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春日祭征文] 梅花五
作者： 七白，收录日期：2009-03-14，907次阅读
仙道彰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前两天还转暖的有一、二十度，结果转瞬间寒流就生生将这个城市又重新变成了冬天。
这可真不是一件好事，他缩在还没来得及脱下的单薄大衣里面抖。太冷了，手指都冻僵了。
仙道是个魔术师，他现在正在街头表演魔术。
说得再确切一点，仙道是个没名气的魔术师，现在正在靠这门手艺混饭吃。
情人节嘛，带着女朋友出来的男生总是免不了买朵玫瑰，如果是在一个英俊潇洒笑容可掬的魔术师手里买的，那就更浪漫了。所以仙道一朵接一朵地变，顾客越来越多，忙得他也渐渐不觉得冷了。到了掌灯时分，他一朵玫瑰也没有了，吹着口哨，有点骄傲有点得意地朝家走去。
在家门口，他看见一个黑发的年轻人正蹲在地上，逗他养的那只黑猫。那平时臭屁得不得了面对主人只有一个表情的猫居然乖顺得不得了，任凭那人抚弄它脖子上的毛，还时不时地发出类似撒娇的声音。仙道莫名的有点不爽，走过去，一把揪住那猫，把它拎起来，准备扔进家里。那年轻人抬起头，仙道一愣，眼前的人面熟得让他脱口而出：“流川枫！”
流川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下仙道。仙道不由得有点局促，他自从决定要学魔术就跟家里闹翻被赶出来，没什么钱，穿着的衣服都是几年前买的，有些破旧了。他一把捋过在怀里动个不停的猫，一边打开门一边对流川说：“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很小，请将就着进来坐会儿吧。”他想着流川跟他有十年没见，突然找到他肯定是有事情要说，进屋后就忙不迭地收拾一下混乱无比的房间，空出一块地让流川进来。
流川迈进仙道的房间，昏暗狭小的室内让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四处贴着各种各样的便签纸，奇怪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魔法道具扔得到处都是，鱼缸里养着一群金红色的鱼，正悠然自得的游来游去，那只黑猫就趴在鱼缸上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不禁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样过来是否唐突了。
仙道捣鼓了半天，弄出两杯清水，一杯递给流川，一杯自己端着，让流川坐在仅有的那张椅子上，自己站着，询问似的看着流川。流川低着头，留海长长地遮住了他的眼睛，抿着唇，并不开口。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仙道想起以前跟流川打球时的快乐时光，他记得流川永不服输的眼神，每每烧得他也热血沸腾起来。那些一对一打球的日子是他少年时最美好的回忆，流川有时会陪他钓鱼，天气不好的时候会到他家来陪他看书，他甚至有种错觉流川在对他的时候特别温柔。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刚刚对魔术感兴趣，每学会一个就向流川献宝，流川盯着他的手的时候，眼神特别专注，变成功了会出现惊讶的眼神，甚至会浮现浅浅的笑意，自己心里就涌起了极大的成就感。偶尔玩穿帮，流川也会骂他“白痴”，可是听在耳里都觉得很亲切。他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流川失约了他们每周六的一对一，他找得满头大汗，担心得不得了，才从路过的樱木口里得知流川已经飞去了美国。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好像被背叛一样很生气，很伤心，连续几天都阴沉着脸，完全不想碰篮球，每天只是反反复复地玩一个相同的魔术，拿纸巾变玫瑰花，这是他最近刚学的，本来想这个周六变给流川看的呢。再后来，他想想，流川也许不过当他是对手，等到终于打败他，自然就离开了，倒是一直郁结于中的自己多虑了。想明白之后，那种痛苦失落的心情或许应该叫做失恋，并且从此以后，他也没有再恋爱过。等到顺顺利利的进了大学，再也不打篮球，一心沉迷于魔术，甚至于跟家里闹翻，一个人搬出去，他已经把流川连同那段青绿色的岁月一起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箱子里了。
他自嘲般的一笑，流川是他变魔术的第一个观众，当年他为了博取流川一个隐约的笑费了多大的力气去学魔术，结果十年后的今天，流川已经是NBA如日中天的巨星，明晃晃的广告牌挂在城市的最中央，而他，却是在流川广告下卖花的可怜落魄魔术师。势力庞大的仙道家为了把唯一的儿子逼回来已经断了他的财路，甚至不惜暗箱操作让仙道不能参加比赛，不能登台。仙道只能在街头表演，一边演一边心中嘲讽着家里那群食古不化的老家伙，最得意的继承人居然街头卖艺，对他们而言不啻于打了狠狠的一记耳光。他享受在街头表演人们惊诧的表情，热烈的掌声，因为魔术的奇妙而燃起好奇的眼睛，就算报酬并不丰厚也无妨。
但是无论如何，看到如今光鲜的流川，他的心里不是不复杂的。他一口一口慢慢地抿着水，等待流川先开口。
流川先沉不住气——他总是在仙道无所遁形的注视下沉不住气。他抬起头，望住仙道深邃的眼睛说：“仙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十年前没来得及说的话。”
仙道不适地动了动，他有点不想回忆过去，越是回忆越是像一种讽刺。流川的不辞而别，对他的伤害可能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或许之后他这么沉迷于魔术也出自于自我放逐也说不定。
“仙道，我当初离开，没有告诉你，对不起。”流川很诚恳很认真地说。仙道有点吃惊，印象中流川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地说过话。他赶忙摆了摆手，说：“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要再提了，我早就忘记了。”
流川垂下眼睛，握紧了拳，仙道紧张地注视着他，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人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那只黑猫骄傲地从地上走过，流川好像注意力全在它身上似的紧紧盯着它看。
仙道有点受不了似的抓抓脑袋，流川的存在对他的影响，穿过了十年的时光依然存在，看着那个整洁的好像雕塑一样的人坐在他杂乱的房间里，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白炽灯的光撒在流川身上，灰尘在灯光里起舞，流川的头发好像绒毛一样，蓬松松的，泛出漂亮的褐色，他几乎就要忍不住伸手去翻乱它，就像十年前他常做的那样。他咳了一声，打破了好像要凝滞起来的空气，开口道：“流川你远道而来，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看的，变变魔术吧，就像以前那样。”
流川点点头，仙道明显感觉他很低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低落。他四处翻找了下材料，当流川的眼睛聚在他身上时，他又出现了久违的那种血液要沸腾起来的感觉。低低地咳嗽两声掩饰他莫名有些激动的心情，仙道拿出一盒牌，刷地在桌上铺开，请流川挑一张出来。流川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让仙道演不下去，才慢慢地拿了一张梅花五出来。仙道愣了一下，随即请流川签上名，他好像在面对整个世界的观众表演一样的庄重，流川也是如此，一笔一划签的很认真。签好名，仙道默默看着流川熟悉的字迹，吹吹干，狡黠地一笑，让流川把牌再插回去，随即让流川洗牌。流川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刮过他最爱的那副扑克牌，仙道不知怎么就有了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刮过的感觉。他出神地看着流川沉默地把牌洗了一遍又一遍，感觉自己背上的汗毛也慢慢竖了起来，有奇异的兴奋感。
洗好牌，仙道对流川说：“无论你怎么颠倒顺序，你签名的那张牌永远都在最上面。”他微笑地做了个示范，打个响指，翻开第一张，果然是那张签名牌，流川的眼睛睁大了些，他得意地笑了笑，当着他的面把那张牌再插进去，再打个响指，翻开，果然还是上面，流川眼里开始出现好奇的光芒。仙道说：“这样你看不清楚，再来。”他拿出三张牌，把签名牌插在中间，响指，翻开，在上面。重复一遍，还是在上面。流川凑得近了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仙道瞥了他一眼，捉住他的手，把牌放在他手掌上，微笑道：“你自己试试。”流川的手因为打球骨节分明，皮肤却很好，仙道忍不住握得久了点，流川也不以为意。他听话地打了个响指，翻开第一张，吃惊地张开了嘴，梅花五安静地躺在他自己的手上。他抬头看仙道，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仙道很开心，拿过牌，在唇边吻了一下，说：“很有趣的魔术吧~”说完打个响指，那张牌凭空消失了。
流川直直地看着神采飞扬的仙道，仙道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遮住流川的眼睛，说：“不要这样看着我呀，我会演不下去的……”流川长长的睫毛在他掌心里颤动，挠着他心里的那根弦，那些他变魔术给流川看的日子好像水一样从他心里封闭的箱子中流了出来。他努力地集中精神，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一边嘴里说着：“那张牌，我已经藏在了你身上的某个地方，你找找看？”
流川偏了偏头，忽然绽出一个笑，仙道被他这个笑惊得恍惚，听到流川说：“你帮我拿出来吧。”完全像十年前那个偶尔会拿他开心的少年。仙道心里的那根线就啪地一声断了，他几乎不能控制地走上前，绕到流川的背后，弯下腰，把流川完全拢在怀里，伸出手，放进流川的外套里层摸索。流川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痒痒的，流川身上的热气令他的手也不禁颤抖，好容易才摸到扑克牌硬硬的边缘，他几乎不想把它拿出来，好让自己的手能在流川怀里多待一会儿。他稳了稳心神，深深地吸一口气，用右手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牌，缓缓地从流川衣服里退出来，刚想说什么，却被流川一把拽住手腕，整个人往下一拉，头一偏，温热的嘴唇堵了上来。
仙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流川抓着他的手很热，他甚至能感觉到隐隐的手汗，流川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扣着他的头，嘴唇笨拙地在他嘴上摩挲，眼睛紧紧地闭着，睫毛不断地颤抖，好像很紧张。他忽然就心软了，十年前的不告而别，十年间的杳无音讯仿佛在这一个笨拙的吻里都消散了，他张开口，让那家伙的舌头进到自己的嘴里，再慢慢地闭上眼睛，引导着他。一边吻一边弯下身，用另一只手把流川搂在怀里。
迟到了十年的吻，两个人都吻得难舍难分，等到终了两人分开，彼此的眼睛里都水光潋滟。
“咳，那什么。”仙道甩了甩被流川握到酸痛的手说：“你来找我，是为了这个？”
流川难得的红了脸，开口道：“并不全是。”
仙道笑起来：“那也就是说有部分是咯？”
流川没应，用他漂亮的眼睛瞪了眼笑得开心的仙道，板了板脸说道：“是这样，我认识一个朋友是拉斯维加斯的驻地魔术师，他最近就要退休，我希望你能过去见见他。”他看见仙道的眼睛惊喜地发出光来，一波一波清晰地传达出他的喜悦，忍不住又有点脸红，“我跟他说过你高中时表演的魔术，他对你很感兴趣。而且离开日本，你家里应该也管束不到你。”仙道开心地笑起来，扑到流川身上，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快乐地在杂乱的房间里转起了圈，他随手拿起一把纸巾，草草地搓了两下，往上空一抛，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就落了下来。
流川仰起脸，看着落下来的玫瑰花瓣，心想不枉他费了那么多心找魔术师，再一个个说服他们，有谁知道这个知名冷淡的NBA球星竟然会对魔术这么感兴趣呢？他派的人跟踪仙道很久，拍来的照片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仙道这么开心的笑。这样想着流川也微笑了起来，轻声骂了句：“白痴。”
仙道转了一会儿，停下来，眼睛发亮地对流川说：“我再给你变一个魔术吧，是我最棒的魔术哦。”他四处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本本子和一支笔，递给流川说：“我能读你的心呢。”说完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在桌子上放上两块小黑板，把一截粉笔搁在黑板中间，拍了拍手，说：“把你最重要的人的名字写在本子上。”
流川低下头，刷刷几下写好了。仙道看着流川低头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当时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呢？”
流川抿抿唇，继续在本子上写起来。
“啊，好了，不用再写了。”仙道连忙让他停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棒子，装模作样地指着放了黑板的桌子，点了点，说：“魔棒啊，告诉我流川的心里在想什么吧！”话音一落黑板竟然自己振动了起来，流川吓了一跳，几乎要站起来。黑板振了许久才停止，仙道走上前，冲着流川笑笑，说：“我要看谜底了哦~”
流川把头转开了，不去看仙道的方向。
仙道移开了上面的一块黑板，就愣在那里了。下面的黑板上粉笔的字迹并不清楚，但是还是能清晰地辨认出第一行字是“仙道彰”，第二行字是：“我告诉家人我喜欢仙道彰。”仙道的手哆嗦了一下，啪地把黑板摔下了，走过来抱住流川，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你告诉家人你喜欢我，他们就急忙把你送出去了吗？”流川的耳朵根都红了，只是什么话都不肯说。仙道抱得更紧了些，说：“你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找我的是吗？”流川依然什么话都不说，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了。仙道叹了口气，说：“我原谅你啦！虽然你丢下我十年不管，但是你这次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比你告诉我可以去拉斯维加斯都要高兴。”
流川张了张口，仙道热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边，把他全身都温暖了。“生日快乐。”他小声说。
仙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眯了眼，说：“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啦！”随即把流川打横抱起，一把丢到床上，自己压了上去。
流川仰躺着看着自己头顶上的人，十年的风霜并没有减少他的风采，依然是那么的自信和耀眼。仙道一撮手指，从手中缓缓变出一朵玫瑰花，递到流川面前，装作娇滴滴的声音说：“先生，要买玫瑰花吗？”
流川接过，却一把丢在旁边，把仙道往下一扯，压在自己身上，坚定地说：“产玫瑰花的这个人，可不可以买？”满意地看见仙道也红了脸。
梅花五——意外的消息，很可能带来生意的成功，愿望能够实现，或一桩美满的婚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