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泪水

作者: 歆瑾,收录日期:2006-03-27,851次阅读

[改编自周杰伦《最后的战役》MV]
我不属于任何部队,却时时刻刻在硝烟弥漫的前线战斗,为了不可把握的胜利而奋战。面对其他为民族尊严和国家荣誉而战的人,我战斗的理由实在是太过简明而单纯:钱和生存下去。
是的,我是佣兵。
在这个渴望和平的时代还有我们这种以战争为谋生工具的人的存在,不能不说是对时代莫大的讽刺。
像我们这种以金钱来衡量生命的人,生命却是最不能由自己掌握的,至于别的还能去希冀什么呢?因此所有的人都已不畏惧面对死亡,这不是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而是可悲的对生存的麻木。
但我仍然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些,至少可以多经历一点事吧,即使是重复的也好,聊胜于无而已。所以每次参加任务前,我都会对自己说:“我还没碰上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哪,干嘛要死?”实际上我也做到了。八年下来,我已经成了我们这一批中唯一还留在这里的人,虽然付出的代价很多,但我毕竟还是活着。
这样看来我还是一个很优秀的佣兵吧。不然那个家伙也不会天天一付要和我单挑的样子,总把我当成对手。
那个家伙叫流川,其实只比我晚来了一年。身材纤瘦细长,怎么看都不像是佣兵的样子。但他却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战士之一,格斗射击样样都棒。说是“之一”,那是因为说到最优秀,我是当仁不让的。
所以他才会把我当作唯一的对手,什么都要比过。只是除了大意失掉的几局外,我还真是没输过。

不过偶然输掉的一局却给我惹了大麻烦。
那一天偏是在赛前约好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一方任意一个条件,我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来:“哭吧。”
什么?!谁不知道我仙道彰的标志就是脸上永远的45度角微笑,现在他竟然让我……哭!看看他永远没有表情的千年寒冰脸上似乎有着笑意,看来是存心打算让我出洋相了。
幸亏当时有紧急任务要出动,我才逃过了那一劫。不过这却成了我捏在他手里的把柄:“喂,还欠我一顿眼泪哪!”实在是有够逊的。


该出发了。我再重新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默念一遍:“我还没碰上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哪,干嘛要死?”
其实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只是炸掉一座弹药库而已,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任务已经类似于家常便饭了。所以只安排了六七个人行动,流川还是和我一组负责引爆弹药库,其他人掩护。
忘了说,虽然我们把对方视为唯一的对手,在战场上却也是最好的拍档。

干净利索地干掉周围一个形同虚设的看守士兵,流川快速冲进库房,装上早已调校好的定时炸弹,随后冲我作一个OK的手势。“撤退!”我大吼一声,带领同伴跑到安全位置隐蔽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弹药库不复存在,火光伴着黑烟向四周肆虐。成功了,我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今天又胜利了。

可是,不对劲,有点儿太顺利了吧。所隐身的小树林里的气氛让我警惕起来。瞟一眼其他人,却也是与我一样紧紧地抓着手中的枪,作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这大概是一种长年处于危险中的人所不自觉的特有本能吧。真不知道拥有这种本能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抬眼看,四周已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我们竟在不自觉中陷入了他们的包围圈,成了瓮中之鳖。不,或许那弹药库只是他们的障眼法,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极为悬殊的对抗。毫无战略优势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树林的地形之便,躲避敌方的射杀和射杀威胁自己的敌方。我要说的是,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样的,八个人中有六个都退到了树林边缘。
我们没有时间为逝去的弟兄落泪,战斗中的片刻留恋与不舍都是致命的。

望着眼前一片除了黄土再无它物的空地,形势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我们唯一的逃生工具——那辆吉普车,就藏在空地后的沟里。那意味着必须有人冲过那片毫无遮蔽的空地,将车子开过来。但当他出现在空地上时,他铁定会成为敌军火力的集中点。这短短的50米,竟成了我们不可逾越的雷区。

“束手待毙不是我的个性呐,真伤脑筋。”我挑了挑眉,低声嘀咕了一句。抬眼看看身边全神贯注战斗的伙伴对我做出了然的手势,不由微笑了一下。流川仍侧身斜倚在树干上,并未回头望我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这么酷干嘛?”我抓抓头发,转身准备冲出树林。
一只手阻止了我的行动,是流川。“小子,别挡路!”我从来没有这么凶神恶煞地对待他过,“没有时间了,知不知道?!”
他仍是没有什么表情:“我去,掩护我。”话音未落已灵活地冲向空地。

“混蛋,” 我恶狠狠地咬紧牙齿,“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看着他纤瘦的背影灵活地躲避着无情枪弹的袭击,敏捷地冲向目的地,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无法呼吸,只有目光锁住他的身影,举枪拼命射击,掩护着他的前进。
但我们单薄的火力显然不能与对方相抗衡,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腿。我的心抽搐了一下,却看见他仍踉踉跄跄地往前冲,血一路洒在身后的黄土上,凝成了暗淡的黑红。风吹过处,沙土盖上黑红,只露出点点痕迹暗示着他几乎失去自己生命的前行。
许多处击中却又不致命的枪伤,使他的脚步逐渐显得迟缓,也使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但最终在我认为是一个世纪的时间后,流川滑入了那条沟中。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寂,双方不约而同停止了射击,我和同伴们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战场上的沉寂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随后我们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接着看到了那辆冲出山沟的吉普。同伴们开始微笑,为了来之不易的生存,我却死死盯住车子,为了驾驶他的人仍不明了的安危,以及心中不知名的心悸。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我们的面前,由我断后,同伴们依次登上车子。
我们楞在了原地。流川的情形已经不是用惨烈可以形容的了:驾驶座内涌满了鲜血,而他的双手仍紧紧握住方向盘,黑发垂下遮住了细长的双眼,仿佛只是安稳地睡着,却已经……
我们无法得知他是怎样将车子开到我们面前又平稳地停下,也无从得知他是以多大的毅力在做着这一切。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不停呼唤他的名字:“枫,枫,枫……”从未呼喊过的称谓却像是早已念过千百遍似地脱口而出。
在想起他再也不会像往日那样翻我一个白眼,附赠一句“大白痴”时,我终于明白,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其实早已出现,只是在我认识到时又已经离我而去。聪明如我,单纯如他,却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让近在眼前的幸福悄然散去,化作再也无可挽回的天边的星彩。
我的心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蓄积多时的泪水,任凭它涌出,落下。混合着他的鲜血,泛起微红的哀痛。

枫,你终于在最后时讨回了我积欠你许久的泪水。遁身于无形的你,现在会是微笑着的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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