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时代
作者： kumachan，收录日期：2009-07-16，2073次阅读
Chapter 1砰——
随着猛烈地撞击声，高高跃起的少年将篮球狠狠贯穿球网，年久的街头篮筐也迫于如此强烈的一击而经不住摇晃起来。
少年单手紧紧抓住篮筐边缘，数秒后才不甘心地松手轻轻落地，稍长的刘海因为汗水的浸透而粘在额头挡住了部分视线，他微微皱眉，抬起手臂蹭去汗水。
上前几步，弯腰右手抓起滚落在铁丝网边的篮球，球身因为经常练习的缘故已经起了一层细细的绒毛。
少年将球夹在臂弯里，朝着场外走去。由于刚刚经历了剧烈运动，心脏跳跃的声音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鼓膜——砰、砰、砰——
少年忽然拢起了俊秀的眉头，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节奏，就好比是比赛中篮球拍打在地板上，强烈而真实的感受。
而真正让少年不爽的是三天前的那场练习赛，这是他自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却也让他硬生生地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从整支球队到他个人，输了，确确实实的技不如人。
以前也遇到过强劲的对手，可是从来没见过做假动作传球像吃饭呼吸那么自然的。
波澜不惊的表情，眼中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或者，那根本是种轻蔑！
而更加让他愤怒的是对方并没有发挥全部的实力，却频频上他的当，被他看穿意图，被他抄球，被他在面前得分——一切在他做来全都顺畅自然到理所当然，滴水不漏。头一次有了种在球场上被人耍弄的感觉。
用力拽紧了拳头——可恶！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少年将篮球塞进书包里，跨上单车。原本总在这段上学路途中补眠的他，这一次头脑却异常的清醒，因为不甘心而开始思考——我要打败你，一定！
**
仙道优颀靠坐在沙发上随手翻阅着杂志，看到有趣的地方忍不住笑出两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朝着厨房喊了句：“哥，上周末的练习赛怎样？赢了？”她上周末和班上同学去露营，回来后便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看到某位NBA球星的花边新闻，她还真是没想起来。
“赢了啊。”从厨房走出来的人顺手丢给优颀一个刚洗好的苹果，又从果盘里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嘁，每次都赢，没劲。喂——”脑袋向后一仰，双手险险接过苹果，“你不要丢个苹果都像是在传篮球好不好！”哼，拿起苹果狠狠咬一口。
“哪有每次都赢啊。”仙道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PLAY键，正好，刚刚开始。
“我就是随口一说呗。”优颀扫了眼电视屏幕，直了直身体，将杂志合上丢在一边，“诶~首发里没有约翰逊嘛。对了，练习赛赢了几分？”
“一分。”
“一分？！”优颀转过脸来眨了眨眼，把视线落在一派悠闲口气的人脸上，“对方蛮厉害的嘛……等一下——”她眯起双眼斜斜地上下打量了番一副事不关己样的人，笑眯眯地开口，“亲爱的哥哥，你又偷懒了吧？”
呀，广告时间到了。仙道回头抱以无辜的微笑，耸肩摊了摊手，然后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我不否认他们会很厉害，但绝对不是现在。”
他闭起双眼假寐，嘴角又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湘北篮球队，有意思。
赤木的球风依旧刚硬稳健，的确仍是比鱼住略胜一筹。那个红头发的小子虽然还是个门外汉，但是速度和弹力惊人，进步的空进很大。还有——那个家伙，今年的超级新人吗？
一年级就当上球队王牌？球风和在球队中的定位倒是和一年前的自己如出一辙，不过，还是太嫩了点，光凭国中时的打球经验和个人意志可是带领不了球队赢得比赛的。
“咦？这么快就换人了？”
广告这么快就结束了啊。仙道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坐起身继续看球，“作业都写完了？唔，好像记得今天有人进门就抱怨现在的老师越来越没人性，总是留一大堆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完再写啦。嘿，又用这个战术。”
“我是没意见，不过如果因为熬夜写作业而晚起，明早喝不到街角小野坂大叔的味噌汤我可不负责。”
果然不出所料，优颀像一只被揪住耳朵的小猫，怪叫一声站了起来，“好你个仙道彰，越来越歹毒了！”说完大步流星，毫无形象地冲回房间。
被指名道姓的人看着瞬间消失的身影，满意地继续盯着屏幕，球正从一队被另一队抄走，微笑，小孩子似乎都经不起逗。
**
“糟了，早知道应该把店名写下来的。”从公车上跳下的人左右望了望没来过几次的街道，无奈地挠了挠后脑勺，“到底是哪一家啊……”呃，算了，如果太晚还没到，越野他们应该会打电话来催吧。
每周三下午学校会放半天假，仙道照例翘了训练去海边钓鱼，正睡意朦胧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越野提醒他今晚的聚会不许溜号，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订到那家新开张的中国餐馆的位子的。
即便是有优惠券，但先搭电车再转公车，耗费的时间和金钱折算下来远远比折扣来的更多吧。而仙道更是个怕麻烦的人，正想找个借口拒绝，对方却很有预感似的挂断了电话。
哎呀，越野也越来越狡猾了。随手将手机往裤袋一塞，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偏头望一眼空空如也的塑料桶，中国菜其实也不错。
才一起身，没塞好的手机便掉了出来，捡起来居然发现死机了，太不经摔了——但可怜的手机之前也这样被摔过了好几次啊。
捣腾了半天终于复活，可是完全初始化，糟糕了。
所以，此刻站在街头的仙道有点后悔，早知道应该记住一两个队友的手机号码的嘛。
算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于是他立刻抛开了那一点点后悔的情绪，径直朝马路对面的篮球专用品商店走去。
这个时候店里的顾客并不多，仙道在靠墙摆满篮球鞋的柜子面前随意扫了几眼，甫一转身却对上一张没有表情眼神却直射过来的脸。
咦？是那个超级新人。虽然不熟但已经面对面了，应该要打个招呼吧。仙道立刻摆出一张友好的笑脸，张了张嘴却愣住了，呃……他的名字是？
面前的少年皱了一下眉，偏过脸不去看他，显然不想说什么的样子。现在这种状况可一点都不比刚才的不尴尬，今天还真是倒霉。
“仙道君？请问，是仙道君吗？”这句打破僵局的话显然不可能是对方突然改变态度而说出来的。仙道循声回头，便看到两个女生紧紧张张地瞅着自己，其中一个双颊绯红生怕认错似的。
“你好，我是仙道。”呼，得救了。仙道心中暗自大舒一口气，笑容不变。
“真的是你啊，仙道君。好久不见……”女生脸颊又红了一层，不自觉地低下头。
好久不见？难道是认识的人吗？仙道开始努力地回想，也许是国中同学？
仙道一直认为记别人的长相和名字是世上最苦手的事，但他忘了他记埃尔文•约翰逊比谁都记得快。所以说，人总是更善于记住那些对自己有用并令自己在乎的信息，而仙道只是更极端地验证了这一真理。
仙道的这一闪神让没有等到回应的女生又抬起了头，看着他带点茫然的微笑，失望地补充道：“那个……我是奈美，中泽奈美。”
“噢，奈美啊，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啊，可是直接说出让女孩子伤心的话也不是他的作风。
“还是老样子呐。仙道君现在还打篮球吗？”
“是啊，有参加校队。”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找借口先离开，手机很争气地响起，果然是越野的催命电话，终于在了解清楚了店名与具体位置后收线，“真抱歉，有点事得先离开了。下次见面我请你们喝饮料。”
“什么嘛……这个人怎么这样……”看着匆匆离开的高大背影，另一个女生不满地小声嘀咕，“你们真的有交往过吗？”
“其实也不算是交往啦，仙道君只是……答应和我约会而已。”叫做奈美的女生看向门口，不禁小小地叹了口气。
“就算只是约会也应该有点印象吧？他刚才那是什么表情啊。”明明就是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嘛。
“可是约会那天他并没有来啊。”无奈地笑笑，“不过第二天有跟我道歉，说是送发烧的妹妹进了医院。”
“至少应该打个电话吧？让你等那么久，真是的。”
“留电话号码的纸条弄丢了。”想起那个不太美好的回忆，女生摇了摇头。
“什么嘛，看他长得那么帅，原来又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
流川枫付完帐准备离开，从两个女生身边经过时她们还在议论着什么。
白痴。
这一句，不知是指毫无营养地议论着和自己无关的人的傻瓜，还是指总是记不得别人长相和名字的笨蛋，或者根本就只是他下意识的口头禅。
-Chapter 2-
每年的高中校际篮球联赛总在这个时候拉开序幕，神奈川县各支球队也纷纷展开了新一轮的角逐，在青春的战场上挥洒汗水与激情。
今天下午陵南队也将迎来本赛季的第一场比赛。对手是名不见经传的弱旅，田冈教练并没有做出特别的指示，于是鱼住建议大家上午便前往球场观摩——今天上午 湘北VS三浦台。
当仙道拉开学校体育馆大门时，只看到相田彦一将最后一个篮球擦干净后放进大塑料筐。
“啊，仙道学长！”彦一把抹布挂在一边后连忙跑了过来，“因为学长的电话一直关机，时间又差不多了，所以鱼住队长先带领大家出发了。”
因为不知仙道这个家伙会睡过头多久，所以鱼住决定不等了，留彦一下来通知他大家已经出发。
“抱歉啊彦一，我又睡过头了，手机也没电了。”仙道一如既往地坦白，连田冈教练都拿他这招没辙。
“这种事不用在意啦。”彦一摆了摆手，“可是仙道学长，你也稍微再认真一点嘛，县内选拔赛已经开始了，听说今年很多球队都加入了厉害的新人哦。”
厉害的新人……“噢，对了。彦一啊，湘北队那个超级新人……”
“湘北队的超级新人？流川枫还是樱木花道？”彦一眨了眨眼，忽然兴奋地自言自语道，“不管是谁啊，都很厉害，我要好好记录！”
——对了，是叫流川枫。
“学长？仙道学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呵呵，没有。只是觉得湘北篮球队很有趣。” 仙道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嘴角，光凭赤木这个一流的中锋，湘北就足以排进县内前八，再加上那两个小子，今年一举成为大赛最大的黑马也说不定。
“对啊对啊，连仙道学长都这么说了，今年的湘北啊，有看头！”彦一继续兴奋地握了握拳，忽然回过神来抬腕看看表，“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走吧，也许还能赶上开场。”
**
仙道穿过大厅正准备拐进球场时，瞟见了自动贩卖机前的身影，制服背上SHOHOKU的字样让他更笃定了对方的身份。
想起上次遭遇的尴尬情景，仙道选择这次主动开口。
“嗨。”
正仰头灌着宝矿力的少年循声微微侧头过，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吞咽的动作顿了顿。仙道不确定他是不是轻哼了一声，总之他并没有接话，继续回过头喝他的饮料。直到仙道开口叫他“流川”，少年才转过身看着他，意思是“有什么话快说”。
仙道也不计较，反正自家妹妹那副闹别扭的脾性比起眼前这个小孩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赛还没开始？”不管怎样，先打招呼的人是他，先扯个话题也是应该的，“怎样，第一次打县内选拔赛，会紧张吗？”
“没什么好紧张的。”流川将空罐子一个抛物线丢进垃圾桶，声音依旧冷冷清清，“无论在哪打篮球，对我来说都一样。”
说出的语气如此，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这个眼神让仙道想起练习赛时两人刚一对峙上的情形。呵呵，有意思。
“走了。”流川转过身，双手插袋朝着休息室走去集合。
“刚、刚才那个人是流川枫吗？！”从洗手间跑出来的彦一瞪大眼睛盯着流川的背影，“他说什么了吗？”随即又沮丧道，“哎呀，我错过了记录他的机会！”
仙道看着学弟变化丰富的表情，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走吧，看比赛去。”
**
来观看比赛的人并不是很多，很容易就找到了陵南的队员们。彦一飞快地挤到越野身边的空位子上，刷刷翻开笔记本，准备执笔作战。
仙道散散地一个人坐在后面一排，抱臂等着比赛开始。
几分钟后，司仪公布双方参赛球员名单，宣布比赛开始。
居然没听到他的名字，仙道朝场中望了一眼，流川枫果真不在首发。这是怎么回事？仙道也不明白安西教练的意图。
随着比分差距的拉大，湘北的球队逐渐呈现出疲态，只靠赤木一人撑着可不太妙啊。再看一眼休息区内，安西教练似乎还是没有要换人的意思。仙道起身向外走去，湘北该不会第一场就输了吧。
“怎样啊仙道，让你头痛的湘北篮球队今天情况如何？”
是海南队的牧绅一，仙道偏过头去看他。让我头痛的湘北篮球队？原来连海南队也注意到了那场练习赛。“常胜队伍海南队的队长阿牧亲自出马。”微笑着转过身与对方直视，“你是来看三浦台？还是湘北。”
“不管是谁进入决赛，对我来说都一样。”阿牧顿了顿，略显成熟的面容上眉毛一扬“陵南也一样。”
好熟悉的话，刚才也有人这么说过。这算是种挑衅么，仙道看似不在意地弯起嘴角，仰头灌了口宝矿力，不过……真的是这样吗？今年的情况可有点不太一样。
球馆内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打断了仙道神游的思绪，看来湘北开始反击了。
果然，湘北队换人之后，两队的比数已经渐渐拉近。
看来都沸腾起来了，就是应该这样。仙道站在看台入口处，看着某人上演县内选拔赛的处子秀。场馆内的气氛已经被他的几度进球推向高潮，可惜肇事者仍旧一脸淡漠，丝毫不受外界影响，只沉浸在自己的打球世界当中。
夸张的小子，不过这种专注的意志力真是难得啊。仙道踱回队友们所在的位置，但比赛也正是这样才更有看头。
然而到了下半场，渐渐被扭转的局势出现了变化——三浦台换上的队员，因为过人的体格和奇特的打法，几次打乱了湘北的作战计划，湘北陷入苦战。
仙道靠在看台栏杆上观察着，现在能改变这一局势的只有流川枫了。不过，他的篮球虽然华丽炫目吸引众人眼光，但是，也只不过是个人秀而看不到团队合作的影子，终究还是嫩了点。如果不能以得分改变球队的气势……仙道忽然想起练习赛时流川执着的眼神和不服输的劲头，不禁开始期待——那小子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果然不得了。仙道坐回座位静观赛事变化，流川竟然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光头球员的弱点，这场比赛大局已定。仙道笑意渐浓，越来越期待再次与湘北交手了。
流川枫，我要看看你到底能进步到怎样的程度。
**
县内选拔赛依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湘北和陵南均一路过关斩将，气势如虹。平时的训练中，球员们或许紧张，或许兴奋，然而总有人是个例外——
“哥，你又不带手机！”优颀双手叉腰，瞪着在玄关换鞋的人，“刚才你们球队队长打电话来找你，让你回电话给他。”
仙道把塑料桶和渔具放回储物间，一边朝着房间走去一边装作苦恼地开口：“糟了，又该被念了。优颀……”
“你少来！”优颀三步并两步气势汹汹地站定在仙道面前，一脸正义，“仙道彰！我为了你这家伙已经干了多少缺德事了？！国中时你忘记答应了和女孩子的约会，最后居然还要我配合你说是我发烧被送进医院！”
“那可是你帮我想出来的借口。”说话者无辜地摊手。
其实那件事也不能怪他。
当时，女孩子是在一周前提出约会请求的。本来遇到这种事，仙道总会温和地笑着说抱歉，用最委婉的理由拒绝。可是那个女孩子有点不同，她跑来篮球馆看了他们整整一学期的训练，出勤率甚至比仙道还高，这个样子想不注意也难了。学期末的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后，女孩子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请求，仙道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可刚一放假，他那对空中飞人似的父母从国外回来，说还是最想念祖国的风景，于是拖上他们兄妹二人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去九州岛泡温泉，折腾了三五天。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仙道倒头就睡，他那选择性功能极强的记忆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把约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第二天准备洗衣服时，摸到了口袋里的纸条才想起来昨天的约会。
可总不可能直白地告诉女孩子失约的原因是因为忘记了吧，这样非惹哭对方不可。
见平时总是游刃有余的哥哥犯了窘，于是优颀难得好心，小小的自我牺牲了一回。
“我不管。反正这次我不帮你。”不能再纵容这个成天懒懒散散翘训练却成为众多女生心目中白马王子人选的家伙了。
“唔……那天老妈打电话来有教我她最新研制的烤鲑鱼肚的做法。”仙道摸摸下巴，作出一副细细回想的样子。
“你别想又用美食诱惑我——等一等，烤鲑鱼肚？！”优颀真是恨死自己那张对鲑鱼毫无抵抗能力的嘴，“最后一次，绝对的最后一次。”
仙道满意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小孩子最好哄了。优颀不甘心地打开他的大手，每一次都被他看穿弱点。
仙道笑笑着收回手，回房间找出校服，准备冲澡。
“你待会儿还要出去？”
“是啊，去看比赛。”
优颀环胸靠在墙上，看着哥哥一脸似是而非的笑意，“诶~奇怪了，对这个倒是挺积极的嘛。今年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队伍？”
的确是特别有意思的队伍，仙道笑而不答，随手关上了浴室门。
“啊，对了。你们队长好像说下午他和一个一年级的学弟也会去看比赛喔。”优颀冲着浴室得逞地做了个鬼脸，乐滋滋转回房间。
呃，糟糕。正在花洒下使劲揉搓着朝天发的人被狠狠呛了一下，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减慢。
Chapter 3
今天田冈教练心情不错，不是因为陵南顺利进入县内四强，而是自家那个总让他头疼的王牌今天出奇的听话。
并不算很宽敞的教员办公室内，球队正选们正围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湘北与翔阳的比赛录像。以往这种活动仙道总是能翘则翘，对他来说，在现场观看时已经更直接地掌握了自己所需要了解的信息，没必要再通过屏幕，虽然这样或许更能观察大局。
然而，今天的仙道不仅准时到达，并且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时不时还弯一下嘴角。
田冈教练想起那场练习赛，他第一次看见仙道那么享受打球的快乐，面对流川枫和樱木花道两个一年级球员，竟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实力。假以时日，湘北或许会成为神奈川县的又一个传奇。但是——今年要打入全国大赛的，是我们陵南！
“哇！真不是盖的诶~跳这么高！”彦一早就被球赛吸引，握住笔的拳头兴奋地挥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正在灌篮的流川。
惊人的弹力和滞空力，这是多少篮球选手羡慕的天赋，而看这小子打球就会觉得这种天赋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理所当然。仙道回想起练习赛时，流川看穿了他和鱼住的高空配合，纵身高高跃起截下传球，并且回敬他以绝妙的假动作传球，帮助球队打破僵局。
而在这场翔阳之战中，也是他，在全队被对手气势所压制住的时候，单枪匹马冲破长人们的重重包围，得到了湘北比赛开始后的第一分。这一看似独断专行的打法偏巧激起了全队的斗志，对比赛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尽管也许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无可否认，流川已经越来越有王牌的样子了。
昨天在休息室里听到海南队的新人说藤真上场倒是在仙道的意料之内，不过当时也在想，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把那个一向冷静自制的藤真逼上了场。原来又是因为流川这小子——快攻，过人，扣篮，第一次比分超过了翔阳。
“哇~~教练教练！樱木抢篮板球的实力足以挤进全县顶尖了吧？不对不对，应该是全国顶尖！”彦一跳起来手舞足蹈，吃了身边早就不耐烦的学长一记眼刀。
樱木的弹性和爆发力还是那么惊人，而且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无法预料，抢篮板球的实力居然把花型都比下去了。不过连仙道也觉得好笑，在第四次犯规之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竟也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可流川真是不简单，看穿了翔阳会利用樱木这个防守漏洞。呵，好小子，攻守俱佳。
“樱木这家伙真是会乱来，居然在比赛时用头撞地板。”越野在一旁念叨。当时就已经被他的行为怔住了，现在看到录像还是觉得好笑。
流川居然和自己说了同样的话，不过这种激将法对樱木来说的确更管用。仙道抱臂慵懒地向后靠上椅背，眼底浮现笑意，其实他的为人并没有那么冷吧，只是不擅长用语言来表达对队友的鼓励罢了。虽然看上去冷冷冰冰，对谁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应该蛮喜欢自己的球队，不然在樱木五次犯满被迫退场时也不会说出那句话了。
这种嘴上不坦诚，对于篮球的喜爱却出奇直白的人，还真是有点可爱。仙道忽然在想，除了篮球以外，流川还会有什么样的兴趣爱好呢？不过，按照他那种单纯又直接的性格，应该是没有的吧。可是这样不会无聊吗？
仙道飘忽遐想的思绪又被屏幕上的画面抓回，流川在花型赤木樱木三人手中抢到篮板球，在三井的助攻下冲破禁区上篮得分，奠定了湘北的胜局。
“樱木的篮板球，流川的得分能力，这两个人联合起来威力非常的大。”田冈教练喃喃自语，内心又开始痛哭，为什么当初流川不来陵南？！有了仙道和流川的陵南，必定能够称霸全国啊！
才两三个月吧，这两个家伙又进步不少，真不简单。仙道一直在以一种期待的心情关注着他们，尤其是流川，只要拿到球就不顾一切阻挠地得分，简直就是一年前自己的翻版。但是，现在的流川还没有体会到打球的真正乐趣所在。
**
“进入联合决赛的队伍已经都产生了。”彩子将对战表贴在球馆的墙壁上，“海南、陵南、武里，还有我们湘北。各位，要好好加油咯。”彩子打了个响指，给了大家一个鼓励的眨眼。
扫了眼对战表C区出线的队伍——陵南篮球队。流川默不作声地走进场内，篮球在食指上飞快的旋转，若有所思。
他也跟着球队一起去观看过陵南的比赛，他们也遇到过比较强劲的对手，可是——能看得出那个人根本就还没有认真过。
——可恶！
转身跃起跳投，手中的篮球沿着弧线空心入网。流川不甘心地撇撇嘴，他一定要完完整整地赢过那个人！
训练结束后，一年级球员按照惯例留下来打扫。
“流川，选拔赛上的表现越来越好了噢。连《篮球周刊》都有提到，你很可能会是本届大赛上的最佳新人呢~”彩子走到正在收拾球框的学弟身边，掩不住自豪地表扬。
“嗯。”流川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正对彩子。对于这个学姐，流川一直是很尊敬的，国中时期就是他所在的篮球队经理，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给予他们最好的鼓励和支持，对于篮球的热爱并不输给男生。
“哎哟，还真是不知道要谦虚一下。”彩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流川，揶揄道，“除了篮球什么都不懂，还真是只阿米巴原虫。”
阿米巴原虫？那是什么？流川木木地眨了眨眼。
“对了，今天要早点走吧？不是周末嘛。”
流川点了点头。
父母在他升入国中二年级时就因为工作的缘故一起去了美国，而当时又因为工作太忙，并没有把流川一起带去，想着留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还可以和奶奶互相照应一下。
而流川的奶奶却并没有搬来和他一起住。男孩子需要有自己的空间，锻炼一下独立能力，老人的想法倒是很开明的。
但流川和奶奶的感情却很好，每周末总会去湘南看望她。虽然每次只是去帮忙打扫卫生，陪着老人安静地看会儿电视，和老人简单地聊几句学校里的事，但是，这也并不妨碍祖孙俩的感情。
彩子从国中起就一直是球队经理，对于流川的家庭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多少也会照顾一些。
“学姐……”
“走啦，没事。反正没差不多了，剩下的让樱木那小子来干就好了。”彩子指了指正拉着其他一年级大侃特侃自己天才事迹的樱木，“反正他精力充沛。”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流川向学姐道了谢，便先离开了。
**
结束训练的仙道，正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着，不经意瞟了眼路过的公交站台，那个人是……
“流川？”
可不就是他嘛，那人正背靠护栏垂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小鸡啄米。
看惯了球场上球风凌厉眼神清冷的流川枫，仙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像个毫无防备的小孩。
“嗨，流川。”这样子等车可不行，错过了班车不要紧，万一真睡着倒下去撞了头可不妙。于是仙道轻轻地推了推他。
像是被人打搅了好梦，少年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巴也不自觉地微微撅起。用力闭了闭眼再努力睁开，流川不满地瞪向扰人清梦者。
出于好心却收到一个杀人般的眼神，仙道也愣了一下，原来他有起床气啊。不过，仙道深信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道理，于是露出一张招牌式的笑脸，爽朗而温和。可流川只是瞪着他，不动手也不说话，半响，仙道才反应过来，他那应该是还没睡醒脑袋还糊涂着的自然反应吧……
果然，流川用手背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再抬头看着仙道时眼里有了一丝意外，另一只攥紧的拳头也松了开。
仙道指了指身后，“我就住在附近啊。倒是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他在湘北上学，家应该是在藤泽吧。
“看我奶奶。”干净利落，直切重点。说得这么直白况且又是私事，仙道也不多问了。可看他一副还是很困的样子，怕自己刚一走他又睡着了，想了想还是留下多说两句吧。
“恭喜你们打进联合决赛了。把去年的第二名都拉下马了，厉害。”
“陵南还不是一样。”
“呵呵。下一场是对海南队了吧？”仙道把包放在一旁，同样背靠在护栏上，侧过头来似有所指地微笑，“会有一番苦战噢。”
“谁管。只要赢就可以了。”流川侧头看向另一边，他才不管对手是谁。
仙道忍笑，这小子说话还是那么嚣张，但这种简单的个性也真蛮让人羡慕的。
“仙道。”流川忽然转过头盯着他。
“嗯？”
“差不多也该认真一点了吧。”直射而来的眼神是一贯的锐利，“联合决赛中，如果你不是发挥了百分之百的实力，即使我赢了你也没意思。”
好小子，居然挑衅地那么直接，有趣。“噢，是吗？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使出全力。要想赢我，你还太早。
果然，这句话让对方眼中燃起了怒意，仿佛能看见他眼底涌起的两撮小火苗。仙道倒是不在意地嘴角勾起一个小弧度，似乎又一次验证了那个真理——小孩子果然都经不起逗。
公车缓缓地靠站，流川闷哼了一声踏上车。
想要打败我的话，就继续努力吧。仙道背起背包，也转身离开。
流川枫，我等着。
Chapter 4
仙道没有注意到，在看见流川倒下的那一刻，他那平日里总是舒展着的眉头不自觉地的拢紧了些——即使拥有再高的篮球技术，没有充沛的体力作支持，一切都是白搭。
刚到球场时上半场比赛已进入尾声，可观众们一直在高呼着湘北的一年级球员，仙道猜那个人是流川。
果然，球一传到他手中全场便是几乎能掀了顶的沸腾，看来他今天打得相当顺手。并且能够在神奈川首席王牌球员阿牧面前露出那样技惊四座的一手，恐怕在现在的高中生中除了他也没别人了。连一直在关注着湘北的仙道也不禁愕然，流川的进步竟如此之快——即使是面对海南队，他也依然能够掌控比赛的局势。
可是仙道能很清晰地察觉到，从下半场开始，流川的活跃度明显降低，直到他倒下前，总共只拿到了六分。这个和前半场独得二十五分的鲜明对比绝对不会是因为被阿牧或者那个叫清田的新人压制的关系，而是——他的体力透支。
与场上你争我夺的白热化气氛截然不同，休息区内披着大毛巾的流川四周所散发出气息清冷到灼人，却完全与比赛的激烈进行无关。坐在板凳上的他大口喘着气，身体剧烈地起伏着，从仙道所坐的角度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这股由于不甘和愤怒而聚集起的灼人气息，如此强烈。
缺少流川的湘北，攻击力至少减半，再加上湘北永不言弃的精神也逼得阿牧异乎寻常的认真，胜利的天平最终没有倾向湘北。尽管输了比赛，但他们已经发挥了很好的水平，并且赢得了对手最大的尊重。只是——如果那个人能撑完全场，胜负就很能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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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陵南以破百的成绩打败了同样身为四强的武里篮球队，很多都认为陵南是这次大赛最有冠军相的队伍，不知田冈教练对此有何看法？”篮球周刊的女记者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陵南队。
仙道双手插袋靠在墙柱上打了个哈欠，斜眼却正看见湘北队从休息室走出。
赤木的脚伤看起来不轻，由身旁的同伴搀扶着。樱木仍旧在哭，其他队员们不停地安慰。而流川……他走在最后，双拳却紧握在身侧。或许因为体力还没有恢复的关系，拳微微颤抖着，垂下的刘海也阻挡了一贯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睛。
在大赛中第一次吃了败仗，不知那家伙会怎么想。
“无论怎样，我都会带领我们的球队一直赢下去，最后称霸全国。”田冈教练雄心勃勃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又向刚巧经过的安西教练行了礼。
——谁管。只要赢就可以了。
记得那天流川是这么说的吧。抬眼望去正对上了那双黑眸，仙道扬起一个淡淡的笑脸，黑眸的主人却很快移开了视线——一瞬间，他在生气？
仙道不确定流川刚才的眼神中是否包含了一丝生气的意味。是他误会了他的笑容所表达的意思，还是……他不希望被他看到他输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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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床上的流川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沾枕即睡，漆黑的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那双透亮清明的眼——狠狠盯着天花板，脑海中还存留着那场战斗的情形。
他记得自己说过，无论对手是谁，他都只要胜利，绝对不接受败仗。可是他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球队也输了比赛。他不甘！他不要输给任何人，可是他竟然在遇到仙道之前就先输了！
——可恶！如果能支撑到比赛结束……
流川不是个喜欢想“如果”的人，但这几天他的确反复想着这件事——如果不能克服体力问题，他就没办法变得更强。
他要变得更强，然后，打败那个人。
流川忽然想起仙道那天的笑，他知道那不是种嘲讽，但是他也绝对不需要安慰。只有弱者才需要被安慰，而他流川枫，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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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校队训练和自己每日制定的练习，流川又多加了一项——长跑。
三十七度的高温天，蝉鸣声毫不吝啬地刺激着路人的耳膜，对于原本就燥热的天气来说无异于火烧浇油。
流川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从他家到奶奶家的这条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以往不是骑单车就是坐公车，真正用跑的还是有点费力的。
努力咽了咽口水，流川抬起手背擦去下巴上凝起的汗水准备回程。脸上因为和樱木那场架而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褪干净，不过也幸亏那场架，把原本郁结着的气打散了，于是又恢复了平日里不顾一切只管向前冲的劲头。
——啪、啪、啪。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有人在打篮球。
流川循声往马路对面的小球场走去。
急速移步转身，紧接着是一系列繁复到眼花缭乱的运球，最后背对篮框高高跃起，双手将球重重反扣入网！
——什么？！
流川无意识地双手扣住铁丝网，目瞪口呆。怎么会有人能把这些动作连贯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程度？！
表演者缓缓落地，抬起头时耀眼的阳光恰好打在他的侧脸，微微皱起的眉，深不见底的眼，表情竟是从未见过的专注。
仙道。
一瞬间的愣神，流川暗暗喊出那人的名字。
仙道拉起衣领拭了拭鼻尖上的晶莹，捡起滚落的篮球继续运球跳投，再运球射篮，看似最基本的动作却严格得近乎苛刻。
为什么？明明在比赛时那么随意！
流川扣住铁丝网的手指渐渐用力。从县内选拔赛开赛以来，甚至包括之前的练习赛，他所知道的仙道到底是百分之几的仙道？！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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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掏出背包内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呼，今天差不多了。正拿出毛巾擦脸，忽然一团黑影在他还没看清之际便扑了过来，身子跟着一沉后险险站稳，接着脑袋上又被大大地扣上了什么东西。
“给你——礼物！”脑袋被使劲按了按，黑影才满意地跳下。
仙道条件反射地摘下头上被扣的东西，是一顶造型夸张色彩奇特的Bucket Hat，一看就知道是他那充满艺术细胞的妈挑的礼物。仙道摸了摸被压得有点变形的朝天发，冲来人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喜欢吗？据说是今年美国最流行的一款噢。”优颀伸手去抓仙道手中的帽子又要给他扣上，奈何对方实在太高，够不着他脑袋只好作罢，把帽子又塞回他手中，转去捡球。
“你特意来给我送帽子？”仙道也走去场边，把毛巾塞回背包后甩上肩。
“当然啦！”优颀将一旁的水壶递给仙道，一脸“你不要不信任我好不好”的样子。
仙道笑着灌了口水，不置可否。
“联合决赛旗开得胜，心情很好吧？”优颀笑得一脸灿烂。
仙道耸耸肩，“还不错。”又灌了口水继续道，“不过应该还没好到想请你吃饭的程度。”
兄妹二人实行一三五，二四六，周天下馆子的政策。能让他的宝贝妹妹冒着被烈日晒黑的危险来这里找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一觉睡醒发觉已经日上三竿，肚子饿又懒得做饭。
小伎俩又被识破，优颀沮丧，不过很快又开口：“总觉得你最近特别努力，是因为下一场的对手是那个海南队？”
“也不全是。”王者海南的牧绅一的确让他跃跃欲试，但是相比起来，拥有惊人潜力并且迅速成长着的人更让他兴奋，第二次交锋不知又会让他有怎样的惊喜。
“诶？”
“走吧，也许还有新鲜的三文鱼寿司。”
“嘁，吵死了。”
流川朝球场投了个白眼，转身跑回程。不知是在骂烦人的蝉鸣，还是其他什么。
**
——居然被派去当PG。
流川撇了撇嘴，坐在床边翻阅最新一期的《篮球周刊》，那篇报道的标题是「神奈川王牌后卫之巅峰对决」。
「仙道视野宽泛，有制造攻势的才能，还有传球的直觉，最能发挥他才能的位置就是控球后卫。」
——嘁。好像她多懂他似的。
如果不是见过那天在小球场上独自练球的仙道，流川也许也不会多想什么。但是——每多看一次他打球，就会越发觉得他球技的深不可测。那个样子的仙道……他明明可以得更多分的！为什么？！
报道右下角给出了一组仙道经典传球的照片。
——哼，以为自己很厉害。
第一次交锋时流川就吃了他假动作传球的亏。那时的他随意地淡淡笑着，眼里是一种或出于对挑战者的逗弄，或出于把对手逼上绝境的挑衅。但是这一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陵南上场的其余四人都打得很轻松——除了仙道。
「在鱼住被罚下场之后，陵南走投无路。全队的精神压力全部压在仙道一人身上。」
——白痴。
只有到了这种情况才激发出竞争意识，肯使出全力不停地抢回分数么？ 不是很厉害么，不是总轻轻松松赢比赛的么。
「尽管陵南输了这场比赛，但仙道并没有输。他的实力足以和海南队的牧绅一平起平坐，也许改朝换代的时刻已经来临了。」
——嘁。当然没输。
流川将周刊合上甩到一边，倒头便睡。
我迟早会打败你！所以，不准输给我以外的任何人！
Chapter 5
时间好像静止了，坐满上千名观众的球场此刻鸦雀无声，什么都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直到手中的篮球落地，仙道才被突然汹涌而至的欢呼声唤醒了意识，输了……
看着他们或尖叫拥抱，或哭作一团，原本空白一片的脑子慢慢开始运转，通往全国大赛的路就这样被阻断了，说他没有一点不甘心是不可能的。
可是忽然又觉得轻松，肩上连续扛了两场比赛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他本就不习惯被那么大的压力压着。而他认为这场比赛已经尽了全力，所以应该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双方队员排队互相致谢时，仙道对面站的是流川，他的表情依旧冷淡，可是能看出眼里隐忍着的喜悦。这个时候还要装酷么，仙道冲他促狭一笑。
“仙道。”
“嗯？”收到的竟然不是白眼。
印象中总是沉默寡言的流川，今天的话特别多，不仅在比赛过程中几次三番地先发起语言挑衅，现在还主动叫他的名字。
“……没事。”开了口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赢了比赛又怎样，赢的是他的球队而不是他。
能去全国大赛固然很开心，只有一直赢得比赛才能遇到更强的对手，然后打败他们变得更强，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满足？
奇怪的小子，赢了比赛还不满足吗？你已经让我发挥出全力，只是——我不认为我输给你。仙道微笑，“到了全国大赛也继续加油吧。”
“啰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
海浪调皮地拍击着岩石，一波一波好似小孩子的恶作剧。澄澈如洗的天空下，有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有人在碧蓝的海涛中挑战冲浪带来的刺激，有人在堤岸上悠闲垂钓。
仙道打了个哈欠，还是老样子，坐了一上午仍旧一无所获。那是当然的了，因为鱼竿只是摆设罢了，他几乎很少下鱼饵，似乎只要静静地坐着就是一种享受了。
——为什么那么喜欢钓鱼？
仙道唇角勾起一抹惬意的弧度。
曾几何时，他看到独自坐在海边垂钓的老人一派悠然自得，仿佛世界都与他无关，好奇心盛的他便坐到一旁安静地呆着，也想感受一番。半晌，老人侧过头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微笑着开口：“小伙子，会不会觉得钓鱼很闷？”
“不会啊。”他双手撑在身后，笑得诚恳，“看起来很有趣。”
“是啊。”浮标轻轻晃动，老人用力甩起鱼竿，一条银白光线腾空而出，鱼儿扑腾得起劲，老人收起鱼线继续道，“它不动你不动，它一动你比它动得更快。这种相互观察，相互试探的过程的确很刺激，很有趣。”
——为什么愿意从东京转入陵南高中？
或许是第一次经过这里就被湘南海吸引了吧。某天之后，他便经常来这里钓鱼。说是钓鱼，不如说是钓一份心情。每当心情烦躁就会不由自主来到这里，即使常常空手而归，但看着海浪时起时伏，最终归于平静，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随之被带走，心也慢慢变得豁达起来。
至于到底有没有收获……见仁见智吧。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仙道收起鱼竿准备回家。
优颀今天有补习班还没回家，家里果然安静了许多。电话答录机的显示灯正一闪一闪，表示刚才有人来过电话。仙道收拾完渔具按下按钮，果然——
“仙道，你这家伙又翘了训练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开机！拜托你有点身为队长的觉悟吧！”
伤脑筋，明天铁定又会被越野念很久。可是散漫随性惯了，真要让他当整个陵南篮球队的队长，还真是不习惯。要不然和教练商量一下，换越野来当吧。呃，还是算了，教练比越野更会念人。
“仙道学长，我是彦一。你什么时候才来呢？鱼住队长，啊不，是鱼住学长和池上学长快要走了，仙道学长好歹也要来送别啊！”
抱歉啊彦一，我不喜欢分离的场合。既然不是生离死别，总会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仙道冲了个澡，换上运动服准备出门。
“哥？你现在去练球？”刚回家的优颀看到仙道手中的篮球。
“是啊。一天没碰过球了，手痒。”
灌进最后一个球的仙道，仰面大字型躺在篮框下，心跳声直击耳膜，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可是偏偏又想起那场比赛的最后一刻。
当时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尽力打了比赛，没有什么值得遗憾了，可是现在想来却发现不是——自己对胜负渴望远远没有他们那么强烈，所以输球看起来并不意外。
好像怎样都认真不起来啊……只是在寻求将对手逼上绝境或者被对手逼上绝境的乐趣和危险，享受着这样的刺激罢了。
**
尽管输了比赛，但是得知安西教练住院的消息，出于对前辈的尊敬，田冈教练还是选择带上几名正选队员前去探望。
到达医院时恰好赶上安西教练正在午休，陵南队一干人等只好先在走廊稍作等待。仙道从小就对医院的消毒药水味敏感，只是身为队长的他实在不能总是脱离团队活动，于是只好跟来。而恰好碰上这个情况，他便先到楼下的花园透口气。
仙道选了个树荫坐下，靠着树干假寐。忽然裤脚被什么东西一扯一扯，睁眼看去竟是一只小黑猫。
“喵呜~”小猫一双黄绿色的琉璃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仿佛他占据了它的地盘。仙道好笑着伸手要去抱小猫，它却退后一步警惕地瞅着他，然后很不给面子的扭过身去，又细细叫了一声。
仙道顺着小猫叫的方向看去……眼前的光线被渐渐走近的少年颀长的身影挡去大半，阳光透过树叶间凌乱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模糊的剪影。
仙道站起身后才看清对方的脸——流川？！
流川手里正捧着一盒牛奶，还有一个小碟子。朝仙道点了个头就自顾自蹲下，把牛奶倒在小碟子里，手指轻轻搔弄着小猫的后颈，看着小家伙吃食时表情竟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仙道也笑着蹲下看它，“你的猫？”不过这里是医院的花园吧，流川为什么会在这里？
“捡的。”流川头也不抬地继续和小猫玩。
“捡的？”看起来应该是只流浪的小猫，流川跟着它跑来这里的吧。
逗弄着小猫的流川完全像个孩子，仙道忽然想起那天在车站看见的流川——睡得毫无防备。
“它有名字吗？”
仙道觉得流川应该不会做给猫起名字的事，所以也没期待他会回答，可是流川居然吐出两个字“黑猫”。
“哈？”仙道一时无语。
“它叫黑猫。”流川抬头给了仙道一个看白痴的白眼，继续低下头给小猫顺毛。
呃……不过这么直接又不浪漫的名字的确符合流川风格。
不见了往日一贯清冷凌厉的气势，流川也显得没那么难以接近。仙道忍不住戏谑道，“看你平时冷冷冰冰的，对猫倒是蛮温柔的。”果不其然，收到一记眼刀，不过说话的人好像并没有闭嘴的觉悟，“一直觉得你的执念很深。”
终于，成功得让对方的注意力从小猫身上移开，只是反而自己接手逗弄小猫，嘴里却没有停下，“似乎只是把对手看成是设下的障碍，想要翻过障碍然后变得更强。”
流川一怔。没错，自己的确只是想着要变得更强，仅此而已。可是，为什么这话从仙道口中说出听着就会那么……不舒服？
“总觉得你那种打完就忘记，然后看向更远的地方的作风很冷酷。不过——”仙道抬起头来，挂着淡淡的笑意，有几缕淘气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看到现在这样的你又觉得你不是那样的。呵呵，真是搞不懂你啊。”
“嘁，白痴。”流川挪开视线，不知自己是在骂他那句话，还是他那个笑容。
“诶？”
“也有没翻过去的障碍，所以不得不停下来。”
“是说我？”
还真是自信过头！流川撇撇嘴，“迟早会翻过去！”
仙道笑着站起来拍拍手，“探病时间到了，我先进去了。”转身却敛去了笑容。
如果不是那天遇到阿牧，仙道也许还不会那么快意识到从对流川的观察中发现的那些凌乱而还未串成一线的想法。不，或许流川本人也并有意识到。
他记得那天阿牧是那么说的——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就好像他根本没把你当成一个人。嗯……怎么说，就只是当成一种境界，不管对方是谁，或者叫什么名字。”
仙道耸耸肩，“他本来就是个对篮球狂热对对手冷静的人。”不过他也并非完全同意阿牧的说法。
“我没看过你们之前的练习赛，但是联合决赛上，他那个表现简直像是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一样。”阿牧叹了口气，“真搞不懂现在的一年级是怎么想的。仙道，被那样的家伙一直记着，不知是算你幸运还是倒霉。”
阿牧的话在旁人听来或许没什么特别，但是最后那句话确确实实让仙道心里一惊——他被流川一直记着。
其实他比谁都更清楚地意识到那天流川的不一样。如果说海南一战中只是单纯地想要抢回分数，那么这一次，他不单比平时更渴望胜利，还有对于对手的兴奋，不，还有……高兴？对，就是高兴。
可是当时的自己居然也被他挑起了火头，很久没那么任性地打过比赛了。其实被挑起的不单是火吧。明明一向都可以冷静地克制自己的……
——伤脑筋啊。
仙道摇摇头。
流川，你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吗？
Chapter 6
——你在逃避吗。
流川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回响的是安西教练的这句话。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逃避，他只是——
——我只是想要去美国，变得更强，仅此而已。
其实，安西教练只是不想流川重蹈谷泽的覆辙而使用了激将法，但是这句话无疑是在流川心湖里投下了一枚不小的石子。
——先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吧。
流川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成为全日本第一……翻了个身，流川打定了一个主意。
**
难得今天准时出门去参加球队训练，仙道没想到会在路上遇见流川——与其说是遇见，不如说是对方早有预谋。
但不管是哪一种，看到流川出现在这里的确令仙道很意外。记得只是随口告诉过他自己住在这附近，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找来。
虽然别扭着一张脸，开口却直接就要求一对一。仙道觉得挺新鲜，想来和他一对一应该很有趣，而又看到对方因为认真竟无意识的微微撅起嘴，便忍笑着答应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走，场外围观的小孩子们聚了又散，直到再也看不清场上的比赛。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几小时以前，仙道想他一定会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个要求。他可没想到和流川一对一能比田冈教练发起狠时的操练还要命，简直是拼了命地没完没了。要知道，他可还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呐！
可是——真的会拒绝他吗？
“天都已经黑了，到此为止吧。”终于有机会停下来说句话了，仙道拉起短袖抹了把汗。他竟也专注到这种程度，陪流川连续打了这么长时间。
这个时候，球队训练应该也结束了吧。伤脑筋啊，今天又翘了训练，虽然并不是他的本意。
仙道拿起包准备离开，听流川没有回话，转过头去看他竟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无奈停住脚：“对了，你为什么要和我一对一？”
流川呼呼喘着气，好像并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半天才反问，“全国大赛上有比你更强的家伙吗？”
仙道一怔，之前几天脑子里一直在整理的念头忽地又冒了出来。看样子流川根本还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但事实上，仙道也并不确定流川真实的想法是否就如他所推测的那样。
“上初中的时候，有个人我没赢过，虽然只较量过一次。”如果流川认为自己仅仅只是执着于他仙道彰的篮球的话，那么和那个人的较量一定更能让他满足。
听到这句话，流川的眼睛忽然发亮，“叫什么名字？”
“北泽。”呃，是叫北泽吧……？仙道记不清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流川其实是一样的任性。“你还不回家？太晚回家爸妈会担心吧。”
流川抓起外套胡乱抹了下脸，“我一个人住。”
怪不得这么独，原来是习惯了一个人。同样是父母不在身边，但仙道好歹还有个妹妹，虽然有时她的吵闹很令人伤脑筋。
“一起去吃饭吧。反正今天我也一个人。”看着依旧默不作声的流川，仙道挠挠头，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饿了。”
流川这才夹着篮球走过去，算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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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食物都没有特别的要求，便就近带去了仙道常去的一家拉面店。
仙道突然想到什么刚要开口，抬头却发现流川呼哧呼哧吃得正香，他觉得他这个样子就跟那只小黑猫一样，明明已经这么饿了，刚才还装模作样的，仙道觉得好笑。
“笑什么？白痴。”被人莫名注视了很久的流川终于把埋在大碗里的头抬了起来，刚才不就是这家伙在喊饿么。
仙道没自觉地又笑了笑，放下筷子，“流川，你有没有想过一对一也只不过是一个战术。”
流川一顿，也放下筷子，眉毛一扬听仙道继续说。
“实际的比赛和一对一比赛有很大的差别。而你——” 仙道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还没有充分发挥你的才能。”
——什么……？！
流川直直盯着仙道，脑子却开始思考。
其实流川也曾在篮下传球给队友，那些假动作传球，就跟仙道的一样。但那时更多的是带有赌气和挑衅的性质——那家伙能做到的他也可以。不过，真正遇到高手时，脑海里便只剩下对决突破然后得分而已。
见流川还若有所思，仙道便先起身结账。
——一对一突破还是传球，只要对手有一瞬间的犹豫——你就赢了。
**
走出拉面店时，时间也不早了。
“现在应该还有电车吧。车站是在……诶，优颀？”
流川顺着仙道的视线看去，一个女孩正朝他们走来。回头瞟了眼仙道，他居然在笑。等女孩走近了些，流川发现正是那天在小球场见到的那个，脸一下子就阴了。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认得这张脸，他才懒得去想。
流川不屑地白了仙道一眼，抬腿就要走人，可刚一抬脚就被人拽住了胳膊，“车站在那里。”仙道指指反方向。
流川甩开仙道的手，低吼一句，“我知道。”径自朝着反方向就走，也不理女孩投来的惊讶目光。
仙道又上前拉住他，“正好，我来介绍一下。我妹妹，仙道优颀。”
——？！
“流川枫？！你就是流川枫吧？！”优颀围着流川打量了一圈，“不错不错，不愧是今年神奈川新人王，网上大众情人得票第一的篮球帅哥。”
优颀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仙道暗叫一声糟糕，连忙转头去看流川，他应该不至于和女孩子计较吧。可出人意料的，后者居然没给白眼也没有要骂人的趋势。
事实上，刚才一直不知在不爽些什么的流川此刻脑子里只想着两个字——妹妹。终于在仙道探寻的目光和优颀兴奋的目光中意识到这两个字的定义。
“你好。”
仙道眨了眨眼看流川，虽然声音还是生硬了些，但听得出已经是流川式的礼貌极限了，何况对方还是个陌生人。
夜风夹杂着湘南海的气息，吹散了白天的燥热，流川只是忽然觉得心情不错。
电车缓缓驶来。
“再见。”这是流川今晚第二次主动开口。
“不像传闻中那么冷酷啊。”优颀好奇地看着流川离开的背影，手肘轻轻顶了顶一旁的仙道。
仙道只是微笑，尽管流川似乎始终面无表情，但刚才一系列明显的情绪变化并不能逃过善于观察的仙道的眼睛，更何况被观察者是他认为特别需要仔细观察的流川。
如此一来，有什么事让仙道更加确定了。
**
不愧是高中篮球界的王者山王队。
流川头一次遇到这么强的人，假动作在他面前毫无效果，他的眼神就像能看穿一切。原本被人认为天衣无缝的技术，在他面前却是漏洞百出。
他的篮球几乎让对手——绝望！
要怎么办？他的防守滴水不漏，冲不过去！
就当全场无论是球员还是观众，神经都绷紧得快要断裂时，流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
——一对一也只不过是一种战术。
仙道？！
——你还没有完全发挥你的才能。
我的才能？！
——突破还是传球……
篮下防守有漏洞！
——只要让对手有一瞬间的犹豫……
传过去——
——你就赢了。
射篮——进了！
所有人或震惊或尖叫或鼓掌时，制造出这一切的流川却在心里狠狠咒骂仙道——北泽？是泽北吧！白痴！！
啊啾——
正在学校球馆内做着热身运动的仙道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看下时间，比赛差不多要结束了吧。
流川，如果连跟那家伙比赛都不能让你更满足的话，你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吗……
Chapter 7
也许这个夏天太过充实，当意识到的时候枫叶也已红过大半。奇迹不断的全国高校篮球联赛也早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而为了争取到冬季选拔赛唯一的出赛资格，更为了一雪前耻，田冈教练变本加厉地操练，而队员们也都卯足了劲，队里心态最轻松地反而是仙道这个队长。
喝光最后一口，仙道将空宝矿力罐子随手丢进路旁的垃圾桶，紧了紧右肩上的背包带，他只想尽快回家冲个澡。
刚一出转角就差点撞上一人，呃……流川？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仙道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篮球，不会吧……
虽然自打流川从全日本少年队集训回来后，他们偶尔一起打打球，但是今天实在是有点累啊……
“仙道。”流川一开口便落实了仙道的猜测，“一对一。”
“啊，走吧。”可是偏偏不想拒绝，感情代替理智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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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球，过人。
移步，防守。
转身，突破。
追防，拦截。
甩脱，跳投。
前一刻觉得就要虚脱倒地时，看到对方紧逼的眼神却立即又复活过来。反反复复，你争我夺，不肯停歇——互相追逐，毫不退让。
终于，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场外铁丝拦网边。
“我要去美国了。”流川忽然开口。
“唔？”仙道转过头看他，啊，对了，前段时间有听彦一提起过，没想到是真的啊……“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么快。”不过也对，朝着自己的目标不顾一切地前进，这的确是流川枫的风格。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小小的不舍，其实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挑破。
“仙道……”流川扒拉着瓶子上的塑料纸，并没有看他，“还是一对一更有意思。”其实他想说，还是和你一对一更有意思，可是如果这么说会很奇怪，他觉得仙道也一定会认为他很奇怪。
时间退回几个月前，泽北在去美国之前专程来找过流川一对一，他也是个好胜心极强的人，从来没在大赛里吃过败仗。湘北爆冷门地赢了山王之后，泽北一直对流川耿耿于怀，无论怎样都要再找他较量一次。
结果——流川输了，泽北满意地去了美国。
意料之内的，这一场比赛激得流川斗志满满，更加坚定了去美国的决心。不过，他只想着再多练习变得更强，去了美国之后找泽北讨回这笔帐。不过——也仅此而已，不是生一点儿气，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可能产生的强烈情绪，完全不像……不像输给仙道后的感觉。
仙道看着流川手下无意识的动作，笑了笑，并不答话。
“你会继续打篮球么？”流川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涨红的脸上还挂着汗水，显得有些孩子气的狼狈，一双黑眸却依旧透亮得纯粹。
忽然被这么一问，仙道也不禁愣了一下。
“会吧。应该还是会参加校队，如果考上的大学有篮球社的话。”
流川仍旧盯着仙道，其实他更想知道仙道为什么不选择深泽体大。
仙道仰起脸，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给原本就俊逸的侧脸镀上了温暖的色调。
以前和他面对面时，只觉得他的眼睛深邃得像海，尽管透明纯净却怎么也看不穿，所以常常被他的假动作骗了。现在，流川第一次发现原来仙道的睫毛很长，虽然不密。他的鼻梁也很挺，他的嘴唇……
当视线移到嘴唇上时，仙道缓缓吐出一句话：“流川，篮球对你来说是什么？”
仙道突然说话让流川心惊了一下，缓过神来才开始思考仙道的问题。
篮球是什么？这还用问嘛，如果哪天不让他打球他一定会手痒得发疯。
“是我。”篮球是梦想，是极限，是生命，是我自己，是……全部？
“可是对我来说，篮球只是爱好。我喜欢打篮球，没错，非常喜欢。可是——也只是如此而已。”仙道转过头来微笑，“我并不想把爱好当成职业。”
“为什么？”流川不明白。对他而言，因为喜欢篮球所以想要一直打下去，不断变得更强，然后站在最高的地方。
“也许我只是享受比赛过程中双方互相追逐的刺激，享受将对手逼上绝境的乐趣，或者被对手逼上绝境的危险。并没有要成为什么第一的打算，这点和你不同。”
他知道篮球不可能成为自己生命的全部，他的心太大，单单一个篮球填满不了，所以有时才会意兴阑珊。而单纯的流川不同，他只要认定一个目标便会全力以赴，为了梦想甚至可以燃烧整个灵魂。
——所以流川，如果你只是执着于我的篮球，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失望。可是，如果你执着的不仅仅是我的篮球……而你还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那我是否应该自私地点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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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两人沿着湘南大道慢慢走着，很久都没有人开口。终于，车站出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流川很讨厌等车，可是他想，现在电车晚一点来才好，因为他还不想那么快回家。
“对了，流川。”仙道看着流川明明是不舍却还一脸严肃的表情，笑了，“我只是想说，做个鬼脸给我看看吧。”
不过让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流川做鬼脸，的确是难为了他。刚才只是为了缓和下气氛而开了个玩笑，仙道正想说算了，那小子却转过身正对他，伸出食指扯了扯右眼的下眼皮，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确确实实是流川式的鬼脸。
仙道愣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痴。”做出搞笑动作的人却还是憋着一脸严肃，赌气似的别开脸，“走了。”
仙道收敛了笑容，“到美国也好好加油吧。”
“知道啦。”
——一路顺风，流川。
少年们各自转身，沿着湘南大道背道而驰，两道颀长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渐行渐远，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在一边金黄之中。
谁都没有将再见说出口。
因为再见——总有一天会再次见面。
**
-两年后-
流川到美国篮坛摸爬滚打了整整两年，从冷板凳到上场摸到两下球，再到关键时刻帮助球队进球得分。而现在，他终于出现在首发阵容里。媒体夸赞他是日本篮球史上最伟大的球员之一，是日本篮坛的骄傲，是NBA的新宠。
如今再也不会有媒体用纤细来形容曾经被戏称为东方美少年的他，因为他的精神力已经远远超过那些比他高马大地得多的选手，强大地令人佩服。
可是这些荣耀背后所付出的汗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不，也许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一年前拒绝了深泽体大的邀请，顺利考取了东京大学，成为临床医学系的一名普通学生，外加学校篮球社成员。
仙道今天的心情很好，刚从教导室走出的他笑容满面，校园里女生们的回头率又增加了七个百分点。
为什么心情好？因为他申请到了东大与美国兄弟学校的交换生资格。
优颀在国中毕业之后就随父母一起移民去了德国，而他始终坚持留在日本的理由竟是不喜欢德国香肠。家人也懒得和他搞，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于是就同意了他一个人留下。而如今他凭自己本事考到了美国去，家里也更没什么好反对的。
可是能让他心情这么好的绝对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件事。
想到一周以前——
新闻发布会上，闪得让人无法入睡的镁光灯，毫无新意却死缠烂打的记者提问，已经让刚结束比赛的某人脸色越发阴沉。不安的经纪人时不时从眼角打量流川，手心已经细细密密凝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请问对于这次回国参加的日韩篮球联赛，流川先生有何想法？”
经理人一惊，流川最讨厌被问的就是“有何看法”“有何想法”这类的问题，他真怕流川会眼都不眨地直接蹦出那两个字。
“我会全力以赴。”
经纪人松了一口气。
“有人说，这种级别并不算很高的比赛不能很好的发挥您的球技。”
“我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 事实证明，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流川还是偶尔会体谅一下他那有些神经质的经纪人的。
“最后一个问题，阔别祖国两年之后回国，流川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流川没有直接答话，盯着提问的记者看了两秒，忽然转头对准摄像机，之后便出现了堪称本世纪篮球界一大奇迹的一幕——流川兀自弯起嘴角——他笑了！——那笑容里有出于对对手的挑衅，有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狡黠，还有莫名的……幸福？
然后他说——
“我回来了，仙道。”当然，最后两个字用的只是口型。等众媒体们反应过来时，他早就起身走人了。如坐针毡许久的经纪人也终于有了发泄情绪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蜂拥而上的记者们。
正坐在电视机前的仙道“噗”地一声，把刚含进嘴里的柠檬水喷了出来。
这、这算是变相告白吗？！
以前在一些报道中，流川也提到说有个人他要回国打败他。这次倒好，直接点名了。也不知那些媒体会不会立刻就能把他挖出来。
仙道算准了时间拨了国际长途，“流川，你就不怕媒体狂轰乱炸和女球迷胡乱猜测？”
“谁管。”明明还是冷冷的口气，听上去怎么有种隐隐的得意？
“唉，那我平静的生活无端端被人打扰谁管？”
“……”电话那头一犹豫便没了声音。
“开玩笑啦。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其实真的没有生气，反而偷偷地高兴了一把。
“下个礼拜。”
“……我等你回来。”
“嗯。”
两年中他们偶尔也打打电话，主被动各占一半。不能算是关系亲密的朋友，他们只是曾经一起打过球，但却彼此熟悉得好像比想象中更久。他们没有说过界限之外的话，可电波中常常暧昧流转。他们没有做过逾越的举动，却总是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忍不住去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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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仙道满面的笑容在进门看到大家诡异的神色之后收住了。
“仙道，有人找你。”队长指指一旁，有个人正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墙站着吐泡泡，“那个人是不是……”
那个人不是流川枫还会是谁？！
仙道没等队长问完拉起流川就跑，完全忘记某人被弄醒后可是有暴力倾向的。
跑到宿舍后的室外篮球场，仙道终于放开流川的手，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流川也已经完全清醒透了。
“来找我一对一？”仙道朝流川促狭地挑挑眉。
“没错。”流川也毫不示弱地下巴一抬。
仙道接过一旁同学丢来的篮球，时隔两年的一对一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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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躺倒在球场正中央，任凭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家伙真的只是参加大学篮球社而已吗？平时应该也有严格训练自己吧！
忽然脸上一凉，睁眼便是仙道放大的笑脸。仙道用冰的宝矿力瓶子碰了碰流川的脸，流川一个激灵，坐起身接过瓶子。
“打完比赛就回去？”仙道也盘腿坐下。
“教练多给了我三天假期。”流川仰头猛灌两口。
“那正好。等我交完学期论文和你一起走。”
“……？”差点被呛到的人转头狐疑地看说话者。
仙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已经有些湿湿皱皱的通知书在流川面前晃了两下，又讨要奖励似的把脸凑过去，“厉害吧？”
“厉害个鬼！”流川仿佛不乐意别人看到自己笑似的，将通知书一把按到仙道脸上，拍拍手站起身，“我可没工夫帮你补英语。”
“诶~我每学期英语都拿A好不好！喂——等一下！”
七月，是美好的一月。
阳光下有人在追逐奔跑，有人温馨拥抱，有人幸福微笑。
他和他只是在过去的某个瞬间简单的相爱了，现在正相爱着，未来将会继续相爱下去——不是爱，而是深爱。
这个平淡的故事就暂告一个段落，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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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一直以来支持着写文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看这个平淡而冗长的故事,谢谢你们为我指出的不足之处,谢谢你们一直支持着我写完.
在今年的711这天,我完成了我的第一篇仙流文,记得纪念^_^
再次谢谢m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