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 (渔樵问答+解题)
作者: 水杉,收录日期:2006-03-24,1573次阅读
渔樵问答
(一)
“太子殿下、诸位皇子,我们今日将要学习的是……”
“孟太傅啊,我们等等十一弟吧。”
“哦,十一皇子殿下身体不适,今日不能来了。七皇子不知道么?”
“十一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病?严重吗?”
“这个……老臣也不太清楚,只是听……”
“我去看看他……”
“彰,你坐下!”
“二哥……”
“彰,你这样太无礼了,还不快向太傅赔礼,然后专心上课?!”
“太子殿下,不必了……”
“二哥,我只是想去看看十一弟。”
“十一弟生病,自有皇后关心、奴才们照料。你且安心听太傅讲完今日的功课,然后我陪你去看望十一弟。”
“可是我……”七皇子焦急中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啊……”
这时,有人进来叫起:“殿下,该起了。”
“知道了。”
“是。”
起身穿好衣服,七皇子和往常一样,到院子里舒展一下筋骨,打了两路拳,然后回屋洗漱、用早膳。
“殿下,时辰差不多,该起身上课了。”
“好,走吧。”
“是。”
太子太傅孟凯宁,学富五车、刚正耿直,深得当今圣上信赖,是朝中的重臣,因此虽说官拜太子太傅,也同时负责教导诸位皇子。
今日,孟太傅照旧早早来到囊萤殿,等候太子及诸位皇子来此上课。
距离开始上课的时辰,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工夫,人已基本到齐,只差十一皇子。
太子藉此时间,向孟太傅请教问题。大皇子九岁时夭折,现在的太子是皇上的第二个儿子,他正直稳重、聪慧好学,加上皇位的继承最讲究长幼有序,所以被封为太子。
太傅解答完太子的疑问,上课的时辰已到。孟太傅一向最讲规矩,准时开始讲课:“太子殿下、诸位皇子,我们今日将要学习的是……”
“孟太傅啊,我们等等十一弟吧。”七皇子彰见十一皇子还没有来,说道。
“哦……”
还没等孟太傅说什么,彰想起自己刚刚做的梦,站起来道:“十一弟不会是生病了吧?我去看看……”
“彰,你平白地胡说什么?”太子道,“坐下!”
“二哥,我……”
“彰,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怎么一碰到十一弟的事你就如此大失常态呢?”太子十分尊重孟太傅,所以虽然疼爱弟弟们,但此时批评起来还是相当严厉的。
“十一皇子到。”
彰一听,急忙上前迎道:“枫,你来了。我还怕你出什么事呢,怎么来迟了?”
“睡过头了。”真是让人吐血的理由。而此时十一皇子心里八成还在想:“这个白痴又瞎操心,我能出什么事?”
彰看到他没事也就放了心,大家见他睡眼朦胧的可爱表情,又熟知他的性情,也就没有人说什么,开始了当天的功课。
(二)
完成一天的课程,太子及其他皇子各自散去,七皇子则随十一皇子回他的金商宫。
当今皇上,也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共生有十三子九女。现今活下来的皇子有八位,年纪最长的是太子,已过而立之年;最小的十三皇子还未满周岁。除了十二、十三两个皇子年纪太过幼小之外,其余六位皇子才能出众、各有所长,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十分和睦。特别是七皇子彰和十一皇子枫,两人关系更胜其他兄弟。
彰为人谦和,宫里的人都很喜欢他,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惟独不太得皇上的宠爱,这着实令不少人心中纳闷;枫虽然沉默寡言,但心思单纯,为人并没什么不好,这大家也都清楚。枫虽然有时候嘴上会嫌彰烦,但事实上并不讨厌和他在一起。
“你又跟来?”
彰笑道:“怎么?”
“我想再睡会儿……”
“你怎么每天都睡不够的样子呢?”
“我……”
“殿下。”一个太监进来,打断了枫的话。
“什么事?”
“奴才传皇上口谕:请十一皇子殿下蓬莱宫见驾。”
彰问道:“怎么到那儿见驾?”蓬莱宫,是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涵妃的寝宫。
“回皇子的话,据奴才所知,是涵妃娘娘的妹妹进宫来。皇上起了兴致,请殿下移步,一展琴艺。”别看十一皇子贪睡,对功课又不大用心的样子,他可是抚琴的高手,连宫中最好的乐师都自叹弗如。
枫点了点头,吩咐身边人道:“带上我的琴。”
“是,殿下。”
“涵妃的妹妹?什么人?”彰嘀咕道。
“白痴,我怎么知道!”
彰挠挠头,笑问来传旨的人:“你知道么?”
“奴才也不大清楚,只听说是涵妃娘娘的亲妹妹,单只那相貌……奴才们都说美得连天仙都自愧不如。”
“哦?”彰笑着对枫说,“那你可要去看看,也好和她比一比啊。”
枫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彰摆摆手,笑道:“别生气嘛,我先回去了,等你回来再来找你。”
彰离开金商宫,枫也动身前往蓬莱宫。
“儿臣拜见父皇、涵妃娘娘。”
“我儿平身。”
“皇子请起。”
皇上摆手叫枫过去:“我儿来,父皇给你引见引见,这是涵儿的妹妹——研儿。”
一见之下,枫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儿的确艳绝天下。说起那涵妃,已是相当罕见的美人,不然也不会如此得皇上宠爱,只是跟她这妹妹比起来,却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亏得这是枫,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已看愣、不知如何失态了,枫拱手道:“研儿姑娘。”
“见过十一皇子殿下。” 研儿盈盈下拜,俏丽而不失优雅。
“枫儿啊,研儿可是弹得一手好阮哦。”皇上笑道,“朕说朕的儿子琴艺出众,她便要请你来。”
“还望殿下不吝赐教。”
“姑娘客气了。儿臣遵命就是,不知父皇想听哪一曲?”
“枫儿啊,朕听说这阮与琴可以合奏,是么?”
“是。”
研儿笑起来更加动人:“皇上真是见闻广博,琴阮合奏,古已有之。”
“那好啊,你们便合奏一曲。”皇上道,“一来研儿听到了枫儿抚琴,二来我和涵儿也好一饱耳福。”
“遵旨。”
(三)
研儿向枫问道:“今日皇上兴致极佳,就请十一皇子殿下和研儿共奏一曲《酒狂》,以助皇上、娘娘雅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酒狂》乐曲清越灵动,又是琴阮合奏的佳曲。”枫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好,就弹一曲《酒狂》吧。”
说罢,宫女已把枫的琴放好,研儿的中阮也已抱在怀中。
枫坐好,手稍稍抬起,缓缓落下,手指轻抚琴弦。霎时间,如清泉一般的悦耳琴声,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流溢而出。
研儿一双纤纤玉手,轻触怀中乐器。那中阮在她的手中,发出独特的乐音,竟是丝毫不逊于枫的琴声。
二人琴阮相和,十分默契。不只皇上和涵妃,连在一旁伺候的、不通音律的宫女、太监们,都仿佛置身于超脱万物、令人愉悦的仙境之中。
一曲终了,众人皆感意犹未尽。
龙颜大悦,道:“好、好,你二人果然都精通音律,这一曲《酒狂》当真是妙不可言啊!研儿,我枫儿的琴艺如何呀?”
研儿款款起身,道:“十一皇子殿下琴艺超卓,举世无双。研儿有幸,能与殿下合奏,也算不枉此生。只可惜琴阮相和的佳曲太少,怕是未能尽兴。”
皇上要他二人再奏一曲的要求还说没出口,听到这话,不免有些失望。
“皇上,研儿有个请求,还望皇上恩准。”
“哦?说来听听。”
“研儿自幼习阮,但对抚琴十分向往,只是一直未能如愿。今日得见十一皇子殿下,希望殿下可以将琴艺相授。”
“你想跟枫儿学琴?”
“研儿愿拜十一皇子殿下为师。”
“哦?枫儿,你意下如何啊?”
枫了解自己的父亲,又不忍心拂他的意,心想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拜师就不必了,研儿姑娘的中阮造诣匪浅,儿臣怎敢当?如果研儿姑娘愿意听的话,我便将自己知道的相告便是。”
“好,研儿,枫儿已经答应了。”
“研儿谢主隆恩,多谢十一皇子殿下。”
皇上笑道:“好,枫儿,那就让研儿每日到你的金商宫中学琴,如何?”
看来,这研儿像是要住在蓬莱宫里,想必皇上也还是希望能有安心和涵妃单独相处的时间,恐有不便,所以才如此安排。
“儿臣遵旨。”
“十一皇子殿下的寝宫名为金商?”
涵妃问道:“怎么?”
“殿下果然是喜好音律之人。”研儿娓娓道来,“先人以五声宫、商、角、徵、羽配合四时。角属春,徵属夏,商属秋,羽属冬。此外,宫属中央。又五声与五行金、木、水、火、土相配,商声属金,代表西方之音。十一皇子殿下单名一个‘枫’字,枫乃是秋日最美丽的景物。将寝宫命名为金商,殿下真是才思敏捷,研儿佩服。”
皇上闻言,赞道:“能如此准确地道出这宫名的来历,研儿,你当真是才貌双绝呀。”
“研儿班门弄斧,只怕是贻笑大方了。”说罢,研儿又转向枫道:“那就打搅殿下了。”
“不必客气。”
皇上点头道:“好,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吧。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朕等着你们再次为朕演奏呢。”
“研儿遵旨,定不负皇上盛意。”研儿笑道。
枫拱手道:“是。”
此后,研儿跟随枫一同离开,前往金商宫。
(四)
回到金商宫中,枫带研儿来到自己的琴房,命人安排研儿的座位并另外再准备一张琴放好,请研儿坐下。
枫并不讲什么多余的话,直截了当地开始说道:
“相传,琴在尧舜时期就已产生。最初五弦,为五声:宫、商、角、徵、羽,代五行,亦指五脏。后经周文王、武王各加一根,变为现在的七弦。”
“天、地、人,皆蕴涵于琴中。琴身上圆,寓意天圆;下方,寓意地方;长三尺六寸,象征一年三百六十日;宽六寸,象征六合。七弦,意指君、臣、金、木、水、火、土;十三徽,意指一年十二月及一闰月。”
“右手拨弦取音,可有散、泛、按三种音色。散音浑厚,好比大地;泛音空灵,犹如苍穹;按音轻柔,表达抚琴者对自然的追求。左手按弦则能奏出滑音、颤音等。”
说着,枫便在自己的琴上演示起来。忽然听得一声“哎?你今天怎么……”
来人正是七皇子彰,他话还没说完,跨进门时见到研儿,便把下半截话吞了回去:“啊,有客人在呀?”
彰看了研儿一眼,心下也不禁惊叹她的美貌,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涵妃娘娘的妹妹了吧?”
研儿起身,落落大方地答道:“正是研儿,还没请教阁下……”
“这是七哥。”枫也起身,接道。
研儿行礼道:“原来是七皇子殿下,研儿这厢有礼了。”
待彰还过礼,枫问道:“你这么快又回来干什么?”
“见父皇要听你抚琴,我想我们也好久没切磋一下了,就来找你。”彰说道,“那你刚刚在讲什么?”
研儿答道:“是研儿请十一皇子教授抚琴之道,适才殿下正在教导研儿。”
彰闻言,猜到多半是父皇的意思,道:“哦,那我就先告退、不打搅你们了。”
研儿看到彰手中的玉箫,拦道:“殿下留步,想必七皇子也是精通音律之人。若是因为研儿扫了两位皇子今日的雅兴,那岂不是罪过?请七皇子务必不要改变初衷。如果研儿在,有所不便的话,那研儿告退,改日再来向十一皇子请教便是。”
“言重了,只要研儿姑娘不嫌无趣,在下不胜荣幸。”彰笑道。
“研儿有幸,恭聆雅奏。”
枫轻哼一声,向彰道:“哦?那你想干什么呢?”
彰说:“多日不曾温习,还是先合奏一曲《梅花三弄》吧。”
研儿在一旁听了,微微一笑。
彰见了,忙解释道:“研儿姑娘切莫误会,并非在下狂妄,只是这一曲我兄弟二人合作多年,比较熟悉。”
研儿也忙笑道:“殿下多虑了,研儿怎敢有此心思?两位皇子只管施展技艺,不必理会研儿。”
“献丑了。”
“洗耳恭听。”
琴音率先响起,箫声紧紧相随。
《梅花三弄》原为琴曲,分十段一尾。三段泛音在前六落相间循环出现,表现梅花高洁安详的静态;另有急促曲调,表现梅花不畏严寒、迎风摇曳的动态。
后经改编,也可由琵琶、洞箫、笛子等不同乐器演奏。但其中最动听的,莫过于琴箫合奏了。这两种乐器一丝一竹,相辅相成,长短互补,使得这原本节奏明快铿锵、曲调高亢有力的曲子更加清新活泼、甘冽轻灵。
“如此名曲,二位演奏起来,真可以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研儿听罢此曲,情难自禁,拍手赞道。
彰起身道:“研儿姑娘过誉了。”
“哪里,两位皇子神乎其技,相比之下,研儿真是无地自容了。”这可也不完全是客套之辞。
枫淡淡地道:“姑娘过谦了。”
(五)
“今日既已聆听二位雅奏,研儿也不在此打扰了,明日还请十一皇子殿下继续教授琴艺。研儿告辞了。”
彰闻言,只好说:“耽误了研儿姑娘学琴,在下真是过意不去,改日定当赔罪。姑娘慢走。”
“不送。”枫只是让身边人护送研儿回去。
“多谢。”研儿道,“两位留步,告辞。”
看见研儿走出琴房,枫有些调侃地说道:“你真的过意不去么?”
“啊?”彰抓抓头发,笑着说,“什么呀?”
“哼,”枫转身走开,不让他看到自己淡淡的笑容,“见到美人就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了。”
“你也承认她是美人?”彰打岔道。
枫看着他道:“我干嘛不承认?”
“我还以为美人之间都会互相嫉妒呢。”成功转移话题。
“你喜欢和女人比么?”
“哎?这应该和是男是女没关系吧?”
“留着你自己去嫉妒吧。”
“你这是夸我好看啊?”
“脸皮还真厚。”
“什么啊,我们接着要来哪一曲呀?”
“随便你。”
“嗯,让我想想……”
不提二人在宫中调笑,说研儿离开金商宫,回到姐姐的寝宫,皇上还没有离开。
涵妃道:“研儿,你回来啦。”
“琴学得怎么样了?枫儿还算得上好老师吗?”皇上慈祥地笑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待一会儿呢?”
“十一皇子很好啊。研儿是想,第一天学,总不好打扰老师太久,所以就先早点回来了,明天还可以再继续啊。” 研儿答道,“不打搅皇上和姐姐了,研儿回偏殿去。”
“朕没有那个意思啊。”皇上轻拍着涵妃的手,道,“你可是涵儿最疼爱的妹妹。”
研儿还没来得及答话,皇上又说道:“哦,对了,我和皇后约了三位郡主、还有文丞相和威远将军的女儿以后常常进宫来玩,到时候你们姐妹别忘了也去见见。研儿,她们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哦,小孩子嘛,在一起总是会比较开心。”
“是,多谢皇上关心。研儿去歇息一下了。”
“好,待会儿记得出来,陪朕还有你姐姐一起用膳啊。”
“研儿知道。”
“皇上请几个小姑娘进宫来,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啊?”涵妃问道。
“朕是做什么必有目的的人吗?”皇上反问。
“臣妾只是随便问问……”
皇上笑了起来:“朕是和你开玩笑的,不过这样做,的确也不完全是心血来潮。”
“难不成……皇上现在就开始给几位皇子物色人选了?”
“涵儿聪慧,只是有这么点打算而已。孩子们还小,现在多接触接触,将来怎么样再说。”
“皇上远虑。”
“只可惜……”
“皇上的意思……是指研儿?”
“朕的心意你都知道。”皇上道,“研儿才貌出众,朕看也能和他们性情相投,只可惜是你的亲妹妹,终不能……”
“皇上不必为此烦心。”涵妃劝道,“皇子们德才兼备,上苍垂青,自会得到如花美眷的。”
“对。不过你也大可放心,我会给研儿找个好归宿的。”
“臣妾先代研儿谢过皇上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事终究还远些,皇上且宽心吧。”
“是啊。”
(六)
年华似水般流过,如果说当年他们还是不更事的少年的话,如今彰和枫已经可以算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了。
这一日里——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彰拉住那个跑进金商宫报信的人:“出什么大事了?你这样大吵大闹的,依你们皇子的脾气……”
“唉哟,是七殿下呀。不是奴才忘了规矩,实在……实在是这件事……”
“到底怎么了?”枫走出来,看着两个人问道。
“回殿下的话,太子殿下今日出城狩猎,不慎坠马,刚刚被送回宫中……”
彰惊道:“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看过之后,说太子摔到了脑子,怕是……怕是不行了!”
两人都吃了一惊,急忙奔去看望太子。
太子宫中。
只见皇上愁眉不展,站在床旁;太子的生母敏妃伏在床边,唤着太子的名字,泪流不止;太子妃则站在一旁抽泣;皇后和其他嫔妃、皇子,还有朝中几位大员也在一旁担心地看着。
看见二人赶来,皇后迎过来轻声道:“你们来啦,快去看看你们二哥吧。”
“是,母后。”枫应着,和彰一起来到太子床边。
“父皇。”彰见皇上,叫道。
“嗯。”
“父皇,二哥他……”
“唉……”皇上看着几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太医,对他们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是。”
“谢皇上。”
“臣等告退。”
太医们刚刚都出了门,就听敏妃大叫:“旭儿、旭儿!”
众人急忙围了上去,只见太子猛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倒下不动了。
“旭儿,旭儿……”敏妃搂着太子,撕心裂肺地叫道,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十分难过。
皇上上前扶着敏妃的肩头,柔声劝道:“旭儿已经去了,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敏妃抬起一双泪眼看着皇上,喃喃道:“皇上,我们的旭儿……”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被宫女们扶到一旁。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吩咐四周道:“好好照顾敏妃,厚葬太子旭。大家也回去歇息吧,几位爱卿明日正殿议事。”
“是。”
“遵旨。”
皇后拉过枫,说道:“你父皇年事已高,现在你二哥这一走,便要抓紧另立太子,朝中怕是要人心不安了。你和彰都要小心点……”
“母后,我们怕什么?”
“唉,人心险恶……你们虽无争位之心,难保他人没有害你们之意。前阵子宫中便流传着皇子中有人阴谋篡位的谣言,你知道你父皇近年来……又最忌讳这种事情,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都要更加当心才是。”
在一旁的彰走过来,说道:“皇后说得是,枫和我会留意的。请娘娘放心,枫不会有事的。”
皇后点点头:“彰,你比枫儿年长,我知道你会时时照顾他,你自己也要留神啊。”
“是,劳皇后挂怀了。”
与皇后分手后,两人离开,心情皆是相当沉重。只不过对枫而言,更多的是为太子的死,而对彰来说,更多的则是为刚刚皇后的一番话。
(七)
皇上与众臣商讨之后,本已初步决定择日于大殿之上另立太子。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突然认定诸皇子中有人谋反,大发雷霆之怒,说不找出此逆子将其千刀万剐,决不再立储。一时间皇子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枫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听信这种谣言,而彰却似乎不这么认为。
终于有一天,彰来到金商宫。
“枫,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看到他少有的郑重表情,枫的心微微一沉:“怎么?”
“父皇似乎已经认定,谋反的人就在你我之间了。”
“为什么?!”
彰踱到窗口,看看园中的景色,回头道:“你想想看,二哥不在了;虽说是庶出,但四哥是兄弟中最有帝王才能的,没有必要犯险;五哥自幼不在宫中长大;九弟对名利的淡泊闻名朝野,生性又较懦弱;十二、十三弟年纪尚幼……”
“难道我们就是臭名昭著么?”
这个时候,彰还是能一如既往地露出温柔的笑容:“那倒不是,只不过说起来我们的嫌疑最大……”
“这件事本来就是莫须有,真不明白父皇到底为什么如此笃定!更何况有嫌疑又怎样?总要有证据吧?”
“父皇终究上了年纪,加上有小人暗中挑拨,已经不再是当年英明神武、睿智慈祥的父皇了……何况自古以来,再了不起的君主也是最忌讳这种事的。最近父皇身体又不如从前,想是更加急着有个了断,这谋逆的罪名怕是也不用什么铁证吧。”
“不知是谁为了什么制造谣言,他怎么不干脆说我们全都联合起来!父皇是一定要自己一个儿子承认谋反才开心吗?”
彰无奈地笑了笑:“看起来好像是这个样子。”他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枫:“别那么激动嘛。”
枫接过茶,喝了一口:“你像是有了什么打算。”
“很简单啊,只要有人承认自己谋反,事情就解决了。”
“你要……”
“猜中!”
看着彰灿烂的笑容,枫真想给他几巴掌:“你白痴啊!”
彰也不急,慢慢地说:“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
“杀了父皇,自己做皇帝啊。”彰摊开双手道,“要么自己死,要么弑君弑父,选哪个?”
“怎么会变成这样?”枫皱眉道,“那也不一定要你去,我也可以呀。”谈到这里,反倒心平气和了。
“你知道父皇一向不喜欢我的。”
“那又怎样?”
“你不怕死,也要为皇后着想一下啊。”
“母后……”
“谋反这种罪……到时候皇后一定也会被杀的。反正我母妃已经不在了,不用担心会连累到别人。况且如果是我的话,父亲也不会那么伤心。”
“那也不……”
彰没让枫讲完:“哎,你知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我?”
枫摇摇头,问:“你知道?”
“这个自然,我告诉你吧。”
奇怪,彰每次总能成功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转换两人之间的话题。
(八)
“他在茶里下了药!”枫揉着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头,扶着桌子站起来,心道。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枫想起两人刚刚的对话,顾不上其他,直奔御书房。
“枫儿,你来找朕有什么事?”皇上果然和往常一样,呆在御书房中,只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枫四顾,不见彰,只见两个宫女在收拾地上的酒杯、擦拭着一滩像是血迹的东西。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父皇,七哥呢?”
“你还提这个逆子干什么!”皇上怒道,“他眼见事情败露,已经承认谋反。”
“他真的承认……”
“枫儿,朕知道你俩自幼交好,可是人心终究难测,你也别太难过了。”
“父皇,你真的相信了?”枫只觉一阵窒息。
皇上不满道:“枫儿,你还怀疑朕的判断?彰也承认曾有心加害于你,你还帮他说话?”
枫觉得父皇真的是老了、变了,也不想再与他争辩,只道:“那他现在人呢?”
“人?被朕赐死,饮鸩身亡了。”
“什么?” “被朕赐死,饮鸩身亡”这八个字在枫听来,好似晴天霹雳,“那……那尸身呢?”
“这种逆子还留他做什么?!命侍卫们扔到野外去了!”
枫只觉喉头发甜,强忍口中鲜血没有吐出来,转身飞奔出御书房。
“枫儿,你去哪儿……”
枫纵马冲出皇宫,去追赶那些侍卫。
“那个白痴,居然还说什么曾想害我……”枫想着,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到雪白的长袍上,显得分外凄艳。
枫驾马跑了许久,整个城郊也不见那些奉命出来的侍卫,更不见彰的尸首。眼看太阳已经落山,找到的希望更加渺茫,奔波了一天的枫下马来,躺在草地上,竟渐渐睡去。
枫一觉醒来又继续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
“父皇好狠的心!”枫在心中对彰道,“连个全尸都不肯给你留。”
恍惚中,枫回到皇宫,离宫两天的他并没有回金商宫,而是径直来到彰的寝宫。宫中的人知道枫与自己主子的情谊,没人阻拦;虽然心中十分纳闷主子两日前说去金商宫,到现在也不见踪影,可见枫这个样子,也没敢上前去问。
皇上刚刚在朝上,只称皇子谋反一事已解决。这虽说是国家大事,但众臣知道皇上的意思,既说已经解决也就没人再敢深究,彰宫里的人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枫走进书房,见彰生前最喜爱的玉箫静静地躺在书案上。他缓缓踱过去,把它拿起来放在手中。
这时有人从门口路过,向屋里瞥了一眼,急忙进来行礼:“哟,奴才参见十一殿下。”
“你是什么人?”
“回殿下的话,奴才奉皇上之命,来通知七殿下府中的人,七殿下昨日得了急病,不幸仙逝,皇上已命人厚葬了。”
“父皇是这么说的……”
那人继续说道:“十一殿下,您怎么还在这儿啊?皇上找了您好久了,请您大殿议事呢。”
“找我议什么事?”
“瞧您说的,那奴才哪知道啊!您哪,还是赶紧的吧,别让皇上再上火了。”
(九)
“爹,您回来啦。累了吧,先喝杯茶。”威远将军虽然是个武将,却不是粗人,生的这个女儿更是娇俏可人、知书答礼、兰心蕙质。
“不是马上就另立太子了?”将军夫人道,“忙了这许多日,终于快有个了结了,怎么老爷好像更加烦心的样子?”
“不要妄议朝政。”
“妾身没那个意思,只是关心老爷身体。”
“是啊,爹,娘是关心爹呀。”
将军抚着女儿的头说:“我家怕是要有难了。”
“出什么事了,爹?”
“是啊,老爷,您可别吓我们。”
将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今日……”
今日退朝之后,皇上叫文丞相和威远将军到御书房见驾。二人到了之后,发现皇后也在。
“两位爱卿啊,今日朕叫你们来商量的这件事,可以说既是国事又是家事。这里不是大殿,也不必太过拘礼了。”
“是啊,”皇后说道,“两位都是国家的重臣,皇上和我都十分敬重二位。记得二位儿女尚幼之时,就开始经常进宫来玩,与众皇子、公主也都很合得来。”
还是文丞相洞悉圣意,道:“圣上和皇后娘娘深谋远虑,那是臣等的荣幸。”
“二位想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但凭皇上吩咐,臣感激天恩。”
皇上问道:“那威远将军的意思是……”
威远将军手心出汗,禀道:“恕末将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哎,爱卿怎么不明白呢?”皇上道,“朕和皇后商量过了,想文丞相把女儿许配给九皇子涛,将军你的女儿嫁与十一皇子枫啊。”
“皇……皇上恕罪!”将军一下子跪在地上,“臣未能早早领会圣意……”
“爱卿何必如此,快快平身!这有什么关系嘛,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皇后道:“将军的女儿不是还没有许配人家吗?想是有其他难处?”
“臣……臣该死!不知皇上、娘娘的心意。臣的手下樱木将军,是臣自幼看着长大的,一直十分喜欢晴子。日前他又向我提亲,臣想晴子也不小了,就……就给答应下来了……”
“啊?这……”
皇上脸色一沉,道:“已经定下来了么?”
“臣罪该万死!臣已答应他择日下聘。”
“‘择日下聘’啊,那不是还来得及么?”
“皇上,这……”
皇后道:“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太过勉强。这样吧,将军回去之后,问问令媛自己的意思,这样行么?”
皇上想想,点了点了头,文丞相在一旁也直给将军使眼色,将军只得拜道:“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你看,当时我就说不能答应樱木将军嘛。”将军夫人听了原委,急道,“皇上像是从小就相中了我们晴子,老爷你偏说什么‘总不能让晴子等一辈子’。这刚刚才应下来,就……”
“哎呀,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曾是靖国公的部下,当年他要我好好关照樱木。这孩子多年来一直在我手下,没什么不好,又对晴子痴心,我怎么能不答应呢?”
“你是答应了,可皇上那儿怎么办?”
“我决不能做背信弃义的事。”
“啊,老爷,抗旨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呀!”
“爹、娘,皇后娘娘不是说让我自己来决定吗?”
“是啊,”将军点头道,“晴子你说,爹不能言而无信吧?”
“爹,那也不能让全府上下都陪着咱们送命呀。”
“晴子,你……”
“反正您只是嘴上答应,樱木将军又还没有正式下聘,也不算我们悔婚啊。”
“晴子,你要嫁给十一皇子?”
“晴子这也是顾全大局啊,老爷。”
“如果爹觉得对不起樱木将军的话,女儿去跟他解释,相信他会理解的……”
“我不理解!我真不明白,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趋炎附势的女儿!”
“老爷,老爷……”
夫人去追拂袖而去的将军,客厅里,只留下晴子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儿。
(十)
二十年后,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老乡,给我三斤柑橘。”
“好嘞!客官,给,您的柑橘。”
“哎,老乡,我听说今年收成不太好啊,我看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今年有的地方是受了点灾,不过还好,您瞧我这柑橘不是挺棒?”
“是啊,我还说呢。”
“主要啊,还得说咱们当今圣上圣明,大兴仁政,这不又减了税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呀。您看,这家家夜不闭户、人人路不拾遗的。”
“可不是,堪称盛世啊,咱们可真是赶上了好光景。那我先走了。”
“得了您哪,慢走,再来光顾啊。”
“一定,一定。”
华灯初上,皇上的寝宫中。
“晴子,这种事交给宫女们做就好了。”不知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带有暖意的关怀。
“是啊,皇后娘娘,”几名宫女说着,上前想接过晴子手中的被子,“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不用了,马上就好了。”
晴子坚持自己轻轻地给皇上铺好了床,起身来到皇上面前,柔声道:“时辰不早了,皇上劳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臣妾告退了。”
“嗯。”皇上应了一声,吩咐太监、宫女们送皇后回宫。
晴子回到自己的寝宫中,一个人坐在桌旁,对着摇曳的红烛,想起自己当年不顾父亲的怒斥、樱木将军的恳求、世人的唾弃,嫁给十一皇子枫的事。
她第一次进宫见到枫时,枫正在和彰抚琴弄箫,从那第一眼开始,晴子就再也无法把枫的样子从自己的心中抹去了。
她也知道,枫是奉父母之命才娶她的,可她没有怨言。即使所有的人都骂她水性扬花、攀龙附凤,那也不要紧。因为她只是要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不管他是皇子还是乞丐,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日日见到他、照顾他,也就足够了。
当年,立枫为太子、将晴子许配给枫、封四皇子颖为瑞亲王和要九皇子涛娶文丞相的女儿这四件事情,是皇上同时宣布的。枫能够胜过颖,成为储君,相信也有皇后从中努力的关系。这位慈母是担心别人做了皇帝,以枫的性情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
晴子刚刚成为太子妃,皇上就驾崩了。枫登基不久,太后也因病去世。一年之后,皇后晴子生下一位皇子,取名为昭,很快就被立为太子。枫只有一位妻子,而且这么早就立储,令很多人费解,要知道,满朝文武可是对他们的新君寄予厚望。枫也不负众望,将从先皇手中接过的国家治理得更加井井有条。二十年来,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枫,你知道为什么二十年来,我每天都亲手给你铺床吗?”晴子喃喃自语道,“因为,那是我能为你做的仅有的事情。”
说到这里,晴子温柔地笑了起来:“每天给你铺床的时候,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用手轻轻触碰你的锦被,慢慢将它铺好……就好像你在我身边一样,我怎么能将这样的事交给别人做呢?”
“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放心好了,虽然我们只有一个儿子,但昭儿聪慧勤奋、宅心仁厚,我一定会看着他将来成为一个和你一样的好皇帝。”
(十一)
太子年满二十,今日行冠礼,大殿之上,百官朝贺。
礼毕,皇上命人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今日成人,普天同庆。太子昭自幼聪颖果断、仁德孝义,是乃我朝之幸,今朕顺应天意,将帝位传于太子昭。登基大典五日后举行。望百官辅佐、天下归心。钦此。”
文武百官一片哗然,连昭也是十分吃惊,只有晴子显得平静而黯然。
众人知道皇上的脾气,明白他此举必有深意且不会向众人解释,只得齐齐下拜,山呼万岁,领旨谢恩。
典礼结束,皇上、皇后回到宫里。
“终于要走了么?”晴子轻声道。
“我答应你等到昭儿成年的。”
“有这二十多年……也够了。”晴子笑得很美,“谢谢皇上,也谢谢七哥。”
“什么?”
“皇上会肯做这个皇帝,一定是因为七哥吧?”
见枫不语,晴子又道:“一定是七哥曾对皇上说过什么,皇上才会肯做皇上到今日,我也才会可以陪伴皇上到今日,所以我很感激七哥。”
“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晴子认真地说,“是我为了私心,才留皇上在此到今日的。如今昭儿已经成年,我再也没有理由了。我原本还打算跟皇上说,有空的时候捎封信来,现在想想,还是不要了。皇上这一去,就不要再想起我们了。皇上能够敞开胸怀,逍遥自在就好了。我跟众卿会和昭儿一起努力,不负皇上所托的。”
“谢谢。”
五日之后,新皇加冕。
在大典上,亲手将皇冠戴在昭头上之后,枫一个人离开了皇宫,只有晴子一人知道此事,然而她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她问的话,枫也许会告诉她,可是她没有。于是,从此百姓们只知道他们有了一位英明仁爱的新皇帝,他们依旧安享着盛世太平,渐渐地忘记了曾有枫这样一个人。
枫离开皇宫,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地,他就有心情欣赏每一股山间溪流的水声,聆听每一只林中鸟儿的歌唱,仿佛此时的天空格外蔚蓝,此间的空气分外清新。
他沿着记忆中隐隐约约的路走着,沿途不断向人打听,终于来到这个时常在他梦中出现、山明水秀的地方。
就是这里,这里是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感到快乐的地方。
枫来到山上,眺望着山边那一泊盈盈的湖水,还有几条渔船泛于湖上。本来啊,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却物产丰富,景色也很优美。
那湖水平静而有温情,为何看起来如此像一个人的眼睛?想到此,枫的心一阵刺痛。他也不明白,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让自己忘掉一些事情,还是让自己永远记住一些事情。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想清楚。只是究竟还要不要想呢?这个问题也留到以后去想吧。
(十二)
枫只身一人出宫,早已决定来此。他在山间搭了一间木屋,自己就住在里面,以打柴为生,却也丝毫不觉清苦。
枫只从宫里带出两样东西,一是他的琴,再有,便是彰的玉箫。
过了几日,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枫这一天打柴回来,简单吃了饭,就拿出那两件乐器来放在桌上。看着看着,枫不禁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到彰为了自己惨死,想到自己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你对我母妃有什么印象吗?”
“彤妃娘娘……”枫尽力地回想,说,“那时还小,只记得她很美,很疼我们,可好像总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情,我也是长大一点以后才听说的。”彰点头道,“父皇当年一度十分宠爱母妃,可大约就在母妃有了我的时候,后宫之中不知如何传出了母妃与大将军杜健暗中有来往的消息。”
“靖国公?”
“是,杜健因为战功显赫,后来被封为靖国公。”
“那父皇相信了么?”
“我想是半信半疑吧。靖国公手握重兵,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武将,父皇也没有怎样;只是从此之后,母妃失宠。”
“又是谣言害人。难道父皇一直怀疑你是杜健的儿子?”
“后来靖国公战死沙场,始终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不久,母妃也郁郁而终。我的真实身份,也就随他们长埋地下了。”
“你也怀疑彤妃?”
“怀疑谈不上,不过这也的确很难说啊。”
“所以,你才说如果是你承认,父皇不会太难过?”
“正是。而且你是皇后的独子,也大有当上太子的希望啊。”
“我才不要像父皇那样心累一生。”
彰笑了笑,说:“我走了。”
“你现在就去?”
彰看着他,点点头,似乎有些答非所问:“我答应过皇后娘娘,要保护好你的。”
“不行!”枫站起来想拉住他,却猛觉腿上发软,眼前一黑,又跌回椅子里。
“你好好睡一会儿吧。如果可能的话,要做个好皇帝哦。”这是彰走的那一天,枫喝了被他下了药的茶、完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枫才肯做太子、做皇帝,才会在宫中待了这二十几年。现在他已经放心地将江山交给了儿子,可是彰呢?彰在哪儿呢?
想到心痛之处,枫只得抚琴来宣泄。
清幽的山间像是第一次有如此美妙的乐音响起,连鸟儿也都各自飞回巢中,安静地聆听;晚风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和着琴声。
一曲奏罢,枫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想起了那少年的快乐时光,想起了自己和彰少时曾经提起的理想生活。
想着想着,手指轻动,又奏出一曲。
抚罢这一段琴,枫拿起彰的玉箫,接着吹起了下一段。此曲原是琴曲,通过渔樵在青山绿水间自得其乐的情趣,表达对追名逐利者的摒弃,后经改编,成为一首不可多得的琴箫合奏的佳曲。只可惜知音不再,独自一人奏出,技艺再高也终嫌凄清。
此段吹过,枫重又操起琴来。
(十三)
正当此段将尽,枫又要换作吹箫之时,忽闻山下隐隐传来洞箫之音,吹的正是此曲的下一段!
枫倾耳聆听,心中不觉一阵激动:“是他,是他……这箫声,是他吹的!”走出屋来,循声望去,箫声像是从湖边一个渔家传出来的。枫忽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想是太过思念了,听到箫声便以为是他的。
于是回到屋内,抚起琴来,且与此高邻合奏一曲。
第二天早上,枫依旧出门打柴,回来时发现房门虚掩着。这门本也不是防贼用的,只是出门时从外面栓住点,免得野兽闯进去而已。莫说没哪个小偷会上山来,就是有,左右也没什么他会感兴趣的。
枫心中好奇,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个一身渔人打扮的人,面朝里坐在桌边,像是在抚摩自己的乐器。枫想,这大概就是昨天傍晚,在湖边与自己合奏的那位邻居了。
那人听得响声,回过头来。一见之下,枫手中的柴刀和柴齐齐落地——
“枫,真的是你,太好了!”
居然是他——“彰,是你么?”
“是我……”那人走过来搂住枫道。
枫缓缓推开他,盯着他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脸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那么清澈温柔,那种神情依旧和年少时一样。
彰也看着枫,说:“你的样子还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我昨天听到琴声,就觉得是你。”
“我也觉得那箫声是你的,只是……”
“不敢相信,是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你坐下,我慢慢告诉你。”
彰说,当年他喝下毒酒之后,并未当场气绝,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人所救。救他的是位姑娘,后来他一再追问,也只得知那位姑娘名叫彩。彩说她那天发现中毒的彰躺在城郊,就将他带回家中祛毒。彩是名医之后,医术高明,彰中毒虽深,但好在发现及时,所以经过月余的治疗,就痊愈了。
“难怪我找了两天也不见你,原来是马上就被姑娘救走了。”
“我要是知道你找我,一定不肯让彩救我走。”彰还是老样子。
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好了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啊?这个啊……是我的救命恩人彩,她不许我回京城,也不说什么原因。”
“所以你就那么听话,让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怪是怪了点,可人家救了我的命,总不好太不乖吧?”彰耍赖似地蹭了蹭枫,道,“更重要的是,我有预感,你会来,我们会再见面的。”
“有预感?如果我等不到昭儿成人、登基就死了呢?还见什么?!”
“怎么会嘛……昭儿是你和晴子的儿子么?”
枫的脸微微一红,道:“你怎么知道?”
“父皇和你母后早就有这意思啊!”
“你知道什么也不告诉我,就像你早知道当年造谣的是涵太妃。”
“涵……是啊,你登基以后她就是太妃了。哎,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十四)
原来,枫刚刚登基不久后的一日——
“听说,七皇子不是病死的。”
“别瞎说,不是病死的,难道是被人害死的?”
“哎,你还说对了!前阵子不是说有个皇子谋反吗?”
“难道是七皇子?”
“什么呀,那根本就是谣言!”
“啊?”
“我说真的,不过是先皇上了年纪,听信小人之言,才将七皇子赐死的。”
恰巧站在树后的枫,听到两个太监的对话,心中不禁感叹道:“唉,父皇啊,你英明一世,在这件事上的见识却不及一个下人……”
“我说呢,这好好的,七殿下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是什么人这么可恶,造谣害人?”
听到这句话,枫立即竖起了耳朵。
“我听说啊……哎,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这我还不知道!要不是七殿下平日待我们好,他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心里也冤屈,你想说我还不听呢!这让人知道了还了得?”
“你明白就好。我听说啊,那谣言是从蓬莱宫里传出来的……”
“你是说涵太妃?”
“你们两个再说一遍!”枫一下子从树后闪了出来,大声道。
“啊,皇上!”
“奴才该死!皇上恕罪、恕罪啊!”
“你们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看见皇上这么激动,想到自己私下议论宫里的禁忌话题,两人哪还说得出别的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枫听得出他们刚刚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当下不理会他们两个,到御书房取下龙泉宝剑,也不带人,直奔蓬莱宫。
枫不许侍卫进去禀报,径自到了房外,正欲踢门进去,忽听屋里有人声。
“什么?姐姐,原来有人谋反的话,是你告诉先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研儿的声音。
“你嚷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万一先皇那时侯杀的是枫怎么办?”
“你怎么一沾他就糊涂呢?老七为了保护他,一定会挺身而出的,怎么会轮到他死。”
“这又何必呢……”
“什么?是你那时侯说现今的皇上只和老七要好,都不理你,我才……”
“可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啊。”
“那也不能让我的妹妹白受委屈……”
枫破门而入,宝剑直指涵太妃,喝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
“皇上?”涵太妃大惊失色,“你……这是干什么?”
“你该死!”
“你都知道了,想杀我么?先皇尸骨未寒,你就跑来杀我?”涵太妃见状,冷笑道,“不错,那些话是我放出去的,谁让你父皇就相信了呢!你七哥比你聪明,他早就都知道了。说起来,这多半还是你的责任,若不是为了保全你,他也不用死。”
眼见枫手中的宝剑就要刺向姐姐的心窝,研儿挡在她身前:“皇上,不要杀我姐姐!”
枫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心痛难当:“是你,因为你,彰才会死……我先杀了你!”
“我?”研儿绝美的笑容中透出绝望,“我真心待你,你却要杀我?好,说起来,事情终究是因我而起,你放过姐姐,杀我好了。”
“研儿,你说什么?皇上,你不怕日后无颜去见先皇的话,就杀了我好了。”
“姐姐,不要说了。皇上,动手吧。我只希望如果真有轮回的话,以后的生生世世都能不再生作女儿身。”说着,研儿缓缓闭上了眼睛,幽幽地说道:“琴阮合奏虽好,却终不及琴箫相和啊……”
还没等枫手上加劲,只见一人冲进来,上前一把握住剑身:“皇上手下留情!”
此人身材高大,看装束是大内侍卫。枫问道:“你是什么人?”
“臣是御前带刀护卫华方,先皇命臣把守蓬莱宫,保护涵太妃和研儿姑娘周全。”
“你也用先皇来压我?先皇若是知道这个女人的行径,也不会放过她的!”
“皇上息怒。”华方挡在研儿身前,双手紧紧握住枫的宝剑,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侍卫的盔甲,“太妃固有不是,但事出有因,且终究不能算是凶手。何况人死不能复生,皇上杀了她们,只会有损圣誉,于事无补啊!请皇上三思……”
又想起刚才涵太妃的话,此时枫的心情只能用无奈来形容,他缓缓抽回宝剑,道:“难得你们有如此忠心之人……朕不想再见到你们!”
(十五)
“然后你就把他们赶出宫了?”彰听枫说完,问道。
“嗯。”
“其实她们也蛮可怜的,研儿姑娘很喜欢你呀,涵太妃也很疼妹妹,只不过方法……”
“你还真是好心!早知道,彩就不要救你!看你死了还同情谁!”
“别这样嘛,我不是没死么?”彰扯扯枫的衣服,又转移话题,“你说那个侍卫叫华方?”
“干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研儿姑娘。”
“关你什么事?”
“研儿姑娘有他照顾也好啊,免得你太过内疚呀。”
“我干嘛要内疚?!”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啊……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这里多久了?打柴为生吗?辛不辛苦、习不习惯?”
“有半月了,还好。你呢,喜欢打渔?”
“我呀……和彩告别之后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后来想到这里,就来了。说也奇怪,我好像从小就对水特别有感情,见到水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像是见到最想的人一样。所以就在这里当了个渔人,每天都能见到这湖水。那你呢,又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呢?”
“十三岁那年,父皇出巡,带我们来过这里。”
“原来你也记得这里啊。”彰的思绪飞到了那时的好时光,道,“是呀,那时父皇是那么睿智,又那么慈祥,那时我们真的很开心……不过现在更好啊!”
彰说着站起来,把枫拉到屋外,面对着青山碧水,说道:“我们一渔一樵,徜徉山水之间。我不再自己吹用竹子做的箫,你也不必一个人又是抚琴、又是弄箫,我们还用自己以前的琴和箫,日日合奏……”
彰带枫到了自己在湖边的小屋,为枫做饭。饭后,两人秉烛夜谈。虽然主要都是彰在说,但两个人久别重逢,都是喜不自禁。
“哎,说真的,那天你睡了多久啊?”
“还说,居然给我下药。”
“不然我哪里还走得了?反正你那么喜欢睡……”
“你是什么时候下的药?”
“你都没发觉吧?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
“你还对父皇说你曾经想害我?”
“我想父皇劝你的时候,也好有个说辞啊。”
“鬼才信你!”
“父皇可是信了啊。只是没想到,你不但不相信,而且这么多年之后还记得这里,记得我们说过的话……”
“不然不是永远见不到了?”
“所以说上天对我好啊!”
……
……
皇宫中。
太后手中拿着一张字纸,一个人痴痴地坐在窗前。借着清冷的月光,她又将信上的短短数言读了一遍。这封没有署名的信,是枫离开半年之后托人捎进宫的,也是多年来他唯一的一点讯息。
两行被月光照着显得格外剔透的清泪滴落,滑过她挂着微笑的唇边,沾湿了衣襟:“只要你快乐,就好了……”
相见难别亦难
怎诉这胸中语万千
我柔情万种
他去志更坚
只怨今生无缘
道不尽声声珍重
默默地祝福平安
人间事常难遂人愿
且看明月又有几回圆
远去矣
远去矣
从今后梦萦魂牵
千里之外。
两人每日里各自砍柴打渔,时而也互相帮忙,一同干活嬉笑;到了晚上,便聚在一起。若是春夏之际,便在湖边把酒言欢;到了深秋寒冬,就在山中木屋里围炉夜话。
一年四时,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琴箫相和的《渔樵问答》,时而奏起,由林间鸟语、山中泉鸣相伴,久久地回响在山水之间……
苍天可老
海水可翻
情到深处几多难
看我这一生峰回路转
为谁辛苦为谁忙
人间路短
儿女情长
一路上有你嘘寒问暖
生生世世因缘不断
昨是今非旧时光
当我初见你的模样
没有丝毫彷徨
情愿用一生陪我闯
多少年来的风霜
改变了模样
该还的就还
该偿的就偿
前世今生共徜徉
解题
作者:水 杉
长 恨 歌
【唐】白居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地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
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
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
金阙西厢叩玉扃,转教小玉报双成。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浪淘沙
【南唐】李煜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间。
“天上人间”,语出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名篇《长恨歌》:“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长恨歌》作于元和元年,讲述了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爱情悲剧。诗的主题是“长恨”,共可分为三部分。其中第三部分写二人在虚无缥渺的蓬莱仙山相见。仙境中,杨玉环再现了她有如“带雨梨花”一般的姿容,并托物寄词、重申前誓。
“天上人间”,本是一个专属名词,并非天上与人间并列。
南唐后主李煜,后将此句用在自己的作品《浪淘沙》中。词中所写梦中梦后,事实上是今昔之比。下阕 “流水落花春去也”与上阕“春意阑珊”呼应,暗喻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天上人间”句,似是作者指自己的最后归宿,其意众说纷纭,使人颇感恍惚迷离。
(本章完)
缘起
(一)
云雾终年缭绕,氤氲出安详圣洁的氛围。
橄榄树漫山遍野,象征着和平与博爱。
你即将踏上的,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请和我一同进入这令人向往的神祗世界,聆听那令人盈泪的天界传说。
这里是众神的故乡——Mount Olympus。
时近黄昏,太阳渐渐落了下去,一切显得格外宁静美丽。
一阵悠扬美妙的天籁之音,打破了这里的沉寂。那是令天父Zeus引以为傲的儿子——Apollo在弹奏他的金竖琴。太阳与光明之神Apollo,以勇猛果敢、年轻英俊闻名于Mount Olympus。他每天披着黄金战甲,驾着由四匹飞马拉着的二轮战车驶过天空,把光明与温暖带到世间,每一缕阳光都是他射出来的箭。同时,他还主管音乐,下辖九位Muse女神,也正是因为如此,音乐才被称为Music。
诸神听到琴声,陆续来到Zeus的神殿——今天,是大家聚会的日子。
Apollo一曲奏罢,众神齐声称赞,最高兴的还是Zeus:“听听,我可爱的Apollo,你的琴弹得真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热情、美丽的Hestia微笑着说,“这好像是首新曲子,叫什么名字?”
“多谢父亲和姑母的夸奖,”Apollo起身向长辈们行礼,答道,“这是我想着大家的聚会弹出来的,就叫做《Deities in Dusk》吧。”
“好名字啊。”
“对呀,对呀……”
“好,”在众神的附和声中,Zeus笑道,“我看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Apollo正欲阻止,却被孪生妹妹——月与狩猎之女神Artemis抢先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等等,父亲,叔父好像还没有来呢。”
“谁说的?”Zeus今天心情极佳,转头叫道,“Hades,Artemis似乎很想你呢!”
“哦,是吗?”只见一头红发的Hades开心地从诸神中挤出来,边走向Artemis边咧着嘴笑道:“原来不是只有我单相思吗?”
“叔父,您好!”Apollo与Artemis一起向他行过礼,转向Zeus问道:“父亲,海神为什么还没有来?”
“我就知道你们关心的是他。”Hades一脸落寞的表情。
“不是的……”善良的Artemis怕他伤心,忙摆了摆手。
Zeus的脸色有一点点转阴:“Apollo啊,你不知道Poseidon他一向不喜欢和我们大家在一起吗?”他对于这个不大买他账的弟弟一向没什么好感。
“不会啊,”Artemis替他辩解道,“叔父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我和哥哥代您去看一下吧。”
“也许他只是对你们兄妹比较正常而已,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觉得他好……随便你们。” Zeus道,“好了,聚会开始!”
得到Zeus的默许,Apollo与Artemis二人离开神殿,去找海神Poseidon。
路上,Artemis叫Apollo道:“哥。”
“嗯?”
“你想过没有?”
“什么?”
“刚刚父亲问我们的问题啊。”
(二)
“什么问题?”
“什么嘛,哥!”Artemis用手肘撞了一下Apollo,“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呀?”
Apollo温和地笑道:“当然有啊,不过父亲的确没问过什么呀。”他本就是极有涵养、极温柔的人,何况现在是对自己的妹妹,更是有耐心得很。
“怎么没有?”Artemis有些撒娇地说,“他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觉得叔叔好吗?”
Apollo笑道:“原来你是说这个……那哪算问题啊?那是父亲的气话罢了。”
Artemis佯嗔道:“那你现在回答我一下不行么?”
“行行行,你是要听我的答案和你的一不一样,对吧?”Apollo搂着Artemis的肩膀哄道。
Artemis推开他说:“你最聪明啦——快说吧!”
“也许看起来,叔叔的确还算不上对我们最好的人,但那只是由于众神的性格不同而已。”Apollo正色道,“叔叔为人比较冷漠,可对我们却是格外关爱。虽然可能仍比不上诸神的热情,但是对叔叔而言,我们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了……”
Artemis天真地笑着,接道:“所以说别人可以不清楚,但我们应该明白,叔叔对我们最好了!”
“看把你高兴的!”Apollo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和你的答案一样吧。”
虽然Hades和Poseidon是Zeus的弟弟,但二人的年纪和Zeus相差很大,倒是与Apollo和Artemis兄妹相仿。
冥府之神Hades其实也算是相当英俊,只是一头红发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加上平日里行事颠三倒四,也不知是真是假地痴恋自己的侄女Artemis,所以没什么人喜欢他。只有哥哥Zeus在心情好的时候,对他还不错。
海神Poseidon是天界最孤傲、冷漠的神,很少和大家见面,所以虽然他也是最英俊、勇敢、正直的神,但是诸神都很怕他、不愿与他交往,Zeus也不太喜欢他。不知什么原因,Poseidon和Apollo的关系一直很好,连带Artemis与Poseidon见面的机会也比其他神多了许多,因此兄妹俩对Poseidon的事也都分外挂怀。
不知是因为Apollo天生受到众神的宠爱、连Poseidon也不例外,还是由于Poseidon对Apollo的关怀而令诸神对Apollo更加另眼相看。
兄妹二人心里清楚,Poseidon是不愿意参加这种热闹的聚会,但是为了不使他与诸神、特别是父亲的关系闹得太僵,还是来请。因此见到他之后,二人开始软磨硬泡——
“叔叔,您怎么不来参加聚会呢?”Artemis先开了口。
还没等Poseidon回答,Apollo就说道:“是啊,难道身体不舒服么?让我看看……”
Poseidon拿开Apollo的手:“你这孩子,我能有什么不舒服?我只是不喜欢凑热闹。”
“您不喜欢?那就忍心让大家失望么?”Apollo展开攻势了。
“失望什么?”
“那么难得的聚会上却看不到天界最英俊优秀的海神,还不失望?”
Poseidon无奈地摇摇头:“别油嘴滑舌,我有什么好看的,Aphrodite不是在么?”
“女神当中最美的自然是Aphrodite,可您是……”
“哎,好了,”Poseidon打断Artemis的话,“你们两个是来夸我的长相的?”
“您不只英俊伟岸啊,”Apollo知道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要胡搅蛮缠到他无法忍受就成功了,“还英勇不凡……”
“行了,别扯远了。”
“叔叔,是父亲叫我们来请您的。您忍心让我们回去被父亲惩罚吗?而且大家真的很想您嘛!就算为了让我开心,您就偶尔去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啊!父亲还说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宣布,人家好想知道,陪我去听啦,叔叔……”Apollo在众神心中,是出色的太阳神;在父母眼中,是听话的好孩子;只有在Poseidon面前,才是完全的自己,所以偶尔耍耍赖也不要紧。
Poseidon知道要是不答应,今天晚上就不会清静了:“好了,好了,走吧。”
“太棒了!我就知道叔叔最好、最疼我了。走吧走吧……”
(三)
拉着Poseidon来到神殿,Apollo高兴地对Zeus说:“父亲,海神来了。”
“是啊,”Artemis微笑道,“叔父只是有事情来晚了一点而已。”
“好吧,”Zeus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宣布一件事情。”
正玩得开心的诸神,听到这句话,立刻静了下来。Apollo心想刚刚为了拉Poseidon来随口说的,没想到父亲真有事情要宣布。
“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嘛,”Zeus笑道,“是个好消息。我的女儿——爱与美之女神Aphrodite要结婚了!”
“啊,什么?美神要结婚了?”
“太突然了。”
“是呀……”
“是谁?Aphrodite要嫁给谁?”
“对啊,要嫁给谁啊?”
“好了,大家听我说,要娶我女儿的就是——Hephaestus!”Zeus微笑着说道。
“什么?Hephaestus?!”
“这是谁决定的?”
议论声中,众神的目光自然都投向Aphrodite,谁都没有发现,神殿的一角里有一位神已经攥紧了拳头。
只见Aphrodite仍保持着平日的优雅从容,看起来还是那么高贵美丽,只是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Zeus没有理会Aphrodite的表现,继续着自己的话:“我想,大家都会祝福他们两个和这桩美满的姻缘的,是吧?”
众神齐声称是。
Zeus高兴地笑道:“好,婚礼将在十日后举行,请大家都来参加。”
天父最宠爱的女儿——智慧、艺术与文化之女神Athena举杯提议道:“来,让我们一同来祝福Aphrodite和她的未婚夫Hephaestus!”
众神一同举杯。
刚才角落里的那位神,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一个人冲出了神殿,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
聚会依旧热闹地进行着,只是有几个人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聚会结束。
走出神殿,Apollo有些担心地说:“我总觉得Aphrodite对她的婚事……有所保留。”
“她和Hephaestus几乎不认识。”Artemis道。
“你是说她根本不愿意嫁给Hephaestus?”
“谁会愿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哎?你不像是会讲这种话的人哦。”
“什么,这种事怎么能将就嘛!是你也不愿意吧,哥?”
“你也不要说得那么肯定。”Apollo说道,“如果Aphrodite真的不愿意的话,刚才为什么不反对呢?”
“在那种场合反对的话,你们的父亲一定会气得发狂的。”Poseidon冷冷地说道。
“说得也是。”Apollo感叹道,“唉,人类都羡慕我们,他们哪里知道神也有神的难处呢。叔叔,难道连这里都不是我们的乐土吗?”
(四)
“这不是你们该讨论的问题,神的命运自有定数。”Poseidon有些严厉地说,“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Poseidon离去的背影,Apollo自言自语道:“叔叔是会认命的那种人么?”
“叔叔他是不想我们胡思乱想。”Artemis在一旁说道,“可是,哥,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Apollo笑笑道:“那你就不要乱想了,Aphrodite自己会有办法,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们回去吧。”
“好吧。”Artemis说,“我明天去找她,问问她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Apollo去忙他的日常工作,Artemis就来到Aphrodite的神殿,刚好Hestia也在。
“姑母,您也来看Aphrodite啊。”
“是啊。”Hestia的笑容永远那么美丽动人,她是天界唯一一位受到所有人爱戴、尊敬的神。她继续着自己和Aphrodite 刚刚的谈话:“哥哥他这么安排是有用意的,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知道这件事必有因果,可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妥协的。”Aphrodite道。
“我也明白姑母的苦心,但我支持你。”Artemis说,“Aphrodite,你有什么打算吗?”
Aphrodite 微笑着说:“你看出我有所打算了?”
“你们这两个孩子啊,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Hestia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Hestia的年纪也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可是听口气却是十足的长辈,这一点倒是和弟弟Poseidon很像,“我先走了。”
“姑母慢走。”
Hestia走出神殿,抬起头望着天空,悠悠地说道:“看来,是无可避免了……”
神殿里,姐妹两个还在谈心。
“那样做的话,确实会惹恼父亲的。”Artemis说道,“如果结婚大典那天你……恐怕……”
“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我倒想试试。”
Artemis拉起Aphrodite的手说:“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这样勇敢。”
“你们都以为我只是天界的摆设么。”
“才没有呢!你说什么!”Artemis解释道,“你是天界最美丽的女神,大家都很喜欢你呢。原来你不只美丽优雅,还如此执着勇敢,真让人羡慕。”
“别说我的事了,我知道该怎样做。”Aphrodite笑笑,说,“我该羡慕你才是。”
“我?”
“对呀,你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你、你说什么……”Artemis害羞道。
“你看看你,脸都红了。别忘了,我可是爱神哦!你的心事瞒不了我的。”
Artemis黯然道:“那又怎么样呢?也只是如此而已。”
“那可不一定,你不是也觉得应该自己掌握命运的吗?”Aphrodite拍拍Artemis的肩膀,说道,“我预感到将有大事发生,到时候,我们的命运就可以改变了。”
“你也有这种预感吗?”
“你也有?”
“是啊,希望不是什么坏事才好。”
“放心吧,我们就要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五)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十天过去了。Aphrodite的婚期已到,Mount Olympus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诸神纷纷向Zeus和Hephaestus道喜,Apollo、Artemis等也在和Aphrodite说话,只是又不见Poseidon。
“叔叔说他今天会来的。”Artemis对Aphrodite说。
“没关系,反正海神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Aphrodite倒是不介意,“不来也免得他心烦。”
“不会的,叔父答应过,一定会来的。”Artemis突然叫道,“你看,那不是?”
Apollo迎了上去:“叔叔,您来啦。”
“嗯。”
“我们过去吧。”
诸神到齐,Zeus宣布大典开始。
典礼由Hera主持,这在天界也算是不小的荣光。
新郎新娘出场,大家的目光自然集中在Aphrodite身上。我们的美神,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惊世绝艳。她栗色的秀发、褐色的明眸、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在今天这件纯白礼服的衬托之下,更显优雅动人,让见过无数美人的众神也不禁痴迷。而Hephaestus的眼光自然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Aphrodite,他是很爱她的。
其实Aphrodite不是讨厌Hephaestus,只是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知道虽然他很想娶自己,但这桩婚事也不是他决定得了的,所以对他并不怨恨。
正当即将礼成、Aphrodite将要发难之时,那天在神殿角落里的神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等等,婚礼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Ares……”Aphrodite觉得有些意外。
“Ares,你在这发什么疯?”虽然是Zeus和Hera的儿子,但战神Ares从小不得父母宠爱,现在这样做自然更是引起Zeus的不满。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美丽无双的Aphrodite嫁给这个奇丑无比的跛子!”
众神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反抗天父,更不知道这样的下场将会是怎样的。
“那你的意思,是要她嫁给你喽?”Zeus讽刺道。
心事被拆穿,Ares一时语塞。其实他并没有那种非分之想,只是他不忍看心爱的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觉得无论如何要出来维护她。。”
“我不会嫁给任何人。”Aphrodite平静地说,“该结束了,父亲。”
“什么?我的女儿,你说什么?”
“Aphrodite,”Hephaestus知道Aphrodite不愿意嫁给自己。但他认为自己只要真心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会改变心意,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坚决地反对Zeus,“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我会好好对你……”
“问题并不在你身上,Hephaestus,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不好。”Aphrodite道,“但是,请原谅我,我真的不能嫁给你。”
(六)
“那问题是在我身上了?”Zeus道,“你现在才这样说,是故意要我难堪吗?”
“对不起,父亲。”
“Aphrodite,这是天命,你必须嫁给Hephaestus。”
“我不会管什么天命。”任谁都看得出,Aphrodite的态度比她的语气还要坚决。
Zeus阴沉沉地说:“违背天命是要受到惩罚的。”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说完,Aphrodite转向Ares轻声道:“谢谢你。”
“啊?谢什么?”这是Aphrodite第一次对Ares说话,所以腼腆的Ares有点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了刚才质问Zeus时的气势。
Aphrodite微笑道:“你了解我的心意,而且,只有你肯帮我说话。”
“可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怎么能怪你呢?”
“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
“不用了。”
“为什么?”
“会受到很重的处罚的。”
“我不在乎。”
“你喜欢我么?”Aphrodite可是聪明得很。
“我……”从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Aphrodite起,Ares就深深爱上了她。而Aphrodite从未和他交谈过,甚至不大认识他。
“感谢你帮我,但是你没必要再为我顶撞父亲了——我并不喜欢你。”她说清楚这些也是不想连累无辜,因为她已下定决心与命运抗争到底,而此时Ares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见女儿当众反对自己,还如此气定神闲,天父愤怒了:“这么说来,你是要悔婚了,Aphrodite?”
“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什么。父亲,一切都是您安排的。”
“哈哈哈……好、好,是我一厢情愿!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怎么样都好。”
“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呢,我的女儿?你有心上人了吗?”语气转和,Zeus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展现他慈父的一面。
“没有。”说起来,Aphrodite始终保持着那一份平静与从容。
“那不就是了,我相信你会喜欢上Hephaestus的。”
沉默,Aphrodite 没有妥协的意思。
“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吗?”最后的努力失败,Zeus的样子实在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Aphrodite淡淡地说道:“随便您处置好了。”
“你的态度还真是……”Zeus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好,就将你处以极刑!”
(七)
“多谢父亲成全。”Aphrodite理直气壮。
Hephaestus还想出口劝阻Aphrodite,虽然她不愿嫁给自己,但终究不忍心看她被Zeus处罚。这时,出乎众神的意料,Poseidon站了出来。
“原来你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是因为Aphrodite不听你的话。”
“Poseidon,你这是什么意思?”Poseidon一向不管别人的事,所以Zeus虽然知道他对自己也有所不满,却也没去管。想不到今天他居然会为Aphrodite说话,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不顺你的意便要被处罚,是这样么?”
“看来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Zeus的语气相当阴沉,“而且这种不满似乎压抑了很久了,是吗?”
“是你不放心,怕有人夺权,所以故意刁难吧?”说起来,Zeus之所以能坐上今天的位子,也是因为当年联合Hades和Poseidon两兄弟,打倒自己的父亲Cronus。Hades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觉得自己喜欢Artemis,自然要帮Zeus的忙。而Poseidon答应他,则完全是迫于无奈,因为不然的话,不但自身难保,而且天界将遭大劫。
事成之后,名义上说是什么抽签决定权力范围,事实上Zeus怎么可能让大权旁落呢?所以结果就是现在这样:Hades掌管冥府,Poseidon掌管水源,而Zeus则是众神的主宰者。但当时终究是两个弟弟年幼,所以Zeus近年来始终担心他们会心有不甘、出来反对自己。看起来,Hades的可能性不大,Poseidon自然而然成了Zeus的一块心病,大权始终不肯有丝毫放松。
其实这真的是Zeus小人之心了,Poseidon对他的权势根本没有兴趣。只是天性冷漠,又不满Zeus的所作所为,在天界过得并不快乐。只有Apollo和他志趣相投,所以二人关系比较亲密。今天他这么做,看来是不打算继续这样的生活了。
“好,说得好!”Zeus大笑道,“你这样无非是想和Aphrodite一起嘛,我成全你就是了。”
“海神,你这样可不好哦。”Aphrodite笑道,“明明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要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能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还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Apollo,他正要出来为二人求情,却被Hestia拉住了:“你干什么?”
“姑母?”Apollo回头道,“叔父他怎么会……”
“你不明白他的心意么?这么多年了,是时候做真正的自己了。”
“姑母……”
“就像你一样,你不是也想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土么?”
“我明白了,谢谢姑母。”
Hestia放开了手,Apollo走向Zeus。
“父亲,请允许我和他们一起走吧。”
众神一片哗然,只有两人例外。
“我亲爱的儿子,难道你也要反对我?”想起自己打倒父亲的事情,Zeus心底冒出一股凉气。
“不是的,父亲,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体验一下。”
Poseidon知道多半是为了自己,道:“你这是干什么?”
“叔叔,我是真的想去。”Apollo展现他那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笑容。
Poseidon这口气还没叹出来,Artemis也开了口:“父亲,我也要和哥哥一起。”
“你这丫头……”Apollo笑道。
“怎么?你真的那么不喜欢Mount Olympus,真的那么讨厌我?”Zeus有点欲哭无泪了。先是心爱的女儿抗婚——虽然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确是Athena,但他也真的很宠Aphrodite,怎么她就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接着是自己的亲弟弟跑出来,说他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现在自己一直以来的骄傲——Apollo和Artemis也要随Poseidon离开……
(八)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Hades沉不住气,跑了出来:“哥,那我也要去。”
Zeus此时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焦急:“你们以为是去玩吗?天界有什么不好,个个都想跑掉!”
这时,Hestia缓缓出现在Zeus面前:“尊敬的天父,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就让我同他们一起下山吧。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Zeus叹了口气:“连你也要走……”
Hestia笑道:“这里的事情还要你多费心了。惩罚结束,我们自然就会回来了。”
“是那样就好了,希望你们都会回来。”虽说刚刚是被气得要命,但此时Zeus还是不免有些伤感。
众神只知道Mount Olympus的极刑是堕入人间轮回,却不明白Zeus那句“希望你们都会回来”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会蠢到去问罢了。
“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陪我,”Aphrodite笑着说,“这恐怕要感谢海神喽。”
诸神想到,不知有多久见不到Aphrodite绝美的笑容和Poseidon英俊的容颜、听不到Apollo美妙的音乐和Hestia悦耳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黯然,一时间神殿里静得出奇。
还是Hera打破了僵局:“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就请天父执行吧。”
Zeus虽然不大情愿,可他对这个老婆是又敬又怕,没有办法,说:“好吧,那就让Aphrodite、Hestia、Hades、Poseidon、Apollo和Artemis进入人间轮回吧!”
接着,Zeus施展他无边的法力,在诸神面前打开一道人类轮回之门。
“这便是进入轮回的通道。”Zeus高声诵道,“我的诸神啊,踏入这个通道,你们便会堕入人类的轮回之中,承受所有人类可能承受的痛苦与不幸、死亡与疾病……”
Aphrodite道:“受罚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先走一步了。”说罢,便纵身投入轮回之门。
众神心中一阵惋惜,Hephaestus更是难过。
Zeus叫道:“Aphrodite,你要记住,无论经过几多轮回、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是Hephaestus的妻子!”
只听一声“你休想”,Ares从人群中纵身而出,跃进了那扇门:“Aphrodite,我来陪你!”
Hera嘴角扯起一丝冷笑:“这个家伙还真是痴情呢。你们不要愣着了,快动身吧。”
“好,我来。”Apollo才不会在乎Hera的无情,走进了轮回之门。
“勇敢的孩子呢。”Hestia跟随他的脚步。
接着是Poseidon静静地走了进去,他脸上挂着的,竟是众神从未见过的淡淡笑容。要知道,在这之前只有Apollo才见过他的笑容。一时之间,Mount Olympus好像被春天的阳光照耀着。
Artemis跟在Poseidon的身后,Hades则是紧跟着Artemis。
“希望上天眷顾你们!”Zeus继续诵道,“愿早日平安归来!”
那道轮回之门,在Hades身后缓缓地关闭、消失了。
来自Mount Olympus的诸神,从此踏上了他们的人间之旅,去感受人类的文明、体会人类的悲欢;经历人间的轮回,体验人间的冷暖。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