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莉娅

作者: 七白,收录日期:2012-04-07,1539次阅读

海滩的大家好,我是七白。这篇其实是很早写的文了,大概是2、3年前?不知道坛子里姑娘还记不记得我。
爬墙两年有余,回头来看看,依然被仙流感动,被曾经自己感动。现在的自己,怕是不会也写不出这样的文了,热血与粗糙都历历在目。原稿散逸各处,这次多亏多位朋友帮我找回,得以重见天日。
印象里在海滩没发过,这次爬墙回来,发现论坛早已改版,换成不熟悉的样式,可老人还在,新人辈出,心中感慨不一而足。且将此文奉上,作为2012仙道日提前礼物。

以下是正文:

奥菲莉娅

黑暗沉寂的波浪上安睡着群星,

洁白的奥菲莉娅像一朵盛大的百合随风飘动;

枕着长长的纱巾,缓缓地飘着……

远处的森林里传来猎人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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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湛蓝之荣耀

仙道彰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好像从一千个噩梦中醒来一样头痛欲裂。他哀叫了一声,捂住脑袋在床上滚了滚,不出意料地被人从后颈抓住拽出了被子。

他亲爱的大副已经衣冠整齐笔挺地站在床边,白手套黑制服,在这个一片灰白的卵形房间里无比醒目,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流川面无表情地开口:“舰长,8:15分了,田冈将军正在线上等您。”

仙道无可奈何地坐起来,懒懒散散地穿上衬衫,套好靴子,皱了皱眉看他那被压得皱皱巴巴的制服,瞄了眼流川的脸色,只好披在身上,打着哈欠跟在流川身后出了房间。

白色的长长走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仙道看着前面那家伙细瘦的腰身,忍不住起了促狭的念头,几步走上去勾住流川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你头发长了,要我帮你修修么?”热气呵在流川脖颈上,流川一僵,随即一把把仙道推开:“不劳舰长费心。”头也不回地走到前头去了。

仙道笑笑,不出意外看到流川的耳朵根泛出了轻微的红。他踢踏着靴子,心情大好地走进舰桥。

田冈那张苦瓜脸在仙道一落座就在大屏幕上显现出来,难得的有着兴奋地神色。仙道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表扬他们在刚结束的战斗里的英勇表现,一边脑子里回忆着昨天晚上疯狂的庆功宴——历经四年多,他们终于歼灭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黑风十字骑士团,所有人都激动极了,香槟酒四处飞溅,他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杯,晕晕乎乎地被起哄着跟大副告白,结果话刚说出口就昏睡了过去,记忆里最后流川白净的脸上似乎是红了的,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害羞……

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田冈一声大吼把他惊醒才摆出一贯用的笑容表示听见了。

田冈愤愤地咕哝了声,正色道:“仙道彰上校,现在有一个绝密任务交给你,请你屏退左右。”

仙道愣了下,依言办了。一个黑色环形屏障缓缓降下,把他罩在其中。

田冈的声音低沉,带着点颤抖:“仙道上校,皇帝今天早上得到神谕——三公主出现了!”

仙道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你说的,是‘那个’三公主吗?”他不禁追问,脸色苍白。

田冈点点头:“是的,神话时代的三公主奥菲莉娅,距离她的姐姐们显迹三千年之后,终于来到我们星团了。”

仙道倒抽了一口冷气:“在什么地方?神谕怎么说?”

田冈表情凝重,缓缓开口:

“黑色绞架倒塌,

过去时光重现——

奥菲莉娅在星星破碎的岔路口睁开眼睛;

她挥手带来冰与火的盛宴,

吹熄蜡烛,乌鸦降下,宫殿倒塌;

风吹过她的胸膛,

芦苇扎破她的手指,

死亡的骑士们哭泣,

她的座椅沉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歼灭的黑风十字骑士团被认为是‘黑色绞架’,他们在星团能够横行数百年被认为是继承了二公主那达耶丝的力量,如今姐姐的最后痕迹从星团消失,三公主的禁制自动解除,她很快就会醒来。你皇帝的命令是尽快找出‘星星破碎的岔路口’,赶在奥菲莉娅苏醒之前毁灭她。”

仙道表情严肃:“我们征伐近五年才毁灭黑风十字,现在战斗力、物资都很匮乏,就这样去找死亡女神,不是送死么?三千年前那达耶丝几乎毁灭了整个星团,身为黑暗之塔三公主中最小最后出生的奥菲莉娅,她的力量只会超过那达耶丝,我们又该如何毁灭她?”

田冈回答道:“毕竟人类已经经历了那达耶丝毁灭后的三千年,现在的技术对付未苏醒的奥菲莉娅应该不成问题。并不仅仅是你得到这样的命令,神谕发出的同时全星团都知道了。皇帝忧心奥菲莉娅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毕竟她刚刚苏醒,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使命,很容易被人误导操控,如果等她完全苏醒,进入了毁灭模式,再消灭她就难了。其他的国家也在忧心这一问题,奥菲莉娅是第一次出现,我们连她的真身、性格、能力、特点都完全不知道,如果能够让她在星团控制下最好,不能控制那只能毁灭她。海翔派出了伯劳鸟,山王派出了风之刃,丰玉派出了狼牙,还有其他的一些小国,都派出了最顶尖的骑士团。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是全湘陵,还有谁比你们‘雷龙’骑士团更好更适合这任务吗?”

仙道还是蹙眉不语。

田冈又继续劝导他:“陛下知道你们的苦处,已经命令‘火龙’骑士团超光速赶来这里,为光阴号提供支援和补助,并且随舰带来十架最新的MH,”他顿了下,露出一个笑。“你的‘湛蓝’也修好了,并且配备了等级Ⅺ的伽马炮和光剑,很快就会到你手上了。”

仙道调整了下坐姿,用手按了按他依旧在疼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地苦笑:“其实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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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分钟以后,火龙骑士团的主舰闪电号已经顺利和雷龙骑士团主舰光阴号完成对接。火龙骑士团团长赤木刚宪像铁塔一样的身躯出现在舰桥,仙道走上前去跟他热烈拥抱。赤木雷厉风行,他带来的修理班们在他下舰时已经分布在各个损耗地点,那十架最新的MH也被小心翼翼地传送到光阴号的肚子里,根据驾驶员的个人情况进行微调。

流川已经换回了红色的制服,走上前来,对着赤木敬礼。他原本是火龙的第一骑士,被仙道租借到雷龙参加剿灭黑风十字的任务,如今任务结束要回原编制了。赤木揉了揉他的头发,非常开心地问仙道流川的表现。

仙道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流川因为要回家而兴奋得闪闪发亮的眼睛,把他好好夸了一通。他很想开口问赤木再借几年,但是想着哪个骑士团也不愿意把自家的第一骑士长时间借给别人,不仅严重影响自家实力,万一借久了回不来才是最令人遗憾的事情。赤木本来只答应借一年,结果战事频繁,流川脱不开身,才一借五年,现如今可再没借口留人了。

一个勤务兵跑来报告,说仙道的“湛蓝”已经调整完毕,请仙道过去试机。仙道遂顺便邀请了赤木一起去看看。流川也跟上了。

湛蓝自从他上次跟伯劳鸟骑士团的藤真在莫比尔荒漠大打出手结果烧了主引擎之后一直就在维修之中,没来得及赶上征讨黑风十字,干脆就丢在帝都由那群工程师给她一整再整,把所有最新的技术都试验了一遍。流川还没有亲眼看过这架号称“星团第一美人”的MH呢。

他们坐着升降梯,穿过数层忙碌的机动空间,一直降落到光阴号最底部的MH机舱。一排排高大的MH整齐地站立着,机修班的工程师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看见仙道他们来了,齐齐停下手中的活计,带着自豪站直了敬礼。

巨大的帷幔被拉下,灯光照亮,流川不由得张开了嘴。一架通体宝蓝的MH矗立在眼前,不同于一般MH的笨重粗大,这是一架有着透明铠甲的纤细美人。她全身被亮闪闪的特殊涂层覆盖,头、肩膀、胸部、臀部等几个重要部分又加覆了一层超强化陶瓷玻璃,显得尤为精致。一手握着长度超过她个头的巨大伽马炮,一手握着象征湘陵帝国最强力量的圣剑,胸前雷龙骑士团张牙舞爪的黑色团徽和代表皇家的金丝玫瑰相互缠绕,中间一柄长剑穿过,昭示着她的主人湘陵第一骑士的身份。她静默着,流川却能感觉到在这纤细的躯体里足以摧毁星球的力量。他为这美丽的MH所激动,不由得悄悄咽了口口水。

仙道一直在观察流川的表情。他忽然有了个念头,于是走上前去,拍拍流川的肩,问:“想开她吗?”

流川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仙道笑笑:“这可是个暴烈的美人,很难驯服哟。”

流川还在狐疑地看着他,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仙道拉住他的手,把湛蓝的启动匙塞进他手里:“试试看吧,如果是你的话,也许她会听话呢。”

赤木大惊:“仙道上校!湛蓝是只有湘陵第一骑士才能驾驶的!你这样做,陛下追究起来怎么办?!”

仙道把一只手放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举动:“你不说,我不说,有谁会知道呢?”看到流川眼睛里止不住的火焰,笑了笑:“敢不敢?”

流川几乎遏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什么不敢?”

仙道满意地退后一步,看流川迅速地爬上湛蓝的肩膀,准备跳进驾驶舱,冲着他喊了一声:“小心点用!死了我可不管!”流川冲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跐溜一声滑进了驾驶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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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转动着启动匙,这个蓝色的晶体发出微弱的亮光,照亮了驾驶舱内不大的地方。他找了找,很快找到一个菱形的插槽,把启动匙插进去,舱盖缓缓关闭,驾驶舱内亮了起来。他戴上头盔,发现跟他之前使用的MH——旋炎没有太多不同,遂安心了些,一个个打开感应器和传感器,手指在键盘上运动如飞,听到湛蓝的引擎在他的操作下发出令人震颤的轰鸣。没一会儿耳机里发出电流的嗞嗞杂音,仙道的声音传来,带着点俏皮:“嘿,流川,我这美人很敏感,你可轻点对她,别像对我一样粗暴。”

流川哼了声,没搭腔,他正忙于识别湛蓝内部的系统。湛蓝是湘陵帝国代代相传的国宝级MH,据说是那达耶丝时代存留下来的。机体几千年来都没有大的改进,因为她的强度、刚度、韧性、和力量的平衡体系已经近乎完美,人们几乎不能给她再添加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在重型武器和系统软件上做文章。仙道上次烧掉的引擎据说已经用了好几百年,也亏得他一个人跟三只伯劳鸟打了数个时辰,最后不堪重负之下还重创了花形,靠着爆炸产生的飓风逃了出来。消息传来,朝野震动,湛蓝自从湘陵建立就没有输过,仙道也因为此从少将贬职上校,被发配到雷龙去做做剿灭海盗清扫匪徒的工作。皇帝下了大本钱安装新的引擎,据说动用了本来打算造的天狼ß型驱逐舰的引擎。换句话说,湛蓝的动力可以跟一艘最新式的驱逐舰相比,又因为她实际的质量较轻,她的力量会更大。

想到湛蓝所代表的极光辉的历史和极强大的力量,握住那微微抖动的操纵杆,流川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毛发开始竖立起来,肾上激素上升,心跳加快。他很难得的,紧张了。

仙道在继续聒噪着,他难得这么话多。他在不厌其烦地告诉流川什么键是做什么用,动力输出到多少湛蓝就会动,与旋炎的差别在哪里等等,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清楚。流川也难得的没有反驳,哪怕仙道说的其实他已经知道。仙道磁性的声音在这个陌生狭小的驾驶舱内让他感觉稍微熟悉了点,也放松了些,想象着仙道坐在这里的样子,他似乎也拥有了操控湛蓝的能力。

半晌,流川深深吸了口气,说:“湛蓝准备好了,请求出舱。”

仙道答道:“同意出舱,请从Ⅲ-5号口出舱。方向西南方左舷38度,出舱后即刻停止脚部引擎,注意左手平衡。”

“了解。”

湛蓝顺着轨道滑行到出舱口,舱门缓缓打开,黑暗的宇宙出现在眼前,仙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飞吧,流川,我在看着你。”

流川不为察觉地一笑,一推操纵杆,湛蓝浑身一颤,脚部喷出巨大的火焰,嗖地一声冲出了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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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返回了舰桥,在环形的大屏幕上看着湛蓝的身影。流川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湛蓝的动作过大,弹得远了些,他随即调整过来,慢慢摆正身躯,开始在空中滑翔。湛蓝的一面被太阳照着,反射出璀璨的光。仙道笑笑,拿起通讯器开始通话:“流川,接下来试试高速回转。”

流川依言,赤木瞠目结舌地看到湛蓝在空中利用圣剑为轴飞快地转起圈。

“报告现在感觉如何?”

“一切正常。”

“好,试试超光速飞行,加速到1.3c,飞行4.5秒,坐标37.92,57.08,28.99,然后相反方向折回,追踪器全开,不要错过我们。”

“了解。”

湛蓝震颤了下,随即猛地加速,消失在视野里。仙道耐心地数着秒,十秒以后,湛蓝又如期出现在屏幕上。舰桥上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现在,试验一下光剑,注意关掉视觉感应器,否则会瞎掉的。”

“了解。”

湛蓝飞得离光阴号远了些,流川将左手的圣剑充满了能量,对准一堆太空垃圾猛地劈下,太空垃圾在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他又横切一刀,几下把原本巨大的太空垃圾劈得粉碎。

“很好,湛蓝很听你的话,你可以自由试验一下她的力量,注意周边环境,不要离母舰太远。”

“了解。”流川听话地应声,开始操控湛蓝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对着一堆堆的太空垃圾使出自己的华丽剑技。

赤木撑着桌子看湛蓝在空中随意动作,不可置信地摇头:“他居然真的能驾驭得了她!”

仙道得意地笑:“如果他不能,那我就不知道还有谁能了。”

赤木回头看他,指着还在空中翻转的湛蓝道:“那是传说中出名挑剔的湛蓝吗?她不是据说认了一个主人就不会再换的吗?怎么会听流川的话?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仙道一摊手:“我的信誉就这么低吗?湛蓝只不过是MH而已,对MH而言,强力的骑士才是一切。流川够强所以他能坐,不然早在他把启动匙插进去的时候他就会被弹出来了。”

赤木又问:“那你自己怎么办?你让他坐,难道不是把第一骑士的位置让给他?”

仙道笑笑,用手拨拉通讯器的开关:“第一骑士不第一骑士的,不都是虚名?我不在乎。湛蓝喜欢流川,那让给他也没关系。”

赤木几乎要结巴了:“你,你说什么?你就这么把皇家第一骑士,第一MH让给了别人?”

仙道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赤木的脸涨得通红:“我是为那些败在你手下的骑士们不值!他们费尽力气想要打倒你获得这一荣誉,结果你却一点都不在乎。”他沉默了下,说:“连这个都不在乎我都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了?”

仙道弹弹通讯器,垂下眼眸:“有的呀,我很在乎自己的命嘛。也很在意别人的命呀。”

两个人一时无话。赤木对仙道本能地反感起来。他是从最基层的佣兵开始做起,辛辛苦苦几十年才做到四大骑士团团长,已经算晋升很快的了。而仙道彰,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幼年时就显现出惊人才华,被赞誉成湘陵帝国几百年不见的天才,成年不久就顺理成章地继承第一骑士和湛蓝,从来都是圣眷恩重,风光无限,就连跟伯劳鸟打输掉也只不过是降一级而已,还用雷龙骑士团供着,压在自己头上。

流川在飞着。仙道没关通讯器,他听到两人的议论,也听到仙道说把湛蓝给自己。很奇怪,他并不兴奋,也没有生气。仙道这个人,他接触得多了,知道他并不是只有一张皮囊的绣花枕头,甚至可以说,是他接触过最深不可测的人。仙道对他好,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征战四年多,仙道没少教过他东西,两个人也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变成现在这样亲密得似乎有些过的朋友关系。战场上两人合作无间,生活里,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可以相互调笑的对象。但是第一骑士这样一个远不只是虚名的头衔,这样说让就让,尤其是还是在公开场合,当着赤木的面这样说,不知那个白痴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摸摸湛蓝的屏幕,轻声问:“湛蓝,是你选择了我么?”

湛蓝报以嗡嗡的机器轰鸣。

流川于是一笑,驾驶着湛蓝往更高更远的空间飞去。


2.
伯劳鸟之喙

流川在空中遨游了大半天,降落回光阴号时赤木已经回闪电号了。他犹豫了下,直接回了光阴号的房间。光阴号的彻底整修还要一两天时间,然后他就会跟着火龙一起返回湘陵边界,执行新的任务,也许一生都不会再见到湛蓝了。

他在房间里收拾了下东西。东西并不多,黑色的雷龙骑士团制服被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他看着愣了一会儿。四年多了,他对这身黑色的制服或多或少产生了感情,离别在即,竟有些舍不得了。

刚才在空中飞舞的感觉还停留在身上,湛蓝无与伦比的操控性令他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完全没有凝滞,就像流水和微风一样自如。他张开手,看着那忽闪的启动匙,心里有些渴望,又有些茫然。

湛蓝毕竟不属于他。可是飞过一次湛蓝,叫他再怎么去飞旋炎?尝过最醇美的佳酿,又怎会屈就涩口的粗醴?连这个小小的启动匙晶体都做得如此完美。

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还像在湛蓝中,漂浮在宇宙中一样。他闭着眼睛体会身上残留着的那种微妙的失重感。

门“沙——”一声轻轻打开了。流川连眼睛都没有睁,感觉身边的床凹陷进去一块,手里把玩着的启动匙被收了回去。熟悉的香皂味道。他没出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来人。

“喂,今天飞得开心么?”

“……”

“明天就要走了呀,不起来跟我说两句?”

“不要。”

“明天不去送你了哟。”

“谁要你送。”

“真是冷情呀……”

“……”

“你不会舍不得我么?”

“你会么?”

“呵呵,我会呀……”

“我不会。”

“说谎吧……”

“……”

仙道坐在他旁边,用手轻轻捋去他额头上过长的碎发。他的呼吸很沉很稳,动作又太轻柔,流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毕竟第一次驾驶湛蓝,他实在是紧张,耗心又耗力。

半夜里醒来,那家伙已经走了。流川往枕头上一压,被什么咯到,拿起来一看,是湛蓝的启动匙晶体,还有一张纸。他随手打开夜灯,看到那纸上写着:

留下来吧,湛蓝交给你了。

流川仔细看了很久,终于哼了一声。那个白痴。他爬起来,翻出纸和笔,开始给赤木写退团申请。

夜灯的光昏黄柔软,流川一手把玩着启动匙,一手在纸上写字。鹅毛笔划过羊皮纸,发出刷刷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慢慢地低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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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说,神谕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最擅长曲解和谋杀生命,同时应该对所有星团级别的大规模行动负责。

他现在正毫无形象地赖在他宽大的座椅上,无神地注视着大屏幕。

光阴号已经在茫茫宇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近半年了。“寻找‘星星破碎的岔路口’”这样一个毫无信息可言的命令,决定了他们只能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

一开始他们试图寻找交叉虫洞,结果符合条件的虫洞附近都没有星球,然后他们又试图寻找即将爆炸的恒星,结果最近的那颗,飞过去得要三百年。无计可施之余,他们只能一面朝着三百年以后的恒星进发,一面监测其他国家的舰队,希望可以通过分析别国的情报缩小搜索范围。

仙道想着万一这神谕说的是三百年后的事情,那他岂不一辈子都着不了陆?没有目的地,没有新鲜面孔,没有突如其来的事件,没有战斗,生命就这么被浪费掉了。大叹着这一命令的荒唐和无聊,雷龙骑士团团长,湘陵帝国前第一骑士仙道彰最近唯一的乐趣就是观看他亲爱的大副试验湛蓝。

湛蓝已经跟流川适应得挺好了,光阴号在持续光速飞行过程中湛蓝就在它的附近空间上上下下的飞舞。仙道偶尔技痒想飞飞湛蓝,流川还总是瞪他,死活不肯给启动匙。仙道无奈只好拿了流川的旋炎练练手。

旋炎跟湛蓝打起来,竟然让仙道给打了个平手。流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个灵活得不可思议的MH是以前那笨重的旋炎吗?他好胜心被激起,逮着仙道猛追,直到仙道累得直叫唤,卖了个破绽叫湛蓝一剑戳中旋炎的头顶为止。两个人打得满头大汗,躺在甲板上休息的时候流川一直在恨恨地拽着鞋带,心里想问又问不出口。仙道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就想笑,挪了两步坐到他身边,问流川:“你知道作为骑士,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流川抬头看了看浩瀚星空,答道:“忠诚,毅力?”

仙道摸了摸湛蓝的铠甲,摇摇头说:“不对,是MH。MH是骑士之魂,没有MH的人不能称为骑士。最高贵的MH有最高贵的主人。”

流川侧头看仙道,仙道正在仰望星空,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厚厚的玻璃罩,达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某个深处。

半晌,仙道低下头来看流川,他的眼睛里残留着刚才的璀璨星空。

流川静静注视着他,听到他说:“相信自己的MH,她才能发挥百分之百的能力。这是我能教你的最后一件事了。”

流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把手里的启动匙握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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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小心监测别国信号的同时自己也被监测着。茫茫星图中靠湘陵最近的就是海翔,雷龙跟伯劳鸟也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不过自从几年前湛蓝被三架伯劳鸟围攻,重创海翔第二骑士花形透突围以来,两国关系降到冰点。海翔MH战队总指挥,伯劳鸟骑士团团长藤真健司伯爵放出话来,任何一架伯劳鸟见到雷龙都可以不用请示自行追杀,见到湛蓝更是杀无赦。

仙道晓得他触到藤真的逆鳞,一直小心翼翼地避之锋芒,但行进了这么久,他不幸地发现,光阴号和伯劳鸟的主舰伯伦西塔号的行进路线重合了。也就是说他们目的地一致,都是那见鬼的三百年以后的超新星,并且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碰上,并且干上一架。毕竟两个人都是不喜欢被别人尾随在身后的类型,要么胜利,要么就得滚出航道。

估摸着大概还有十几天时间就会在一颗名为爱门的小行星旁边正式遇上藤真的舰队,仙道开始加紧训练雷龙的骑士,并上上下下检查所有的武器装备。全骑士团都处于一种大战之前的紧张状态,湛蓝飞得更勤了,流川停留在大副岗位上的时间少之又少,仙道几乎一天都看不到他。

决战的日子终于来临。仙道难得地穿了礼服,雷龙列成十字交叉阵守卫在光阴号四周,湛蓝站在光阴号的前部顶端。一片屏息凝神中,伯伦西塔银白色的舰身缓缓地从爱门的一侧出现,数百架棕色的伯劳鸟密密麻麻地布在伯伦西塔周围,藤真漂亮的绿色MH——伯劳•雀鹰漂浮在这一群MH之中,显得尤为显眼。

仙道命令导航员越野先礼节性地发送三束激光,表示希望对方让路。理所当然的,藤真没有回应。仙道沉吟了下,命令光阴号先发射两枚轻量级激光炮弹,瞄准伯伦西塔的顶部,这样既不会造成重大伤害又能提供警示。

炮弹发出去,即刻,藤真俊美的脸就通过光速传信投射到大屏幕上。他对光阴号的指挥是仙道本人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

“仙道彰阁下,请允许我代表海翔王室像您表示最深切的致意。”他装模作样地鞠躬道。“我对您刚才对代表海翔的伯伦西塔号空舰发动袭击一事非常意外,并且深感遗憾。”

仙道亦回以星团标准礼仪,冷笑道:“藤真阁下,您以海翔最为知名的圣金字塔阵型来布置伯劳鸟骑士团,我不得不以为您做好了和雷龙骑士团交手的准备。我已向您请求,希望您能避开我舰行进航道,您未曾做出反应,我只好默认您是在作出挑衅,因此发炮警示。”

藤真咧嘴一笑:“按照星团法75例第3条,航行船只被无理由攻击,有权对攻击者进行反击。仙道彰阁下,无论您以何种语言狡辩,先出手的是您。”说着切断了通信。

仙道耸肩:“随便你怎么说。”说着拿起另一只通讯器:“流川,来了。”

流川微一点头,湛蓝伸开双手,张开保护罩,与此同时,从伯伦西塔上发出数以万计的绚丽光线,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冲着光阴号而来。光阴号保护罩全开,炮弹打在淡蓝色的屏障上炸开,变成一朵朵烟花,映亮了附近一大片黑暗的空间。

光阴号微微震颤,随后从两侧的炮口伸出一排炮筒,仙道一声令下,鲜红的燃烧弹呈扇形飞射了出去,在伯伦西塔前被伯劳鸟们拦截了大半,炸了开去,烟尘四散,一时间银白的伯伦西塔被裹在了浓密的烟云里。

流川见时机已到,一跃而起,帅众雷龙呼啸着扑向伯劳鸟。

仙道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大屏幕。这是湛蓝易主之后第一次参与实战。对于现在的战争来说,MH就是一切,领头的MH强弱直接决定了战争的胜负。他其实心里知道,流川离“湘陵第一骑士”还有点距离,只希望他能在实战中尽快成长吧。

海翔的第一MH是帝王牧的“刀锋”,跟湘陵国宝“湛蓝”一样都是那达耶丝时代留下来的遗物,而藤真所驾的“雀鹰”是历史上最富盛名的MH工程师东辰呕心沥血所造的最后一架MH,防御全能,几乎没有武器能够伤害到她,几百年来被公认是全星团最佳的防守型MH。

湛蓝已经跟雀鹰对上,光剑甫一交锋即刻分开,彼此都意识到对方是个难缠的角色。藤真暗地咬牙,本来以为仙道不在湛蓝里面会好办一点,没想到这个新丁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一面对着伯伦西塔里的副团长长谷川下令,一面紧逼着流川,用雀鹰坚固的盾把湛蓝往光阴号的方向推。

流川擅进攻,防守略有薄弱。经验丰富的藤真迎战了几个回合就摸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冷笑仙道彰毕竟也有算错的时候,贸贸然用个新人对上伯劳鸟,也不怕雷龙被啄瞎了眼睛?他用近身战把流川的进攻封得死死的,流川施展不开,没办法使用他最拿手的剑术,落得个左右支绌。湛蓝又是轻量级的MH,跟铠甲厚重的雀鹰相比,肉搏几乎没有胜算。

流川此前从来没有跟团长级的骑士交过手,仙道跟他比试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眼下藤真见到湛蓝就眼红,想起至今仍昏迷不醒的花形,手下毫不留情,流川被他迫得步步后退,甚至已经穿过了大部分雷龙,几乎要迫近母舰了。首领MH被压制,雷龙的阵型也出现了混乱。伯伦西塔由原本静止在爱门旁边开始慢慢动起来,朝向光阴号压近。

流川心里烦躁起来,藤真的打法进攻凌厉,防守缠绵,他几乎找不到空子可以突破,湛蓝原本轻巧的机身此时变成劣势,引擎空转着发出刺耳的尖啸,沉重的伽马炮阻碍了他左手的行动,距离不够没办法开炮,还拖累得右手的剑都没办法出鞘。之前跟湛蓝演练得好好的,实战里竟然处处都不顺手!藤真防守和进攻切换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甚至连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团长级的实力吗?仙道那个混蛋!流川愤恨地骂了一句,将加速器开到最大,试图逼回藤真,却在屏幕一角传来标示为“母舰”的通讯。流川看也不看地随手点开,仙道微笑的脸出现在面前。

“流川,你紧张了。”

“闭嘴!”

“藤真可比我难对付多了吧?”

“闭嘴!”

“你现在打算怎么战斗?这样下去我们会输的。”

“闭嘴!”

“要我帮忙么……?”

啪地一声流川把通讯切断了。

只会添乱的混蛋!他刚刚来得及闪避藤真劈下来的光剑,肩膀被重重划到,湛蓝内置的电脑开始闪耀红光,机械女声一遍遍重复:“右大臂连接器损伤56%,严重损伤,严重损伤。右大臂连接器损伤56%,严重损伤,严重损伤……”

流川还没来得及调整,藤真又是一剑劈下,他急忙用左手的伽马炮一挡。光剑在笨重的炮身上划出深深一道印子,藤真猛然意识到万一就这么砍下去伽马炮里浓缩的高密度放射物质会在一瞬间席卷了他们两个人,急忙抬起剑来后撤一步。流川逮到空隙以炮作剑,冲着藤真挥舞过去。

伽马炮极其沉重,流川用损坏的右臂撑着仍然感觉重心不稳。他咬了咬牙,握紧操纵杆向前跃去。相信自己的MH,相信湛蓝卓越的平衡系统,相信她能撑下去!他不顾啸叫的警报,以伽马炮为盾抵挡藤真,右手拔剑出鞘,光剑炫目的光瞬间令他的视觉感应器发出了刺耳的蜂鸣,屏幕上出现了一块块的红色警报。有近一半的视觉感应器出现阙值过高不能辨认,他只能凭着剩下的那一半和超声波感应器来确定对手的动作和方向。

湛蓝的光剑以上古流传下来的湘陵圣剑为核,爆发出令人震颤的力量。湛蓝引擎全开,咆哮轰鸣得有如万马奔腾。流川的血液也随之沸腾起来。他使出自己的成名剑技“风嚣斩”,光剑划出一道犀利的直线,从上到下深深砍进雀鹰的肩膀。藤真反应迅速,不顾一切徒手握住光剑,阻止它继续向下,并奋力把它拔了出来。雀鹰的左肩因为连接器被砍断窜出了零碎的火花,她的右手则因为光剑过高的温度而融化了大半,只剩下参差不齐的超合金骨架。

仙道通讯又到:“干得好,流川!现在速度后退!用伽马炮轰他!”

流川不屑,用纯粹技术火力打败敌人在他心里是不符合骑士道的行为,他更倾向于在剑术上取得压倒性胜利。他后退一步,看雀鹰踉踉跄跄地几乎翻了个跟头,等她站稳之后,才拔剑指向藤真:“来吧,我们一决胜负!”

仙道急了,在屏幕一角大吼:“流川!不要天真!!藤真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对手!!”

流川皱眉,反手屏蔽了仙道的通讯频道,抬头紧盯着雀鹰。雀鹰正用右手捂住左肩,可以看到有部分连接器正在记忆功能下恢复。

来吧,海翔第一骑士,用你的盾来试试我的獠牙是否足够尖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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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一边在尽可能地快速恢复损伤,一边冷笑,小子,果然还是太嫩了。失去了这次打倒我的机会,藤真再不会给你第二次!

他不顾剩下的雷龙在仙道命令下像疯了一样直奔伯伦西塔,也不顾其余的伯劳鸟在疯狂的雷龙面前纷纷溃败爆炸,他只知道湛蓝!那是害得花形至今昏迷的湛蓝!只要毁掉湘陵第一MH湛蓝就算赔上所有伯劳鸟都不足惜!
他右手平伸,一截残破的剑柄在雀鸟的金属骨架中露了出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剩余能量全部充入进右手,那剑柄由于承受了太多的能量发出了濒临破碎的嘎吱声,有细碎的电火花窜起。然后从剑柄的两端向外延伸,变成了一根长长的光所汇聚的尖枪。

——神罚•幻影之枪。

3.
星星破碎的岔路口
光阴号里的仙道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呼唤流川,可流川对他视若无睹,依然静静燃烧着圣剑,仙道气得一捶桌子,转头一把拎出机枪手福田,大喊一声:“光阴号交给你了!全舰向前,加速冲向伯伦西塔!”转身跑出了舰桥。
雀鹰丢掉了他引以为傲的盾牌,举着长枪冲向湛蓝。流川险险晃过,正欲回身,雀鹰已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长枪后戳,卡住了伽马炮,旋即踩住炮筒下压,沉重的炮筒拖得湛蓝被迫弯腰,再抬头雀鹰已经到了面前!流川瞳孔急剧收缩,他几乎能透过雀鹰的眼睛看到藤真愤怒得几乎扭曲的脸庞!他急忙一踩急停,用力将伽马炮一甩挡在面前,雀鹰被伽马炮正正打在胸前,胸部的铠甲在巨大的冲力下出现了碎裂的痕迹。流川刚要松口气,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左手竟然动不了了!屏幕上一片片警报之声:“左手腕粉碎性故障,修复率35%。”“左肘关节破坏性故障,修复率46%。”“左臂热感应器超过阙值,接触不能。”“左手筋脉撕裂性被毁,修复率12%。”“左臂故障率超过55%,建议停止动作。”他将剩余的视觉感应器调过去一查,赫然发现原本卡在伽马炮上的长枪竟然变成柔软的水银状陷入了湛蓝的左手臂,左手像被蛇缠住一样一边冒出嗞嗞的青烟一边扭曲成了难堪的形状。

这就是传说中的幻影之枪吗?流川当机立断解除左手连接器防止主机身被侵,并用脚狠狠一踹雀鹰,借着反弹力向后一荡,逃离了幻影之枪的攻击范围。藤真见流川丢卒保车,弃了造价数百万金盾的伽马炮不要,暗叫一声好,随即一抽幻影之枪,直直甩向流川。

枪的长度比剑长,湛蓝失了左臂,仅靠着圣剑勉强抵挡雀鹰越来越激烈的攻势。而且幻影之枪可以随意变化,明明迎击的时候是枪的形状,碰上了圣剑就变成鞭子,缠住圣剑将湛蓝往自己怀里拉。流川死死抓住圣剑,用脚抵住雀鹰的胸口,再用脚部引擎喷火,总算是令藤真松手,自己也翻了几个跟头弹出老远。

刚喘口气,一个陌生的通讯自动接了进来,藤真那张全星团少女膜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火龙的流川枫吗?”明明是在激烈的战斗中,藤真依然发丝整齐,神采奕奕。

流川紧盯着他,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招。

“我听说你是火龙的第一骑士,怎么叛变了你们的骑士团,投奔了雷龙呢?”

流川皱了皱眉。

藤真了然一笑:“背叛培养你的赤木团长,转投赤木的对手仙道,是因为湛蓝吧?流川,你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清高呢。”

流川本能地想解释,话到嘴边咽了下去,恨恨地盯着藤真。这种消息怎么就传得这么快?

藤真双手交叉,做了个典型的贵族手势,瞟了眼流川道:“可惜呀,仙道给了你湛蓝,却没有教给你如何操纵她。”

流川攥紧了拳头,藤真表情惋惜地继续道:“你看看,这星团第一美人,在你手里的第一场实战,就丢了左臂和伽马炮,右臂,也差不多了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的圣剑比不过我的幻影之枪。”

流川愤怒起来:“闭嘴!!”

藤真笑起来,灿烂极了:“真是可惜了湛蓝了,她在你手上,根本不能发挥出她真正的实力啊……千年的MH今日就要毁在我手上,那达耶丝泉下有知也会哭吧……”

流川暴起,直冲着藤真飞过去,圣剑在他手上翻飞,幻化出各种剑招,藤真一时应对狼狈,雀鹰的动作变得迟缓,幻影之枪不能抵挡所有的攻击,雀鹰的左肩被削掉,铠甲也更破碎了。

流川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一样,身上涌出了无边无际的战意,令他不顾一切,眼前只有藤真和雀鹰。湛蓝似乎也感应到他的兴奋,出力变得更高了。终于到了雀鹰面前,流川正待一剑下去直取雀鹰首级,屏幕上的藤真忽然粲然一笑,流川一惊,湛蓝全身剧颤,定住不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再一瞬间,驾驶舱发出了巨大的垮塌的声音,流川被倒下来的大宗零件砸到,扑倒在驾驶台前。电脑闪烁着“严重损坏!严重损坏!”硕大警告,把藤真的脸给遮住了,也遮住了刚刚到达的从母舰传来的通讯。

藤真竟然化出了两支幻影之枪!!一支虚像和雀鹰做饵诱使流川上当,真正的却紧紧跟在湛蓝的身后,绕过感应器的死角,终于一击击中了湛蓝的核心——脖颈处的总连接器,也是驾驶舱的所在!

流川被巨大的冲击击倒,腹部撞到破碎的驾驶台上,深深扎了进去,他疼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却还来得及看到雀鹰巨大的手指正在抠挖驾驶舱,想把它从湛蓝的咽喉处拽出来。断裂的管道和电线窜出火焰,整个驾驶舱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

流川难耐地咳嗽了两声,奋力打碎自爆按钮的玻璃盖,将手放了上去。

对不起,湛蓝。再见,仙道。

就在他即将按下去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生生切断了雀鹰的手指。湛蓝向后慢慢倒了下去,流川挣扎着打开应急系统,将屏幕刷成透明屏障,看到一个黑影挡在湛蓝面前,和雀鹰对上——是旋炎!

那白痴!丢下母舰不管吗?!

流川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他斜靠着驾驶椅,透过变成玻璃的屏幕看着外面的茫茫星河。

伯伦西塔和光阴号正在相互靠近,伯劳鸟和雷龙混在一起相互厮杀,炮火熏黑了伯劳鸟的棕色铠甲和雷龙的金色盾牌,已经辨认不出是敌是友。时不时有巨大的火花爆炸,流川知道,那是骑士和他的MH最后的悲歌。

不远处的爱门,一颗有着漂亮银白光圈的小行星,在这片喧嚣残酷的战场上显得尤为突兀。流川注视着它,很久。

他忽然觉得恐惧起来。爱门在缓缓旋转着,为什么看上去它的光圈在波动?为什么它上面的坑洞看起来……这么像人脸?

像在嬉笑的人脸,模模糊糊的。流川眨了眨眼睛,再仔细一看,好像又没有了。

又是一阵震动传来,流川抬头,看到旋炎已经卸掉了雀鹰的一只胳膊,但相应的,付出了断了一条腿的代价。

两机分开,又猛烈地撞到一起。幻影之枪跟光剑扭绞在一起,彼此谁都不让谁。

流川咬了咬嘴唇。有什么不对劲。

他眯缝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战场。

这是一场激烈的MH战,非常惨烈。

……或许太惨烈了点。

伯劳鸟和雷龙几乎都是以自杀性的方式向对方扑去,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已经受伤。战到不能再战,就毅然决然地自爆,和对方同归于尽。

伯伦西塔和光阴也毫不迟疑地发射弹火,几乎不顾及己方的MH,只求击落对方。

战场上爆炸的碎片四处飞溅,断肢残骨飘荡在空中,连着鲜血一起,形成一片薄薄的云。

旋炎和雀鹰依然在激烈地相峙,流川终于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

他们,在这个毫无战略意义的空间,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拼尽生命!

仙道和藤真,都是不会抛下部下不管的人,也是不会做无谓牺牲的人。仙道就不说了,藤真素来以深思熟虑著称,怎么会为了一己私利死死盯着湛蓝不放,甚至现在跟旋炎也较上了劲?最不可思议的是,两位团长都完全抛开了战斗以外的一切,抛开了母舰和自己的骑士团!

他猛然想到自己之前的感觉,满脑子都是战斗,战斗,战斗!不要管仙道,不要管雷龙,不要管光阴,只要杀死敌人,只要鲜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甚至差点按了自爆!这种愚蠢的行为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流川意识到有什么在干扰两军的理智,将之转换为彻底的不顾一切的战意。

他挣扎地爬起来,打开所有的应急能源,将屏幕切换到计算模式,将所有剩余的磁场感应器全部打开,仔细地观察战场上所有人和物的磁场波。

在一片繁杂的图形中,流川找到一条细微的,极其不稳定的波,范围很广,延伸很远。他本能地觉得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急忙打开通讯频道,呼叫光阴号和仙道。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两边都连接不上。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腹部的伤口在汩汩流着血,他摸了一把,看到手被染得鲜红,知道伤到了内脏。

“仙道,仙道……”他轻声地喃喃。

流川将屏幕切换到正常模式,再一次全面扫描战场。随即惊恐地发现伯伦西塔和光阴号的行进路线交叉了,也就是说这两架万人级的空舰即将相撞!那将是几百年来最大的事故,空舰上的十几万人会在一瞬间被绝对零度和空气泄露夺去生命的!巨大的爆炸会产生空间畸变,这个战场,乃至附近的一切都会被席卷进去,被挤压至死,或者被抛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流川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慢慢变凉。

他着急地打开所有通讯装置,尽力发送各种警告给战场上所有人,不光是雷龙,也不光是光阴号,伯劳鸟和伯伦西塔应该也接收到了。但是所有人,除了流川,都像失控了一样,加速朝着毁灭奔跑。伯伦西塔和光阴号甚至加速了!

流川无计可施,急得手都发颤,他扫了眼屏幕,震惊地发现,爱门的光圈好像变大了!而且……它真的有一张微笑的人脸!

流川全身冰凉地跌坐下来。

星星……破碎的岔路口……

光阴号和伯伦西塔的相撞地点,就在爱门的光圈正中央!

竟然是要十几万人的鲜血来苏醒吗?黑暗之塔的死亡公主奥菲莉娅!

眼见着光阴号和伯伦西塔越来越近,流川用他平生所能的最快速度修理破损的湛蓝肢体,只要湛蓝能动!只要湛蓝能动!!他从来没有像这刻这样对自己的MH充满了期待。
腹部的伤口一阵一阵疼,他拿制服扎住伤口,血已经浸湿了制服,他的头也晕晕乎乎的。

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奥菲莉娅就要醒来了,必须在她醒来之前阻止这场碰撞!

毁掉爱门!爱门就是奥菲莉娅!正笑着等待十几万人献祭的奥菲莉娅!

他强撑着身体接上重要的线路,用牙咬住舌头不让自己昏倒。幸运的是备用电机还算完好,能支持几分钟时间,他将主电脑接驳到备用电机上,随后瘫倒在座椅上。

感应器全开之后流川开始搜索附近寻找可用武器,然后发现之前被他抛掉的伽马炮正漂浮在不远的空间,恰在雀鹰和旋炎激战之处。他开了对旋炎的通讯通道,锲而不舍地呼叫仙道,同时开了一边助力器,歪歪扭扭地向伽马炮飞去。

刚飞到战场中央,藤真发现了他,随手送来一梭子子弹,仙道阻拦不及,还是有数颗击中了湛蓝。湛蓝颤抖得更厉害了,又一块零件掉下来,砸中了流川的头,血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屏幕上又出现了一片“ERROR”,流川已经无力去调试,他挣扎着起来,又跌坐下去,抚摸着驾驶座,柔声说:“湛蓝,这一次,无论如何请跟我一起战斗到底吧……”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一片安静。只有流川自己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弱到几不可闻。
…………

忽然奇迹出现了,那一个个ERROR相继消失,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选项框:是否接受自动控制?是/否。

流川艰难地抬起手,按在了“是”上。他听到原本已经苟延残喘的引擎开始重新运作起来,湛蓝正在迅速地修理自己,有电线哧溜滑动和电火花点燃的声音。屏幕上各种选项框此起彼伏地出现又消失,速度极快,流川甚至都来不及捕捉它们所表达的信息。

湛蓝原来是有自我意识的吗?仙道的意思就是这个吗?

他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伏在操纵台上,颤抖地指在显示框中的伽马炮上,对湛蓝说:“捡起它。”

湛蓝轰鸣了一声,加速向前。

屏幕上爱门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流川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光阴号和伯伦西塔在一分钟后就会相撞,所有的MH都疯了一样地扑向对方,扭打在一起。

这个疯狂的世界,疯狂的奥菲莉娅。

伽马炮拿到手上,沉甸甸地几乎抬不起来。

流川大口喘息着,用两只手握紧右手操纵杆。湛蓝只有一只受损的右手了,伽马炮一只手不能使用,他只能将它扛在左肩上,用右手拖住炮管,可是这样就没办法扣扳机。

流川一筹莫展。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费尽千辛万苦却功亏一篑。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吗?!

他抬眼看战场。MH爆炸的火花比比皆是,映亮了原本黑暗的宇宙,伯伦西塔银白的外壳被血花和炮弹涂抹成红黑相间的肮脏颜色,光阴号已经冲进了最后一道伯劳鸟的防线,巨大的舰身将跟伯劳鸟纠打的雷龙一起碾过,碎成一片血雾。

经此一役,星团扬名多年的伯劳鸟和雷龙骑士团都将不复存在了。

还有三十秒。

流川眼睛红了。

他几乎是嘶吼着捶打湛蓝的操纵台:“仙道彰!你死哪里去了!!来帮我!!”

“仙道!醒醒!!”

“仙道!!”

“仙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奥菲莉娅的笑脸就像一个讽刺,在嘲笑着流川的无能为力。

还有二十秒。流川快要绝望之时,屏幕一角忽然“嘀”一声,通讯修复了!

仙道汗湿的脸出现屏幕上,他掩饰不住满脸焦急:“流川,你没事吧?”

流川顾不得抹去一头一脸的血和汗,或许还有不经意掉的泪,他只来得及用最后的力气大喊:“帮我瞄准爱门!用伽马炮轰掉它!!”

仙道一愣,瞄了一眼爱门,再扫视一圈战场,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脸刷地就白了。他架开藤真攻过来的长枪,顾不得纠缠,用最快的速度飞到湛蓝身边,一把托起湛蓝的腰,一把托起伽马炮,迅速将旋炎的通讯道路开到最大,接驳湛蓝的通道。

还有十秒。

伯伦西塔和光阴的外层保护罩已经开始相互挤压,发出电流摩擦的耀眼闪光。
九秒。

爱门的银白色光圈开始不稳定地震动,噪波一阵一阵传来。

流川指挥着仙道瞄准,伽马炮的准星对焦在屏幕上闪动,像被什么干扰了一样,总是不能对准。

八秒。

流川急得斥骂:“大白痴!往东南15度!!”

话音未落焦点对准,伽马炮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七秒。

伯伦西塔和光阴的头部已经开始接触,甲板和舷窗开始破裂。
六秒。

流川将湛蓝全部的动力送往伽马炮。伽马炮由于瞬间接受了太多能量而吱吱抖动,逸散的电流肉眼都能鉴别。旋炎引擎全开,脚部的喷射器火焰达到极致。

五秒。

光阴和伯伦西塔接触的部分已经开始爆炸,巨大的火花像散落的珍珠一样顺次爆开。

四秒。

伽马炮充电达到85%。

爱门的光圈忽然猛地收缩,人脸消失了。

三秒。

伽马炮充电完成100%。

爱门的光圈瞬间爆开,像极光一样以极快的速度铺展开来。

二秒。

旋炎扣动了扳机!

伽马炮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刺目的白光混着火柱直直冲向向太阳一样发出一波波炫目极光的爱门!

一秒。

爱门扩散的光圈席卷了整个战场和空间。

雪白的光吞噬了所有的战舰、MH,和骑士。

流川只来得及听到仙道最后一声焦灼的呼唤:“流川——!”

零。

一切归于纯白。

4.
白乌鸦

流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里。

他站了起来,发现身上的皮肤好像没受过伤一样平整。举目四望,一片寂静的白。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就像原本漆黑的宇宙空间忽然换了个颜色一样。脚下没有踩到东西的实感,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移动。

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磁场可以感应方向。

这是梦吗?还是现实?

他奔跑了起来,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感觉就像被包在一个硕大无朋的茧里一样。

……茧?

当他刚开始这样想,他注意到空气中有细微的线在浮动,缥缈无依的白色的线,在白色的背景里难以识别。

他试着去触摸它,那线却永远在手的接触范围之外,似远又近。

他停了下来,闭上眼睛。

太多白色已经充斥了他的视网膜,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耳边有轻微的风,极轻微,甚至吹不起几根头发。

有风就一定有出口。

抱着这样的想法,流川迎着风吹的方向慢慢向前走。

没有声音,一片寂静。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怦怦的跳,还有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耳膜不知为什么很痛。

白色的……线……寂静之海……

枕着白纱巾的奥菲莉娅……

现在是在奥菲莉娅里面吗?

被吞噬了吗?为什么只有自己?其他人呢?

流川有些着慌,睁开眼睛,又被满目的白刺激得闭上。

没有人……吗?

……仙道呢?

流川开始尽力回忆跟仙道相处的细节,以此来驱赶脑子里令人恐慌的白色世界。

嬉笑的仙道,耍赖的仙道,站在舰桥上发号施令的仙道,战斗时汗流了满脸的仙道,会抚摸他头发揉捏他脸庞的仙道……最后汇成半年前,在庆功宴上告白的仙道。

仙道被灌了很多酒,脸红扑扑的,眼睛比最亮的恒星还闪耀,端着杯香槟,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流川凶他:“待会吐了自己收拾!”他只嘿嘿傻笑,盯着流川看个不停,流川被他看得不自在,撇了脸不理发酒疯的白痴。

却听到仙道完全没有醉意的声音:“流川,我喜欢你。我仙道彰喜欢你,很久了。”清清亮亮,一下就把流川的酒给惊醒了。

流川吃惊地看他,仙道在微笑,眼神温柔,像海一样,几乎要把他淹没。他没来由地就紧张了,上去拿拳头擂他的肩膀:“说什么胡话!”然后明显感觉到仙道僵了一下,随即转身大笑跟哄笑的人群碰了几杯,渐渐不支,倒在一旁的沙发昏睡过去。

结果最后还是流川扛他回宿舍。

仙道难得温顺且安静,迷迷糊糊地任由流川给他换衣服。等流川把他按到床上就要离开时忽然被他一把拽住,随后头被扳过去,温热的嘴唇堵了上来。

流川睁大了眼睛,仙道明显醉得不轻,酒意顺着贴合在一起的嘴唇传进了流川的嘴里。

仙道的唇很热,他像小动物一样上上下下摩挲着流川的唇,轻轻啮咬流川的下巴,还发出砸吧砸吧嘴的声音。酒气混着他身上的汗味,臭烘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流川并不讨厌。他扶住仙道往下沉的身体,以防他跌倒。仙道在拿腿蹭他,流川躲开了,他就难耐地哼哼,再凑上前来还要蹭,流川简直想笑出声来了,这还是平时那个装模作样一脸高深莫测的指挥官吗?完全就是小孩子模样啊。他起了坏心,将仙道放倒在床上,正思量着要怎么捉弄一下这家伙,却不提防碰到了仙道两腿间烫得惊人的灼热。他被吓了一跳,不知不觉红了脸,想要爬下床去,仙道却死死拉住他不放,嘴唇也跟着扑上来,直把流川的嘴和鼻子都堵了个严严实实,呼吸的都是香槟的味道。

亲了半晌,仙道好像还嫌不够,流川微凉的体温对酒后燥热的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就像一泓清泉,他迫不及待地想享受更多。他努力撬开流川紧闭的牙关,跟他的舌头纠缠到一起,搅得流川头昏脑胀。同时手也不老实,顺着流川的制服下摆摸了进去,粗糙的手指在他精瘦的腰上流连不去。

流川呻吟了一声。这个酒后乱性的混蛋!

仙道在喃喃地唤着流川的名字:“枫……枫……”流川奋力挣扎了下,醉酒的人力气比平常还大,一时竟争脱不开。仙道的**像一块烙铁,烫得流川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直到衣服被脱下,两个人赤诚相对,流川才意识到等待他的是什么。

仙道急切地在流川身上摸索,像找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急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他的嘴里咕哝着流川的名字,时不时凑上去粗暴地亲吻。流川被他的动作弄痛,清醒了几分,再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四处乱啃的某人,心中的火蹭地就燃起来了:我怎么就能容忍这样的白痴到这样的时候?!

他冷笑着看仙道傻笑着再凑上来,积累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给了仙道一拳!

仙道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在床上毫无生息地昏过去了。

流川淡定地起身,穿好衣服,开门,砰地一声狠狠摔上,走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把花洒开到最大。

该死的,他竟然对着那杀千刀的白痴起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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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那白痴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什么声响,流川睁开眼睛一看,在不远处有个人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呼唤着他。

是仙道!流川的心一下就雀跃起来了。

他迎着仙道跑过去,兴奋得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他。

仙道离他越来越近,流川的脚步却越来越迟疑。

为什么,那家伙的身上全都是血?

流川站住了。

仙道似是毫无所觉地继续朝向他跑来,一边跑,他的身体在一边消失。

先是左脚,像是被生生拔掉一样,露出白色的骨头,鲜血喷溅而出,他摇了摇身体,继续向前;然后是左手,在向着流川挥舞的瞬间就消失了,沿着肩膀齐齐切断;接着是左腿,大腿像被炮弹轰过了一样,只剩下一点碎肉连接着小腿,他扑倒在地上,用单手向前爬着;再然后是眼睛,他好像被什么击中了头部,先是向后一仰,等头回过来,一只眼睛已经变成了一个血洞……

流川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仙道终于爬到他身边,他沿着腰部以下都消失了,一只手只剩下骨架,满脸的血,冲着他咧着嘴笑,叫他:“流川……”

流川掏出了枪,对准了仙道的眉心。

仙道看着他。他只剩一只眼睛了,鼻子和嘴巴都被削掉了一半,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流川的手在发抖。只那一只眼睛,他就没有办法扣下扳机!

仙道用只剩下骨架的手握住了流川的枪管。他在用仅剩一半的脸微笑。

流川闭了眼,开了枪。

轰然巨响。

许久。

他再睁开眼睛,全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在这全白的空间里,从四面八方爬出无数个仙道,朝向他走来。

一边走着一边被撕裂、被枪杀、被炮轰、被砍削……纯白的世界被血迹染得斑驳一片。

他们全部都伸着手,呼唤着:“流川……”“流川……”“流川……”……

他们有一模一样的温暖笑容和明亮眼睛。

然后再一模一样地死在流川面前。

流川如坠冰窟。

他终于愤怒了。

他拿起枪对着天空扫射,双目赤红地大喊:“奥菲莉娅!!出来!!!奥菲莉娅!!我要杀了你!!!”

他的愤怒和喊声被白色的世界吸收了,就像打在棉花上,没有回声,没有回应。

仙道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毫不停顿,像被规划好一样顺次消失。

他跪坐了下来,看着一个个仙道在距离他一步之远的地方倒下,变成一滩血泊。眼泪流了下来,满面皆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流川的心已经因为过度疼痛而麻木,也看不清满目的鲜血和尸骸,空气中传来陌生的震动。

流川仰起脸,一群雪白的鸟儿飞了过来,飞到流川身边,开始啄食地上的尸骸。

流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上前去赶它们走,它们飞起来,又在别的地方落下来,继续吃着。流川四处去赶,自己沾了满手满身的血。

这些白色的乌鸦聒噪着,怎么赶也赶不完,流川疲而无功,血腥味简直要窒息他,令他头脑昏沉。他用手驱赶它们,它们用尖喙和爪子抓他,流川手上,脸上都多了许多细碎的伤口。他感觉不到疼痛。

白色的羽毛掉落下来,被血污了。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漂亮哥哥,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

流川回头,一个全身纯白的女孩子被一群白乌鸦驮着,正在对着他笑。

流川瞬间清醒,掏出枪对着那女孩子就是一枪!

白乌鸦惊散,那女孩子飘飘荡荡地落下来,捂住被子弹穿过的伤口,抬起头无辜地看他:“怎么了?漂亮哥哥?为什么要打我?”

流川咬牙切齿:“奥菲莉娅……”

奥菲莉娅有一双透明色的眸子,皮肤雪白,头发银白,大约14、5岁,长得是流川平生所见最美的样子,混合了少女的天真和成年女人的妩媚。若是放在个正常点的地方看,会被人叫天使吧,然而在流川眼里,她是最可怕的恶魔。

奥菲莉娅咯咯笑着,也不走近,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流川笑。她光着细细的脚踝,正踩在一具骸骨上,流川看着她捧起仙道的头颅,着迷地抹了把鲜血,伸出舌头舔了舔,她苍白的嘴唇就沾染了血红的颜色。

流川拿枪指着她。

奥菲莉娅怀抱着仙道的头颅,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漂亮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呢?你是我选中的人呀。来,牵住我的手,把你的疑虑、恐惧都抛下,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世界。”她伸出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那血在她雪白细嫩的皮肤上显得尤为刺目。

流川叫道:“把他放下!”

奥菲莉娅看看怀里的骸骨,笑起来,她的声音是那么清脆,那么动人:“漂亮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呀!你只要舍弃他,我就能让你获得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全宇宙都会在你手中。”

流川冷冷地开口:“把他放下。”

奥菲莉娅似乎有些不快,她踢了踢脚下的尸骸,噘了噘嘴,回头又说:“漂亮哥哥,你就这么执着于一个已死的人?新的世界里会有很多更好的呀。”

流川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关心你的新世界,让我回去。”

奥菲莉娅压着不耐烦解释道:“你很特别,你是我选中陪我一起看新世界的人,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会创造全新的,干净的,纯洁的人类。你会成为新的创世神。想想看,没有丑陋的世界多么美好!旧世界……”她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旧世界那么脏!恶心!全都是罪孽!全都是欺瞒、诈骗、杀人、抢劫、强奸,还有战争!太可怕了!!人类已经活了太久太久,全都腐朽得只剩下皮肉了。”

“……为什么是我?”

奥菲莉娅踏过鲜血慢慢走上前来,抚上流川的脸,流川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能动。

“因为你最早发现了我呀。我一个人,在这个冰冷寂寞的星球待了太久、太久了,第一次被人发现,很高兴,很高兴啊。”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将她冰凉的手放进流川的衣服。

流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缓慢地抬起手,慢慢地把枪上膛,抵在奥菲莉娅的头上。

奥菲莉娅好似全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说着她的兴奋之情。

流川渐渐觉得头晕目眩,手松开了枪,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奥菲莉娅美丽的脸在他眼前放大,洁白,无瑕,完美无缺的诱惑。可是她嘴唇上那点仙道的血令他觉得反胃,觉得恶心。他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任由奥菲莉娅冰冷的手在他身上逡巡。奥菲莉娅在试图燃起他的欲望,流川却只能想到仙道的那次未遂。
仙道……那个白痴……

忽然奥菲莉娅像被什么咬了一样惊跳了起来。流川立刻清醒过来,捂着胃趴在旁边干呕,那种像是被蛇爬过一样的触感令他止不住地想吐。
奥菲莉娅站了起来,她生气了。
她依然在微笑,但流川能感觉到空气里令人不安的因子。他摸了摸怀里,摸到湛蓝的启动匙,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记得最后一刻还在湛蓝的驾驶台上插着。

奥菲莉娅开了口,她的声音甜腻,却冰冷:“你忘不了他,是么?那好,我还给你。”她一挥手,一阵风起。“你既然要,那我便给,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血泊和尸骸竟像时间后退一样,摇摇摆摆地重新组合在一起,这边的一只脚,那边的一颗眼珠,鲜血也收了回去,没一会儿,一个个仙道彰又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流川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奥菲莉娅走上前来,笑着问他:“这样可以吗?漂亮哥哥?”

流川紧闭着眼睛,随后睁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她一拳打飞了出去!

“你没有资格这样侮辱他!!”

奥菲莉娅爬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随后眼睛一眨,开始坐在地上哭起来。

山河变色。
纯白的世界开始有灰色的丝线出现,仙道们一个个消失了。

流川冷冷地看着她。

“让我回去。”

“你会死的!”

“让我回去。”

“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让我回去。”

“你会后悔的!”

“让我回去。”

“我一定会毁了这个世界!”

“让我回去!”

奥菲莉娅怔怔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没有理由。”

“让我回去。否则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奥菲莉娅站了起来。现在的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个天真的少女,而是真正的愤怒的神祗了。

“愚蠢的人类!你就跟你虫豸一样的同胞们一起去死吧!!”

话音刚落天空劈裂了条口子,无数只白乌鸦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流川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这些白乌鸦啄食着他,撕扯着他的衣服,用爪子勾他的脸,流川被它们扑倒在地,蜷起身子。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了他,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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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眨了眨眼睛,看见灰蒙蒙的天花板。

回来了。

他缓缓地舒了口气,随后意识到自己带着呼吸面罩。

他微一侧头,看见那个熟悉的人趴在床边一动不动。

仙道死去的恶梦又出现在他眼前,流川不知怎的就很心慌,他动了动,发现手臂和身上都缠满了纱布。

那个人被他的动作惊醒了,抬起头来,见到睁着眼睛的流川,一下子就扑了上来。

流川被他抱得紧紧的,一直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他指指呼吸面罩,仙道了然地将它解下,捧住流川的脸,拿自己的额头靠上去。

他在微微地颤抖。

流川安慰似的拍拍他。

仙道头发凌乱,胡子拉喳,眼睛里都是血丝,形象憔悴,一看就是连着很久没有休息的样子。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随后相视一笑。流川颔首示意仙道先说。

仙道深深吸了口气,笑了起来:“我想说的就是,你能醒来,真是太好太好了。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周,差点就救不回来……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还能睁眼有多想感谢那见鬼的从来都不出现的神灵。”

他抚上流川的脸颊,亲吻他的额头。他的眼睛深沉,有水花闪动。

流川抓住他的手,放到嘴唇上亲吻。

仙道先是一愣,随后用自己的嘴代替了被流川亲吻的手。

难舍难分。

流川在接吻的间隙看仙道。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眉毛,熟悉的耳朵,熟悉的头发。

再也不要失去了,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用手勾了仙道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了些。

仙道有些意外,嘴唇滑向他的耳朵。

“……发生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说谎吧。”

“……”


“仙道,我可能,犯了罪。”

“什么样的罪?”

“嗯,毁灭人类的罪吧……”

“那样的话,两个人一起分担吧。”

5.
冰与火的盛宴

醒来之后流川得知,他们的确是用伽马炮打中了爱门,爱门爆炸了,空间中飘散着数量众多的碎片。可所有人都知道,奥菲莉娅已经醒来了,也许潜伏在某个地方,正在窥视着他们。

伯伦西塔和光阴在撞飞25%的前甲板后终于拉高分开,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藤真清醒过来之后彬彬有礼地表达了歉意,并代表海翔王室签订了合作协约,约定湛蓝和旋炎接收过去维修——海翔的MH技术比湘陵要发达。

伯劳鸟和雷龙分别都只剩下不到20%的战力,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

为了节约所剩不多的资源,受损严重的光阴号被弃置,雷龙剩下的人全数转移到伯伦西塔上来,接收伯劳鸟的治疗和安顿。伯伦西塔上下最忙碌的就是MH机师和医疗官,流川被安置在特殊监护病房,仙道日夜陪着他。

每个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他们用同侪的生命来印证了神谕,任务也没有完成,这对一向在星团战功赫赫的他们来说是难以承受的,也告诉他们奥菲莉娅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死亡女神啊,她将掀起怎样的波澜?像千年前那样毁掉大半个星团吗?还是彻底的毁灭人类?

伯伦西塔上弥散着低落压抑的气氛。星团的其他骑士团正火速赶往这里,目前还暂不知道他们的意图,可以预想的是,他们不是过来支援伤痕累累的伯伦西塔的。

流川告诉仙道梦中的情形,仙道沉默了一会儿,叫他不要告诉其他人,湛蓝的启动匙也要小心收好不要让别人看到,或许上面那达耶丝遗留的气息是克制奥菲莉娅的关键。他自己则将带领雷龙的责任抛给藤真,一头扎进了上古文书中,寻找有关黑暗之塔的信息。

伯伦西塔上的图书馆毕竟资料有限,仙道便向藤真要求进入海翔的皇家中央图书馆查阅。藤真汇报皇帝牧,牧表示同意,他便带着伤还没完全好的流川乘了小型飞行器离开了伯伦西塔。

海翔作为唯一一个从那达耶丝大毁灭残留下来的国家保存了数量众多的上古书籍,仙道把流川安置在首都的湘陵使馆内,自己则废寝忘食地泡在图书馆里。伤好的差不多的流川无所事事跑去看他,仙道劝他回去,流川不肯,趴在桌子上拿了两本书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口水流了一桌。仙道揉揉他的头发,继续挑灯夜战。

深夜里,流川醒来,看灯光下仙道认真的脸,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积极,他总觉得仙道不是那种会对人类的未来负责的人,那家伙大概奥菲莉娅到了面前也只会微笑着说哎呀糟糕了,然后能跑多远就多远吧。

仙道只是笑笑,凑上前去吻他,流川被他吻得情动,不知不觉把桌上的书全扫地上了。仙道压着他,怕桌子咯人,用披风垫了,从后面进入了他。熟悉的撞击和撩拨很快让流川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想的问题,只是随着仙道的动作起起伏伏,攀上欲望的高峰。

第二天流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使馆的床上,裹着仙道的披风。仙道已经出去了,桌上放着热腾腾的早餐,还压着一张字条,说在首都郊外有个遗址,可能跟黑暗之塔有关,跑去看了。流川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接收着新闻通讯,蓦地被一条消息惊到了:

山王的风之刃骑士团在距离海翔7光年的地方遭遇了奇特的星尘风暴,第一骑士泽北和他的MH白狮失踪,估计生还希望渺茫,主舰青空白银遭到重创,骑士团战力极大受损。目前查出这个风暴非自然风暴,有人为痕迹。山王共和国总统发布紫红级警报,通告全星团山王悬赏十亿金盾捉拿犯罪人,并宣称山王全国进入备战状态。

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奥菲莉娅的手笔,急忙拿起通讯器呼叫仙道。

仙道那边信号不好,一片嘈杂,他只听到仙道气喘吁吁地说他有了个重大发现,随后通讯就断了。

流川坐立不安,正碰着皇宫来人请他去议事,便跟着去了。

见了皇帝,牧也是一脸忧心忡忡,山王觊觎海翔已久,这次没打招呼就跑到离海翔只有7光年的地方来就是个明证,现在受到如此打击,理所当然归在了海翔头上,一方面昭示星团悬赏莫须有嫌疑人,一方面已经调集了重兵朝着海翔的边界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最麻烦的是第一骑士团伯劳鸟毁了大半,最强星舰伯伦西塔还在遥远的星河摇曳,藤真方才才汇报跟丰玉的狼牙骑士团起了冲突,正在对峙中。仅凭着剩下的雷龙和伯劳鸟对付狼牙就很困难了,不要指望他们能赶回来守卫本土。

现在海翔本土上MH数量不到千架,骑士团虽然也有,但是战斗力都不高,加上海翔跟湘陵一样,都是以文化艺术见长,对上全民皆兵的山王恐怕会很吃力。牧已经打算亲驾“刀锋”出战,请流川过来,一个是向湘陵示好,希望湘陵发兵来救,一个是希望流川以湘陵第一骑士的身份守卫国都。

流川沉吟许久,问牧:“你不觉得这一切像是计划好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牧深深皱着眉头,道:“朕也未知。或许真是奥菲莉娅的诡计。就算这样,海翔也不得不战。海翔千年基业,不能毁在朕手里。”

流川又问:“为什么不能集全星团之力找到奥菲莉娅再杀掉她呢?”

牧叹了口气,答道:“这并不仅仅是海翔一个国家的事情,冲突和利益都太多,人类在利益面前就算明天就要毁灭也不能停止相互攻击。”

流川只能沉默。

牧领了流川去看修理了大半的湛蓝,流川有些闷闷不乐,牧忙着要去清点出战的名单,就撇了他一个人在MH修理厂。

流川抚摸着湛蓝的透明铠甲,脑子里在转着许多念头。

湛蓝毋庸置疑是有自己意识的,但是据他所知,没有任何MH能够不经过主人的命令行事,也就是说,现存的MH内置系统是不存在自动模式的。仙道也告诉他,在之前重创花形的那场战斗中,当时引擎烧坏,他自己受伤,湛蓝也启动了自动模式。

那么,这个模式应该是湛蓝机体本身的自动保护模式,大概是视操纵者的身体状况和当时情境决定的吧。星团的MH操作系统已经换了不知道几百代,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有自动功能,那湛蓝内部的这个,应该就是那达耶丝时代湛蓝初建造的时候留下的。

那达耶丝毁灭了星团的大部分科技和文化,现在这个历史是建立在上一个历史的残片上的。人们只能通过规模数量众多的残片了解到那个时候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一个巅峰,并且连蒙带猜地建立起自己的科学体系。

流川不认为星团现在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那达耶丝毁灭的那个时刻,毕竟湛蓝的机体就说明了一切,那么面对可能拥有比那达耶丝更强力量的奥菲莉娅,他们应该怎样才能逃过浩劫?

千年前的那达耶丝,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历史上只说她是位“青色女巫”,她令星团从原本的十几个行星变到现在的七个,其中六个只活下了很少一部分人,只有海翔,由于“黑色宫殿”的保护幸免于难。浩劫之后人类陆陆续续从海翔搬迁出来,分散到后来成为湘陵、丰玉、山王等国的行星上,所以说海翔是现代文明的发源地也不为过。

然而时间实在太久远,海翔上旧时代遗址又太多,人们已经无从辨别到底哪个才是曾经在跟那达耶丝对抗时保护人类的“黑色宫殿”了。

况且就算找到,拿对付那达耶丝的武器对付奥菲莉娅,流川很怀疑是否奏效。

湛蓝还有两三天才能完全修复,流川只能祈祷山王来得不要太快了。

他晃晃荡荡地回到了使馆,仙道还没回来,通讯又接不通,流川心里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便拿了枪开了飞行器向郊外飞去。

海翔的首都南阳是一座千年古城,人口密度极大,地面上几乎难以步行,空中也飞窜着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流川朝着地图上所显示的城外东部遗址飞去,一路上看到牧已经在调动MH战队和皇家各大骑士团,南阳四处烟尘滚滚,平时隐蔽在民房里的MH纷纷开了出来,巨大的躯体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

牧看样子是真不顾一切了,都来不及驱赶外国使节,就这么直接地把最宝贵的MH隐蔽地点给暴露出来。不过想想他们也好不到哪去,把镇国之宝的湛蓝就这么丢给海翔修,不知道被海翔又学走了多少技术,怪不得仙道连回湘陵向皇帝汇报都不敢,直接跑到海翔来,光田冈就骂了他个狗血淋头,号称要再降他两级。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全湘陵最好的骑士最好的舰长只有仙道彰,雷龙灭了光阴毁了可湘陵还需要他的技术和他的脑子,就不会把人逼得太紧。更何况,还有湛蓝的新主人流川一直在他身边。

流川在空中转了一圈,掉了个头,飞向遗址。

东部遗址其实就是一群碎石凌乱的土堆,流川把飞行器停下了,拿了根树枝做拐爬了上去。

每一块石头都已经被风沙侵蚀了几百上千年,有的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有的还能看出点曾经的花纹。流川对古文字没有多少研究,却知道仙道一直有这方面的兴趣,闲暇时常常捧着本厚重的古书看个半宿。

他一边想着仙道一边沿着遗迹转了一圈,却没发现有人来过的影子,不禁有点奇怪。再连通讯过去,还是无法接通,索性开了飞行器用探照灯和红外感应器细细搜索了遍,除了惊跑几只沙鼠和一只野兔外并无所获。

仙道如果去了别的地方一定会事先给自己通讯,这样莫名其妙就消失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流川不死心地再绕着遗迹转了转,一直等到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天色也暗下来才怏怏不乐地返回了驻地。

仙道失踪了。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来,流川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复,没有熟悉的怀抱在身边他怎么都不习惯。

第二天,流川顶着两个黑眼圈,脾气恶劣地找到南阳治安管理局要求搜寻,治安管理局为难地表示大战当前他们不可能拨出人手找一个外国人,维持本国居民避难已经是很辛苦的事情了。流川看看拖家带口的南阳居民,也说不出强硬要求的话来,只好自己开了飞行器,把通讯打开一遍遍呼唤。

傍晚时分,山王的军队跟海翔在边界行星上正式交火。

天上的太阳还没有落下,月亮已经升起,在太阳与月亮之间是战争的烟花。

流川一个人坐在皇宫的台阶上,牧已经带走了皇宫所有战斗人员,非战斗人员也已经撤离完毕,平时熙攘雄伟的皇宫变得空空荡荡。

湘陵传来通讯,离海翔最近的骑士团是火龙,他们将于明天早上到达南阳,协助流川守卫海翔。

流川仰望着介于黛青和橙红之间的天空,在大气层之外有火光偶尔一闪而过,他知道那是爆炸的火光。手边的通讯器快要没电,声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您所呼叫的用户无法接通,您所呼叫的用户无法接通……”

正是以往南阳最喧闹的时候,平日里的炊烟袅袅变成一片安静,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座千年古城上,正是海翔最富盛名的美景“斜晖晚照”,只是没有人在观赏。

流川走进皇宫塔楼,一级一级台阶地慢慢拾阶而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在敲钟,声音遥远,一声一声带起了其他地方的钟声,等流川走到全城最高的塔楼顶端时,这些钟声已经汇聚成河流,宏大壮阔,在海翔平坦的大地上久久回荡。

流川站在窗口,俯视着这座美轮美奂的千年之都,仔仔细细地把它的每一处都深深印在头脑里。

夜幕终于完全降临。

他闭上了眼睛,听钟声悠扬,风声飘渺,将拳头平伸了出去,一松手,湛蓝闪烁着幽光的启动匙滑落了下来。

他用一根细细的绳子吊住启动匙,那蓝色的晶体在空中轻轻摇晃,来回做着正弦运动。

流川注视着它忽明忽暗的光芒,轻轻开口:

“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告诉我,奥菲莉娅打算做什么?”

“告诉我,怎么消灭她?”

“告诉我,人类会毁灭吗?”

“……”

“你其实知道一切吧,那达耶丝。”

那晶体忽地旋转起来,向四面八方发出刺目的蓝光,流川不得不将头转过去以避过这过于明亮的光芒。

过了一会儿,光芒渐渐减弱下来,流川睁开眼睛,窗外浮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隐约看出是个年轻女人。

那是个绝世美女的样子,她个子很高,穿着一袭长长地深青色长裙,头发高高地挽起,手里拿着柄长长的烟斗,对着流川妩媚地笑。

“你很聪明,我很中意你。”

“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仙道告诉我的。”

“你如果不回答我就把这块晶体丢下去,你已经没有别的存储介质了吧?”

那达耶丝眯了眼睛,将烟斗拿开,抖了抖裙子,走上前来,拿长长的手指挑了流川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笑起来。

“不愧是我妹妹看中的人。”

“第一,你的威胁对我毫无意义,我的本体虽已消亡,但我的灵魂可以附身在任何一块蓝宝石上,而你,丢了这块就将永远启动不了湛蓝;第二,奥菲莉娅是我妹妹,她要做的是我没有做完的事,我只会帮她不会帮你;第三,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便不会让你活着,也不会让另一个人活着,现在的我,虽说不比从前,这点力量还是有的。”

“你很有趣,年轻人,千年来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真实身份的。只是很遗憾,人类的灭亡是一定的,你的死亡也是一定的,我会仁慈地给你一个符合你漂亮脸蛋的死法的。”

说着将她细长的指甲轻轻地滑过流川的脸颊,在喉结处来回摩挲。

流川盯住她,冷静地开口:

“你说谎。”

“第一,你跟奥菲莉娅是死敌,你宁愿帮我们也不愿帮她;第二,你其实除了零碎的思维以外不存在其他力量,你杀不了我;第三,能容纳你灵魂的蓝宝石只有这一块,所以我丢了它你就消失了。”

那达耶丝抬起头,挑起一边眉毛。

“这也是另一个人告诉你的么?你们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呢。”

“不过,猜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么?而且……”

她粲然一笑,将手缓缓地收拢在流川脖子上。

“我还有没有力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流川忽然感觉被一股阴冷的风扼住了脖子,从脊柱窜上一股冰凉的气息,令他动弹不得。他被举了起来,脸渐渐涨得通红,呼吸不畅,想挣扎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达耶丝在轻轻嬉笑着,手越收越紧,流川开始意识不清,眼前一片白光。

突然间,那达耶丝松开了手,流川掉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抬起头来,看见仙道正从窗外的飞行器里爬进来,大汗淋漓,手里举着块黑色的石头。

那达耶丝冷哼一声,慢慢地走到他接触不到的地方。

仙道赶忙跑过去扶起流川,让他在自己怀里咳嗽。再抬头看向那达耶丝,笑笑道:“二公主殿下,冒犯您了。这小子不大会说话,我代他给您赔罪。”

流川听了反手掐了他一把,仙道咬了牙没吭声将他手给掰住,放到自己身后。

那达耶丝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来,冲着仙道说:“你是怎么猜到我的?”

“这个重要吗?”

“不重要,只是有关我心情。”

“呵呵,二公主殿下请恕罪,我也只是一猜而已。流川感觉到奥菲莉娅很怕湛蓝的启动匙,并且这东西我测过,比湛蓝机体的年岁还要早很多,来源于某种很稀少的太空陨石,只有在您在世的那时候才存在。而且在文献中唯一记载的有关那达耶丝容貌上的信息说‘倾国之姿,青石为坠’,我便斗胆认为这是您的首饰了。”

“珠宝首饰是最容易寄托灵魂的,那达耶丝的突然消失如果是外力造成的,灵魂一定还存在,那么保管灵魂最好的方法就是令容器成为珍贵的镇国之宝,湛蓝无疑符合这条件。只是我还不知道是您建造了湛蓝,还是因为湛蓝用了您的首饰您才寄身于此?”

“湛蓝是我所驾驶过最完美的MH,并且有自我意识,这不可能是她本身系统的缘故。我问过拥有旧时代MH的牧,刀锋就不具有这样的能力,历代文献中也从未记载过拥有自我意识的MH,只有提及历代湛蓝骑士时,用了‘最适应MH’这个词。我想不是因为骑士适应MH的能力,而是因为湛蓝有能力适应骑士,或者说,是您的能力吧?”

那达耶丝笑笑:“猜得不错,我还以为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呢。”

仙道躬身行礼:“过奖过奖,我也是事到临头,不得不请您出来帮忙。”

那达耶丝不客气地说:“让我跟奥菲莉娅作对是不可能的,你们不用幻想了。”

流川着急起来,仙道把他按住,微笑对那达耶丝说:“我们没有要您跟奥菲莉娅作对,我们只希望您把您知道的都说出来,这样就很感谢了。”

那达耶丝思忖了会儿,敲敲烟斗道:“我为什么要合作?我虽然跟奥菲莉娅不合,但人类毁灭不是正合我意?”

仙道也不着急:“二公主言过了,我在攻打黑风十字的时候就意识到,您并不是对人类毫无情意的,不然也不会在他们身上混入您的血脉。而且您在伯伦西塔和光阴相撞之前出手保护了我们。”说着拿了那黑色石头到那达耶丝面前,抬了眼问:“您希望我把大公主唤醒对质吗?”

那达耶丝后退一步,仔细看了眼仙道,冷冷道:“知道得还挺多,可是我还是不会帮你们。三千年来我看着人类重复着自他们出生起就带着的罪孽,我早就已经失望透顶了。这样肮脏、丑陋、庸俗、恶心的生物还是趁早毁灭了好。”

仙道顿了下,随后微笑着说:“二公主殿下,看样子您还没有搞清楚形势。现在不是我们在请求您,而是我们要求您合作。”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湛蓝的启动匙在手,将黑色石头和它放在一起,黑色石头轻微地震颤起来,冒出缕缕黑烟,那达耶丝开始难耐地扭动身体。

仙道不急不缓地开口:“我有至少三种方式可以让您永远地消失在宇宙中,而自己毫发无伤,所以,”他盯住那达耶丝。“这不是请求,这是要挟。”

那达耶丝愤怒地叫起来:“你会后悔的!!狂妄的人类,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付出代价!!我会诅咒你!诅咒你的子孙后代永世成为黑暗之塔的奴隶!!”

仙道无所谓地耸肩:“反正我也不会有子孙后代了。倒是你这样说,是对奥菲莉娅的毁灭计划没有信心吗?”

那达耶丝咬住嘴唇不说话。

仙道拎了那启动匙,把它悬挂在黑色石头上方,轻轻地来回滑动,看着那达耶丝惨白的脸问:“做,还是不做?”

那达耶丝恨恨地盯了他半晌,不情愿地微微点了个头。

仙道于是一笑,将手伸出去,那达耶丝啪地甩了一个巴掌给他。

“合作愉快。”仙道说,把启动匙递上。

那达耶丝化作一股青烟,重又钻了进去。

仙道长出一口气,往后一倒倒在流川腿上。流川摸了摸他头上的汗,他笑了笑说:“威胁神可真不是件人做的事情啊。”

翌日清晨,前方传来战报,在皇帝牧的带领下海翔和山王勉强打了个平手,但是和丰玉对峙的伯劳鸟和雷龙残部不敌狼牙,伯伦西塔告急,牧不得不分了一支骑士团前去救援,这样留在海翔领空的骑士和MH都告不足。

前来援助海翔的湘陵火龙骑士团还未赶到,山王已经发起了新一轮攻击。流川看着天幕上越来越多的火花皱起了眉头。

仙道一整个晚上都在研究他机缘巧合从遗址上找到的那块“大公主”。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大公主是怎样的存在,已知人类历史只是由那达耶丝时代开始的,那么大公主是第一次大毁灭时降临人世的?按照奥菲莉娅和那达耶丝的关系,那达耶丝讨厌奥菲莉娅,奥菲莉娅必须等那达耶丝的血脉完全断绝之后才能出现,那这位大公主也一定是克制那达耶丝的,抱着这样侥幸的念头去跟那达耶丝做赌注,结果居然给他押中了。

那达耶丝并不知道,仙道对黑暗之塔一无所知,对大公主的名号也一无所知,他根本没办法呼唤大公主出来,这是比三千年前的那达耶丝还要更早的存在,所有的信息早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了。仙道绞尽脑汁地从现有资料分析那达耶丝的情况,借以分析奥菲莉娅和大公主的情况,结果得到的结论令他无比沮丧:黑暗之塔的女儿们力量之强,远远超过想象,除了彼此之外,她们没有弱点。大公主的信息不明暂且不论,那达耶丝擅长变化,可以造出星尘飓风,也可以造出火力强劲得超出想象的大炮,奥菲莉娅则擅长操纵人心,就目前的情况看也能造出大规模的星尘风暴。任何MH或者空舰都没有办法抵挡这两点。也就是说,她是无敌的。

他唤出那达耶丝,问之前她是怎么突然消亡的,那达耶丝死不肯说,冷嘲热讽了一阵又钻回去了。仙道没有办法,只好再投入浩瀚的资料里仔细搜寻。他已经连续很多天高负荷地快速记忆,昨天又在遗迹冰冷潮湿的地下摸索了很久,加上后来跟那达耶丝对上,精神压力实在太大,看着资料头就开始疼起来,逐渐演变到眼睛也看不清楚,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唤了声流川,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仙道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红头发的樱木。樱木见他醒了,激动地跑出去叫人,没一会儿赤木、宫城、三井都进来了,围了仙道站了一圈。

仙道懒洋洋地爬起来,问赤木:“我怎么了?”

宫城抢着回答道:“劳累过度,昏睡了两天,流川把你丢闪电号上了。”

仙道一眨眼睛:“两天了?那现在战况如何?”

赤木说:“有利于我们。昨天打得很艰难,山王很凶猛,几乎要撑不住,后来据说在遥远的星团外发现失踪的白狮,他们撤了一部分人去找白狮了。”

“那流川呢?”

“没打到本土,流川还在地上守着。”

“牧那边情况怎样?”

“不大妙,山王干掉了他们的首相神,现在花形伤重未愈,藤真未归,清田还不成气候,就靠着牧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伯伦西塔逃回来了吗?”

“据说损伤太严重,不能长途跋涉,被就近架去湘陵维修了。”

“嗯……丢了光阴赔一艘伯伦西塔,陛下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

“嘿,陛下震怒,勒令你三年内不许回国,说不想看见你的脸。”

“这样啊……我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三年去见他老人家呢……”

“……因为奥菲莉娅吗?”

“嗯。赤木,你仔细听我说,我们的时间真的很紧……”

仙道表情严肃,赤木见了,把其他人赶了出去,坐了下来。

“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奥菲莉娅、那达耶丝、以及不知道名字的大公主,都是远古时代某个憎恨人类的人造出来的……”

“什么!她们是人造人?”

“是的,或许用人造病毒来形容更贴切一点。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为了什么要毁灭人类,但是他设定了这样的病毒,令这三位公主具有人的形象和性格,同时因为她们是某种特殊改造的病毒,她们可以在所有具有磁场波的地方通行,也就是说,她们在整个宇宙畅通无阻。她们侵占某样具有契合波长的物质,再由她们本身所特有的病毒能力对它进行改造,加大它的毁灭性,然后再利用下一个。那达耶丝使用的毁灭六颗行星的大炮就是由一架普通的MH手持炮改造的。而奥菲莉娅,我们目前所知她的能力是能操纵生物波,就像在她苏醒之前,控制伯伦西塔和光阴相撞一样。她们可以改造人体、植物、机械,她们的力量之强,可以利用波的震荡造出星际风暴。”

“那,那我们应该怎样对付奥菲莉娅?”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猜测,她们的力量来源于愤怒、悲伤、恐惧等等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的波力量比正面情绪要强。最强的波是人怀抱着恨死去的刹那发出的,因此越多的人死去,她们的力量就越强,不然奥菲莉娅也不会刻意安排相撞事故了。”

“那只要保持平静就好了吗?”

仙道抬起头,看看舷窗外不远处闪烁的战场,悲哀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呢?我们是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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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坐在湛蓝里面,仙道醒来给他发了个通讯,告诉他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另外把他对奥菲莉娅的猜测也说了,叫流川小心,不知奥菲莉娅会侵占什么来攻击。因为海翔和山王开战,这里的血腥味肯定会把她吸引过来的。

流川答应着。湛蓝停在南阳外的空地上,南阳的居民们要么躲进了地下掩体,要么逃得远远的,这里一片寂静。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有些无聊,差点睡着,仙道郑重其事地警告他,让他警醒了些,搜索了下附近没有发现异常,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通讯频道忽然出现了嗞嗞的杂音,他坐起身,把声音调到最大,仔细倾听起来。在一片莫名其妙的音波里,隐隐约约传出人的惨呼,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战场,两军正在对峙,并没有开火。他再仔细调了调,听见里面人在惨叫着:“泽北!泽北!!”“啊!!”“快通知总统!!白狮叛变了!!!”……然后又是一片杂音。

流川再仔细听了听,通讯又恢复了正常。他用手按了启动匙,问:“那达耶丝,你想告诉我什么?”

那达耶丝没有出来,湛蓝一动不动。

流川皱皱眉,给仙道发了个通讯,仙道不在房间,自动转接给了答录机。

他不知怎么有了不好的预感,启动了湛蓝,站了起来,仰望天空。

牧在试图把山王军引向更远的太空,闪电号游荡着,协助海翔将山王逼到一处。

他再次开了对赤木的通讯,告诉他白狮的消息,赤木看上去很镇定,樱木在旁边大喊大叫泽北算什么,被宫城拉开了。

一切都好像很正常。

不,不对,空气中有不安的粒子在游荡,好像有电流悄悄地在传播。

流川慢慢地将圣剑抽出了鞘。

南阳一片死寂。

“啪”地一声仙道通讯出现:“流川!后面!!”

流川猛地转身,刚刚迎上劈头而来的一刀,他用剑一挡,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清就被巨大的力量冲飞了几十米,湛蓝的脚在地面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沟槽。

流川被震得头晕,再一抬头,一架全白的MH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又是一刀劈下,流川急忙就地一滚,那刀劈到了地上,他这才来得及看清楚敌人。

山王的新机种,宫殿骑士级,不,还要更高级一点,铠甲很大,腰却很细,出力重点在手上吗?白色机身上到处都是金色滚边,是白狮!

泽北是怎么从星团外瞬间移动到南阳的?!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么就是奥菲莉娅!

流川来不及想更多白狮的大刀已经砍了过来,湛蓝挥剑迎击,一下子又被打出老远。

出力差太多了!!湛蓝来不及爬起来白狮已经飞身上来,两手一抓居然把湛蓝举起来了!流川把引擎一下推到最高档,湛蓝还是纹丝不动,白狮用劲一挥,竟将湛蓝甩飞了出去。

湛蓝狠狠地砸在地上,流川在驾驶舱内撞了好几下,头晕目眩。

是奥菲莉娅的力量还是白狮本身的力量?!

他抬头一看,白狮将左手平伸,原本左手上那个便携式的中子炮在瞬间变形,像植物生长一样变得粗大无比,变得比他的手臂还长,然后他两脚分开,站稳步子,猛地开火!

巨大的光柱瞬间将南阳城开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白狮站着不动,仅用右手托着左手,缓缓地转了一圈,千年南阳就在中子炮喷发的扇形火焰里化做了一堆废墟。

流川震惊了。通讯频道里的仙道也震惊了。两个人一时失语。

白狮在几秒钟之内毁掉了南阳,掉转头来将中子炮对准了湛蓝,流川这才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启动加速器,在中子炮的火焰到达的瞬间升上了天空。

白狮也没有追赶,他的注意力似乎还在地面上。他将中子炮收回,举起手中的大刀。大刀迅速地长大,一直长得超过他身体好几倍。白狮慢慢地把刀举起,看上去就像是举着大石的小矮人。事实上,这个“小矮人”有近30米高,他的“石头”则长达100米。

他慢慢地把刀放下,动作很缓,流川却看得出了一身冷汗。那雪白的刀碰到地面的刹那,地面上裂出一条巨大的口子,从白狮的脚下一直延伸过南阳城的废墟,再远远地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像一棵枝桠繁杂的树,从这道刀缝的两边开始崩裂出更多的口子,南阳在地面上的残骸开始陷落。

南阳的地下是建筑精密的防御工事,可这刀口极深,劈裂了大地,加上不断掉落的建筑碎石,躲藏在底下的惊恐的人们纷纷试图爬出已经开始坍塌的工事。

大地在震颤,地动山摇。爬出来的人们很少,大部分都被挤压下去,或者被地面上掉下来的重物砸下去。有年轻的体力好的,竭力抓着地板爬出来,手指磨破了,指甲也飞了,尘土飞扬的地面上一道道血痕。中子炮引起的火焰越烧越大,地面被烧得滚烫,有人刚爬出来就跌进了火里,惨叫着变成了焦炭。浓烟滚滚,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白狮看着拼命想从龟裂的大地里爬出来的人们,又举起了手中的中子炮。流川一见不妙,趁着白狮在注视着南阳城,飞到他上方,骤然下挫,将他一下撞倒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又急速飞升,对着他发射穿甲弹。

白狮不躲不避,任凭穿甲弹打在身上,流川越打越觉得心惊,白狮的身上被穿甲弹砸出了许多孔洞,却一动不动。他手上的动作刚一缓,眼前的白狮就消失了!再一抬头,白狮硕大的拳头近在眼前。

只听“砰”一声巨响,白狮从上到下把湛蓝抽下去,湛蓝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圆形的深坑。流川被撞得几乎昏了过去,湛蓝的背部损坏33%。

流川摸着头爬起来,看见白狮对他举起了大刀。

仙道在焦急地大叫,叫流川快点闪开。

湛蓝在地上一滚,刀锋险险劈过她的身子。大地裂得更厉害了。

湛蓝想站起来,剧烈摇晃的地面让她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滑进了刚劈出来的深渊。

流川迅速打开喷射器,湛蓝擦着壁垂直地飞了出来,正正迎上白狮劈来的第二刀。流川不敢硬接,湛蓝用力地一扭腰,堪堪贴着刀锋滑到一边。避得勉强,刀上的气又太强,腿和腰腹都受了不小的损害。

流川回头望了眼正奋力从大地的裂缝里往外爬的人们,咬了咬牙,挡在南阳城前面。

仙道冲他喊:“流川!把他引到西方空旷地带,我直接从空中打击!!”

流川没有回他,他的头上滚下滴滴汗珠。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

白狮貌似悠闲地朝他一步步走来,他每走一步,流川的心就要颤一下,他必须得强忍着自己拔腿就跑的冲动才能一动不动。

白狮拖着大刀,刀在地面上划过,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地面翻卷开来,尘土飞扬。

流川将所有的能量都充在右手的圣剑里,圣剑光芒四射,令人不能直视。

可是从规模和力量上看都跟白狮的大刀差得太远了。

仙道也不说话,他表情痛苦地看着全神灌注的流川。他不能阻止流川跟他平生所遇到最强的对手打,哪怕知道这是必输的仗。

硬拼肯定是不行的,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阻止白狮?

闪电号上的MH要留着对付山王军,赤木强硬地不允许拨动,仙道只能着急地拨通山王的通讯,竭力保持冷静地要求跟领军的深津通话,希望可以要到对白狮的通讯电码。深津冷笑着拒绝了,仙道失态地冲着他大吼那不是泽北那是奥菲莉娅,深津也只是停顿了下,毫无余地地挂断了通讯。毕竟这种国家机密不可能透露给敌人。

仙道暴躁地在闪电号的舰桥转来转去,他不忍心去看流川的战况,又忍不住要分心去看。原本最安全的地面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四处是深渊和沟壑,南阳变成火焰的地狱。

湛蓝已经跟白狮交过两次手,肩甲被削去一半,头盔也掉了,样子十分狼狈。力量上的差距如此明显,白狮却似乎不想一下子要湛蓝的命,反而喜欢上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把大刀挥舞得密不透风,身形转变也更加灵活,湛蓝避无可避,硬碰硬地撞上,又被撞飞出去几十米。然后白狮又悠闲地走到她面前,再一下把她打飞。

湛蓝被揍得铠甲粉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流川被反复的冲撞摔打撞得吐血,反而令他燃起了斗志。仙道看着他燃烧的眼睛,劝他后退逃跑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流川并不知道头顶上的天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如何打败白狮。

力量相差太远,不是意志可以弥补的。看着远远走来的白狮,他沉吟了会儿,将手按在启动匙上:“那达耶丝,给我接通泽北。”

启动匙“嗡”地响起来,发出一阵光亮,在屏幕一角出现了新的通讯窗口,泽北垂着头坐在操纵椅上,一动不动,他的头上、四肢、手上都被白色的藤蔓缠绕着,那些藤蔓在微微摆动着叶子,甚至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流川闭上眼,关上了窗口。

白狮稳稳地走来,流川举起了剑。他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湛蓝的铠甲已经难以维持强度了。

白狮忽然停住了,抬头看向天空,流川一愣,从上空直射下来数根激光,直直地将白狮的铠甲烧出几个洞,随后一架纯黑的MH几乎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直降下来,将白狮狠狠撞进地面。“啪”地一声湛蓝的屏幕上出现牧愤怒的脸庞。

“帮我把这家伙弄到天上去!!”

流川点头,飞奔上前,白狮被刀锋从背后紧紧抱住头和身子,湛蓝紧紧卡住他的手和脚,把他的武器掰下,牧将肩甲开到最大,隐藏在肩甲里的喷射器向后发射出巨大的火焰,三架MH一起飞了起来。

白狮没有挣扎,他甚至一动都没有动,任由两架MH将他抱上天空。流川心里突地一跳,对着牧叫起来:“不要让他飞起来!远距离破坏性更大!!”

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已经毁了南阳!!他毁了南阳!!!”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红,流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流川无法,只好加速飞出了大气层。

到了太空中,刀锋松开手,反手抽出光剑用劲劈了过去,白狮一躲,闪开了。湛蓝接上,从另一个角度攻击他。

三架MH在空中混战到一块。白狮丢了大刀,没有武器进攻,只是左躲右闪。

被毁了首都的牧杀气十足,剑法凌厉,白狮被他伤得不轻,流川补充着进攻,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忽然间,牧的一个势大力沉的抽击将白狮打飞出去很远,流川刚想冲出去补上一剑,却惊恐地发现,白狮在迅速地变形!

他蜷曲了身子,扭断了腿脚,像一个土豆块茎一样扭曲自己,然后猛地增长,变成了一只长长的像是有生命一般的炮!!

流川冲上去拿枪扫射,牧也扑过来用剑猛劈,这只白狮变形的炮却刀枪不入,丝毫不顾及外力的骚扰。它缓缓移动着炮身,从背后冒出了点点星光,两架MH试图搬动它,却发现它像被什么吸住一样,只凭着自己的意志移动。

牧的脸上冒出了冷汗。

仙道在屏幕那边冲着流川大喊:“流川!!后退!!用最快的速度后退!!!”

流川觉得口干舌燥,他的毛发都开始竖起来,他将手缓缓放在操纵杆上,按在了后退键上。

有太强的力量在眼前凝聚,太强了,湛蓝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被吸过去。

仙道急得骂:“流川你这个白痴!!这是毁灭之炮!!快撤!!!”

流川一惊,目测了下毁灭之炮的攻击范围,没有发现目标,再一转头,赫然是眼前庞大的海翔星球!

他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三十亿人的家园,星团文明的发源,那达耶丝大毁灭唯一存留下来的遗迹,湛蓝、刀锋的诞生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将手移开了后退键,推动了操纵杆,迎着正在冒出光的炮口飞过去!

仙道绝望地大喊:“流川!!!回来!!!”

毁灭之炮震动了一下,吐出一条笔直的火龙,直直冲着扑过来的流川飞去。

流川咬了牙,防护罩全开,眼见着那轰天的火光到了面前,忽然一个黑影将他狠劲一撞,撞出了火龙的轨道。

牧坚毅的声音在屏幕上响起。

“让开,流川!这是我的国家!!”

刀锋将火龙抱在了怀里,火龙几乎没有停顿,瞬间吞噬了他,巨大的能量直直冲进了大气层。

那火龙和硕大的星球比起来是如此的细小,就像一根细线,可它的力量是如此恐怖,到达地面的那个瞬间,大气就起了层层的涟漪,随即涟漪越来越大,变成漩涡。大地出现了连在太空都清晰可辨的裂缝,一条一条呈放射状散开,随后火龙消失在地面上。

一片沉寂。

所有的空舰,所有的骑士,所有的MH都在一眼不眨,屏息注视着逐渐龟裂的海翔星球。

龟裂停止了。

仙道轻轻吐出一口气。

海翔瞬间爆炸!!!

巨大的冲击波将附近空间所有的军队吹飞,MH们和星球爆炸的碎片相互碰撞,爆炸起火,空舰被拦腰切断,迅速燃烧起来,地面上的人被吹飞到太空里,身体爆成几千块碎片……

整个空间,原本有颗美丽的星球在的空间,变成碎屑满布的血海。

一秒之内,三十亿人,三千年文明,灰飞烟灭。

6.
风之忧思
仙道站在湘陵帝国最高军事法庭上。

高大的围栏上端坐着须发皆白的湘陵权力中心人物,他们像鹰隼一样上下扫视着下面这个犯了数项重罪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年轻人。审判长咳了咳,用锤子一敲,威严地说道:“肃静!仙道彰,你可知道你被指控犯有多达八项的严重罪行?”

仙道抓了抓头,微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一降落就被抓来这里,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么请安静听着。”

“第一,你身为第一骑士团雷龙的最高负责人,判断失误,在跟海翔帝国伯劳鸟骑士团相遇后无理由先行攻击敌人,引起对方反抗,损失雷龙共计126架,空舰5艘严重损毁,包括母舰光阴号,6艘轻微损毁,给湘陵帝国带来巨大的损失。”

“第二,你身为湘陵帝国皇帝钦点的第一骑士,擅自将第一MH湛蓝交给下属流川枫使用,造成了珍贵的湛蓝机体的损毁。你背叛了皇帝陛下的信任,并对骑士的尊严视之无物。”

“第三,你在跟海翔伯劳鸟一战之后,不仅没有迅速回报母国,反而私下妄用国家名义与海翔签订合约。此举严重损害了湘陵的国家形象,并对湘陵的国家政策产生了极其不利的影响。”

“第四,你在战后不仅没有对战死者的遗体进行妥善处理,反而抛弃母舰光阴号,并将本国战士交付别国统领,背弃了自己身为骑士团团长的责任。”

“第五,你将国家机密级的湛蓝和旋炎交予别国维修,涉及严重泄密,严重危害了国家安全。”

“第六,你在海翔领地,使用国际频率与敌国指挥官深津一成进行通话,试图索要MH机密电码。此举被认为是你有背叛母国嫌疑。”

“第七,你在海翔领地,公开占用不属于你指挥的闪电号空舰,属于严重越权。”

“第八,在你指挥下的空舰部队,损毁率超过50%,你的判断导致了1189人的丧生。这是不可原谅的严重事故。”

“以上八条,原本可直接判处你死刑,鉴于你过往战功卓越,本庭决定,判处你监禁星团年223年整,于北渊监狱服刑。”

“鉴于此,你可有辩驳?”

仙道冷笑,一群无可救药的迂腐之徒!他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直视着躲在高处的陪审团们,朗声答道:

“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下各位大人,希望大人们给予我解答。”

“第一,若对方指挥官在不同场合公开表示希望以你的头颅祭旗,是否代表了他对你的极大敌意?若他在距离你必经之路不到0.1光年的地方摆出攻击阵型,并对你发出的让路信号置之不理,是否代表了他希望正面与你交锋?”

“第二,被来自外来不可抗拒力量影响,做出非理智情况下的决定,是否要被归为指挥官的责任?”

“第三,当母国和战场相隔太远,通讯时长超过两天,而当前战况是双方损耗均超过半数,双方都无力再战,身为前线最高指挥官为了保全剩余战力,是否可以做出停战决定?”

“第四,当毁灭星团的危机就在眼前,而你还一筹莫展,是否应该集合多国之力获得最多的信息资源?”

“第五,湛蓝和旋炎是必须的战斗力量,以母国的技术实力维修所耗甚剧,且耗时过长,在不知敌人何时会发动进攻的情况下,友方主动表示愿意承担维修所需一切资金和支持,是否应该以战况为先优先考虑修好MH?”

“第六,当主要敌人被外来力量控制,造成己方人员十分危险,作为指挥官为了保障己方人员安全试图唤醒被控制的敌人,以达到削弱敌方战力的目的,联系对方指挥官索要MH电码,是否应该被视为权益之计?”

“第七,当判断当前指挥官没有把握从灾难中退出,身为同级指挥官是否可以在紧急情况下代为行使权力?”

“第八,爱门星一战,海翔损失55%,死伤1567人,海翔星一战,全星团只有闪电号由于我的指挥得以提前超光速逃脱,保存了大部分实力,其余在现场的,几乎没有逃过爆炸的冲击波。山王军损失超过87%,海翔军几乎全灭,而火龙保存了大约75%的实力。这样的功绩,各位大人为何还要判我的罪?”

“身为军人,我的职责是最大可能地保存自己实力,打击敌人,为此在特殊场合需要变通地处理问题。全星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即将到来的危机,也没有人比我更加清楚如何应对这一危机,你们却拘泥于形式的细枝末节,要将我系狱。请问,你们可知道海翔星惨案的真实情景?你们可知道第一个是海翔,第二个就可能是湘陵?你们可知道奥菲莉娅已经吸满了血,随时准备毁灭下一个星球?你们可知道这一次,没有第二个海翔,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个星球可以逃过奥菲莉娅的魔爪?你们可知道人类的毁灭,已经近在眼前了?!而你们,竟然还在纠结着战斗中没有提前汇报母国,泄露什么国家机密的问题!!”

仙道厉声发问。军事法庭里一片沉寂,陪审团们愣了好一会儿才交头接耳起来,审判长犹疑了下,用锤子一敲,强力镇定着发问:“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奥菲莉娅会攻击我们?你妄图虚构情况的危急来减轻自己的罪名!”

“哈,你们不会用脑子想想吗?为什么伯劳鸟和雷龙会集体发疯?为什么山王的白狮会被控制?为什么海翔会那么迅速那么悲惨地消亡?奥菲莉娅是什么人?她是死亡女神!!她是怎么毁掉海翔的也会怎么毁掉我们!!”仙道真是愤怒了,这群不知情况艰险的蛀虫们!

“三十亿人!三千年文明!就这么一瞬间消失,你们都不会感觉恐惧吗?你们都不会因此而害怕吗?这是奥菲莉娅的力量!超过人类想象的,绝对毁灭的力量!她来到人世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死亡!死亡!让一切死亡!!不趁着现在和其他国家联合,想办法把她封印,人类很快就会永远消失在宇宙中了!!”

审判长被他的气势吓到,脸色白了一白,跟左右小声嘀咕起来。

仙道满心焦躁地看着他们。他算是明白了,自己肯定不知不觉卷进了政治斗争里头,这群只知道眼前利益的政治家们根本不会在意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阳也一定要把自己给搞进牢里头。

过了许久,陪审团们似乎商量出来了结果,审判长咳嗽了一声,继续逼问仙道:“你说说的情况我们会列入考虑。在紧急情况下轻微违反法律是可以酌情量刑的。但是这些要等我们核实之后再做考虑。下面还有针对你个人的一条指控:你与你的下属,原火龙骑士团第一骑士流川枫被指控有超过同事的不正当关系。你基于个人感情将湛蓝交予他使用,导致了湛蓝在与伯劳鸟一役中严重损毁,并间接影响了你在后期的错误判断。仙道彰,你可承认?”

仙道怒极反笑:“我倒是从来不知道帝国第一法庭管起私事来了。流川枫的能力完全可以驾驭湛蓝,这是全雷龙骑士团都可以作证的。他的任命出自于我身为雷龙骑士团团长的综合考量,这跟我的私人感情无关。我对此决定负全责,并且认为这样的任命非常恰当。”

他忍了忍,没有忍住,提高了音量说:“我倒是想知道,诸位大人身处我的情况,会做出何种选择?”

“我的兄弟们,为了大人们说的寻找奥菲莉娅死在了陌生的疆域,尸骨都寻不回来;我的情人,为了大人们说的阻止奥菲莉娅失踪在海翔的天空中,至今杳无音讯;我自己,为了保护诸位大人不惜被诅咒和死亡女神做交易。然而你们呢?你们站在这神圣的殿堂里,争夺的是什么?皇室的尊严?公平的正义?还是已经到了末日的世界里一颗小小星球上微不足道的权益?”

审判长恼羞成怒,一锤桌子,吼道:“仙道彰!注意你的措辞!现在是在审判!!”

仙道放声大笑道:“审判!我当然知道这是审判!在你们审判我的这个时刻,奥菲莉娅又吸了几万人的血,在你们下决定要把我投进监狱里的这个时刻,世界又离毁灭走近了一步。”

“我最大限度地保存了我所带领的部下,最大限度的保护了人们。我们在战场上杀敌,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蛀虫流血牺牲,好容易回来,你们却告诉我,你犯了罪,因为你没有及时阻止你的兄弟们的死亡,你犯了罪,因为你把MH交给了你能力出色的情人,你犯了罪,因为你渎职、因为你不忠、因为你越权、因为你爱上你的下属,你犯了罪,因为你没有死在战场上!!”

“我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我为之保护的人们所建立的监狱里!”

审判长阴沉沉地盯着他,道:“你承认了你跟流川枫的不正当关系?”

仙道轻蔑地扫他一眼,道:“你们也只有这个理由能够困住我吧?”

“根据第一百四十三条军规……”

“去他狗屁的军规!你们要囚禁我,那便做!没有必要找这许多借口!!”

“仙道彰!你不要太猖狂!你和流川枫迟早会醒悟的!!”

“我和他的事情,容不得你们置喙!!”

仙道傲然转身,径直走向门口等着他的狱卒。

没走几步,田冈匆匆忙忙赶来,一脸痛心疾首,小声说:“你先忍忍,老皇帝病重,朝中现在一片混乱,他们盯我盯得很紧,想尽办法削我兵权,我没办法救你……”

仙道笑笑:“谢谢老师。”说着就要走。

田冈拉住他:“有什么事情告诉我。”

仙道迟疑了下,握住他的手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流川找到。”他待还要说什么,狱卒等得不耐,拿警棒威胁地挥舞了下。仙道于是松开手,跟着穿过长长的走道,走进了钢筋铁铸的特别监视室。

沉重的铁门在他面前合上,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倒在冰凉的床上。

两周以后,当仙道怀疑自己已经在这个逼仄狭小的房间快被逼得精神失常时,那扇铁门缓缓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披着件大氅的藤真。

藤真瘦了很多,显得眼睛尤其的大,透出些凶狠的光。他微微抬起下巴,冲着懒散地躺在地上的仙道说:“真难看啊。”

仙道站起来,揉着酸痛的腰说:“我还真没想到是你来接我。”说着从藤真手里接过新制服披上。太久伸展不开他的骨头都发霉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龇牙咧嘴地穿衣服,跟在藤真后面出了牢门。

“田冈去找你了?”

“嗯。”

“情况更糟了吧?”

“你也知道?”

“不然不会劳您大驾把我弄出来。”

“丰玉附近爆发了大规模星辰风暴,死了几十万人。湘陵受到波及,边境有颗小行星爆炸了。”

“打算怎么做?”

“星团决定联合起来组成联军,一举把奥菲莉娅封印。”

“……不要告诉我你是司令吧?”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把你从牢里弄出来?你们湘陵可真是有一群老蠢货。”

“老早知道他们蠢就不回来了。”

“哼,你也没多聪明。”

“那你把我放出来干什么?”

“人手短缺,没办法。”

“要我做什么?”

“伯伦西塔修好了,帮我指挥。还有,把你所知道的所有有关奥菲莉娅的信息都说出来。”

“我可以谈条件么?”

“没资格。你名义上还是被湘陵军事法庭监视着,只不过监视者换成我而已。”

“你不会暗中捅我一刀吧?”

“我是那种人么?”

“……很像。”

“好吧,我就算跟你有很多新仇旧恨,这点轻重还是知道的。”

藤真回头看仙道,他的眼睛黑不见底。

“杀我父兄,毁我家园。爆炸之后海翔遗族不到十万,你可以想象我的心情么?我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这双手封印奥菲莉娅!为此就是要我千夫所指,跪在地上舔仇人的脚趾头我都愿意!!”

仙道沉默了会儿,走上前揽过他肩膀:“抱歉。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两个人走到银白色的伯伦西塔面前。很多人正忙忙碌碌地将一箱箱的物资搬进搬出,仙道看了眼晚霞映成紫红色的天空,问:“流川怎样?找到了么?”

藤真犹豫了下,仙道心里一紧,问:“出事了?”

“没有,大概一周之前找到他的。湛蓝受损严重但驾驶舱完好。我也很吃惊,毕竟他离爆炸地点那么近,附近的MH几乎没有幸存的。不知他是怎么在最后一刻避开的,最后是在距爆炸地点0.7光年的一颗小行星后面找到他的。飘荡了将近十天居然还活着很是不易了。但是他的情况,有点不妙……”

仙道着急起来:“到底怎么了?”

“之前是脱水,然后重度昏迷,前几天醒来了,思维却很混乱,医生说,他可能不能再做骑士了。”

“什么?!这么严重?”仙道的脸一下子白了。“记忆出问题了?”

“不是,只是应激性厌战严重,没办法登上MH。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悲剧的发生。没办法开MH便不能上天,我也只能舍弃他了。我已经加紧把湛蓝维修好了,这次由你来开吧。”藤真说着递过湛蓝的启动匙。

仙道皱着眉头接过,抬头说:“我不会留他一个人在地上的。让我去劝他吧。”

藤真点点头:“我也不想失去这么个战力。但是我们明天早上就会出发,如果你明天之前不能让他成功登上湛蓝,我便只能放弃他了。”

仙道朝他敬了个礼表示感谢,便折回身去。

他在军官宿舍里走着,迎面走来很多人,纷纷跟他打招呼,仙道敷衍地一笑,他的心里很慌,不知道流川什么情形,不由得渐渐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流川的公寓门前,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门被猛地打开,樱木气呼呼地冲了出来,见到仙道,愣了一下,随即揪着仙道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压低了声音对他怒吼:“那狐狸上了你该死的MH之后就变得不对劲了!你老实给我把他变回来!否则老子一定会揍死你!!”说着威胁性地挥舞着拳头。
仙道将他的手拨开,神色严峻地问:“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樱木气哼哼地说:“他妈的老子也不知道!不能看见血,不能看见MH,不要说登上去飞了,这还像是个骑士吗?!要不是看他病歪歪的样子老子早就抽死他了!!”

仙道按住他的肩膀说:“樱木,帮我一个忙,你要跟藤真一起上伯伦西塔吧?明天早上如果我没有上去,你就帮我跟藤真说抱歉,他知道我的意思。”

樱木甩开他的手,道:“要说自己去说!我才不做这种传声筒!”说着转身走了。

仙道面对流川的房门,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推开了房门。

迎面飞来一个花瓶,伴随着流川的怒吼:“他妈的有完没完?!”

仙道侧头避过,花瓶砸在墙上碎裂了。他抬起脸来,流川站在房间的那一头怔怔的望着他。

流川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淡淡的黑圈,他瘦了很多,仙道几乎能看到他细细的脖子上青色的动脉。

仙道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冲着流川微笑起来。流川两步冲了过来,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他抱得那样紧,仙道在禁闭室里蜷缩了两个星期的骨头都发出声响来了。

仙道反手抱住流川,用手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用嘴唇亲亲他的发旋。流川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两个人无声地拥抱了会儿。仙道捧起流川的脸,沿着他光洁的额头细细地亲吻下去,顺着鼻梁一直到嘴唇,含住他薄薄的嘴唇小心地吮吸。流川一直没有停止发抖,也没有松开手,仙道心中大痛,在他唇上辗转摩挲,伸出舌头舔他的牙齿直到他张开嘴为止。

他们唇齿交缠了很长时间,直到两个人呼出的热气把对方的眼睛熏得水汽氤氲才慢慢分开。流川抬眼看仙道,他的眼睛雾蒙蒙的,仙道心中酸涩,凑上去吻他长长的抖动的睫毛,嘴里含糊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流川嗫嚅了下,闭上眼睛,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奥菲莉娅。”

仙道便不再多说,只是轻柔的吻他。

流川却抓住他的手,皱紧了眉,断断续续地开口:“……MH们在我面前……被撕碎……牧……死在我面前……血……到处都是血和尸体……那达耶丝保护了我,我却一动不能动……”

“好了流川不要说了。”仙道抱住他的头,将他紧紧按在身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流川挣扎了下没挣开,便一动不动地靠在他肩头。

“……我再也不能飞了。”

仙道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遍又一遍亲吻他,像是要把这半个月没见到的分量一次补齐。流川由他吻着,心里的痛一层又一层地浮上来,被熨烫得平平缓缓的再落下去。他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皱皱眉头把仙道推开:“你身上一股臭味!”

仙道嘻嘻笑着:“被关了俩星期没洗澡啊~~你才发现?”

流川二话不说把他推进浴室,哐地一声把门带上:“洗干净了再出来!”

仙道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流川正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玩湛蓝的启动匙。他走上前拿过启动匙,揽住流川倒在床上,对着流川的耳朵呵气。

“呐,流川,你信不信我?”

“?”

“信我的话把眼睛闭上。”

流川顺从地闭眼,听到仙道悉悉索索地捣鼓东西的声音,然后感到眼睛被一条丝质的东西绑住了。他有些诧异,随后手被仙道牵起来。仙道轻轻地舔了舔他的耳朵,流川顿时觉得从脊梁骨里窜上一股电流。

“来,跟我走。”

流川站起身来,仙道跟他十指相扣,引着他出了门。

还没有到深夜,路上还有不少行人,流川甚至能感觉到他们投到自己身上异样的视线。仙道的手干燥温暖,步伐不急不缓,一点都没有被这些异样的视线所影响,流川便也放松下来。

这样无所顾忌地跟仙道两个人走在大路上还是第一次呢。他这样想着,嘴角微微地有了上翘的痕迹。

两个人走了挺远一段路。仙道带着流川绕了几个弯,流川被他带得有点晕,有点想把遮在眼睛上的丝带解下来,被仙道阻止了,他只好继续跟着。

上了升降梯又下来,再走了很多级台阶,流川都要忍不住问这到底是要带去哪里了。仙道只是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划划,告诉他稍安勿躁。

他刚要抱怨,仙道松开了手,然后自己被一把抱了起来。

流川脸一下涨得通红,刚想要说什么嘴唇被堵住了。

仙道在用劲地吻他,直吻得他透不过气来。随后仙道一松手,流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滑了下去。

太过熟悉的触感。

是湛蓝的驾驶舱。

流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在茫茫无人的黑暗中飘荡了十天,看着无数血和尸体在眼前漂浮,濒死的人被真空吞噬,挣扎的MH最终静止不动的记忆瞬间复活,他几乎是惊恐地要扯下眼睛上的丝带,却被紧随其后的仙道按住了手。

他愤怒地捶打仙道,仙道握住他的拳头不让他动,压上去吻他。流川躲避着他的嘴唇,怒骂着他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词句。

仙道一声一声地唤他,用身体把他锢在并不宽敞的座椅上。

过了好一会儿,流川浑身颤抖,停了手,倒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空气里好像还是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几乎令他窒息。

仙道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湛蓝,他摸了一把启动匙,小声命令那达耶丝使用自动模式。湛蓝微颤了一下,开始缓慢地滑行。

流川在小声地喃喃仙道的名字。他每唤一声,仙道就答一声。

“彰……”

“我在。”

然后他凑上去吻他,啮咬他的耳朵,吮吸他的嘴唇。流川一动不动。

仙道并不气馁,他解开流川的衣服,把手伸进去抚摸他的身体,直到他的皮肤泛出动人的粉红色。

他一遍遍重复着:“不是你的错。”“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一切都过去了。”“你安全了。”声音轻柔得像羽毛一样。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流川的裤子,将手伸进去用着同样轻柔的动作挑动流川的阴茎。

流川渐渐地有了些反应,气喘得也不那么急了。仙道揽过他的头,将他的衣服完全剥下,丢在地上。驾驶舱太小,仙道怎么也施展不开,索性抱了流川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

他沿着流川的脊柱一路往下舔舐,在他漂亮的蝴蝶骨处用舌头画圈,一手圈着流川的腰,一手握着流川的微微抬头的勃起轻轻揉搓。

他太熟悉流川的身体,知道怎样能让他兴奋。精瘦的腰,柔软的大腿内侧,蝴蝶骨处的凹陷,胸前的乳头。流川在他反复的刺激之下终于发出了细微的呻吟,向后仰起了脖子,头发垂到仙道肩上,随着他的晃动扫来扫去。

仙道渐渐也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流川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扫在他脖颈处麻麻痒痒的头发,手中滑腻的皮肤,都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占有怀中的人。

他把流川的头扳过来吻他的嘴唇。用舌头用力地抵开流川的牙齿,钻进去找到他的舌头然后翻卷到一起,流川不知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热烈地回应他,喉咙里模糊地咕哝着他的名字。仙道捉了他的手去摸自己已经烫到不行的勃起,自己则加快了手上抚慰流川阴茎的速度。他呼呼地喘着气,侧过脸来舔流川的耳朵,用自己的下腹摩蹭流川的臀部。热气熏湿了流川的鬓角,流川难耐地扭动着身子,仙道将一只手指伸进他的嘴里,在他唇舌间搅动,他的嘴角承受不住地流下细长的银丝。流川被他撩拨得发燥,气越喘越急,呻吟声也难以抑制,终于在他的手上低吼着释放了出来。

射精后的流川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坐在仙道腿上,一个劲地往座椅下滑,仙道把他捞起来,狠狠地亲他的脸颊,咬他的脖子。流川被咬得疼了,小声叫起来。

仙道眼睛发亮地看着怀里情人射精后变得粉红的身体,在湛蓝屏幕的映照下显得影影绰绰,尤为诱惑。他强自抑制住自己想要把流川拆解了吞吃入腹的冲动,哑着嗓子问:“感觉好点了么?”

流川哼了一声,道:“大白痴!用这种方法……”说着就要解开眼睛上扎着的丝带。

他还没说完仙道将他一把抱起,掉了个个儿,正对着自己。流川好像预见到要发生什么,刚想后退,仙道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近自己,凑着他的脸道:“枫……我想你……”

流川一颤,仙道的声音喑哑,已经是逼到了极限了。他犹豫了下,跨坐在仙道腿上,用手抚慰仙道的勃起。仙道一手抓了他的头发咬他的嘴唇,一手迅速剥掉了他挂在腿上的裤子。他用沾了精液的手指毫不怜惜地插进流川紧闭的后穴,流川疼得抽了一声,仙道的动作一滞,变得缓慢,同时腾出另一只手抚摸他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背来。

好容易可以容纳两只手指,流川已经是一身大汗,仙道在他身上反复的撩拨令他重新兴奋了起来。他用手揽了仙道的脖子,用自己的勃起摩擦仙道的,同时还小幅度地晃动着腰。

他觉得燥热,这个狭小的驾驶舱里空气如此不流通,满满的都是仙道的味道和他自己的,粘稠,浓烈,完全冲散了之前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却让他感到另一种意义上的头晕目眩。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和其他感觉器官就变得尤为灵敏,仙道一声粗重过一声的喘息听在耳里如此露骨,仙道粗糙的手指滑过皮肤,碾压乳头的动作几乎要令他呻吟出声。流川不由自主开始口干舌燥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仙道脑子里最后的那一根线在看到流川伸出的舌头时瞬间崩断。他用力把流川托起,又放了下来,正正让他已经开发好的地方坐在自己的勃起上。流川惊喘了一声,仙道的分身已经滑进了他的身体。靠着重力的作用,甚至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进入的都要深。

流川喘着气倒在仙道身上。仙道几乎没有耐心等他习惯,就开始了律动。他一手掐住流川的腰,一手托住他的大腿根部,开始上上下下地运动。流川渐渐从细微的疼痛中感觉到酥麻,快感蒸腾了起来,很快就席卷了他全身。他开始不再掩饰他的呻吟,长长短短,从嗓子里,从身体深处冒出来,带出他所有的悲伤和痛苦。这呻吟激得仙道更加兴奋,体内的分身又涨大了些。

流川仰起头,他的汗水顺着脸滑下来,滴在仙道的腹部。这是熟悉的湛蓝驾驶室,又是不那么熟悉的,他在平常战斗的地方,被绑着眼睛,跟仙道做爱!他感觉一切失去了控制,只有怀里的仙道,是那么真实。他滚下的汗珠是那么真实,他灼热的气息是那么真实,他并不温柔的抚摸是那么真实,他埋在自己身体里的滚烫的分身是那么真实。

仙道松开了两只手,捧住流川的脸,用舌头舔去他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流川坐在他身上,伏着不动,随后轻轻扭了下腰,慢慢旋转着磨蹭了起来。仙道倒吸一口冷气,暗骂一声太磨人了,就着连接的姿势站起来,将他一把按在操纵台上,猛烈地抽插起来。

湛蓝的屏幕上出现了许多窗口,随着两个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迅速变换着。可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在意,流川眼睛上蒙着的布已经被仙道一把扯掉,他迫不及待地想看流川因为情欲而氤氲的双眸。流川抓住他的肩膀,手指深深地掐了进去。他的腿被抬得很高,又折叠了起来,仙道握住他的脚踝,紧紧压住他,眼睛深沉得像宇宙,锁住流川因为湿润而闪闪发亮的瞳仁。

他对着他说:“来吧,我们一起飞吧。”

“不要管人类,不要管世界,不要管宇宙,只有我们俩,一起飞吧。”

湛蓝已经平缓地飞到了空中,忽然因为一系列混乱的指令开始自由动作。她在夜幕茫茫的宇宙中开始跳起舞来,伸展着四肢,扭动着腰,像一个有生命的精灵一样自由自在。

驾驶舱内的热度已经升得很高了,到处都是呼出来的水汽,夹杂着浓烈的性欲的味道。

两个人全然不顾他们的动作所引起的后果,也全然不顾湛蓝的震动引起的驾驶舱的震动。不知是被压到了哪个键,湛蓝开始高速旋转。仙道没掌握好平衡,向前一冲,进得又急又深,流川被他顶得惊叫出声,本来已经悬在顶点的高潮迅速来临,他浑身像过电一样颤抖,眼前一阵炫目的白光,射了出来。

仙道因为流川的痉挛收缩,也很快缴了械,将自己的灼热洒进了流川的体内。

他伏在流川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两个人都是一身汗湿。

歇了好一会儿,仙道撑起一只手,按在启动匙上。

“那达耶丝,自动模式回程。”

仙道支起身来,倒在驾驶座上,顺手一拉,把累得精疲力竭的流川搂在怀里。两个人挤在狭小的驾驶座上,却一点都不嫌逼仄。

湛蓝屏幕上一个个窗口渐次消失,璀璨的星空重新出现在眼前。

仙道用手梳理流川汗湿的额发,流川眯缝着眼睛,已经快要睡着了。

仙道推推他,把他弄清醒点,流川抬了眼恼恨地瞪他。仙道温柔地微笑起来,指着湛蓝广大屏幕上的群星,对流川说:

“你看,这是你和我的宇宙。”

“飞行愉快,流川。”

7.
游荡的苇草
伯伦西塔在黑暗的茫茫宇宙中航行着。舰桥上,仙道正在跟藤真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既然黑暗三公主的本体被推测为病毒,以波的形式为载体,而且似乎奥菲莉娅的力量尤其跟人的情绪波动有关,那么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抑制波的传递。这样虽然不能对奥菲莉娅产生实质性的伤害,至少不会让她变得更强大。奥菲莉娅在宇宙中穿行,必定要损耗能量,如果可以把她逼到一处小的范围,再用超大功率的减震器降低她周围空间的波动,待以时日,她必定会衰弱,最后再以抑波器将她封锁起来,封印在绝对零度绝对静止的特殊容器内。

而面临的问题如此多,首先是如何找到奥菲莉娅?如何在她发起攻击前就将她包围?如何找到足够强力的抑波器,并且保证不会被奥菲莉娅侵蚀?用什么样的容器能够封印住她不让她自由活动?

藤真、仙道、赤木、深津、南烈组成了临时的星团联合会议小组,藤真是组长,南烈是副组长,星团的五大国终于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达成了共识,决定摒弃国家之间的纷争,集中起来对付奥菲莉娅。藤真由于已经亡国,在处理各国事务时不存在倾向被选为组长,还有个原因,他身上流着全星团最古老的海翔王室的血,其他人总忌惮他是否继承了传说中海翔王室的神秘能力。仙道作为信息提供人进入小组,没有决策权,由于处于审查期,被藤真看管。赤木代表湘陵,深津代表山王,南烈代表丰玉,其实原本湘陵的实力不足以和丰玉、山王抗衡,但山王的精英在海翔一役几乎丧失殆尽,丰玉也因为星尘风暴损失惨重,弱小的湘陵反倒具有更多的话语权。加之海翔素来和湘陵有盟约关系,藤真虽然保持中立,对湘陵总是暗地里多照顾一点的。

全星团能用的战舰全部无条件服从联合小组的指挥,伯伦西塔为母舰。一时间,湘陵上空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形态和颜色的空舰和MH。

深津在山王科学院召集了大批的高能物理学家,集中起来研究怎样最大限制地抑制波的传递,湘陵和丰玉则大量开采矿产,储存能量,支援空中舰队的消耗。

仙道忙得跟陀螺一样,海翔珍贵宝库被毁,最后一个通阅旧时代遗产的就是他了,藤真天天抓着他开会,给高层将官做说明,简直恨不得把他的脑子钻出一个洞来,直接把里面的知识全部倒出来。

流川的心理复建做得很成功,他现在已经可以驾驶湛蓝做些基础动作,只是每次坐进驾驶舱,总是会忍不住联想到某些不该想到的东西而心跳加速。相较而言,他比仙道要闲很多,因此时不时拉了樱木进行特训。

一天深夜,流川半夜里从被大象踩踏的噩梦中醒来,开灯一看,仙道趴在自己身上,睡得人事不省。他爬起身,把仙道拖进被子里,抚摸着他眼睛下明显的阴影,亲上他的嘴唇。

他们已经有一周没有见面了。仙道属于被监管对象,时时都要被监视着,有自己专门的监控房间,而流川属于高级骑士,住得豪华多了,也不知道仙道是怎么摸进来的,竟然一点声响也无。

他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摸了摸仙道竖起来的头发,仙道被灯光刺得眼睛疼,皱了皱眉,却并没醒来,只是朝着他的方向靠得更紧了些,流川于是关了灯,搂了仙道的脖子睡了。

他很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闻着仙道身上沐浴液的清爽味道让他心情平静。

只是一个晚上的话,也没关系吧。

第二天醒来,仙道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盛好的早餐和一封信。

流川打开来看,仙道已经被派去了山王星协助制造超大容量抑波器,归期不定,叫流川仔细跟那达耶丝交流。信的背后用中古文字写了一大段话,流川一个字也看不懂。

流川看着这封没头没尾的信,皱起了眉头。

那达耶丝被叫起来的时候十分不耐,她对仙道的态度总是比对流川要好点,不知是不是因为仙道手上有她把柄的缘故。流川耐着性子问她有关奥菲莉娅的事情,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流川心里不爽,拎着仙道的那封信冲那达耶丝说:“给我翻译!”

那达耶丝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半天,脸上嘲讽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她深深看了流川一眼,磕了磕烟灰,道:“小子,你的情人,还真是有两下子呢。”

流川没搭腔,问:“他说了什么?”

那达耶丝略低了头,说:“没什么,跟我做了个交易。”说着伸出手来,指甲轻轻划过流川的脸颊:“他把你交给我了。”

“什么?”

“呵呵,漂亮孩子,你是我的了。”

流川心里一紧,他刚想再问什么,忽然感觉身体一轻,飘了起来。随后那达耶丝的脸浮在面前,流川被她发出蓝光的眼睛锁住,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那达耶丝葱管一样的手指插进了自己的额头,却没有流出一滴血,随后眼前绽开铺天盖地的图案,眩光一片,刺激得他头疼欲裂,他忍不住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那达耶丝冰冷的声音响起:“就这点就吃不住了?脆弱的人类!”

流川疼得在地上翻滚。那达耶丝的声音就像在他脑子里响起一样震耳欲聋。那无数的图像高速闪过,一片片血海淹没了他。

该死的,仙道到底跟那达耶丝定了什么破交易!他才刚刚从战争复建中恢复出来!

他咬紧了牙根,几乎流出血来,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也不觉得疼。过多强行闯入的无序的信息令他应接不暇,头疼得像用斧子劈开一样。

他倒在地毯上,急速地抽着气,胸膛一起一伏,浑身汗如雨下。那达耶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川终于能慢慢接受那些迅速闪过的画面。他刚刚平复下来一点,大口大口地闭着眼睛喘着气,那达耶丝又贴到面前,这次是用手直接抓住了流川的心脏。

冰冷的触感伴随着撕裂的疼痛传来,这次流川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昏过去了。

那达耶丝看着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流川,神色严峻。她微微屈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撩了下流川汗湿的头发,苦笑了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流川昏睡了好几天,久到连藤真都过问了,才慢慢醒来。他睁开眼睛四处看看,围了一屋子的人,唯独没有想见的那个,又闭了眼睛想睡。樱木扑上去把他摇醒,大惊失色地冲着他叫:“狐狸!你的眼睛怎么了?!”

流川不耐烦地把头从被子里拿出来,却看到所有人都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他。他心里一抖,连忙奔进了洗手间,却在镜子里骇然发现,自己原本纯黑的眼睛,变成了极其少见的群青色,波光流转,十分诡异。他摸着自己的眼睛,觉得后背上的汗毛在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他猛地拉开门,门口的众人们吓了一跳。流川一把扯住赤木,叫道:“带我去见藤真!”

舰桥上,藤真拿着一只笔在有节奏地叩击着椅子把手。流川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掩饰不了焦急的神色。

藤真想了很久,才发问:“你的意思是,仙道彰在海翔一役之前就捕获了那达耶丝?那达耶丝对奥菲莉娅有抑制作用,但是那达耶丝并没有预警你们奥菲莉娅的动作?”

流川点点头。

藤真皱起了眉头,眼睛开始渐渐发红:“也就是说,我海翔的悲剧,一开始是可以避免的?”

流川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

藤真“啪”地一声掰断了手中的笔:“你他妈的现在告诉我有个屁用!人都死光了!!”他愤怒地骂起了脏话。“牧的死!神的死!我那么多家人朋友的死!!就是因为你们那该死的女神没有事先通知!!”

流川抿了抿唇,开口道:“可是还有星团剩下那么多人等着被救。”

藤真捂着脸,浑身发抖,声音讥讽尖锐:“是啊!还有整个宇宙等着我去救!我却连家乡都救不了!!”

流川于是不说话了,等着藤真慢慢平复。

藤真毕竟是大将出身,没几分钟就冷静下来,知道迁怒别人也是于事无补,只是脸色还是不太好,说话也没那么客气。

流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下现在的情况,除去仙道跟那达耶丝做交易的事情隐去不谈,只说那达耶丝不知是用怎样的方法和自己融合了,证据就是他变色的眼睛,和满脑子现在还晕晕乎乎一团乱麻的记忆。

藤真用手指支着额头,时不时地发问。只存在神话里的毁灭女神真实存在,并且衰弱到必须依靠附身才能活着,这样的事实已经够具有冲击力了,流川从那达耶丝的记忆里读出的信息则更令人难以置信。

黑暗之塔的三公主被塑造了完美的人格,完整的记忆,她们甚至拥有丰富的情感。大公主考狄莉娅最先来到人世,也是最忠诚贯彻父亲指示的,她的诞生和死亡都不在那达耶丝的记忆范围之内,那达耶丝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姐姐的活动时间比星团的历史还要悠久,恐怕是来自另一个星团的。那达耶丝和奥菲莉娅则是一起长大的,奥菲莉娅继承了最大的力量,包括控制波动和控制思维。她们的父亲则是个从来看不清楚面目的中年人,在她们身上进行了各种实验,因此各人的性格和能力也大大不同。

那达耶丝苏醒的时候是以成年公主的形象出现的,父亲赋予了她特别的“好奇心”,因此她并没有按照计划一口气毁灭所有人类,而是毁灭一颗星球就看一看人类的反应。她甚至以其本来形象化成了真人,偷偷地降落在那时还不叫湘陵的某颗偏远行星上。她在那里遇见了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出于一时好奇就与他进行了融合,分给了他一点力量,这个人后来便成了黑风十字骑士团的始祖。当那达耶丝进行融合的时候也读取了那个人的记忆,结果令她对毁灭人类这个自己被造出来的目的产生了一点动摇。

因为那达耶丝的迟疑,人类得以苟延残喘。那达耶丝则以本体状态进入海翔,引起了一片骚动。所有人都既惊且惧,惊的是毁灭了数颗星球的死亡公主长得如此美艳,惧的是不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神祗会不会随手把自己也给灭了。大量的居民逃往附近星球,战战兢兢的海翔王室接待了那达耶丝,其中牧的祖先,那时候还是个普通的骑士,站了出来,引导着那达耶丝四处游览,那达耶丝玩得很开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入了考狄莉娅建造的神庙。

她对这个姐姐毫无印象,却本能地知道,这是会伤害自己的东西。感觉被欺骗而愤怒的那达耶丝毁了神庙,却不凑巧地打开了考狄莉娅的残骸封印。狡猾的人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考狄莉娅的力量反转了,形成了一堵黑色屏障,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黑色圣殿,护住了海翔的大部分土地。那达耶丝被弹出了海翔,受了重伤,正正碰到空中严阵以待的联合军。此时,她发现那个她曾经分享过记忆的年轻人正是集全星团之力建造出来的新型武器湛蓝的第一代骑士,她没办法攻击作为自己分身、继承自己部分力量的湛蓝骑士,因为那相当于攻击她自己。她只能在滔天怒火中毁尽了其他参战的武器和人类,最终由于力量消耗太多被狂暴化的湛蓝一举击溃,还原成最初的波态。

她为了保存自己的最后力量,附身在了自己的耳环上,那个年轻人为了防止她再度苏醒,将耳环做成了湛蓝的启动匙。因为只要他活着一天,那达耶丝就不可能攻击作为湛蓝主人的他,也就减少了攻击人类的可能。实际上,那达耶丝已经衰弱到必须进入长久休眠的状态,他的忧心反倒是多余的。遗憾的是,这位年轻人后来卷入了政治倾轧,被放逐到边关,怀着愤懑心理的他根本来不及告诉下一位骑士启动匙里的秘密就被驱逐出境,最终在边境星球默默地死去了。

那达耶丝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随着他的血脉慢慢流传了下来,并且在近千年后成为了黑风十字骑士团,他们第一任的团长,有着那达耶丝一般青色的眼睛。

那达耶丝则随着一代代湛蓝的骑士们看着人类这个种族不断地相互残杀,作为终极武器被建造出来的湛蓝永远都只会带来腥风血雨。

她的好奇心终于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殆尽了。人类是种脆弱的、卑微的、残忍的生物,着迷于她永远都没办法理解的疆土、权益、力量,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发动以生命为代价的战争,死亡的骑士们尸骨未寒新的人已经补上。

星空里永远都飘荡着血迹。

那达耶丝看了整整三千年,看一个个国家建立、繁荣、纷争、毁灭,看旧时代摧枯拉朽,看新时代血泪尸寒,战争的游戏无穷无尽。就连身为毁灭女神的她,都看血看烦了。

这样的人类,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分享了那达耶丝记忆的流川好似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垂着眼睛声音低沉。

藤真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流川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淡淡开口:“流川啊,你来我这里之前,心里想的是什么?”

流川一愣,回答道:“想报告大人我知道了那达耶丝是如何灭亡的。”

藤真笑笑,又问:“知道了又如何呢?”

“可以找出对付奥菲莉娅的办法。”

“那我们为什么要对付奥菲莉娅呢?”

“因为她想毁灭人类。”

“是的,因为她想毁灭人类。人类啊,虽然是种狡诈、多疑、又卑劣的生物,却无可救药的,有全宇宙最强的求生信念。”

“战争是为了利益,为了战争而战斗的人们,却是为了活着。”

“不是为了获得荣耀,不是为了杀死敌人,是为了让自己能活着回去见到故乡。”

“你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故乡,简直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可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为了那些曾经与我为敌的人们竭力奋斗呢?”

“因为故乡之爱,永存我心。”

“为了那些剩下的海翔子民,我也得负起海翔帝国第二继承人的责任。我不能让死去的人看着我因为悲痛就失去了理智和尊严,我希望可以在我去见他们的时候骄傲地说一声建司此生对得起海翔,对得起自己。”

“流川,沧海桑田,人生一瞬,那达耶丝是看倦了,她活了太久,可是我们人类不一样,时间永远不死,人死却如灯灭,如果不在在世的时候积极热烈地去照亮些什么,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会很快地湮没的。”

“你不是甘于湮没的人,我也不是。”

“人生到底,还是必须要有追求的。可以是爱,可以是梦想,可以是信仰,可以是希望。”

“人类活着,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因为活着才有明天,活着才有爱,才有梦想,才有信仰,才有希望。”

“无论我们的手沾了多少鲜血,无论我们的行为导致了多少悲剧,我们都拼了命地想要活下来。人命脆弱如苇草,在这茫茫宇宙间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却也如苇草,死亡和生命一起飘荡,再多的苦难也毁灭不了他。就算烧毁了,化作灰了,等水一浇,重又复苏起来。这才是人类,这才是我们这个早该毁灭的种族繁衍了这么多年唯一的秘密。”

“你别忘了,那达耶丝最终还是和你融合了。她也并没有对人类彻底死心。”

“你爱仙道对吧?为了那样的爱,你也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活着,为了跟他在一起。”
“湛蓝是为了杀人建造出来的,却也拯救了人类。而你,作为湛蓝的骑士,现在的任务是保护自己,保护所有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不要像我一样,等失去了之后痛彻心肺。”

流川抬起脸,藤真的脸在伯伦西塔的大屏幕前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走出了舰桥。

藤真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打开了手边的通讯器:“听够了没?”

仙道愉快的笑声从通讯器里传来:“你真是太会鼓动人了,我听得都着迷了。”

“哼,你自己找的麻烦,还得麻烦我给你收尾。”

“呵呵,你怎么知道是我……?”

“废话,能整出这种事情来的全星团只有你这个混蛋。”

“因为我相信你能够完满解决嘛。”

“……能告诉我为什么那达耶丝会选择流川么?”

“嗯,他是特别的。奥菲莉娅也喜欢他,那达耶丝也喜欢他,而且如果是他的话,融合一定可以成功的吧。”

“那你就这么舍得把情人送给死亡女神?”

“怎么可能舍得,只是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

“相信什么?”

“相信他不会被那达耶丝控制,相信我不会任由奥菲莉娅肆虐。”

“那么,结论是什么?”

“他的融合是成功的,但是这些情报对我们来说值得思量。那达耶丝被输入了‘恐惧考狄莉娅,憎恨奥菲莉娅’的程序。这样一个程序对毁灭人类这个目的来说有点奇怪,毕竟一次就可以成功的事情为什么要分三次来做?而且为什么要对具有巨大能量的三公主设计这样的相互抑制?而且最奇怪的是,毁灭人类为什么要造出具有人类个性和感情的三公主?直接用毫无思考能力的病毒不是更方便?”

“……你的意思是,这个制造者有意放人类一马?”

“只能这样想了。考狄莉娅被赋予了‘忠诚’,那达耶丝被赋予了‘好奇心’,那奥菲莉娅呢?目前我们没有数据说明。但是可以想象,这是会对我们有利的。因为只要有感情,有思想,就一定会有空子可以钻。我们必须找到直接的安全的接触方式,通过近距离的接触找到奥菲莉娅的弱点。就像你的祖先所做过的那样。”

“你倒是很冷酷无情。”

“没办法,再不快点我怕流川会等急了。”

“你那边现在情况怎样?”

“很好很顺利,大概再过三天就可以交工了。”

“那三天后伯伦西塔去山王接你。还有我们的‘大宝贝’。”

藤真笑笑,挂断了通讯。

8.
死亡骑士的哀歌

这是漫长的三天。三天之中,奥菲莉娅毁掉了两颗小型边际行星,湘陵和丰玉被波及,受灾人数过亿,星团联盟每天给藤真发几十个电报,从请求到警告到威胁到最后直接提交弹劾案,藤真看都不看就随手丢在一边,联盟又一艘接一艘用特快飞船派使节来监督他,他皮笑肉不笑地把使节又原路送回去,转身直接切断了跟总部的联系。全星团的兵力都在他手上握着,他可一点都不怕联盟会议里那些脸上皮都起褶子的老家伙。

虽然不进行救灾不太人道,但是当务之急是集中全部力量对付奥菲莉娅,不然不要说这上亿人了,全星团几百亿人,能活下来千万分之一都是做梦。赤木、深津、南烈、藤真,以及远在山王的仙道,都已经几天没有合眼,紧张地讨论研究着奥菲莉娅下一个袭击的对象,期望可以在预测出她的路线,并在中途进行阻截。

所有的骑士们和普通士兵们都知道,生死一瞬的决战就在眼前,伯伦西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焦躁甚至于恐慌的气氛。MH们进进出出,附近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全是操练技巧的骑士,过于紧张而伤到自己人的事件屡屡发生,加上各骑士隶属不同的国家和骑士团,新仇旧恨添在一起,索性借机打上一场。内斗层出不穷,直把已经烦躁不安的藤真激得内火上窜,恨不得一个个把这些闹事的骑士全都抓起来关禁闭,却也知道现如今这些人已经是不能缺少的珍贵战力,只得把内斗条款一加再加,再狠狠训了他们一通了事。

那达耶丝记录了几千年来湛蓝骑士的技巧,好似对着流川开了一扇天窗,无数吸引人的剑技令他忽略了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们都演练一遍,于是也不分昼夜地在外空间游荡。仙道随着山王的军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伯伦西塔外面MH们喷射器的闪闪火花以及湛蓝那上下翻飞的幽蓝色身影。

他细细地看了流川一会儿,转身对屏幕那端明显脸色不佳的藤真说:“真羡慕他呢,他大概是最轻松的一个吧。”

藤真斜他一眼:“你偏心得厉害,每次都给流川最好的。只怕是为了让他快活,宇宙毁灭你都无所谓吧。”

仙道笑:“怎么可能,宇宙毁灭也就没有将来了。”藤真冷哼了声没说话。仙道继续道:“奥菲莉娅的下一个目标测算出来了,要听么?”

藤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重要的事情要先说!”

仙道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大笑:“多少年没见你急成这样了。”说着反倒悠闲下来,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把玩着手中的笔。

藤真看了他一会儿,坐下来,用手扶着额头,不耐烦地说:“你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我了?”

仙道微笑:“真聪明。只是你的举手之劳而已……”

两个人小声说了些什么,藤真脸色变了好几遍,终于咬牙道:“好,仙道彰,这一次我放过你,别再有下次,否则不用劳动最高法庭,我直接就一枪戳你个透心凉!”

仙道鞠躬道:“那我就先谢谢了。”藤真看都没看他,表情不屑地关闭了通讯。

仙道的空舰缓缓驶入伯伦西塔的接收舱,没过一会儿,紧急集合的铃声猝然响起。刚刚躺上床的骑士们又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奔向各自的MH。

舰桥上南烈、深津、赤木、藤真、仙道、流川全都着好战斗服,围绕着全息星图站着,六双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星图上旋转的各种光点。过了许久,深津指着一个白色的小点小声说:“这就是奥菲莉娅吗?”

藤真点点头,神色严峻地用手划了条弧线,指了指一颗褐色的星球道:“她的下个目标应该是丰玉了。丰玉比海翔要大一倍,她估计一口气毁起来有些困难,就先毁了三颗边界行星,封死了丰玉人逃亡的路线,现在丰玉人要是想离开母星,必须得靠大型空舰进行跨空间的飞行到达偏远行星。但是大部分空舰现在都在军中,加上时间紧急倚靠丰玉现有的民用空舰进行疏散群众的工作,现在只成功疏散了不到2%的民众。”

南烈咬紧了牙,握紧了拳头,脸色苍白。赤木拍拍他的肩膀,转过头去问藤真:“那我们的计划是怎样呢?”

藤真抬头示意仙道,仙道点点头,双手飞快地调整了下星图,将奥菲莉娅的行进路线放到最大,用激光笔绕着附近一颗小行星画了个圈,说:“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将奥菲莉娅困在这颗名叫哈雷的小行星上。这是一颗死星,常年保持绝对零度,周围空间也很平静,没有航线经过,更少有星际风暴,这对她能量的采集是极其不利的。”

藤真接口道:“根据已知的情报,黑暗之塔三公主都具有人类的思维和感情,但是被削除了对‘死者’、‘逝者’的怜悯之心,换句话说,她们没有针对‘时间’的印象。她们可以活超过宇宙的年龄,所以人类的一生,甚至于我们的星团对她们来说都无足轻重。那达耶丝放了人类一马,因为她的‘好奇心’,我们不知道之前的考狄莉娅为了什么,但是她的毁灭工作也没有做得全面。奥菲莉娅是最后一位公主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要确实她也被赋予了某种‘馈赠’,并且借助这样‘馈赠’,让她也可以放过我们,并且借此机会将她困在哈雷上。”

赤木凝神思索了会儿,问道:“要如何实施?毁灭之炮可以一举摧毁整个星球,我们所有的空舰加起来可能都勉强承受不了一击。”

仙道说:“我们需要赌上所有的武器,骑士们用减震器减少波动,在围绕她的空舰形成一张大网,控制她的能量传递,待她削弱后,派人将超强的抑波器安在她身上,这样虽然不能置她于死地,也可以造成很大伤害了。”

赤木想了想,说:“很难做,任何一环被攻击而松开了,她就可以逃出去,我们的计划就失效了。”

仙道答道:“是这样,她只要发动一次攻击,我们的包围圈就毁了。所以我们必须得找别的方法让她自己保持平静地停在那里。”

南烈发问道:“你的意思是?用饵吊住她不让她动?”

仙道深深地看了眼流川,流川也深深地看了眼他。藤真咳了声,环顾了一圈,一字一句地说:“饵,就是全星团最强的骑士。就是我们几个。”

每个人的瞳孔都细微地扩张了。

深津微微蠕动了下嘴唇,压低了声音说:“我们亲自去跟她打?”

藤真点点头,仙道开口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奥菲莉娅喜欢强者做宿主,第一次选中了流川,后来让他逃了出来,第二次选中了泽北,现在应该也还在泽北的身体里。她跟那达耶丝不同,她似乎是没有本体的,必须依靠附身才能发挥她的能力。最早是和爱门融合,然后借助极光风暴的推力攀上了湛蓝,试图融合流川,在我们从爱门返回海翔的途中被流川排斥了出去,趁机附上了停在附近泽北。可以注意到,她的每次融合都有一定的间隔时间,并且都伴随着风暴。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阻止她出手,拖延时间到周围的减震器发挥作用,加速她的衰弱速度,并且伺机打败泽北,显现出比他更强的能力,让奥菲莉娅从泽北身上脱离出来,在她还没有引起风暴之前的那个短暂的时刻近距离捕获她,用抑波器将她困住,把她封印到哈雷上。”

南烈咋咋舌:“那可是奥菲莉娅啊,比那达耶丝还要厉害很多的奥菲莉娅,不光是泽北,光是她的力量就很恐怖了,我们这样过去不是送死么?”

仙道沉重地点点头:“我实话实说,生还几率很小,大概不到1%。这个计划非常冒险,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刚飞过去就被她一炮全轰死了,然后剩下的骑士们也被一梭子扫射得干干净净,我也只是想赌一把。”

一直没说话的流川抬了眼望他:“你拿什么跟死亡女神赌?”

仙道笑笑:“我拿全星团的战力赌她身上多少还有点人性,赌她被赋予的馈赠是对人类有利的。这完全是我个人猜测,没有一点真凭实据。”

几个人一齐都沉默了,舰桥里一片安静。流川抬头看波轮西塔的大屏幕,一架架MH已经整装待发,一艘艘小型战斗舰已经飞出了舱门,在黑茫茫的宇宙中闪烁着片片微光。这一战,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能活着看见明天的阳光?

他低下头,听见藤真略微有些变调的声音说:“战,还是不战?战了,免不了一死,不战,迟早也是死,这一次,我不给你们下命令,你们自己决定。”

南烈首先拍了桌子:“我要战!奥菲莉娅的目标是我的家乡,我绝不能让海翔的悲剧重演!”

然后是赤木:“我也要!就算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努力阻止她!”

深津也举了手:“无论如何,拼这一次,我不想泽北的冤魂一直游荡在宇宙里。”

流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伸了出来,按在藤真已经伸出来的手上。大家纷纷都把手按在了一起,就像很多年前,当他们还没有成长成国之栋梁,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们在学校里打比赛之前,会和彼此的队友做的那样。只是今天,没有队友了,花形已经永远地长眠在星空,泽北已经永远不会醒来,流川的兄弟们,南烈的兄弟们,仙道的兄弟们,都已经不在这艘船上了。昔日的敌人,在这一刻将手握在一起,只为了那唯一的百分之一,人类最后的唯一一点希望。

几位都是最顶尖的骑士,仙道戴罪之身,不能驾驶MH,藤真便把他留在伯伦西塔,让他组织布局。仙道给每个骑士都配备了强力的抑波器,防止奥菲莉娅进行思维控制和干扰,但是这样一来,和外部的通讯也必须要中断,不能从伯伦西塔接收命令,骑士们相互也不能沟通,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和本能进行判断。

流川因为那达耶丝可以沟通任何电波的关系,不必依靠通讯器,奥菲莉娅忌惮那达耶丝,也不会对他进行思维控制,因此担当了在外部进行统领和联络的责任。藤真冷笑着对仙道说这其实是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吧,仙道打着哈哈没有否认。深津和南烈狐疑地看这两人打机锋,不置一词,而话题中心的流川只在旁边一遍又一遍调试手上的战斗服的松紧,眼睛里藏蓝色的光一闪而过。

距离预计接触时间还有15小时48分钟,建立包围圈以及MH的分布任务都已经完全下达,工程师们也已经将大型减震器固定在了MH身上。骑士们都在忙着和家人、朋友做最后的告别。

流川在自己房间里补眠,要消化太多的记忆令他这么多天来睡眠一直不足,十分疲累。他倒是完全没有受到紧张的气氛影响,睡得十分沉。

门沙地一声打开又关上。流川的耳朵微微一动,随后熟悉的吻压了下来。

流川闭着眼睛,任凭仙道的唇在脸上逡巡。仙道亲了他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对着他的耳朵呼气道:“生气了?”

流川翻了个身,没有理他。

仙道在他身边躺下来,枕着自己的手臂,望着昏沉的天花板开口:

“我知道你对我不告诉你实情就擅自做主很不高兴,但是时间紧迫,我也是不得已。”

“这一仗,我可以说,胜的可能性极小,也就是说,人类的毁灭也许就在眉睫之间。无论如何,我希望,至少你可以活下去。奥菲莉娅不会攻击你,那达耶丝至少会保你平安。”

他顿了下,又说:“世界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在我眼前。”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道:“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真抱歉呢。”

流川沉默了很久,久到仙道以为他又睡了过去,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个白痴。”

仙道笑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撩过流川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将他拢得靠近了些,用自己的前胸贴着他宽厚的后背,搂着他的腰睡着了。

距离接触时间10小时整。

仙道对着镜子认认真真梳着自己的朝天发,流川抱着胸站在他旁边,一脸没睡足想扁人的郁卒样子,仙道用沾了水的手轻轻拍打他的脸,眼睛里是舍不掉的悲哀。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见面了。所有的信心都是谎话,所有的计划都是虚伪,生死一刻把爱人送上战场的自己或许真的会犯下毁灭人类的罪。失败的可能性太大,几乎是以卵击石的战斗,仙道情感上没办法接受,理智上却已经考虑得清楚,人类已经几乎没有明天。巨大的悲伤的洪流淹没了他,让他几乎就要说出“不要去”这样的话来。可是还不行,以卵击石也好,螳臂当车也好,流川是必定要战斗的,就算知道眼前的是失败也一定要战斗的。想着这样可能的结局就让仙道不能克制地想要将流川紧紧抱住,按在胸前。

他也这样做了。流川毛茸茸的头发蹭在他耳朵边,痒痒的;流川的心脏和他的贴在一起,怦怦跳动的节奏相互和谐;流川的吐息温热,在他脖颈处呼出一片潮湿。他的心中却酸涩无比。

流川任由他抱着,直到催促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仙道依依不舍地放开他,送他出门。

流川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伸出一只拳头举到仙道面前。仙道微微一愣,也伸出一只拳头,两个人的拳头轻轻地撞了一下。

流川笑了。他的眼睛锐利明亮,黑曜石般的瞳仁像反射了真实的太阳光,蓝光璀璨。

“你只要看着我飞就可以了。”

仙道怔愣着看他黑色的背影消失在走道的深处,没有回头,影子笔直。随后也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走向了舰桥。

全伯伦西塔的士兵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大踏步走进舰桥的代理舰长。

舰桥里一片惶恐不安,仙道穿着最正式的礼服,挂着微笑走了进去。他将手按在桌上,环视四周,打开了所有的公共频道,对着全星团的人说:
“我是伯伦西塔的代理舰长仙道彰,全星团的战士、辅助战斗人员以及平民请听好,我们将于9小时23分钟以后和奥菲利娅进行正式的接触,届时将关闭所有的通讯,在此我先做战前说明。”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各自的任务,我并不害怕告诉你们这次战斗失败的可能性有多少,也不想重复这一次的战斗有多么重要。我不想给你们幻想说人类一定会得救,你们的骑士一定会救你们。把自己的生存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太自私的行为,已经有无数的战士为了这样的重担牺牲在星空中。”

“我需要你们意识到的,是你们自己的力量。人的一辈子,没有多少机会做精彩绝伦的事情,所以在关键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出来。”

“人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你们已经在平静的生活中过了太久,习惯了这世界的理所当然,没有想到有一天可能会失去一切。我今天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人类的未来注定是灭亡,我不希望你们对此抱有幻想。如果想要改变,请一定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未来。”

“家庭主妇们,烧好饭菜,给你们的男人们吃饱,对你们的孩子们说人类就快要消失了,请抓紧最后的时间传授他们珍贵的知识;不是战斗员的男人们,请你们拿起你们手上所有能做武器的东西,对即将黑暗的天空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抛下一切去战斗;士兵们,骑士们,辅助战斗员们,你们最直接地面对危险,请相信你们自己,跟随自己的内心和直觉,因为你的内心和直觉多少已经知道你真正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其他任何事物都是次要的,我不会带领你们,你们的骑士也不会给你们任何承诺,因为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死去的人们已经如此众多,他们的灵魂在空间中游荡,在悲哭,那呜呜的声音已经穿过了一切屏障,伴随着我们的前进。死者的尊荣是世间最大的荣耀,他们哭诉的是他们没有办法入土为安,没有办法与生者同在。”

“你们死去的同伴们,亲人们,朋友们,在看着你们。他们的哀歌唱着愿神保佑生者,愿天上降下的火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你们身上。他们为你们而死,如今也是到了你们为此偿还的时候了。”

“天地既毁,无人幸存。但是就算是知道这样的结局,也必须要在毁灭之前奋力一搏。因为若是放弃,若是没有拼尽全力,那更无颜去见死者。”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请大家记住,就算未来已经注定,也一定要用自己的手去努力改变它。”

他醇厚的声音顺着电波传至星团的各个地方。严阵以待的各架MH里,流川轻轻地抚摸着湛蓝的操纵杆,呼吸平缓悠长。

9.
极光囚笼

距离接触时间5小时整。

MH和战斗艇已经疏散完毕,化作一道道流星飞往宇宙的深处,伯伦西塔耀眼的银白色身躯旁边密密麻麻布满了各式小型战斗舰,守卫着母舰的安全。

距离接触时间3小时整。

速度最快的骑士已经可以在雷达探测仪上看到闪烁的白狮踪影,消息传来,伯伦西塔一片安静。仙道沉默了会儿,最后一次接驳了藤真他们的频道,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五个人影,郑重开口道:

“时间到了。比预期得要早一点。既然我们能侦测到他的动向,他一定也会侦测到我们的。通讯就此切断,请根据湛蓝的行为作出自己的判断。”

流川面无表情,藤真扬了扬眉毛,南烈呲牙一笑,深津冷哼了一声,赤木规规矩矩地说了声知道了。

仙道于是一挥手,大屏幕上的人影一个个消失,其余的MH接驳通道也一个个顺次消失了。伯伦西塔的舰桥上能看到的只有黑黢黢的空旷宇宙。

他静立了一会儿,缓缓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十指交叉放在眉心之处,口中喃喃道:“拜托了。”没有人看的到的地方,他紧绷的肌肉在微微颤抖,牙关紧咬,身上深色的制服逐渐地汗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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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陵帝国MH湛蓝,驾驶者流川枫,轻量级MH,武器圣剑,攻击超强,防守较弱。

海翔帝国MH雀鹰,驾驶者藤真建司,中量级MH,武器幻影之枪,攻击强,防守超强。

丰玉共和国MH黑枭,驾驶者南烈,中量级MH,武器纯金镰,攻击强,防守强。

湘陵帝国MH赤焰,
驾驶者赤木刚宪,重量级MH,武器流星锤,攻击弱,防守强。

山王共和国MH夜叉,驾驶者深津一成,重量级MH,武器超强合金刀,攻击超强,防守超强。

距离接触时间一小时整。

流川发回第一个通讯,说白狮肯定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是很反常地没有动作。

仙道指示他开始布下包围圈,尽可能小心地不要显现攻击意图。

距离接触时间23分钟。

流川回话说包围圈已经就位,白狮依然没有动静。

仙道犹豫了一下,指示他不要轻举妄动,平速滑行到近身攻击范围再汇报。

距离接触时间5分钟。

流川报告说白狮已经进入近身攻击距离,包围圈就位,能量填充完毕。

仙道握紧了拳,看着屏幕上流川清冷平静的脸,深深吸了口气,命令道:“放信号,从最外围骑士开始,包围圈启动。”说完咬紧了牙,看到辅助屏幕上湛蓝放出第一颗信号弹。明黄色的闪光在漆黑天空划过,四处星星点点亮起了灯,开始有光线出现,将这些亮点相连。仙道知道,外围MH已经打开减震器,高频减震器开始产生作用。

随后很快,绿色、橙色、红色的信号依次绽放,越来越多的光点亮起来,网越织越密。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湛蓝传回的白狮图像,白狮好似有所察觉,从原先漫不经心的悬停状态变成了随时可以攻击的姿势。

距离接触时间3分钟。

仙道站起身来,在白狮缓缓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大声命令道:“就是现在!流川!!”

流川微一低头,仙道话音未落,湛蓝瞬间将圣剑能量充到极致,爆出炫目白光,朝向白狮冲去。其余四架MH几乎是同时做出相同举动,五团白光飞快地冲向白狮。过于强烈的光线令显示屏一片白茫,到处都是“阙值溢出,无法检测”的警告。

仙道牙关紧咬,每一秒的空白都像一把锯子在锯他的心脏,太阳穴也一下一下地跳。

十几秒过去了,终于有部分显示器恢复正常,逐渐清晰的战况出现,舰桥上所有的人都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狮的左手变成一块巨大无比的盾牌,护住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的右手上有光亮聚集,已经有刀的雏形出现。看起来,刚才五架王牌MH的攻击好似完全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反观人类这边,赤木的赤焰不知是不是由于能量过载,连接处已经冒出了火花,滋滋作响。

仙道一拍桌子,叫道:“流川!不要停!轮流上!攻击他的关键部位,尽量避免跟他的刀碰到!”

流川哼一声,好似觉得仙道老调重弹,十分不耐,又冲上去拿剑劈刺白狮。

湛蓝从正面,黑枭从背面,雀鹰从左侧,夜叉从右侧,赤焰张开防护罩,开始第二轮攻击,目标直指白狮的右手。必须一直逼得白狮处于防守状态,否则一旦他开始攻击,只一发炮弹,所有包围都会化为乌有。

剑光闪烁,碰撞迭起。在围攻之下,白狮虽然防守得游刃有余,倒也腾不出手来做新武器。

仙道头上的汗一滴滴地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滴在桌上。全舰鸦雀无声,不知道有谁悄悄咽了口口水,那咕噜的声音变得极其响亮。

白狮的动作变得快了起来,奥菲莉娅本能得察觉到对她造成伤害的不是这些个纠缠不清的MH,而是在外围的包围圈。她猛地打开背上的加速器,白狮像张开了火焰的翅膀一样向上高高飞起,冲破了赤焰的防护罩。赤焰被反弹回来的能量击中,防护器被打掉了一半,撞向相反方向。剩余的MH急速跟了上去,把大量的弹药倾泻在白狮身上。

藤真已经变出了三把幻影之枪,其中一把用于代替赤木的防护罩挡住白狮的反击,另两把和其他人一起围攻。南烈的黄金镰舞成了凤凰的形状,正是他的绝技“凤杀”。黄金镰脱手,所到之处一片灰烬。流川刚刚来得及避开,刚赶上来的赤木就没那么幸运,被凤杀擦到,竟是烧掉了大半的肩甲。照是往常,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斗,可现在赤木连眼睛都没眨,动作不停,强行把笨重的盔甲卸掉,挥舞着流星锤冲了上去。

凤杀击中了白狮,烧毁了他大半的盾牌,同时也吸引了白狮的注意力。他缓缓转过头来,好像是看了黑枭一眼。南烈因为他那一眼愣了一下,黑枭的动作稍有停滞。仙道一惊,刚要喊,就听得屏幕上流川大叫:“南烈!”

黑枭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只看得到熊熊燃烧的一团白焰,透着蓝光。

仙道握紧了拳头。没有人看清奥菲莉娅是怎样进攻的,就只一瞬间,黑枭就永远消失了。

还剩四架王牌MH。

仙道转过头,小声地问邻座的科学官:“减震器的效用要多久才能在白狮上显现出来?”

科学官擦了擦脸上的汗,说:“快了。还有244秒达到最高。最高可持续180秒,在此期间包围圈范围内所有的震动都会被强行抑制到最小阙值。”

仙道转头看向屏幕:“流川,听到么?请一定撑过5分钟。”

流川连头都没点,两眼紧盯着白狮,侧身滑过,刚刚来得及避过白狮放出的闪光攻击。

剩下的四架MH也迅速从失去南烈的震惊中回来,立刻形成围攻之势,将奥菲利娅向哈雷的方向推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狮把黑枭消灭后停顿了几十秒。仙道似乎能看见包围圈的白光在逐渐增强中。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四架MH已经发射了他们可能半年都不会发射的弹药量。流川瞄了一眼屏幕下方的能量槽,弹药已经快要见底,接下来只能靠肉搏了。

他主意打定,向深津做了个手势,随后向上高高飞起,脱离了战圈,他留下的空隙被夜叉急速伸出来的刀补上,三架MH勉强将白狮围了起来。

流川在半空中伸缩湛蓝的双手,从胸甲里将一个桶装的东西拿了出来。藤真看了他一眼,加强了手上的攻势,避免奥菲利娅注意到湛蓝的动作。

那便是仙道和山王科学院竭尽全力研制出来的超强抑波器,包含了大公主的碎片,也是他们最后的秘密武器了。流川必须要小心将这东西装在白狮身上,如果不成功,他们就没有希望获胜了。

他用一种非常平滑而安静的状态飞行到白狮的身后。他不指望白狮毫无所觉,但是只要有一秒的空隙,只要一秒,他就可以用火箭发射器将这个抑波器定位到他身上。

可是白狮几乎是迅速地转过了身,将背对向了深津,举枪对着湛蓝就是一发导弹。流川来不及闪躲,生生靠手臂受了一枪,左手臂登时全毁,视觉感应器也有30%失灵。他咬紧牙急速飞升,白狮追在他后面紧追不放,白狮后面是喷吐着怒火的三架MH。

白狮的速度无人能及,流川几乎不用看屏幕上的碰撞警告就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他只来得及将抑波器狠狠往后面一丢,就被接踵而来的巨大的冲撞震得头晕目眩。

他好容易从刺耳的警报声中清醒,一摸头,湿漉漉的,流血了。再看屏幕,抑波器在空中飘荡着,被夜叉抓在手里。白狮发现抑波器不在湛蓝手上立刻放开了她,转身向不远处的夜叉冲去。

流川调整了下坐姿,计算了下坐标到哈雷的距离,冲着雀鹰做了个手势。雀鹰忙于掩护夜叉,似乎毫无所觉。

这时白狮又突然开始了变化。他的身躯暴长,手臂和脚伸得长长的,看起来比普通的MH要大上四五倍。那块原本过大的盾被他的手臂吸收,变成了他手臂上的一小块铠甲,他的手指如同骷髅一样纤细,指节上可以看到迅速生长的电线正在形成新的武器。

四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一愣。白狮变化完成,在背上生出了两排庞大的骨刺,就像远古时代的恐龙一样,只是他的身躯瘦弱,那骨刺就显得尤为可怖。

流川回头看周围,包围圈的白光已经越来越强,无法掩饰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白狮攻击包围圈!

这样想着,他不顾啸叫的警报声,用最大出力擎出圣剑,冲着白狮的背部砍去。

白狮似乎对他完全不抵抗,奥菲利娅的目标只在握着抑波器的夜叉身上。他伸长了那诡异的手臂去够夜叉,赤焰想要挡他一挡,被他轻轻一挥手摔到一边。深津被这逐渐逼近的巨兽惊到,想要后退却又生生挺住,超强合金刀抖了抖又变得更大。

他趁着白狮碰到他的瞬间向上一跃,踩到白狮的手臂,随即借力使力,狠狠一踏,将白狮的手推开的同时将刀回转,用劲对着他的胸膛劈下。

夜叉的刀是星团最锋利的刀,可以砍开世间所有盾牌铠甲,这一次,连白狮也不能抵挡。深津全部力量的一刀深深地陷进了白狮的胸膛,夜叉踩着他的胸膛往下一划,拉开一道锋利的口子,可以看见里面被切开的电线正在蠕动着想要修补空隙。

深津心头大喜,总算可以伤到奥菲利娅了。他刚想要再补上一刀,却发现手中的刀如有千钧,怎么也拔不出来。

低头一看,深津大骇,那刀陷得太深,被迅速生长的电线和白色铠甲覆盖了起来,埋进白狮的胸膛。他急忙脱手,想向后退去,白狮的手已经缩了回来,正好将夜叉笼在怀里。

雀鹰和湛蓝分身来救,已是来不及了。

夜叉全身都被冲天而起的火焰包围。

深津不愧是山王军前第一骑士,空军总指挥,知道已是回天乏术,在夜叉熔化,机体消亡的瞬间,将所有力量放在左手的冲击炮上,一发炮弹打出去,正正打在刚切开的裂缝里,扩大了缝隙,夜叉怀抱着抑波器,燃烧着撞进白狮的伤口。

瞬间爆炸。

巨大的火花连白狮都被迫后退了好几步。

仙道一看手边的屏幕,抑波器在爆炸的瞬间被气浪塞进白狮身体,他立刻按下启动开关,倒计时开始!

白狮摇摇晃晃过了好一段时间才站好。他想挖开自己的胸膛将那个令自己浑身不舒服的东西拿出来,流川岂能让深津的牺牲白费?圣剑当机立断地转换了攻击对象,直劈白狮的大手。

雀鹰也杀红了眼,和湛蓝形成犄角之势攻击白狮的双手。赤焰则飞去白狮背后,丢出拉索缠住他的肩胛,连流星锤都不要,双手紧紧拉住拉索,拼尽全部出力将他固定,方便雀鹰湛蓝攻击。

这已是以命搏命的攻势了。赤焰没有任何防守,中门大开,丝毫不顾己方的攻击可能伤到自己。白狮巨大的骨骼咯咯作响,在拉索紧绷的束缚下逐渐变形。赤木的手已经渐渐撑不住拉索,火花和电线在逐渐地从赤焰手臂上崩落。

谁知道奥菲利娅这一次变形又会变出什么样的怪物来!

仙道的手掌心被他紧握的指甲捏出了鲜血,一滴滴落在指挥台上,他也浑然不觉。

邻座的科学官忽然叫起来:“时间到!180秒倒计时开始!”

仙道猛地回头,眼睛里红的好像要烧起来。他冲着流川吼:“什么都别管!快去哈雷!”

流川领命,刚要引白狮转向,却听到赤木一声暴吼,竟生生将拉索又往后拉了一尺,将白狮的胸膛显露了出来。雀鹰立刻扑上,幻影之枪舞成了白色的刃之森林,直取白狮的咽喉!

白狮终于意识到背后缠人的东西不解决掉是不行了,他一只手抵住雀鹰的枪,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曲,一把擎住了赤焰。

流川忍不住悲叫出声:“赤木……!!”

赤焰抵抗着那只毁灭之手,他的机体被从天而降的重压压得逐渐破碎,那些飞逸的碎片肉眼都可以看见。

他的手却紧紧抓住绳索不放。就算铠甲已经碎裂飘散,钢筋逐渐分崩离析,整个机体渐渐化作粉尘,那固执的姿态却永远地留了下来。

流川睚眦俱裂,大叫:“啊————!!”不顾一切地将圣剑掷向白狮的眼睛。

白狮略一偏头避过,圣剑打到铠甲上弹了出来,湛蓝飞身接住,待再要前冲,却被仙道的通讯挡住。

仙道神色严厉,冲流川吼道:“冷静点!记住你的任务!!抑波器和减震器已经开始发生作用,你只需要拖时间!别把自己陪进去!”

流川头上的血已经流了满脸,他一抹那不知是血,是汗,还是眼泪的混合物,啪地一声关掉了通讯,操纵着已经伤痕累累的湛蓝飞了上去。

仅剩的两架MH围着白狮打转。彼此的出手都谨慎了起来。

包围圈的光芒已经极其耀眼。每一台MH都有如同小恒星一般的亮度,相互之间有雪白的光柱连接,形成错综复杂的网络,将三台机体笼罩在其中。

有光波通过这雪白的囚笼一波一波地传递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这冰凉的光波仿佛有生命一样四处跳跃着。白狮似乎也镇静了下来,放下了手,和湛蓝雀鹰保持了一段距离。双方僵持不下,谁都不愿意先动,恐怕被人找到破绽。

然而时间终是不能再拖。180秒实在太短,流川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在电脑里轻轻输入了哈雷的坐标,深深吸了口气,随即拔起操纵杆,全力冲了上去。

他舍弃了所有性能,将所有出力都集中到移动上来,湛蓝的速度被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仙道靠仪器甚至都不能捉住他的身影。

湛蓝靠自己的身躯一下下撞着白狮,每撞一下就爆出一堆火花,然后又迅速离开,再撞下去,一步步将白狮往哈雷的方向推。

与此同时雀鹰幻影之枪脱手,远距离操控密集攻击白狮咽喉部位的驾驶舱,自己则协助湛蓝引开白狮那毁灭性的双手。

包围圈的白光越来越烈,宇宙中已经有一片片光的云彩出现。白狮的动作也相应地迟缓下来。

雀鹰见状飞向白狮头部,直接卡坐在白狮脖颈,手一伸,三柄幻影之枪重新归一,爆出耀眼金光,变得巨大无比。他一手定住白狮的头颅,一手握住枪柄的底部,靠着冲力狠狠一甩,白狮来不及动作,脑袋被削掉大半,几乎可以看见驾驶舱了。

雀鹰再松手飞起,用尽力气将枪戳向白狮裸露的咽喉。

那枪尖抵到距离驾驶舱还有几米的时候,再也下不去。仿佛有无形的墙挡住了这劈山震海的力量,藤真咬紧了牙,想要再加一把力时却发现手不听指挥了。

白光一圈一圈地漫上来,好像宇宙中盛开繁盛的花。这花如此地波澜壮阔,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仙道站在舰桥上,迎面而来的光波穿过他的身体,他的心脏甚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这是死亡的序曲吧。

神啊,如果要结束,请将这一时刻延长,然后将我的双目夺去,教我不要看见接下来要发生的悲剧。

他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湛蓝的铠甲因为多次连续碰撞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她的左胳膊和左腿撞得变形,流川干脆解开了联接装置,只剩下大半边身子,依然不倦地向白狮撞去。

每一次的撞击对白狮的伤害远远小于对湛蓝的。流川已经不去想湛蓝还能支持多久,还有哪块地方是完好的,也不去想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那达耶丝会不会保护他。

驾驶舱内落下的不知是电脑还是连接器的东西砸得他晕头转向,手也快要控制不住操纵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满屏的警告,只有白狮那凶恶而丑陋的脸,一次次地向他逼近。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主电脑还没损坏,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将白狮一步步地往哈雷的方向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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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惊恐地看着雀鹰的长枪被白狮身上的电线和蠕动的白色混合物侵蚀。从抵住白狮咽喉的枪尖开始,被藤蔓缠绕,逐渐化成白狮的一部分,迅速生长,沿着枪杆向上爬,几秒之内就几乎要碰到雀鹰的手。藤真将长枪脱手,想要逃开,那侵蚀的速度却如此惊人,不详的白色已经爬上了雀鹰的手腕,并且立刻分解了他的手掌。

藤真大惊。他意识到奥菲利娅的企图是要侵蚀他自己,立刻解开了右手的连接装置,雀鹰的右手应声而断。他刚要喘一口气,却被巨大的震动撞到了头。

剧烈的疼痛过后,藤真睁开眼睛,却发现白狮的手到了面前,抓住了雀鹰的脖子,正竭力把驾驶舱从雀鹰咽喉里拔出来。

驾驶舱晃动得如此剧烈,藤真几乎平衡不了身子。主电脑已经一片漆黑,他想方设法摸到备用电源,刚一打开,就看见屏幕上一片白茫。

一张绝美的少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藤真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奥菲利娅!

抑波器没有发生作用吗!为什么奥菲利娅还能侵入电脑!

奥菲利娅的脸色苍白,看上去好似迷惑不解。她慢慢伸出手来,竟然冲过了电脑的屏幕,向坐在驾驶座上的藤真靠近。

藤真想要伸手关掉电脑,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奥菲利娅雪白的手指慢慢地伸了过来,碰到了自己放在操纵台上的右手。

右手顿时好像在泡在冰水里一样刺骨疼痛。他忍不住叫了起来。

奥菲利娅笑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突然,她的形象变得模糊,她开始惨叫起来,从屏幕里缩回去了。

藤真退回自己的椅子上,满头大汗。

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变成了雪花石一样的白色,有藤蔓在缓慢地向上爬。他只瞄了一眼,咬牙从腰带里抽出随身带的枪,冲着那藤蔓开枪。

砰!砰!砰!

他好像打得完全不是自己的手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藤蔓缩了回去,整只手臂都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藤真闭了闭眼,从地上摸起一块不知是从哪里掉下来的锋利碎片,狠心朝右臂用力一划!

鲜血四溅。

那手臂落在地上,痉挛了几下,不动了。

藤真瘫倒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

驾驶舱一片漆黑和寂静,他闭上了眼睛。

        剩下的,交给你了,流川。

10.
血之镇魂歌
流川眼见着雀鹰被白狮擎住,暂时停止了撞击,唤出圣剑对准白狮的手砸了过去。

圣剑穿过了白狮的手掌,爆出一片火光。

与此同时包围圈的白色光波到达了僵持中的两人这里,白狮明显被光波中蕴藏的力量击中,竟缩回了手。

失去了控制的雀鹰飘飘荡荡地从战场上脱离了出去。

现在唯一跟白狮面对面的,只有湛蓝了。

流川全部的触觉都敏锐了起来。因为过于敏锐,脑子里一片嗡嗡响。

那达耶丝教给他的那么多东西,好像一下子就涌到头上,千年的智慧如同画卷一样在他眼前展开,他忽然就平静了。

人类的终结就在眼前又怎样,全世界都背负在肩上又怎样。

背后不远处是伯伦西塔,有人在伯伦西塔上等着自己回去。

奥菲利娅如此强大又怎样,她不过是远古时代一个人造出来的程序。她不知道人类的一切感情,不知道人类为什么,成为这浩瀚星团千古以来从未变过的幸存者。

无论如何,人类都不会灭亡的。
这样想着,流川缓缓拔出了圣剑,对准白狮,用最经典的起式递上剑招。

一切都好像静止了。

白狮距离哈雷只有一步之遥,包围圈白色的光波温柔似海,将两架机体包裹其中,伯伦西塔上,仙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滴答。

Time to end.

减震器效力终止。
极光囚笼瞬间溃散!

光波达到了最高点,简直像超新星爆炸一般闪耀。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光波吞噬,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眼睛侧开头躲开这过于强烈的刺激。

仙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太空之中。

他左右看看,完全没有任何防护装置,可是呼吸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光波已经消失无踪,四周一片漆黑。

他低下头,看到正僵持的湛蓝和白狮。

湛蓝已经把白狮推到哈雷的引力范围之内,眼看着就要成功。可湛蓝已经破损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撑不了几秒钟了。

仙道试着走了走,居然能行动。有无形的屏障在他身边保护了他,空间中的碎片在他周围约1米的范围内被格开。

他慢慢走到胶着的两台MH之间。

时间好像随着他的走动开始流动,依然是极缓慢的,好像在放慢镜头。

他眼睁睁看着湛蓝被白狮撕裂,半身爆炸,驾驶舱刚弹出就被捉住。

白狮像猫玩老鼠一样玩着湛蓝的驾驶舱。仙道几乎能看到缝隙间漏出的鲜血。

他加快了脚步,时间也加快了速度。

他看到外部包围圈的MH纷纷向这边涌来,却完全近不了白狮的身,相距还有几十米就被看不见的手捉弄,相互撞击爆炸。

骑士们却抱着必死的心前赴后继。绕过死难的战友尸体,向白狮倾泻弹药,各种武器的光芒和爆炸的火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哈雷星域。

仙道甚至能看见导弹运行的轨迹——长长的,拖着白或蓝的尾巴,划出抛物线,撞到白狮周围,好像撞上了看不见的墙壁,从头开始裂开,烈性炸药或是放射性物质铺散开来,着了青白金黄的火,化成一朵朵花。

断肢,血,机甲的残骸,永远都不会消失,飘荡在宇宙里,形成漂浮的血肉废墟。没有声音,一片寂静,仙道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嗡、嗡、嗡,越来越响,好像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似的。

死了多少人?他已经无力去计算了。白狮就像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灯塔,在一片黑暗的大海上,等着他们这群飞蛾扑上去撞死。

他的心都几乎麻木了,机械地向前走着,任由新鲜的尸骸从身边飘过。

湛蓝的驾驶舱就在眼前,那一滴一滴的鲜血,从已经不再密封的驾驶舱里流出来,凝结成一个个滚圆的血珠子,飘到他面前,碰到爆炸的碎片,就破了,溅成一朵小血花,沾到他的脸。

那声音在仙道耳朵里听来简直震耳欲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上前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驾驶舱掀开一小条缝,却连往里看的勇气都没有。

他轻轻地叫了声:“流川……”

声音真小,小到他自己都听不到。

手指被尖利的金属割破了,指甲在抠舱门的时候掰断了,眼睛被太耀眼的爆炸闪光伤得只能看见一片白茫,只有耳朵,极清晰地捕捉着这万籁俱寂中的一丁点声响。

他屏住呼吸细细地听,心脏怦、怦的声音响得脑袋里面轰天轰地,越跳越快,几乎要蹦出他的喉咙,他拿牙齿咬破了舌头才稍稍止歇。

“流川……”

“流川……”

“流川……!”

他的声音渐渐变高,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

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应。

湛蓝的驾驶舱里面一片漆黑,比外面的宇宙还黑,如同一个黑洞,把仙道的心神都攥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仙道是真的想,人类毁灭了也无所谓了。

他疯了一样地用自己的手和脚去扳驾驶舱的门,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他却毫不在意。

他喊叫出声:“流川!流川!你还活着么?”

“那达耶丝!回应我!!”

没有,没有回应。

他抬头大声呼救:“谁来!谁来救救他!”

铺天盖地的爆炸、鲜血、火光,白狮庞大的身躯,近在咫尺的哈雷,全都在各自的轨道上静默着,运动着,毁灭着,似乎与仙道不在同一个世界。他的呼声与这些相比是如此微小,就像投进大海里的石子,不会激起半道涟漪。

仙道的眼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湿了,眼泪刚落下来就飘走了,以至于他的脸颊还是干的。

血流了多少他也不知道,因为血珠子也飘走了。

他徒劳地将手伸进驾驶舱,徒劳地摸索着,徒劳地呼喊,徒劳地哭泣。

直至他的血终于渐渐地冰凉了,泪也渐渐止住了。

他背靠着驾驶舱的门,微微扯起一个笑。

“奥菲利娅,够了吧?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去什么,尽管拿吧。”

话音刚落,只见天地变色,变成一片纯白。

白色的山峦,白色的大地,白色的天空,如同流川曾经跟他形容的一样。

不同的只是奥菲利娅已经站在面前等他了。

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神走上前,伸出了手,轻轻抚摸仙道的脸,脸上绽开一个完全看不出喜怒的笑。

“你可真是厉害啊,把我逼到这份上。”

仙道只是闭了眼,握紧了拳头,什么话也没说。

奥菲利娅围着他转了一圈,磔磔笑起来,道:“总算是抓到你了!”牵起他的手,细细地抚摸起来。

仙道任由她摸,努力克制自己想一拳打下去的冲动,只一动不动。

奥菲利娅却不管不顾地大声笑起来了:“你以为,你的那些小伎俩,可以骗过我吗?你以为,我跟我那无能的二姐一样会放过你们一马吗?我是为了结束这一切创造出来的。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我。你记住,没有人。”

“不要再妄想了。”她轻蔑地说,轻轻一推仙道,仙道应声倒地,浑身都像浸在冰窟里一样。

奥菲利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起了脸上戾气,又笑得像天使一样:“好了,大哥哥,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

说着她渐渐倾身,将一个冰凉的吻印在仙道额上。从她吻过的地方开始,一株白色的植物正在迅速地生根,发芽,长出花苞,开出细小的白花。很快,仙道的大半张脸都被白花的根茎覆盖了。

“你……放了他。”仙道咬紧了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

奥菲利娅惊讶地挑眉,然后噗哧笑出声来:“你们俩,违背了人类的纲常,本来就犯下了罪,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坚持?悖逆了天道人伦的事情,为什么还这样理直气壮?”

仙道的胸膛急速喘息,脖子上冒着青筋,正努力和侵入自己体内的植物做斗争,并没有答话。

奥菲利娅看着他脸上流下的汗,爱怜地轻轻抹去,凑近他的耳朵又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为了明知没有希望的事情拼掉性命呢?”

“为什么要反抗早已注定的命运呢?”

“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

她喃喃自语了许多个为什么,脸上开始出现迷幻的神色。

仙道大口地喘着气,白花已经侵犯到了他的锁骨,正在向心脏进发。

“你……没有办法……理解的……你这……人造的……恶灵……”

他竟然还有余裕牵起嘴角微微一笑。

奥菲利娅暴怒起来,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直把仙道的嘴角打出血来。

她站起身来,全身开始发出淡淡白光。这个白色的世界好似也感受到她的愤怒,开始从边角变黑。

“愚蠢的人类!我让你亲眼看看,把你重要的一切毁掉是什么样子!”

随着她的尖叫,他俩一瞬间之内又重回战场。

四散的硝烟重又席卷了他们。

仙道已经不能站立,整个人头重脚轻地漂浮着。

奥菲利娅手一指,白狮也同时伸手,它的左手变形弯折,变成了炮口的模样。

仙道一个“不”字还没出口,耀眼的火光已经冲破了宇宙,撕裂了扑上来的MH,直奔远处的伯伦西塔。

他大睁着眼睛看伯伦西塔的防护罩在强大的火焰下只撑了不到五秒,就整舰被吞噬了。动力炉爆炸的冲击波硬生生把白狮都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奥菲利娅开心地大笑起来:“死了!都死了!都是因为你哦!!”

她凑近瘫倒一旁的仙道,笑嘻嘻地说:“大哥哥,听话,把你的身体给我吧。你不想下一个目标是那个吧?”

她手指的方向,是不远处湛蓝破损的驾驶舱。

仙道闭了眼,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奥菲利娅欢呼了一声,扑了上去,抱住仙道的脖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一派天真可爱模样,手却毫不留情,生生插进了他的心脏。

仙道痛得惨叫一声,想要把她的手拔出来,却一动也不能动,眼前白光愈盛,脑子像炸开一样疼,终于在纷涌而入的画面之下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他唯一的想法就是,那达耶丝进入流川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疼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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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睁开了眼睛,轻轻动了动手脚,立刻疼得一抽气。肋骨大概断了好几根,并且可能戳到了肺,让他的呼吸也变得痛苦起来。头也晕沉沉的,似乎是撞到了,眼前一片漆黑,他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湛蓝的驾驶舱内。

“那达耶丝……”他轻声呼唤道。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似乎沉睡了,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他晃了晃脑袋,想把满脑子的昏沉赶走一点。

昏迷中好像是听到仙道的声音了。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仙道不可能到这里来的。

他摇摇晃晃地趴到遥控台前,用力将备用电源打开,光是这个动作就令他咳出一口血来。

屏幕慢慢地亮起来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宁愿自己没有醒来。

漆茫宇宙中,只看得到伯伦西塔燃烧着,时不时爆出一点火光,却几乎已经只剩下灰烬了。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那头永远都不会再亮起来的通讯频道,跌坐回椅子上,久久地都没有动作。

伤口好痛啊,好痛啊,可是再痛,有被烧死的人痛吗?

那个白痴,那个会永远在自己背后微笑,会为自己处理一切麻烦的白痴,竟然有一天会消失,会不在,会……再也没有办法再见。

不是说白痴都会活得长的吗?!
早知道,分开的时候就说再见了。

再见再见,再分别还能见。

早知道,就再多拥抱一会儿。

那家伙那时候的眼神真的快要哭出来。

早知道,不要跟他说“看着我飞”。

要一起飞啊。

我想跟你一起飞。

飞行愉快这样的话,也想对你说啊。

那样的话,也许可以死在一起。

而不是现在这样,对着屏幕什么也做不了,除了耗掉仅剩的一点电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流川环顾了圈战场。

MH们已经基本损失殆尽,哈雷星域附近弥散着血、残肢和金属碎片的迷雾,在MH们不怕死的轮番攻击下白狮也受到了很大冲击,伤痕累累,奥菲利娅也没有办法令它恢复完全了。

流川盯着眼前破损的白狮沉吟了片刻,如果现在,用近距离爆炸的气浪推动白狮,或许可以让它进入哈雷的引力范围。他想了想,随后摸了摸湛蓝的操控台和座椅,调整好坐姿,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不起,仙道,你希望我独活,可是没有了你,这个要求,我是做不到了。

他打开了自爆按钮,毫不迟疑地按了下去。

屏幕上伯伦西塔的画面立刻被倒数五秒的数字遮盖。

五。

流川用劲一推操纵杆,打开附属的小型喷射器,驾驶舱摇晃着向白狮撞去。

四。

白狮似乎发现他的企图,想要伸手来挡,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

流川闭上了眼睛。眼前浮现的是刚认识仙道时候的场景。

他因为在火龙表现出色被借调到缺少第一骑士的雷龙,结果第一次报道就被晾在舰桥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一个邋遢得连扣子都扣错孔的家伙摸着脑袋跑进来,见到他愣了下,随后笑起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是新来的流川枫吗?我是仙道彰。”

那时候自己是怎样回应的?好像是狠狠地把他的手打开了。

那白痴却还是傻乎乎地笑。

好像是那时候起,就擅自决定了叫他白痴的。

流川微笑了起来。

二。

认识你,其实我很高兴。

傻傻的,经常睡过头的舰长,吃东西有诡异的口味,酒量很差酒品很糟醉酒之后更糟的破烂骑士。

我的,仙道彰。

一。

再见,我爱你。

真遗憾不能当面告诉你。

零。

流川在逐渐强盛的白光里似乎看到仙道向他走来,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那样。

于是他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放了上去。

最后能见到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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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藤真来到山王星给阵亡烈士扫墓。

他是那场大战中剩下为数不多的骑士之一,更是唯一活下来的王牌骑士,被人们当成大英雄,简直视为神一样崇拜。那场浩劫毁掉了几个星球,损失最惨重的莫过于他的母星海翔。战争一结束他就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湘陵边境选了个星球重建海翔,称为海翔第三帝国,却不继承王位,立了牧的儿子为储君,自己代为监国。

牧的儿子14岁,眼睛跟他父亲一模一样,话很少,倔强又早熟,对自己的叔叔礼貌但生疏,对藤真种种严厉的要求闷不吭声地接受,却也从来不叫他叔叔。藤真注意到了,却也无意改变。他实在太忙、太忙了,要忙着筹建新的首都新的帝国,要忙于周旋于各个虎视眈眈的国家之间,保住新海翔,他连每一分钟都要掰成两瓣来花。

新的国家总算是跌跌撞撞建立了起来,后续的事宜又是铺天盖地地压上来。嫉妒他的,仇恨他的,猜忌他的,当战争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人们就开始对他的权势诸多攻击。

藤真不介意这些,他从来不把目光投在阴暗的地方。他争分夺秒地建立新国家,不择手段地为新海翔谋取利益,得罪多少人都不在乎。

他深刻地感觉自己的时间正在流逝,快得抓不住。

旧伤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他的身体正在以日益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他必须要在这具本来应该在大战中毁灭的躯壳完全消亡之前将新海翔建成规模,交给牧的儿子,否则,几个大国很快就会把海翔瓜分了的。

他此行山王正是趁着国祭日与山王商讨租借科学家事宜,顺便扫墓,探访一下战友们。

墓地坐落在一片松林环绕的幽静谷地。

正值春寒料峭,藤真披着大氅被随从簇拥着走在小道上。遍地都是整齐的雪花石墓碑,衬着黑色的泥土,显得尤为刺目。天空一碧如洗,偶有黑鸟飞过,落下几根羽毛。

山王的陪同人员热心地向藤真介绍各个牺牲的骑士,他的语调热切而激昂,藤真的心思却渐渐飞得远了去。

那些曾经鲜活的人们,如今都不在了。

只剩自己一个了啊……

他打断了陪同,问他:“泽北的墓在哪里?”

陪同似乎很吃惊他会问起泽北。在山王这个重视荣誉胜过一切的国家里,被奥菲利娅侵占的泽北简直就像叛徒一样,是个耻辱。在决战中死去的深津墓,修得高大威武,泽北的墓却被隐藏在墓园的角落,只有小小一块石碑,几乎埋在了土里。

藤真笑笑,无意对脸红的陪同解释什么,只牵着侄子的手,慢慢走了过去。

一行人走到,陪同惊异地发现,这个小小的墓碑竟然被人擦得干干净净,墓前还放了两束花。

一束蓝色的鸢尾,一束白色的百合,似乎都是新鲜的,还沾着些早上的露珠,娇嫩欲滴。

藤真微笑起来,弯下腰用手轻轻抚过花瓣,随后从随从手里接过包好的绿菊,放在墓前,慢慢直起身来。
他很开心,以至于牧的儿子都疑惑不解地问他:“监国大人,发生了什么?”

藤真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有些约定,还有人记得。”
他转过身,走向为他准备的讲坛。

有风吹了起来,吹起了他过早变白的鬓发,吹起了他空荡荡的袖管,吹起了他瘦得脱了形的身子不能撑满的宽大袍服。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拾阶而上,站在众人之上,站在松林哗哗的啸声中,开始给阵亡的将士念镇魂歌。

“群峰为你,

沉寂如昔。

树梢为你,

微风敛迹。

林中为你,

群鸟静栖。

稍待片刻,

你也安息。”

他反反复复念着这首歌,声音低沉悠越,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都带了音乐般的悠扬。

风不知不觉间停了,万山俱静,仿佛连空气都静止,只有藤真一个人的声音,清晰地在这偌大墓地上回荡。

藤真在那一瞬间,心脏忽然像针扎一般紧紧一缩,长期面对死亡的敏感令他猛然一惊。
却还是来不及。

“砰——”一声枪响划破了这沉静,藤真晃了晃身子,缓缓地倒下了。

他睁着眼睛,看向天空。天空蔚蓝,有被惊起的飞鸟划过,黑色的影子如此高,如此高,在他怎么也触及不到的范围。

人群迅速向他围过来。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脸,焦急的,紧张的,不知所措的,害怕的,恐惧的,许许多多的脸,拥挤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天空。

他们有的在竭力给他止血,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暴躁地喊叫,藤真想要说话,却开不了口。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那一枪,有多么准地命中了心脏。

牧的儿子那八风不动的脸,被恐慌和担心占满了,扑到藤真面前,大声叫着“叔叔!叔叔!”

藤真竟然想要笑笑,这个孩子,还是第一次叫自己叔叔呢。

他看着这个孩子,这个海翔王室最后的血脉,不知从哪里来了许多的力气,撑着他伸出了手,紧紧攥住了那孩子的手,艰难地开口吩咐:“去……神奈川……找………S………”

最后的话被不断冒出的血沫堵住了,他焦急地想要再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他忽然紧张起来,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新海翔才刚建立,储君才刚长大,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么卑劣的暗杀之下。

他却没有力气了。

他已经攥不住泪流满面的侄子的手,他只能竭力地转头,想要看一眼天空。

那孩子仿佛读懂了他的眼神,半扶起他,让他面对海翔星球的方向。

不是藤真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新海翔,而是那颗,早已不存在的,孕育了整个星团文明的,他们生于斯长于斯,所有海翔人梦魂萦绕的母星。

藤真望着那片天空,依然是残酷得毫无变化的湛蓝,他的视线却好像穿过了厚厚的大气层,穿过了漫长的无数个光年,穿过了漆黑而幽深的宇宙,准确无误地到达了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他看着那颗星球,眼睛里划出一颗泪来,顺着脸颊滚了下去。
在他生命最后的这个瞬间,他不再是那个日理万机的监国,海翔遗族的希望,星团的大英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藤真公爵,而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有一张漂亮脸蛋,无忧无虑,被牧宠着,跟神下棋,跟花形比剑,跟清田打赌的藤真二王子。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

那一刻,他的脸明亮得像是发出光来,令人不能直视。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压抑的屏息中,牧的儿子嘶声地哭喊出来:“叔叔————!”

所有海翔的遗族,一个接一个,全部都缓缓地跪了下来,为他们的无冕之王哭泣。他们的悲鸣震动了天地,林中的鸟儿全都扑啦啦飞上了天空,扑扇着翅膀围绕着他们的头顶打转,翅膀漏下的阴影黑压压一片,却始终遮不到藤真瘦削却依然俊美的脸。
风又重新刮了起来。

松林如诉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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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代最后一位英雄倒下。

奥菲利娅的时代,结束了。

<全文终>

以下部分涉及严重剧透,没看前文的同学请先不要看,正文上一页完结,请往前翻。

这文有一篇没写完的番外叫《将来之城》,初发仙流吧,因为我不慎写了段雷到自己的H导致坑了,所以就不拿来这里发了。讲的是牧的儿子在藤真被暗杀后的故事。故事主角是牧总一郎。他被政敌追杀遵从叔叔的遗言逃往神奈川,在路途上被当宇宙海盗的仙流二人所救。仙流有一艘最强宇宙驱逐舰叫黑幽灵,是大战前夕仙道跟他要的,并且是藤真放了他们一马,在战争结束后隐藏他们的行踪。仙流得知藤真被暗杀决定还他这个人情,于是帮助牧总一郎逃避追杀。过程中牧总一郎得知仙道和流川都被死亡女神附生,流川被精神体的那达耶丝附生,继承记忆和思维,仙道被完全体奥菲莉娅附生,得到了奥菲莉娅的部分力量,但没有得到她的记忆和思维,一直没有完全同化,一直在对抗反噬。奥菲莉娅被赋予的弱点是自负,正文结尾她试图吞噬仙道结果被反控制。仙道可以借奥菲莉娅的力量化身无敌的MH白狼,由流川操作。但每变一次身就会加重反噬。仙道和流川有约定,万一要是仙道撑不住了只有流川可以杀了他,流川对此怨言很大。他们带着牧总一郎杀回新海翔,借助死亡女神的力量逼迫政敌承认牧总一郎的地位,确立他的地位,帮他维护由藤真初建的秩序。待了大概五年,牧总一郎的政权渐渐稳固,仙流二人就挂印而去,继续去做宇宙海盗,在神奈川地区隐居。整个故事相当于是说旧时代结束,新时代开始,所以叫将来之城。他们亲手结束了旧时代,开创新时代,属于承前启后的人物。仙道会一辈子和奥菲莉娅挣扎斗争下去,争夺身体的所有权,流川会一直帮他。

哪怕千疮百孔,哪怕伤痕累累,只要一息尚存,只要有重要的、必须守护的东西,人类总是可以顽强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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