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诈 （附番外）

作者： kumachan，收录日期：2010-02-11，2469次阅读

Chapter 1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我不要！本天才凭什么去求那只狐狸？！”
“闭嘴红毛猴子！就算你想一直当挂科大王，我可不要挂上我大学生涯的第一盏红灯！”
“你说谁是挂科大王！你这只笨蛋野猴子！”

湘南大学男生宿舍楼711室的大门忽然打开，相田彦一眨眨眼，看到门外扭作一团的两只猴子，习以为常地转身继续回到书桌前整理笔记。

清田信长一把抢过彦一的笔记，翻了几下后随手丢给一旁的樱木花道，沉重地将手搭上彦一肩膀：“你就打算靠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通过那门考试？”
彦一张牙舞爪地想要夺回笔记本，愤愤道：“什么鬼画符，这都是我辛辛苦苦记录下来的重要笔记！”

“噗哈哈哈，彦一你连扫把头什么时候打了个喷嚏都记下来了，你这是什么笔记啊？哈哈哈……”

彦一挣开清田的手，冲到樱木面前一边抢一边喊：“还我还我！”奈何身高差了太多，于是大眼睛朝两人一瞪，“那你们呢？你们连一个字都没记过，考试更加别想通过！”

“所以我们有其他办法嘛。”
“什么办法？”把终于抢回的笔记本护在胸口，彦一看看清田，后者在他耳朵旁叽里咕噜一阵……

当流川枫抱着篮球推开宿舍大门时，就看见三人六眼齐刷刷地盯着他，气氛诡异。不过他懒得理，径自走到柜子前翻出一瓶宝矿力仰头猛灌。

“咳嗯，流川，我们来开个宿舍会议。”

流川分了一只眼睛斜睨清田，见鬼了，他们什么时候有过宿舍会议这种东西。

“是关于那门考试。”虽然一直看不惯流川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他清田大爷——忍。

流川收回那一只眼睛，继续喝他的。

“喂狐狸，你装什么蒜！你以为你每节课都睡觉考试还能及格吗？！”看不惯流川的可不止清田一个。
“白痴。”我又不是你，挂科大王。
“你说谁白痴！臭狐狸！”

眼见着又要爆发新一轮狐猴大战，彦一立马拦在两人中间，“流川，你应该知道的吧，仙道教授的那门课可不是随便翻翻书就能通过的。据说考题范围是整本书和笔记，外加他上课说的任何一句话。”

流川翻翻白眼，鬼知道那家伙说的哪句话是重点。“然后？”
“嗯……听说你和仙道教授的关系……”
流川眉毛一扬，心想我和那家伙关系怎么了？
彦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把心一横，“流川你别瞒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了！仙道教授是你未来姐夫！”

流川眨眨眼。

“我全看见了，上周末他陪你姐，就是咱们院去年刚毕业的院花彩子学姐，在挑婚纱！”

流川在心里哦了一声，恢复了面无表情。

“所以你去拜托他一下嘛。”

“不去。”

“死狐狸你去不去去不去！！”樱木上前揪住流川领子，两人就此开战。

清田也恼了，“流川枫！你少得意了！大不了……”忽地一指身边，“彦一，大不了让你姐去！”

彦一一愣，心里突然掴掌，对呀，还有我姐呢！她肯定特别愿意去，反正她是仙道教授大学打篮球时的头号球迷。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呀，这个拜托她的原因实在是有点荒唐……不被她念死才怪。

那边流川正和樱木打得不可开交，听到清田的话时在心里哼了一声，让那个女人去？还不知是谁套谁呢。

忽然彦一一拍脑门，大声嚷道：“别打啦！要是期中考试挂了科，大学生篮球联赛你们谁也别想参加了！”
所以说，这所学校就是这个变态世界的缩影。为什么大学还得有期中考试，并且还非得和篮球（其实其他社团也一样）扯上关系？

这话一出，四下安静。
片刻后，流川推开樱木，默不作声就朝门外走。
清田眼疾手快，旋风一样从柜子桌子和床上揽了一大把东西塞进流川怀里，“你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看教授吧。”一说完就把流川赶出了宿舍。

**
流川站在教师公寓楼下，望了眼怀里的东西：半袋碎成几乎粉末状的饼干，一罐刚开了封的奶粉（彦一：喂！那是特意从美国带回来补钙的！），两盒不知过期了没有的方便面，还有几本莫名其妙的口袋书。

白痴。
流川呼啦一下，把东西全倒楼梯口的垃圾桶了。

当他顺利走进房间时（门从来不锁），那位教授正眼神炯炯地盯着屏幕，疯狂地一边点击着鼠标一边敲击着键盘，余光瞟见流川的时候点了下头，“你来啦？”

流川走过去，啪一下关掉了显示器。教授倒抽一口气，“干嘛呀你，我快通关了！”

流川依旧冷着脸，掏出一本习题册摆在仙道面前。

“咦？来请教问题呀？真难得。”

流川居高临下盯着他，“不然去一对一？”反正那笔帐还没讨回来。
上次一对一输了球，眼前这位所谓的人类灵魂工程师竟然落井下石狠狠敲了他一顿大餐，害他一整个月不得不在蹭吃蹭喝中度过——虽然蹭吃蹭喝的对象仍然是这位教授，但是——那是他自找的，哼。

教授的嘴角扬起一个不自然的弧度，拉了张椅子给流川，还是问问题吧。流川撇了撇嘴，翻开册子随便指了一题，于是教授开始耐心讲解。

两个小时过去了，流川终于支持不住趴下了。

教授笑着摇了摇头，从流川手中轻轻抽出笔，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了卧室。

仙道侧躺在一旁，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拨弄着流川的刘海，这小子睡觉时总喜欢蜷缩成虾米状，跟初生的婴儿一样，所以刘海总是会垂下来覆盖住他的睫毛。

“小家伙，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来的。”
这两天他们都挺忙，除了上课几乎就没能见着面。想着想着，仙道倾身吻了吻流川的眼睑，细密的睫毛颤了颤，但呼吸还是很匀，仙道顺势就要去含他的嘴唇，可刚一碰触便停了，兀自弯起嘴角，“算了，好好睡吧。”于是他也躺下，将流川轻轻揽进怀里。

流川使劲皱了皱眉，又费了九牛之力睁开眼睛。听仙道呼吸均匀，应该睡得很沉，于是轻轻抬起他的胳膊钻了出去。又蹑手蹑脚地来到电脑前打开显示器，滴滴嗒嗒操作了一番，最后摸出优盘插上，呼……大功告成。

流川心有不爽地踹开宿舍门，把优盘丢给彦一后立刻爬上床昏睡了过去。

**
次日，走出考场的四人将牙咬得咯咯直响，难得很团结地在心里将那位全湘南最有魅力，同时也是最让学生们又爱又恨的教授狠狠鄙视了六十遍——如果鄙视的次数能和分数成正比的话。

流川拿回的那些题目只是试卷的一部分，更准确的说，就算全都答对了也就恰好五十九分，所以挂不挂还得看他们的个人RP。

于是当晚711宿舍又召开了第二次宿舍会议，不过这次顺利多了，因为流川同学此次的主观能动性很强烈。

**
“又来啦。”
仙道教授心情很好，因为在流川踏进的那一刻正好通关了。流川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瞪了一眼屏幕上大大的Congratulations又瞪回那张笑意盈盈地脸。不过教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不改色地站起来，拍拍流川同学的肩膀，“考完试就不要那么严肃了嘛，放松点。”顿了顿，“周末带你出去转转？”

流川利索地打开他的手：“周末要练球。”

仙道噢了一声，根根朝天的头发隐约有垮下来的迹象。

“陪你也可以。”流川看看仙道，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好心的人，“这次考试让我们宿舍都过。”

仙道挑起眉毛，“你这算是威逼还是利诱？”

“随便。”

教授面色凝重地思考了半晌，沉声道：“那你呢？”

流川眨眨眼，半天明白过来了，“给我七十。”他才不要和白痴猴子一个等级。

仙道忍笑，真亏这小子能把这句话说得那么坦然。“你确定？”

“嗯。”流川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好吧。”仙道微笑着揽过流川，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柔声道：“今晚也住这儿？”

流川动了两下，不过很快乖乖点了头。

**
一周之后成绩出炉，流川凭借七打头的分数破天荒当了宿舍状元。本来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在他无意看见自己的试卷后心情立刻阴云笼罩。
具体是怎样的无意，大概就是去办公室找仙道教授时，教授正好泡茶走开了，于是流川同学在上帝的安排之下瞟见了一叠试卷，又在无聊的驱使之下随手翻开，并且翻到了自己的卷子。

——只见试卷上红笔赫然写着八十一分，然后又被大大的叉划去，改成了七十分。
另外，教授还不忘清楚地注着：特批！

……

死寂……

死寂之后——办公室内电闪雷鸣……

仙——道——彰——！！！

-第一章完结-

Chapter 2

流川正在给教练写请假条，他周末要去参加彩子姐的婚礼。

清田走过来瞄了一眼感叹，世界上又少了一位单身美女。
樱木走过来瞄了一眼说，狐狸你别忘了多带几包喜糖回来。
彦一走过来瞄了一眼问，结了婚是要马上去蜜月么，那仙道教授下周一还能来上课么，可是没听说要来新的代课教授啊……

流川本来没打算理他们，可是听完彦一的话终于忍不住手一抖，在纸条上留下了一小点墨迹。猛翻了几个白眼，心想我姐要不要去蜜月跟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充其量不过就是彩子姐的前任名义男友，注意：还加着个前缀“名义”呢！

说起来，仙道和他们流川家还是有点渊源的。想当初流川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这个叫仙道的家伙就总往他们家跑，据说是和他姐一起研究一个什么课题。
流川从小就比较喜静，家里突然冒出个陌生人来，流川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有一回，流川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篮球，那个人莫名其妙走过来冲他笑笑，然后一脸前辈指导后辈的表情说你姿势太僵硬啦力道也不对啦什么什么的。流川瞪他一会儿，把球砸给他说，少废话，来一对一。
他说，好啊。然后就以大欺小地忽悠了流川好几回合。末了，还揉乱了流川的发型说，有点意思。流川打蚊子似的打开他的手说，我会打败你！

之后流川就不怎么介意这个陌生人来他家蹭吃蹭喝啦，反正可以让他陪练篮球来抵饭钱，这可比私人教练便宜多了。并且流川曾经不屑地想过，虽然我迟早会打倒他，但那家伙确实还算有两把刷子。

流川爸妈都挺喜欢仙道的，高大帅气又亲切，脑子灵活人也稳重，家里条件又不错。二老是真想撮合他和自家千金，可是那两人就是不来电。
有一次大家围在一起吃饭，流川妈妈又含沙射影地试探来试探去。彩子筷子一放，晃了晃手指说，仙道不合我胃口，做哥儿们倒还凑合。
仙道摸摸胸口说，你这话真让人伤心，好歹我也是有女孩子送情书的。
彩子说，我一看你的发型就发怵。想了想又说，也许小枫会比较喜欢你。
仙道张张嘴问，为什么？
彩子拿起筷子继续夹菜，说，这孩子木呀，不怕刺猬。
仙道哈哈笑得差点摔到桌子底下。流川脸上登时一热，立马狠狠踩了他两脚，哼哼着用力往嘴里扒饭。

流川把写好的假条揣在口袋里，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我姐要嫁的人姓宫城。然后听到几声下巴掉地的声音，很满意地带上了门。

**
流川练球练得晚，到食堂时已经没多少人了，他和仙道面对面坐在角落一个位置上吃饭。

流川一边把胡萝卜从自己的餐盒往仙道餐盒里丢，一边说：“周末你早点过来。”
仙道看着餐盒里逐渐堆成小山一样的胡萝卜，眉毛也跟着耷拉下来，再看看流川，问：“难道宫城要我用美男计先降伏新娘子的姐妹团？”

流川抬头飞过去一记眼刀，顺手戳烂了仙道的那条鱼。
仙道急忙按住流川的筷子，开玩笑，再把鱼也戳烂了他还要不要吃饭了。连忙笑着把流川的筷子送回他自己的餐盒里，“我知道我知道，我早点来陪你。”
其实就算流川不说他也要早点过去，要知道彩子那群闺密哪个不是如狼似虎的御姐啊，他家流川从小就没少被吃过豆腐。而且流川最不擅长跟女孩子打交道，自有印象起，他就没少惹哭过女孩子，后来见到她们索性不说话了，随她们闹去。

仙道曾经语重心长地教育流川，对女孩子要温柔，就算拒绝别人也要委婉，知道不？
流川撇撇嘴说，麻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们吵死了。
仙道就笑了，问他，那你嫌我吵么？
流川白他一眼，白痴。嫌你吵我还跟你废话什么。

吃着吃着，仙道又开始天马行空，“诶，流川你说，以后要是咱俩结婚了，我就得管你爸妈叫爸妈，管你姐叫姐。忽然就叫了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爸啊妈啊姐啊的，是不是特神奇？”
流川抬头瞧他一脸白痴的样子，哼了一声 ，“谁要跟你结婚了。”
“你啊。”仙道看着流川，说得理所当然。忽然他又笑了，“流川枫同学，难道你还想始乱终弃么？”
流川看着仙道的笑容，愣是没有蹦出那两个字的口头禅，反而忍不住扬了嘴角。于是不理他了，继续埋头嚼米饭。忽然他想起中学老师说得果然没错，淀粉嚼着嚼着是有点甜。

**
婚礼当天，新娘艳压全场，新郎幸福得几乎眼泪横流。

仙道凑到流川身边，用炫耀的口吻说，“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说着指了指彩子，“婚纱，我帮着挑的。”
那几天宫城出差了，彩子便拽了看起来最空闲的大学教授来当苦力。流川想到他们宿舍几个笨蛋的误会，顿时用手肘撞了下仙道，白痴。

抛捧花的时候，几个会闹腾的年轻人挤在最前面争先恐后，仙道拉着流川站在人群最后面。
此刻流川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从小就和姐姐最亲，现在姐姐结婚了自己多少有点不舍，可也确确实实是真心替姐姐高兴的。

“哎呀，流川你的爱情线错综复杂呀！”流川被仙道突然的嚷声拉回神，后者正拉着他的手翻覆地看来看去。
“你干什么？”流川皱眉，想要抽回手。
“帮你算命呢。”仙道不放，继续自言自语道，“嗯，不行，让我再好好看看。”
“……仙道，看手相不是男左女右么。”

仙道瞟一眼流川自始至终插在裤袋里的左手，抬抬眉毛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诶~原来你知道啊。”然后眉眼弯弯，温柔地笑开，将流川的手包裹在掌中。

流川不说话任由他握着，别过脸正看见新郎新娘在众人的起哄中亲吻，阳光在他们周身划开甜蜜的光晕。
于是流川终于露出笑容，和他姐姐的神情多么相似，而身边最爱的人也正与他十指紧扣。

这一刻，或许幸福得连丘比特都在妒忌。

-第二章完结-

Chapter 3

话说本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宗旨，每年期中考试之后都要进行全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湘南大学自从几个热血的问题儿童加入之后，水平多少也有了点提高，虽然一路磕磕绊绊但也打进了八强。

“喂，你大学打球时得的最好名次是什么？”比赛前流川这么问仙道。
仙道摸摸下巴，“唔，记不清了。”
“想！”
“……好像是四强？”拜托，都好几年前的事了，而且他对那种事又从来不在意。
“哼，我会超越你。”
仙道好笑，执念怎么这么深。不过，篮球是流川的梦想，这点仙道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四分之一决赛时，他们遇到了相当难缠的队伍，对方的中锋壮得像坦克一样，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而外线也被守得死死的，湘南队一时陷入了苦战。
可流川是个聪明小孩，几个回合下来便想出了对策——硬攻不成那就巧取。
和那个坦克比起来，流川当然身手灵活得多，而且技术也扎实，于是在队友的默契配合之下连连得分，局势渐渐有了扭转。

可是，偏偏有人不按照游戏规则玩……

嘭——篮球砸中篮框，流川和负责防守他的对方球员同时跳起争夺篮板球。
然而，对方球员已经因为频频被流川在面前得分而怒火中烧，此刻眼看着球又要他被抢去，于是冲昏头脑地一拳就朝流川招呼过去。流川全神贯注眼里只有篮球，哪里会注意到对方的动作，左眼便狠狠挨了一记，顿时头冒金星直直地摔了下去。

坐在看台上的仙道背一下子绷得老直。场内樱木哇哇大叫着和裁判理论，说他看见是那个锅盖头故意犯规的。其他队员也纷纷围了过来。

过了几秒种，流川晃悠悠爬起来，站稳，走过去对樱木说：“别吵了，继续抢回分数不就好了。”口气冷淡得好像他刚才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

裁判问他是否需要换人，流川摇摇头，于是比赛继续进行。
之后流川行动如常，除了左眼有些红肿外，似乎并没有大碍，仙道这才稍微放松了神经。

可是那小子偏偏就是不能让人省心，今天着实就是来考验仙道心脏承受能力的！——只见流川在猛地灌进一个球后，手一下子脱力滑离篮框边缘，昏了过去。

仙道触电一般从位置上弹起，立马冲出观众席直奔球场。当他到达球场的时候，流川正被担架抬出去，浸湿的刘海粘在额前，左眼红肿得十分明显，紧闭的双唇没有丝毫血色。

仙道心中狠狠一紧，忍了又忍，终于克制住想要抱住他的冲动，径直走进球场。他对流川的教练说他要替流川上场。这是在别的学校，没多少人认识他们，自家队员也正怒火冲天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对方，当然不会拆穿仙道。
裁判狐疑地盯着他，仙道挠挠后脑，笑得非常坦诚：“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于是仙道替流川上了场。

——如果你暂时不能继续你的梦想，那么我先替你努力。

最后，湘南队以甩开对方二十分的优势拿下了这场比赛。
有人懊恼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弄走了流川会来这么一个更恐怖的家伙，他是死也不会出手的。

清田冷汗直冒地摸着胸口想，幸亏那家伙是自己队的，不然他觉得他可能已经死过去了，刚才的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彦一在休息区内一边激动地流着海带泪，一边奋笔疾书，仙道教授的球为什么能打得那么好……这是太太太厉害了！……可是他打球像拼老命一样的风格和他平时上课的样子还真是截然不同。要记下来记下来。呜呜呜……仙道教授真是太厉害了……

**
比赛结束后，一干人等第一时间冲去医院看望流川。幸好三井医生说他没事，只是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

可彩子度蜜月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因为流川没有大碍，所以不打算惊动他爸妈，于是仙道教授作为学校以及家属代表，被批准进入病房内探望。

此时流川还没有醒来，脸色依旧苍白。仙道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俯身吻了吻他的左眼。

半晌，病床上的人动了动眼皮，挣扎了几下睁开眼，迷迷糊糊眨了眨，说：“你谁？”眼珠在病房内转了一圈，又说：“这哪？”
“啊？”仙道一时还没从第一个问题中反应过来。
病床上的人又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一个陌生人握着，警惕地盯着自己被握的手问：“干嘛？”
“……”老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仙道恨不得捶胸顿足，这么狗血白烂的八点档剧情要上演在他和流川之间吗？！

医生替流川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拍拍仙道肩膀说：“别担心，暂时失忆而已，很快会恢复。”
“你确定？”仙道不信任地看着这位曾经的校友。
三井医生一边在病历上龙飞凤舞，一边用专家口吻装模作样地说，“唔，你知道，医学上没有百分之百肯定的事。”
仙道盯着他胸前的铭牌看了半天，又想起对方当年在校时的种种行为，对他到底是如何当上专家的深表怀疑。

“那么，我需要每天来陪他讲讲话，说说以前的事吗？”比起眼前这个人，或许仙道更愿意相信电视剧里的肉麻情节。
“啊，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不过——”三井朝他眨眨眼，“其实那并没什么必要。”
好吧，仙道想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考虑给流川转院。

**
失忆后的流川似乎和以前没多大变化，同样说话单字蹦，同样喜欢用白眼以示不满，同样会骂人白痴笨蛋——只是，他不记得仙道，不记得篮球而已。

“你一直就梳这个发型？”终于，在仙道喋喋不休的第二天，流川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对啊。”仙道一边麻利地削着苹果，一边还洋洋得意，“这发型当年叱咤全湘南！”
流川嘴角抽了抽，“就没人说过你品位有问题？”
仙道从削好苹果上雕下一小块，用刀尖插着递到流川面前，“没有。倒是有人很喜欢。”
“谁？”流川咬下苹果。
“忘了，大概是你？”仙道继续雕下一块给他。
流川怒瞪他一眼，伸手就要抢刀，仙道赶紧收回，“诶诶~危险！”把刀放在远离流川的地方，笑道，“大不了下次我换个发型再过来？”
“算了。”流川抢过苹果继续咬，口齿不清的，“其实也不赖。”

仙道来看流川的第三天。

一进门就看见流川鬼鬼祟祟地往被子里藏了什么。仙道心里好奇，但是假装没看见，照常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个苹果。

流川有点心虚，所以先开口说了话：“干嘛老吃苹果？”
“吃苹果增强记忆力，书上说的。”
“那你也多吃。”
“诶？”
流川撇撇嘴，在心里怪自己多话了，于是转过头去装腔看窗外。

“流川，你想起点什么没？比如说……篮球？”
“……没有。”
仙道把削好的苹果整个儿递到流川面前，“樱木他们进步很快，看来下一场比赛即使没有你也没问题了。”流川听了这话当然不爽，奈何此时又发作不了，只好忍怒皱下眉。正要接苹果时仙道又一下收了回去，悠悠道，“所以不用担心，你可以慢慢来。”接着笑了笑，自己喀啦咬了一大口。

感觉被耍了，流川心里窝的火越来越旺，挺身张牙舞爪地想要抢过苹果。可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藏在被子下的东西滚了出来，可不就是个篮球嘛。

“呵呵，看来你忘了篮球，但篮球并没有忘记你呢。”仙道单手抓起篮球，在手里掂了两下，挑眉朝流川笑笑，“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流川别开脸，“昨晚。”
仙道在床边坐下，一手扶着流川后颈，“就这么想看我紧张的样子，嗯？”

刚才的确是想逗弄他一下，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了点愧疚，流川垂下眼皮不做声了。

半晌后——
“一开始是真的不记得了。”他说得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不知道别人对自己说的话是真是假，不知道要相信谁，更不知道要怎么办。在完全陌生和封闭的环境里，一点都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一直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会怎么办？”
流川总是最讨厌想这些有的没的，可是这几晚他都睡得不踏实，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梦——夜晚独自漂浮在漆黑的大海中，孤立无援。

他需要光——能带着他走出黑暗的光。

“我的确想过，如果你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我要怎么办呢。如果你变得不再像以前的你，我还会不会继续爱你。如果继续爱你，又是不是属于一种精神上的背叛。”

流川盯着仙道，嘴唇抿得死紧。仙道忽然笑出声，捏住他的脸颊，“干嘛又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那么麻烦的事我才懒得计较，再说，你不还是流川枫么。”

仙道拉着流川的手深深看他，流川恍惚，被拉住的瞬间仿佛有一道光将所有的漆黑劈开——他，就是他光的指引。

“现在，我把你的梦想还给你，接下来要好好加油。”

阳光穿过玻璃窗将病房照得透亮，流川忽然心情愉悦。

**
流川完全康复出院后便立刻迎了半决赛，对手是去年的冠军队。
尽管流川和队友们都拼尽了全力，可惜仍然没能抵挡住对方强大的攻势，湘南大学止步四强。

海边——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细沙，时起时伏的海面最终归于平静。

“明年一定超过你。”流川注视着远方，刘海在风中肆意飞扬。

仙道在一旁安静微笑。

风雨折不了雏鹰的翅膀，终究有一天，他会在这些磨练中成长为雄鹰，然后搏击长空。

-第三章完结-

Chapter 4

蓝天白云，暖风和煦，这是个美好的周末。你可以选择睡懒觉打游戏或者爬山钓鱼泡妞，总之想干什么都行——但是，偏偏有一群人被隔离在此等项目之外。

“本天才凭什么要站在这里做这种傻事？！”站在街上将近一个上午，收回的调查问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樱木黑着脸，准备把余下的废纸揉成团子塞进垃圾桶。
清田一把按住他的手，警告道：“这次的调查作业是分小组评分的，你可别拖我下水，红毛猴子！”
“滚开，野猴子！”樱木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忽然摸摸下巴，眼角露出十字金光，“咦，要不然把我的这部分也给你吧？嘿嘿，这样我就不用站在这里当傻子，你也不用怕被拖下水。哈哈，我果然是天才！”

“没用的家伙才会推脱责任。”冷不防冒出一句，不用怀疑，这个人就是流川枫同学。
“臭狐狸你说什么！谁推脱责任了，啊？！你这只无能狐狸！被人揍一拳就失忆的弱狐狸！”樱木挤过去吧啦吧啦大喷口水。
流川背过身，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两手一摊，“装作没听见。”
“什么？！你敢无视本天才的话！”
好了，以下自动转成小学生级别的无营养吵架。

“喂，拜托你们两个！这里是大街上好不好。”彦一上前几步双手叉腰，个子小小但教训人的样子却是十足。
今天他是四个人中成果最丰硕的一个，一上午过去调查几乎做掉大半。当然啦，彦一长得可爱讨喜，嘴巴也甜，更重要的是人家有成为一名优秀记者的遗传基因。
不过，那两个人都没有听见这位未来的优秀记者所说的话，于是彦一摇摇头放弃他们了。

“嘿，是花道啊。”有人打断了正要免费上演的狐猴大战。

樱木回头看去，“嗯？洋平？”
流川也看过去，走过来的几个人高矮胖瘦全齐了，可不就是樱木常常在宿舍里夸得天花乱坠的樱木军团么。于是樱木放开流川的领子。
“你们这几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野间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小钢珠店，我们正准备去玩玩。你——”水户洋平扫了眼樱木手里的东西，“一起去？”
“当然~快走快走！”樱木勾着洋平的脖子就走，一边还嘀嘀咕咕，“顺便帮我把这些东西解决掉了吧，嘿嘿。”

终于安静了。流川掏掏耳朵。
又过了一会儿，清田忽然叫起来，说今天有高中篮球队的聚会，他最崇拜的阿牧学长也会到场。然后偷偷贼笑两声，把纸一卷塞进裤子口袋里，拍拍屁股走人了。
流川翻个白眼，有学长帮忙很了不起么。

这里要声明一下，流川其实是个乖孩子，脑子也不笨，要不然仙道教授的那门课他也不会考到八十多分了是不（当然，不能排除因为是仙道教授的课，所以流川同学会特别较真的因素）。所以他不会敷衍着自己勾勾划划了事，也不会像樱木一样把问卷丢了当没这个作业，更不愿意像清田那样找学长们帮忙，他得自己想办法。可是，他也没有彦一那样的天赋……
于是流川拿着问卷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小球场，场内有一群高中生们篮球正打得热火朝天。流川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没多久，他们便打累了围坐在一边休息。流川走过去抓起滚落在一旁的篮球，装模作样拍了几下，不出意外地引起了高中生们的注意。
然后他忽地一抬手，丢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进网得分。几个高中生起劲地吹起口哨，胆子大一点的走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流川看看手里的一叠纸，无辜地眨眨眼，说他要先做完这些问卷。
这有什么难的。高中生们笑笑，呼啦一下帮他把问卷涂鸦似的都填满了。
流川很得意地想，一石二鸟啊，谁不会。

打球打得差不多的时候，罪魁祸首打电话来慰问，说流川你做调查辛苦啦，一会儿请你吃饭犒劳犒劳你。临挂电话前还补充了一句，我在老地方等你。
流川哼哼，什么老地方，不就是个小破楼么。

那是幢老房子，曾经的某个夜晚，他俩在楼前的路灯下互相表白来着。仙道不知哪天来劲了，说要把那里称为他们的老地方，当时流川整整恶寒了一天。

不过听说附近马路要拓宽，那幢房子快拆了，也许仙道是想和他一起去看它最后一眼吧。

**
流川老远就看见仙道站在灯柱边朝他笑，身后的房子果然拆得七七八八了。
白痴。
流川在心里骂了仙道一句，但脚下的步子反而加快起来。

小跑到仙道面前，两人还没开口说上话，流川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就把仙道一推。仙道大惊，也发现了情况糟糕！但他反应比流川更快，反手拉住流川手腕一使力，两人抱着一起滚出好几米。

不远处是一堵拆残了的墙，正倒在刚才他们站的地方。这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两人惊魂未定地坐起身。
“你不想活啦！谁要你推开我啦！”仙道抓着流川的肩膀大口喘着气，他吼得太急，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流川从来没被仙道这么凶过，加上仙道脸上露出的是他从没见过的惊慌，流川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半天，他很正经地憋出一句听起来实在不怎么符合时宜的话：“为了掩饰紧张而故意大声说话。”
仙道没理他，只是紧紧地拥抱住他，全然不顾此时两人正狼狈地坐在地上。

篮球赛时眼睁睁看着流川受伤却无能为力是因为他不在他身边，可刚才他就在他身边，要是这样还让流川受伤，仙道简直要恨死自己。

“你想吓死我呀……”仙道放软了声音，但是更用力地抱住流川。

流川回抱住他，他哪儿想吓死他了？刚才完全是行动快于思考的结果。可是，现在他也有点后怕，他可真的没想死。
于是他小声嘀咕，“吓死你我能有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偿命。”

听他这么一说，仙道快要从喉咙口跳出的心脏终于有了慢慢归位的迹象。他捧起流川的脸，小心翼翼地亲吻。流川乖乖地任由他亲，手也不自觉地抓上仙道的手臂。忽然觉得不对，挣扎开一看，仙道的手臂正流着血。

刚才的情况危急，仙道生怕流川撞到脑袋，所以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结果流川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反而受了点皮外伤。而之前脑子里太混乱，仙道竟也没注意到，现在才觉得有点疼了。

流川绷着一张扑克脸直直盯着流血的地方，怎么最后还是仙道保护了他似的。忽然他想，如果刚才是仙道推开了他，也许他会更生气。

流川无比严肃的表情反而让仙道放松下来，舒了口气说：“流川，告诉你个秘密。”流川的视线才终于肯从仙道的手臂移到他的脸上，于是仙道凑近看他，“你只要一生气嘴巴就会撅起来，特别可爱，真的。”

流川嚯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仙道。他最受不了仙道说他可爱，他又不是女孩子！
仙道知道流川在意这个，但他就是想逗逗他的，所以依旧朝他眉眼弯弯地笑。
可没想到流川这次居然不计较，伸手把仙道也拉了起来，说：“那么现在有可爱的学生带你去包扎，仙道教授你乐不乐意？”

——诶？
仙道眨眨眼，然后笑出声来，“荣幸之至啊。”

就这样，两个人并肩走远，老房子在他们身后也越离越远。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它始终会和那个夜晚以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起，永远留在他们心里，见证他们的爱情。

-第四章完结-

Chapter 5

这天流川照常去训练，打开置物柜时有东西飘出来落在脚边。
流川捡起一看，顿时愣住——照片上的两个人正坐在地上亲吻。没错，正是那天他和仙道“劫后重生”的一刻。
虽然镜头拉得还算远，但是他们两个的外形特征实在明显，只要是认识他们的都能一眼认出。

同样在换衣服的樱木觉得有古怪，于是也凑过来，“狐狸你在看什么？”眼尖的瞄到一眼照片后，樱木的脸色就好像吃了苍蝇一样，“你你你、狐狸你……”
流川不去理会他，把照片往置物柜里一塞，面色如常地进馆练球。

“狐狸你站住！”樱木急急忙忙追上去拉住他，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得罪人啦？”
流川斜眼看着他说，“没有。”然后冷冷甩开樱木的手。

“那怎么会有那种照片啊？！”照片上狐狸和扫把头正在……在那个啊……他们都是男的啊……纯情的樱木想着想着脸上开始发烫。

“白痴。”流川捡起一个球。他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

“臭狐狸你又说谁白痴啊！你被人整了都不知道你才是白痴！”虽然这只狐狸是非常惹人厌，得罪人被整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樱木很有集体荣誉感地想，他们好歹是一个宿舍的，所以狐狸被整等于他们整个宿舍被整，所以他不能袖手旁观。

“那照片是真的。”流川来回运两下球。他从来没打算告诉任何人，但同样也从没打算隐瞒任何人，对他们来说，他和仙道的事与旁人无关。

“啊？啊——！” 樱木怪叫了两声，然后夸张地捂住嘴。虽然他有时候的确单细胞了一点，但是流川这么说意味着什么他也是懂的。

“看不惯就离我远点。”流川跳起来投篮，可惜球没像往常一样入网。

“谁、谁说我看不惯啦？”狐狸你休想看轻本天才，“告诉你臭狐狸，本天才就是和凡夫俗子不一样！”别人都觉得这是不对的是吧，那本天才偏偏就要用正常的眼光来看，还有清田和彦一那两个家伙也是！

流川高高跃起自己抢篮板，落地的同时好笑地摇了摇头，大笨蛋。

**
不知睡了多久，手臂已经压得麻了。流川不舒服地转了转眼珠，然后迷迷糊糊睁开——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再揉揉眼睛看向墙面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半了，离选修课结束已经半个多小时。
他抬起手背蹭蹭嘴角，起身准备离开。

“流川同学——请等一下。”

流川回头，一个女生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着他。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然后她站定在他面前，缓缓地说：“你想毁了仙道教授吗？”她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笑，眼里却是完全的冰冷。

流川忽然想起照片上的那一行小字：你想毁了他吗？

——是她拍的？
流川挑眉看着女生，并不答话。

“你和仙道教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像是在用最嘲讽的口气说着在她看来最荒谬的事，“呵，可恶的同性恋！”她眼里的鄙夷一览无余，并且她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所以她又恶狠狠道，“我绝不会让你毁了仙道教授的！”
她怎么能容许一个毛头小子毁了她最崇拜的仙道教授？她的仙道教授是她见过最完美的男子，她不容许任何不符合“完美”的东西沾染上她的仙道教授！——同性之恋是绝对的禁忌！

到底是谁在毁他？流川忍不住要在心里冷笑，再说，仙道那个人是别人能随便毁得了的么？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生的话，流川也许早就眼都不眨地招呼拳头了，他和仙道的事哪儿轮得到别人指指点点了。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女生，流川只是不愿和她多废话。

他抬脚就朝门口走去，女生急了，一边连名带姓喊他，一边追上去拉住他。
流川转过身站定在她面前，吐字清晰，语气坚定，“我和仙道的事轮不到任何人管。”

女生愤怒地看着他，忽然一个用力将流川猛地拉向自己。事发突然，流川措手不及，只勉强用另一只手撑住女生身后的墙壁才险险站稳。
女生突然又尖叫起来，死死抓住自己的领口：“啊——！！流川同学你要干什么！！”

流川对她一系列的动作不明所以，甩开的她的手只想尽快离开。可刚一转身就看见仙道斜靠在门边，正眯眼看着他们。流川愣愣地眨眨眼，觉得也没什么要说的，于是同样只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仙道挠挠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这样很不好看呐，小早川同学。”
“仙道教授？”女生惊讶地看着仙道一手插袋悠悠走来，他站在流川身后一肩的位置继续道，“现在这样的你，比起平时温柔好学的样子真是差太多了。还是说——”他顿了顿，就像平时一样微笑着说，“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仙道教授，是流川他……”女生的表情依旧是委屈的，她在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他。”他吐字清晰，语气坚定，和刚才的流川一模一样。
“你们……”女生的声音扭曲得颤抖，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觉得她的世界愈加不真实。

“很抱歉要你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过——”仙道握起流川的手十指紧扣，微笑着耸耸肩，“事实就是这样咯。”

不再理会身后放声痛哭的女生，两人一起离开。
他们都不是冷漠没有风度的人，只是，任何伤害了他们最爱的人都不能被轻易原谅。

微凉的夜风在静谧的空气中打着旋儿，月光下的两人踏着夜路牵手前行。

“流川，周末一起去你家吧。”
“？”流川停下来看着仙道。
“想去见见你爸妈，还有你姐。”仙道习惯性地顺着流川被吹得凌乱的头发，“说起来，我都还没正式拜访过他们呢。”
“大白痴。”流川当然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他抬起手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拍开仙道的手，而是将它紧紧握在手里，“一起。”

**
流川爸妈从来没用这样的脸色对待过仙道，因为在他们心里早就把仙道当成自家儿子一样了。可是现在，这个被当成自己儿子的人说他爱上了他们的小儿子，并且想要得到他们的成全。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我们不会同意的。”流川妈妈红着眼睛，显然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流川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一直牢牢跟着仙道。仙道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有人先开了口。

“哎哟，我说爸妈，你们可真够怪的。”刚蜜月回来的彩子从厨房走出来坐到她妈身边，“以前尽想着法子把仙道拐进我们家来，现在人家自觉自愿地往我们家钻，你们反到不要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这、这能一样嘛！”彩子优哉游哉地口气让流川妈妈恼了，她换了个坐的方向，伸手推了推另一边的丈夫。

“怎么不一样？最后不都是成一家人么？”彩子双手交叉在胸前，说得不疾不徐。这种气势可不是三两天就能培养出来的。
“我们这里还没开放到能接受这种事。”流川爸爸猛吸了几口烟，“你让我和你妈的老脸以后往哪儿搁？”

“瞧瞧，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彩子吃了爸妈两记白眼，又往他们那里挪了挪，“我问您二位，是自家儿子的幸福重要呢，还是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言碎语重要？”见他们不说话了，她了顿又说，“大不了我们搬家呗，你们搬去我那儿住，至于他们俩，以后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流川妈妈瞪彩子一眼。
“就有这么容易。”彩子偏过头看流川，“小枫我问你，你喜欢仙道么？”
流川突然被这么一问，愣了愣，但是很快认真地点了头。
“行了，就是这么容易了。”彩子一笑，又对爸妈说，“你们想啊，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听小枫说过喜欢什么人了？难得他还能喜欢上个人，还不赶紧的啊。”

流川妈妈皱眉看着彩子，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可她们家的女儿怎么竟说些让她更闹心的话。
彩子见状又是一笑，附到她妈耳边放软了声音，“妈，你还不了解他么。小枫那孩子一根筋，喜欢的东西也不 可但凡喜欢上了就绝不会放弃的。你看他对篮球就知道了。”

流川妈妈抬头看看儿子，流川也正看着她，一双眼睛从小到大都是黑亮地出奇。她当然清楚她儿子的犟脾气，于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流川爸爸问仙道：“你爸妈都同意了？”
仙道挠挠头笑笑，“没，我爸甩了我一巴掌，还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他说得不在意，可流川睁大眼睛看向他，仙道朝他眨个眼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叔叔阿姨，我跟流川都是认死理的人，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们也还是会在一起。可是，我不希望流川和我在一起时有任何一点点的为难。我知道——”仙道看看流川，再看向流川爸妈，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他爱你们。所以，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

“说得好！”彩子在一旁拍手，“爸妈，我认识仙道这小子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他这么认真。”
终于，流川爸爸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不能完全理解，随你们去了。”他站起来，然后又挥了挥手，“吃饭吃饭。”

**
晚饭后，仙道和流川沿着小河边走着，这条路他们曾经走过无数遍，可是今天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他们能够更坚定更坦然地一直一直走下去。

走了一会儿两人站定，流川伸手摸上仙道的脸颊，“你没告诉我。”他有点儿生气。
仙道微笑，任由他摸着，“我还不知道我爸呀，刀子嘴豆腐心。”他又凑近流川眨了眨眼，“我跟你说，我们兄弟几个中他最疼的就是我，舍不得真跟我断绝关系啦。”
流川白他一眼，不准备去想他话里的真假。

沉默了片刻，仙道突然说：“流川，我准备辞职了。”
“为什么？”流川皱眉，他知道只要他们在一起，总有一天学校会谣言四起，但是他不在乎，他知道仙道也一定不在乎。难道仙道是怕再出现那样的女生对他不利，所以选择离开？
仙道用拇指轻抚流川皱起的眉头，摇头否定了对方心中的想法。他相信流川能保护好自己，但同时他也不会让任何伤害流川。

仙道双手插袋靠着树，抬头望向夜空。因为身材高大而微微弓起的背让他显得有点懒散，可是敛起笑容的脸竟是深邃一片。
“我现在正在研究的这个项目其实很冷门，而且短期内不会有任何成果。学校已经不打算再拨经费下来了，要不是田冈主任的支持，也许早就停了。但是，这个项目的研究确实离不开经济支撑。”
仙道这样的一面是流川不熟悉的，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总会慢慢了解，并且流川霸道地想，也只有他能了解。

“上个礼拜安西老师打电话给我，问我想不想去他的研究所。那里有更大的平台，我想我可以在那里安心做我的项目。”
仙道并非池中之物，小池塘只会束缚了他的手脚，只有宽阔的海洋才能令他充分发挥才能，游得随心所欲。

“好，你去吧。”仙道记得从认识流川起，他的眼睛始终这样亮得纯粹，就像从未有过迷茫。

“可是研究所不在这里，有点舍不得你。”仙道微笑着看流川的反应。

“嘁，干嘛说这些有的没的。”流川撇撇嘴，“每周回来一对一。”

“唔，其实你也可以来看我的。”仙道很好心地提议。

“……那里没有海可以钓鱼。”

“流川……你真是太……”好了……
仙道笑着要揽过流川来抱，然而最后两个字被对方抢先一步堵在嘴里。鼻息间只剩下彼此的味道，极致的美好，温柔而甜蜜。

有你在就很好。

END

番外

番外一 关于表白

日子一天天过去，仙道仍旧隔三差五地往流川家里跑，目的已经从最初和彩子一起研究课题变成如今和彩子他弟一起研究篮球。

有一回彩子悠悠地晃过来说仙道，你来得这么勤快，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仙道眨眨眼，然后凑过去笑得没正形，嗬，这都被你发现啦？可你妈的手艺实在太好，我忍不住就来蹭吃了。
正在投篮的流川手一晃，失了准头，球没进。他小不爽地脖子一扬，朝着屋里就是一嗓子，妈，仙道说他想吃油焖茄子和青椒肉片！
仙道立刻跑过去一巴掌捂住流川的嘴说，嘿！输了球也不带你这样打击报复的啊。
彩子掩嘴笑笑，回了屋。

饭桌上，流川坏心眼地想，你不就喜欢吃我妈做的菜么，那就快吃呀。然后顺手又往仙道碗里塞了几块茄子几片青椒。
仙道望着他此生最怕的两样东西，后悔莫及地想，要是刚才老实说他就是想来陪流川打球的，也许流川就会让他妈给做红烧狮子头或者椒盐大虾了……唉……

结果那顿饭有人吃得欢乐无比，有人吃得脸比酱油还黑。

后来，流川家的院子已经不够两人打了，他们就去了附近的街头球场玩。有时打得太专注，不知不觉就到了天黑，他们便在外面吃饭，然后仙道再把流川送回家。

本来这样挺好的，可有一天流川忽然闹别扭了，他问仙道，干嘛每次都是你送我回家。

原来，这天流川班上的几个男生凑在一起说昨晚和哪个女生去约会啦，晚上还送她回家啦，自己是护花使者啦，男子汉就该这样啦叽咕叽咕的。
流川听见了，轻哼一声，护花使者好了不起么。

仙道当然不知流川小脑袋瓜里突然在想这些，于是不明所以地说，啊？

流川白他一眼，想这人怎么这么笨。然后他较真地说，今天我送你回家。想了想，又撇着嘴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不是什么花，但我不计较。

仙道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可是不对呀流川，我比你大，按道理就应该我送你呀，再说这天儿乌漆码黑的，要是来个眼神儿不好使的，把你当成女孩子给调戏了怎么办……

最后一句仙道也就是那么顺嘴一说，可流川一听就恼了，勾起一拳直直就朝仙道肚子上送去，结果仙道只好苦着张脸乖乖让流川送他回家。

后来他们想了个比较公平的方法，谁打球赢了就让谁送对方回家。
那时候，仙道还仗着比流川多吃了几年饭，在篮球上欺压着流川。而流川小孩心高气傲，对这条以实力说话的规矩也没法发作。于是习惯照旧。

有一次他们又打球到老晚，正准备走的时候看见场外站着一个女孩。仙道推推流川说，她是来找你的吧？
流川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我不认识她。
仙道叹气着想，这小孩真是不开窍。于是又推推他说，你去问问人家有什么要帮忙的，我看她站那儿好久了。
流川郁闷地想，你边打球还边注意旁边有人站多久最后居然还赢了我？！然后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走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流川走了回来。
仙道问是什么事啊？流川面无表情地说，她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他没大听清。
估计又是人家小女孩儿喜欢上这小子了，要和他交往之类的。于是仙道又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流川捡起篮球认真地回答，我说我不认识她，问她是谁。
仙道彻底绝倒，他还真是缺根筋。女孩子一定哭着跑了吧？
流川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难道她就不缺根筋么？明知道我不认识她，还非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仙道看着流川的背影笑了，也许，她是喜欢你喜欢到了非要告诉你的地步吧。

晚饭后，两人沿着流川回家的路走，今晚谁的话都不多，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

突然——
“流川……” / “仙道……”
同时开口均是一愣，两人停下来面对面。

老房子前的路灯电路似乎出了问题，灯光忽明忽暗，始终不能稳定下来。

仙道看着流川微笑道，“有件事我好像必须得告诉你。”
“我也是。”流川也看着仙道，眼睛透亮透亮的。
“那一会儿我们在心里默数三秒，然后一起说。”
“好。”流川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
二、
三——

“你嘴角沾了饭粒。” / “你忘记要找钱。”
……
……
一阵静默——

“哈！流川你太狡猾了。”仙道又好笑又好气地去揉他的头发。
“彼此彼此。”流川微微仰头和他对视。

“那重新来。”
——你听见了吗？

“好。”
——我听见了。

一、

二、

三——！

“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到了非要告诉你的程度。

嗒——地一声，灯光终于稳定下来。
在一片柠檬色的光晕中，两道颀长的倒影交叠——这个拥抱来得刚刚好。

-番外一完结-

番外二 关于洁癖

其实流川这个人是有点洁癖的，怎么看出来的？你看，每次打完球就算累得半死，他也非得第一时间奔去澡堂冲个清清爽爽，没在澡堂晕倒或者睡着可真是个奇迹。

可是，大学男生宿舍是个什么地方？在正常情况下，那就是个猪窝或者垃圾制造中心！所以，当流川冲完澡踏神清气爽地进宿舍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清田和彦一正在电脑前把键盘敲得震天响，而且嘴也不闲着，上啊冲啊杀啊喊得异常欢乐。（当然，以上忽略了一些不文明用语。男生嘛，玩起游戏来都那样）
可他们偏偏还嫌不够忙似的，时不时还不忘抓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但因为玩得太投入，往往最后塞进嘴里的只有半把。

再看看樱木，他鲜艳的红脑袋正在两人的电脑屏幕之间徘徊，他自己不会玩儿，所以只能左边看一眼后边瞧一眼，装模作样地指指点点。啊，对了，他还正啃着一只油光光的鸡蛋饼。

流川觉得额角突突跳得厉害，他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那里面住的就是几只猪，然后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的走进去。
才走了两步就发现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踩中了一个苹果核。于是附带的，他幸运地看见了周围同时散落着的瓜子壳、香蕉皮、蛋饼袋子……

这样的地方要是他还能呆下去他就不是流川枫了，于是他二话不说，朝着唯一站着的樱木的屁股就是一脚，然后义愤填膺地走了出去。

天气这么热，总得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方吧。教室里有空调，可那是摆设。流川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那个家伙那里了。

可当流川推开门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给正在欢乐的作者重重的一拳，然后摇着她的肩膀问今天到底是什么见鬼的日子！

客厅里到处丢着某位教授的脏衣服脏袜子，当然是脏的，因为还臭着！流川愤怒地朝房间走去。

“别动！”流川还没来得及落下的脚硬生生地停在了仙道的喝止声中。仙道指着流川脚下的一叠纸说，“小心别踩到了。”
流川低头一看，满地的书啊纸啊的。
“你在干嘛？”印象中仙道虽然没有洁癖，但是房间至少还是收拾得干净整齐的。
“啊，这是我这个礼拜来的成果啊。”仙道挠挠头笑起来，“这样找起资料来方便嘛。”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朝流川走来，然后把他拉到客厅去。

仙道三下两下扒拉出沙发上的一小块地方让流川坐，又问，“吃苹果么？”
流川的眼睛还在扫视这里究竟有多少双袜子，于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仙道从纸箱里拿出个苹果准备丢给流川，想了想又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抛给流川。
流川接住苹果，疑惑地盯着仙道，像是在问：就这样？
他的意思是，这苹果在那件不知几天没换过的衣服上擦擦就算干净了能吃了？

仙道不明所以地看着流川，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说，“噢，你要削皮是吧？刀大概在厨房里，自己找找。”他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不会削果皮。”
流川腾地站起来，边走便在心里骂他，那在医院里给我削苹果的是鬼啊，白痴。

然而在厨房找到锈迹斑斑的水果刀时，流川傻眼了，难道白痴真的会传染？
更令人吐血的是水槽里还有一堆油腻腻没洗的碗和盘子。他把苹果丢进垃圾桶，完全没了胃口。

流川忍无可忍地狠狠踹了一脚厨房间的门，然后冲出来吼：仙道你他妈就不能把房子收拾得干净一点吗！！！

仙道用看陌生人的眼光奇怪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无辜地说，我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呀，流川你怎么了？

说着说着，仙道的耳朵竟然开始变得又尖又大，鼻子也和头发一样朝天发展并且鼻孔明显……

“啊——！！”流川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
“啊——”流川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黑漆漆一片。抬手摸摸额头，湿湿凉凉一片。

——刚才那个是梦啊……

身边的人也被流川的不安稳吵醒了，仙道迷迷糊糊地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流川晃晃脑袋，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于是翻身起床，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他来来回回把房子检查了好几遍——客厅是干净的，桌上的果盘里有洗过的苹果，要洗的衣服在卫生间的洗衣篓里——一切正常。

“你怎么了啊？”仙道披了件睡袍走到流川身边，把下巴搁在流川肩膀上。他的头发和眼眉都耷拉着，一副困死了的样子。
“给我削个苹果。”流川抖抖肩膀。
“现在？”仙道偏过头努力睁开眼睛看流川，“呃，可是苹果已经洗过了，直接吃就行。”
“我要削皮！”流川坚持。

难道流川是在另类梦游么？仙道摇摇头，认命地拿起苹果去厨房削皮。
流川跟过来看着他削，一圈一圈地很熟练，一个苹果快削完了也不见断的。

“你，会削苹果？”流川尽量平静地问。
“啊？”仙道没听清流川说的话，于是自顾自地说，“怎么样，我削得好吧？这可是在你住院那会儿给练出来的。”
然后他笑嘻嘻地把苹果递给流川，流川接过苹果看了一眼，终于放心地大大舒出一口气。

就好像刚打完一场仗似的，忽然困意袭来。流川伸出双手穿过仙道手臂下方环住他，像大猫似的在仙道脖颈处蹭了蹭，然后口齿不清的嘀咕，“没有变成猪的仙道……很好……”

“啊？猪？”被他这么一番折腾，仙道已经彻底清醒了，可是——“喂喂，流川，别在这里睡啊！嘿，我手里还拿着刀呢……”

——天呐！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番外二完结-

番外三 关于祈愿

清晨，当时针刚指向五时流川睁开了双眼，用力眨两下还有些酸涩的眼睛，确定比平时提早醒了半个小时。利索地翻身下床时踩到了下铺清田的被子，脚底打滑差点摔一跤。本想粗鲁地伸腿把被子踹回床里，但最后只是把被子往清田身上拢拢好，然后理所当然地骂出那两个字。

照片事件最后还是外泄了，甚至有人扬言要将其登上校报头版。流川对此置若罔闻，他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然而宿舍里平时总和他吵吵闹闹的三只竟然对此也一致地保持了沉默。
后来只知道彦一和在新闻部里关系较好的学长软磨硬泡半天，终于把照片事件压了下去。还有某天回到宿舍时看到脸上都挂了彩却还不断互相吐槽的樱木和清田，据说他们把隔壁系那群嘴里总是不干不净的臭小子狠揍了一顿……后来又由于仙道的辞职，时间长了事情渐渐也就平息了。

某次和仙道打电话时说了这些事，嘴里不停地骂着那三个人白痴。仙道听着听着就笑说，每次都骂人家白痴，其实你根本就很喜欢他们啊。
流川兀自在电话这头哼气，却不置可否。

洗漱完毕正在换鞋的时候，对床的彦一揉着眼睛坐起身，哈欠着望着下面的流川说，你今天好早啊。
流川点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彦一忽然喊他，流川你忘记拿篮球了！然后得到流川一个摇头以及勉强可以称为温柔的笑容，彦一努力自我平静一分钟后，确认流川已经消失于门外所以来不及记录珍贵资料之后又被周公拖去聊八卦。

天空是刚刚好的清爽淡蓝色，偶尔有几率稀疏闲散的云朵飘过。
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避开了平日里喧嚣的汽车声与人声，空气也出奇地新鲜，流川不由得心情大好。当然，他心情愉悦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

当流川来到候车室时，一眼便找到了一身休闲装扮的某人，他正抱臂懒懒靠着墙壁假寐。虽然戴着棒球帽而不见了原本标志性的朝天发，甚至因为低着头的关系有大半张脸被遮在阴影下，但那副高大的身板实在使他有种鹤立鸡群的超脱感。

距离仙道辞去教授一职已经一个月了，每周末的安排确是和计划的差不多，但这个周末仙道不想一对一，流川不想去钓鱼，于是两人决定换个新鲜点的——一起去爬山。

流川走过去用鞋尖踢踢对方球鞋的外侧，没有反应。再用点力，还是没有反应。流川小不爽，正要大力拍他的帽檐，手却被突然握住，对方缓缓抬起头来笑，“流川，下次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叫醒我。”
“嘁，做梦。”抽手。
“我刚才的确做梦了，梦到你迫不及待想见我。”继续笑看。
“白痴！到底是谁迫不及待啊！”流川瞪他一眼，忽然想到要是让学校里那些老头子知道仙道居然也会提前到约定的地点等人，一定会气得抓狂。他的迟到总是带有选择性，比如走过场形式的例会或者挂羊头卖狗肉式的联谊他必然是会迟到的，但像今天这样的约会，仙道向来是先到先等的那个。这么一想，流川不由得暗暗得意。

“喂喂，太明显了吧，尾毛露出来了噢。”仙道朝流川挑挑眉，满意地听到后者一声孩子气的鼻音后愉快地拉着他登车。

**
仙道拖着流川走得很慢，他说走得太快容易错过沿途的风景，所以有时甚至需要停下来好好欣赏。

“流川你看，那块石头叫猴子望月。”
“……”白痴，哪里像猴子了。
“诶，有点想象力嘛~喏，侧过来看这个，像不像头？那个是尾巴，翘起来的那块小石头。”仙道起劲地指指点点，流川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却又很认真地使劲瞧那块石头。仙道笑着揉两下流川的头发，“乖~好好观察，哥哥给你买水喝。”

要死了！流川抬脚就踹，但对方明显早有防备，敏捷地跳开老远。
白痴！
流川懒得和他计较，转过头继续研究那块石头。数分钟后愤怒地怀疑是不是又被那家伙耍了？樱木和清田都比这块石头像猴子多了！

——买个水要翻山越岭？！
流川视线搜索半天不见踪影的某人，却看见他正和两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来。于是——哼！

终于感受到强烈目光攻击的仙道发现了一脸不爽的流川，笑着朝他快步走过来，“听说前面有个小庙很灵的，尤其是——”右眼一眨，“求姻缘。咱们去玩玩儿？”
“听说？”流川眉毛略微一扬，故意忽略后面的话，“听谁说？”

噢噢，吃醋了啊，仙道心里大乐。无辜耸耸肩，忽然微笑着牵起流川的手十指相扣，朝身后的两个女生挥手示意，“谢谢咯，我们得赶在人潮前达到。”

**
流川并不相信神佛一说，但也不代表抵触，所以当仙道递给他签筒的时候，他出于好奇而没有拒绝。学着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场景许了个愿，假模假样地用力摇了几下也确实掉出了一根签。去一边的墙面上取下了签号对应的解签纸，其余内容没看懂，但最顶上醒目的两个大字倒是认得清楚——大凶！

“呃，这签也就是求来玩玩儿的，不用当真。”干笑，仙道哪会猜到有这么“巧”的事。
“哼。”流川把纸条揉成一团胡乱塞进口袋里，径直朝山顶大步走。

“其实吧，这种地方的签吉祥类的是会比较多，哄游客高兴嘛。换个角度看，抽到大凶比抽到大吉还要幸运得多。”仙道跟在流川身边继续安慰，可这话一出口好像具有反作用……
流川仍旧不说话只顾朝前走。

终于来到山顶。

山上的温度比山脚微低，凉风拂面，空气也更加清新。仙道深深呼吸了两口，侧过头看刘海乱舞的小孩——脸部已经柔和了些。
“流川啊……你到底许了什么愿？”

流川的眼皮终于动了动，转过身正对仙道，一把摘下他的帽子胡乱吧啦了几下头发，居然还是硬硬地朝上立起，果然……
“要你每天换个发型给我看。”

“……啊？”仙道反应不能地眨眨眼，忽然轻笑出声，捏住流川下巴，“你小子越来越狡猾了啊~说，这都跟谁学的？”
流川眼底的一丝得逞无所遁形，于是理所当然地下巴朝仙道一抬，除了你还有谁。

“看你刚才纠结的样子，还以为你许愿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或是得到NBA冠军戒指呢。”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仙道伸手拥住眼前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
“笨蛋，那种事才不用求神拜佛。”回抱住对方，原本习惯性抿紧到撅起的唇线慢慢上扬，弧度刚好与对方的重合。

对于流川来说，他的生命中有两样宝贝，一样是篮球，另一样是仙道（当然，这个说法让流川在心里狠狠恶寒了下自己）别的事他可以置若罔闻或者得过且过，但是惟独自己的宝贝必须亲手把握住，不依天不靠地。
对于仙道来说，同样如此。他知道他们有同样的自信能够彼此相爱，并且同样足够强大到能够抓住对方的手一路前行，不畏风雨。

彼此依偎，站在山顶俯瞰大地，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番外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