或许给仙道一个阴谋家式的定义会比较贴切。他接近他，他试图了解他，然后在这个月色醉人人亦自醉的晚上，他发觉自己似乎舍不得他。

仙道尚记得，去年的情人节他在街边的咖啡馆躲雨。然后望见对面街的西餐厅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藏青色外套，轮廓清癯。额前的留海有些湿了，流川就把它们全都撩到了后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子，用修长而骨节分明有致的双手将湿发包裹起来，再顺着头顶抚过去。隔街相望。流川也看见仙道，手里有一堆花哨的礼物，黑色立领长风衣，笑容寂寥。
雨小了一些的时候，仙道试图过街去找流川，经过多次一对一的相处，两人算得上熟悉。流川却先移动脚步，没什么表情地走在小雨中，水滴顺着他的面颊，睫毛，指尖流淌下来。他却丝毫没有在意。通过人行横道，走向仙道这边。
朝天发少年有些傻眼。流川却端然自得，站在了他身边。单调干净的声线切出一道空气伤口，[情人节居然一个人站在这里，真情调啊。]
[比不上你淋雨信步浪漫。]
流川没再接话。他之所以淋着雨过来找他，是因为发觉仙道想过来找自己但是手里有那么多东西的缘故。既然如此，不如就我过去好了。他这么想。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2月14日也是仙道的生日。当然，仙道也没有告诉他。
就是这样的距离。
晚净天凉，百花齐放。鹤欲翔，九天上。
流川转过神来的时候，自己被仙道拉着袖口拼命奔跑着。就他们两人，在夜路上飞奔。安静的巷子一条条，非常寂静。空气里是栀子清冽的香气，幽微，却有无孔不入一般进入到意识里。流川想，这是在夏天里开的花。这种铺天盖地却不知不觉的感觉就像仙道彰。
仙道终于停下脚步，两人都在喘气。流川抬手擦去额角的汗，抬眼看向前面的仙道。昏暗路灯下，朝天发少年有剪影似的寂寥轮廓。仙道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上。保持沉默。他就靠在灯柱上。烟圈和他的面容一样在这个奇异的夜晚里漫漶不清。
[你干什么？仙道……]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没有发出来。仙道扔掉烟蒂，靠近流川。并且熟练地揽过他的肩，这最后一个字就断在仙道热烈的吻里。
莫名其妙。
那是流川第一次和人接吻。被仙道摆布。唇齿相接，纠缠不放。蝉鸣嘶心裂肺一般在夜空下拉长了声音，天空上方的上方是凛冽但温暖的夏之清风。口腔里有酒精的味道，呼吸间却有柠檬香。沉迷片刻，流川立刻清醒，用力撑开仙道的肩。镇定填了一口气，然后用他那双冷清的眸子盯着对方。仙道亦同样镇静看进他漂亮的眼睛里。
仙道想，万有引力。
流川却想起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陵南和翔阳组了一个最强队和湘北打练习赛的事情。那次比赛结束之后，仙道也是这样镇静地接受自己的凝视，瞳孔里有自己。然后，他含义不明地微笑了。现在，此刻，流川突然就明白了，那时候仙道的笑容是种默许。他在告诉流川，[没错，你可以接近我。]
这个夜风沉醉的晚上呵。有什么开始了，也有什么在结束。

后来仙道就去了东大。流川继续在神奈川用心念书。他往来于图书馆，学校，海岸线这些地方。依然喜欢打球，却不似从前那般拼命。信箱里偶尔有仙道从东京寄来的信笺，流川习惯把它们收在抽屉里。信里没有其他，从来只是简单说说看了些什么书，听了些什么音乐，鼓励流川好好温习。

一切迅疾，内心却缓慢。这就是流川的生活了。他很坚韧，没有犹豫。
那年圣诞节，仙道回来了。事先没有告诉流川，只是独自站在湘北门口接他放学。姿态笃定。自然有认得他的人，名噪一时的天才篮球手——而且还有出色的脸孔。
就这样他又见到流川，心中仍是涌出巨大欢喜。流川穿了一件连身帽的深灰色外套，依然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依旧是一个人。
[唷。我来接你了。]仙道走上前朝他微笑。
流川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诧，只是淡淡应着，[恩。我们回去吧。]
并肩走着，地上有积雪的痕迹，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小学生在身旁边唱边叫地错肩，亲密的恋人，手里拎满晚餐材料的神情平静的妇人，夹着公文包抬着手腕关注时间的男人。是圣诞节。
[你家里有可吃的么？]仙道问。
[有啊。我会弄给你吃的。所以不用担心。]流川回答。
[我回来见你，开心么？]
[还行。不过我早就猜到了。]
仙道拉下嘴角，心想这小子真不可爱。什么事都太笃定。可是，流川的灵魂于他来说，是一片潮湿幽静的森林。

那天仙道尝到流川出色的厨艺，非常地道的意大利面。他帮流川洗碗。听着流川放上CD，那纠缠的女声唱“你是我一场好梦”。一切打理完毕。夜就好安静。
圣诞钟声响起的时候，他把头埋进流川的颈窝里。那张单人床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吱声，像踩在积雪上一样，诡异的美感。然而淋漓过后是巨大的空白。再然后是重归的平静。
[这也是你预料里的事么？流川。]仙道颤抖地吻他裸露的肩。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仙道。]流川的手指插在他的头发里，轻轻摩挲。

后来他送他走。再后来他接他来。
他们就此相爱7年。
直到23岁时，流川发现自己失去听觉。

那时候他和仙道已经在旧金山定居，生活安定。每天流川习惯早起，去早市买来一束新鲜的花，换在花瓶里。仙道也习惯了在一阵甘洌醇澈的芳香里醒来。
但是某一日，流川就忽然消失了。仙道直立身体，枕头上还有他漆黑的发线。但是那气息不复存在。那一刻的庞大黑暗和空虚，仙道抬起手捂住脸，好听的声音里是崩溃边缘的神经质，[我坦白的所有都是徒劳不能留你在身边一世么？]他想起那年圣诞听到的歌，[你是我一场好梦。]

他选择离开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失去听觉的自己会给仙道带来麻烦所以不想拖累他这种蹩足理由。相反流川认为要共同担当才是正确的。之所以就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想让感情在病症里被消磨殆尽。流川珍惜他，所以宁愿让回忆永恒，现实停顿。

三.触感在重复中麻木

他回到神奈川独自生活。没有和任何人联系。靠丰厚版税度日，安宁，并且有绝对寂静。白色助听器也习惯带在耳朵上。但再听不见甘美情话。
无比怀念，但绝无后悔。

又是情人节了。流川今天依旧坐在这间当年巧遇仙道的咖啡馆里消磨时光。手里是村上的书，他非常喜欢。阳光熹微可是有真实的温度。窗外的一切都在上演，只有他是不动心的观众。冷静琢磨他人的心思，判断，然后冷淡遗忘。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回忆丰盛，他再无所求，也并无波澜。
他此刻又想起来，那温柔的人，衣柜里永远是蓝白两色衬衫。
从前在做爱过后，流川就穿仙道的衬衫。雪白而空荡。这是习惯。
结果日后买衣服都下意识买大一些的号。这就是后遗症了。
流川在这个时候，静静地微笑了。

[流川君，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流川的淡定微笑即告消失。
你怎么来了？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书年月粉黛春秋。流川举眉看向兀自坐在自己身边的男子，黑色立领长风衣，笑容寂寥。
再是清好的岁月，都是思念你的日夜。
仙道整整找了他两年。再见的时候，他已然像流川一样变得轻描淡写。
[我不是告诉过你，曼特宁是苦中之王么？为什么喝这个？]似乎他们没有见面的时日只有两分钟那么长。如此熟悉，亲切，自然。他又回来了。此刻像梦一样就在身边。
仙道熟练地伸手抚摩流川的耳朵，他没有躲。[流川。你啊，真傻。]

四.我们在麻木中重复

仙道静静地拉过流川的右手，把书放在一旁。再坐得近一些。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那个情人节最动人的时刻。

[你就在这。这。]
胸口依然温热。

【完】BY,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