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中秋
作者： 萱岚 ，收录日期：2006-03-27，803次阅读
（上）别也中秋聚也中秋
叮、叮、叮的铃声从屋瓴荡开无序而清脆，起风了。风不大，拂面而来却也有些微微的寒凉，毕竟已是秋天了。
红色。乱世的人是怕见红色的，因为红色是鲜血的颜色，是死亡的颜色。虽然这里是桃源，但山外的硝烟却从不曾远离。可今天的留仙山庄入目所及全是艳艳的红色。在仙道彰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红，除夕的时候都没有。红色的纬帘、红色的对联、红色的窗花、红色的灯笼和红色的蜡烛，甚至连自己的卧具和帐幔也是大红的。
不过也难怪的，因为明天他将成亲。是两年前就被定下来的婚事，却一直被他推迟了两年。看来今年，他是逃不掉了。唉，可怜了自己才二十四岁的青春年华。显然爹娘是不这样认为的。富贵人家的子弟哪有二十多岁了还不成家的。所以，他，明天成亲。
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所有的人都忙碌的布置新房。仙道彰懒散的坐在回廊的栏杆上，身边的喧哗和众人的喜气仿佛与他无关，无聊的忙碌、碍眼的红色，他实在看得有些烦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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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暗了，月儿就要出来了，今夜是否是可以看到星光？又是中秋。
“流川。”晚宴未散场，他就偷跑到后院，去找流川玩。
没有回应，习惯了。仙道彰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点点，探出小脑袋向屋内四下张望。看见还未入睡的流川枫坐在临窗桌边，用手托着腮凝视窗外。他溜进去，靠着流川的身边趴在桌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中空明黄的月亮，好大好圆的。转头望向他，只看得清他那双眼睛，很亮很璀灿，他恍惚的明白了：难怪月亮会孤单单的悬在天上，原来星星都掉到流川的眼睛里了。
“流川，我们出去玩吧！”不耐冷清的他笑闹着，拖着他往门外跑，“今天是中秋耶！”
那一年他八岁、流川七岁，这样子也应算是青梅竹马了。
流川并不是村里的孩子。他是在那年夏天被个武士带到村里来的。第三天上午武士被埋在村后的小山丘上，而流川住到了他家。大人们不准他去找他玩，影约的，他听到大人们的话：衣服...贵族...战乱...内伤......
他偷偷的溜到他房里去看他，但他不明白他怎么能睡那么长时间，一直不睁开眼睛。他不敢吵他，如果他哭了，他会被爹打的。他只是趴在床边，扯扯他的头发、戳戳他的脸颊，比较他和画册里的仙子谁更漂亮，结论是他比较可爱。可是他都不陪自己玩。
后来，他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乌亮乌亮的比仙子漂亮。
再后来，他会和他一起满村子的跑。小孩子心性，玩在一起的时候就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会在下午三点时捉知了偷红薯等日落、在凌晨三点时抓蟋蟀看流星等日出。在他们昏睡了几个白昼后，他爹终于发怒了，他说他们在一起只知道玩，如果再不收心认真学习就把他送到外地去。
再后来的后来，他们一起读书、一起习武；一起，漫山遍野的跑，只是不曾再让他爹知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的让他觉得生活是本应如此的。但生活永远在意料之外，事情总是发生的莫名其妙。他真的没想到，在十年后，在那个月圆之日，流川的亲人会找来。也许说属下会更准确的。
那一年的月很亮很亮，映在紫竹溪的水面上越发的明亮晃眼了。他坐靠在树下，用石子打着水里的月亮。被打得零零碎碎的光影，很剌眼。
“会走吧，明天？”
“明早动身。”
“我会想你的，流川。”他笑。
“一起走吧。”
“呵~，山外呀！太乱了，我讨厌战争。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安逸平静。煮酒话桑田不是很好吗？”他真的很想他留下，真的。在历史的长河中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沙粒，不如做个旁观者。
“历史将由我创造！”
站在溪边，背后是明晃晃的溪水，明月悬天，说这话的流川还真有气势。他仰望他清亮的眼睛，很奇怪自己以前怎会认为是星星掉到他眼睛里了呢？星光可是闪烁不定的。
笑，将怀中的月饼抛给站着的人，“茡荠味的，难得的清甜。离开了就吃不到了。”他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道不同的好朋友。在这个相聚的日子，他们却要走上陌路歧途。
他问，你还会回来吗？流川说会，会在中秋时回来吃月饼。
他没说是那年中秋，一别已是七年。每年的中秋，他都带上月饼和特产的桃花酿到溪边，到他们当初话别的地方，看月亮。他知道他会回来的，因为他说过会回来吃月饼的，他是个守信的人。只是，今年会回来吗？
咴~！马的嘶鸣打断仙道的沉思，他看到了他的星光。他看见流川接到他扔过去的酒坛，向他走来，眼底带着久违的笑。中秋真是个相聚的日子。真的。今夜，不必举杯邀月对影成双。
时光没有改变什么，他的眼睛依旧清亮，他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在月下，七年的话一夜顷尽，七年的笑何等恣意。
…………
“要走了吗？”他看见他向马走去，在晨光破晓的时候。
“要拔营了。”
“哎，差点忘了。”他笑，“我要成亲了，在今天。”
翻身上马的身形呆滞了一下，“恭喜！”皱皱眉，他上下搜索着。他戏谑的看着他难得的懊恼神情。未了，一无所获的他扯下脖上带的墨玉，抛给他后策马离去。
“不会吧，这么小气！”他狂叫着，“我是成亲耶！就送这？还不参加婚礼！太过份了！”
“明年补送。”随话语远远传来的还有他清澈笑声，清澈如月华的笑声。
明年还会补送的？！那这个就我私有得了。明年，再见。
将墨玉挂在脖上，贴身带着，他突然觉得成亲也是不错的。
…………
他知道这墨玉是他自小就贴身带着的。
（下）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芸烟知道上天对自己是特别眷顾的，她一直都知道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清秀绝伦的容貌，更主要的是让她有个让村里女人又妒又慕的丈夫，仙道彰。他是村里（哦，不。也许是全天下）所有女子向往的对象----博学、多才、英俊、温柔。温柔的丈夫、美满的家庭，她的生活是被幸福浸透的。虽然在每个中秋，在这个本应合家团圆的日子，他都会出门，会等着别人。但那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常言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吗？
她见过他等的人，是个清俊的可以和银月争辉的人，也许在月夜下他才是最炫目的存在吧！月儿只是陪衬。她知道他会和他在溪边、在月下品酒畅谈直至天明。她知道他会在中秋来，但不是每个中秋。她知道他每个中秋夜都是在紫竹溪边月树下渡过，十六的清晨她会看见他回来的。真的没关系，她笑，看天上十六的月儿总会比十五圆的。
又到中秋，又是月上柳稍时。她趴在临窗桌边，倦倦的。她看着自己的丈夫从书房走出，穿过庭院出门，一如每年中秋。只是，今年他的手中多了把剑，长剑，很长很长的剑。他抱在怀里整个下午的长剑。由陌生人在午后送来的剑。她认识那把剑，是那个偶尔会在中秋到来、是他每年都等的青年人的剑。
他很温柔，她是一直都知道的。真的。但静静轻抚长剑的他散发出来的温柔是和平时不同的。
那是种蚀骨的温柔。
…………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真的吗？应该是吧。只是，今夜月色朦胧。明夜，无月。
也许今年会是个冷秋，她想。
还没有醉，仙道很清楚的。也许是夜色迷离蒙了眼睛、也许是夜雾阻碍了视线，他看不清溪水。可他清晰的听见暗夜里水流的声音。流动的水是称为流川吗？那么从水上、从迷雾中走来的人影是他吧！
原来，他一年所等的也不过是这一天。
原来，他一生所候的也不过是这个人。
原来酒是冷的。血，是热的。
…………
三尺青锋，月下长剑，秋水伊人，伊人何在。
今夜
月、色、迷、离。
注：
1、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民谚，月亮最圆的时候应该是十六日夜，过了十七后，月亮开始由盈转亏。
2、月色朦胧----月光经过云层的折射后出现的效果，所以第二天可能会是阴雨天。
2、秋水伊人----流川的剑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