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作者： 悠，收录日期：2006-03-27，780次阅读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树.一棵枫树.
风起的时候,我听见他笑,听见他轻轻的叹气.
还听见他说,白痴.

我是一个瞎子.但他们都说,我不光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疯子.可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瞎子.
我家的院子里真的有一棵树,一棵枫树.会笑会说会叹气.秋天的时候,还会浸染成艳丽的红色.好像血的颜色.

当然我不知道血是什么颜色,因为我从未看到过.我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
但我知道,流血的时候,会痛的.
到秋天的时候,将一树的叶子染成血色,一定要流很多很多的血吧,也一定会很痛恨痛的吧.

我问他,他不说,只笑.笑完了之后就叫我白痴.

我喜欢他叫我白痴.轻轻的,略带了笑,仿佛在我的耳边说的,很好听.
除了他之外,再没人叫我白痴.他们都叫我,疯子.或者,瞎子.

我很满足.可以陪着他,可以靠着他,还要什么?还怕什么?

然而,他们要伐了他了.
因为,那只是一棵树而已.占地方,碍眼,不喜欢.
可是,他们不知道,这是我的枫.会笑会说会叹气的我的枫.
怎么可以...

我挣扎,抗拒,哭闹,撕打...用上了我能用上的所有的力气.
然而我听见他们喝骂:"还不快将这个疯子捆起来!"

我静了,呆了,不动了,忆起来了.
我是疯子哩.
这儿也不是我家的院子.这是医院.
而且,我还是个瞎子.

睁开眼,我什么也看不见.闭上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湿湿的滑下.
泪光中,我却看见了,看见了一身血色的枫,披着夕阳,映着晚霞,绽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来.

流血是会痛的,我知道.
枫,现在很痛吧...

从那天起,我的眼里,总是漾着一层血色.
从那天起,再没人叫我白痴.他们只叫我,疯子.或者,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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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呢?这么专心?"随着漫不经心的话语,一杯清茶递到了正皱着眉头的女子面前,有着奇怪朝天发的男子笑道:"你的病人的病历?"
女子伸手接过茶,道了声谢,道:"不是我的病人.这人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我看的是他临死之前写的东西.觉得有趣."
"有趣?"男子爆笑出声,道:"一个精神病患者的遗言你觉得有趣?来,让我看看哪里有趣."
女子以手支颐,轻叹道:"我觉得他不是一个一般的精神病患者...哎,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他是一个典型的精神病患者."男子放下纪录,含着轻笑,一本正经的道:"你看这句,'但他们都说,我不光是一个瞎子,还是一个疯子.可我不是疯子,我只是一个瞎子.',这就是再典型不过的症状,缺乏自知力--你有见那个疯子承认自己是疯子的?至于为什么会听到那棵枫树会笑会说会骂人,初步考虑是由于长期的隔离治疗产生了恐惧,多疑,抑郁等心理症状所致的幻觉.不然,怎么只有他听得到别的人却什么也听不到?"
"去去去,"女子嗔道:"你就不能想得浪漫一点?我宁可想象那是枫树的精灵."
"关于这个,我倒是认为那只是那个病人有恋物癖."男子笑道:"只不过与通常的恋物癖喜欢的都是女子的内衣相比,他恋上的却是一棵枫树.为什么会是一棵枫树呢?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想象枫树的形状,呵呵,这位患者,也许有同性恋倾向.嗯嗯,有同性恋倾向兼有精神病的恋物癖和一棵枫树?时下最流行的么!"
女子又瞪了他一眼,低头哗哗翻起纪录来,过了半晌,才道:"也许你说对了,这人纪录里用的都是'他',而不是'她'."

这时,门上"咚咚咚"响了三声,一位护士探进头来,道:"仙道医生,你的病人来了."
朝天发的男子点了点头,笑道:"让他进来吧."
"好的,"清秀的护士微笑着应了,目光转到一边闲闲坐着的女子身上,"相田医生也在啊?"
女子眼波流转,半真半假的道:"你们的仙道医生可是很受欢迎的呢.对了,这次是个什么样的病人啊?"
"冷漠,孤傲,有自闭倾向和抑郁症的16岁少年,"仙道看了一眼桌上的备忘录,接着道:"名字叫做..."

门,缓缓的开了,一个苍白着脸的少年,静静的站在那里.冰冷的表情,冰冷的容颜,冰冷的仿佛没有呼吸一般.

是那一天,所有的血都流光了么?所以,才会这么苍白,这么冰冷.
让人心痛...

一瞬间,犹如重放的慢镜头般,那个夕阳下一身血色的枫和眼前苍白冷漠清冷俊美的少年,慢慢的接近,重叠,分合,旋转,混乱...渐渐的,合而为一...

"名字叫...流川枫..."

"当"的一声,仙道手中的茶杯掉到了地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湿湿的滑下.
泪光中,他看见了一身血色的枫,披着夕阳,映着晚霞,绽出一个绝美的微笑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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