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球
作者: 幽草,收录日期:2006-03-27,835次阅读
"单对单只不过是一种进攻的方法而已。在你未明白这一点之前,我并不认为我会输给你……"听说有的音乐有的书,是和某些人联系在一起的,而当我们接触那些音乐那些书时,就由此和那些人连接起来,接触了。甚至连死亡也无法将其微妙的连接断开。听说而已。
但不妨信其为真的。
流川听闻仙道的死讯是在高中二年级,打入全国大赛的后一年。消息传开两天后一个不熟悉的队友说的。天才仙道呐,可惜可惜。队友很惋惜地说,看流川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大约是觉得没趣,走开了。
流川则一直在发呆。
"天才仙道呐,可惜可惜……"
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再次打进IH大赛。
流川那时确实想去探探那消息的真伪来着。确定两天之后甚至考虑过要不要再去看看--他。转而想算了。人都死了几天了,看个屁啊。二则实在没什么正当的理由。
然而仿佛突然间和现实脱了节。死了么,练习篮球时单对单的假想敌,笑得欠揍的臭脸又是谁的呢?往往那时突然一惊,仔细看时,又一片空茫。幻觉。
接下来流川整整睡了一个星期。学校那里假也没请,篮球社也不去。就是不停地睡、睡、睡。从白天到黑夜,无休无止。实在睡不下去了便起来糊弄一些什么填饱肚子,然后继续睡。流川的生活太单调了,既没有烟也没有酒来糊弄过不去的日子,篮球做不到,睡觉也做不到。睡着了有时梦见那白痴,挂着一脸灿烂微笑在流川面前招摇:"干什么呢,我不是在这么?"
然而醒来以后想起来,哎呀,白痴的肉体不在了。
干什么呢,我不是在这么。喏,我并不认为我会输给你啊。
我要打败你。
我不一定输给你啊……
晨昏颠倒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复活过来,阿米巴原虫么。
最先是彩子学姐找过来。
学姐非常担心地说:"流川,你没事吧?"
流川很肯定地说:"没事了。"
事情结束了,有人死了,其他的人还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结束了结束了。
流川重新上学,上课睡觉,无意识殴打老师,下午参加社团活动,球队练习结束后留下来练习最晚才走。偶尔也去小球场一个人练习。练习累了一个人抱着球坐在场子里,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唯一的变化是,流川好像不再和猴子吵架打架了,连"白痴"都懒得说了。似乎连从前花在那上面的力气都用来打篮球。努力得过分,拼命得可怕。
也只有学姐偶尔找他谈一谈。然后是宫城队长。
队长说:"流川,不要一个人打篮球。"
负责传球的人不是你么?
彩子学姐则说:"流川,这样当心把身体搞坏了。"
哦。
一年级的学弟们,个个都一副崇敬样,动不动说:"流川前辈好棒哦。"
和国中很像。
球队在五月一个熏暖的日子里打了一场特殊的练习赛。上了大学的赤木前辈木暮前辈还有三井前辈回湘北,被邀请和队员打了一场。
三井之前一直留在球队里,只可惜冬季选拔赛并没有青睐湘北,因为赤木不在了。
之后三井离开了,新队长上任了,猴子回来了,头发也长长了。
再之后,春天回暖时节,仙道死了。
旧生和三年级的队员一队,目的一是看看新生的实力,也是想知道,从前一年级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木暮前辈已经不玩球了。赤木、三井、宫城、角田、潮崎一队。另一队则是流川樱木,和群众演员甲乙丙。
彩子一看说流川那队完了,总要有个人当后卫,群众演员不够格,樱木花道只算初学者,而流川枫……
樱木军团来了精神开赌局,哪一队赢。赌局由于无人投流川那队而差点作罢。最后是晴子实在看不下去,买流川那队,赔率一赔十。
"要是平手呢?"
"平手也算你赢吧。"洋平叹了口气,眼睛追逐着球场上的人影。
一赔十呀。晴子赚大了。球赛结束后高宫嚎叫道。
竟然?流川当控球后卫。而且当了回最称职的控球后卫。虽然他的沉默没有"我们再进一球"或者"稳扎稳打"有煽动性,可是每一步都像他算计好了一样。
最后一球,流川运球到篮下,射篮,赤木伸手阻拦。假动作。球从右手贯到左手,传球,扔给樱木。妙传。
平分。
前辈们走的时候都吁了一口气:"流川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性格改变多了?"
呵呵呵呵。全体队员干笑。
"很像那时候的仙道啊。"木暮温和地笑笑。
"学长,仙道他……"
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反而是流川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依旧是冷淡无表情的死样子。
喝了口宝矿力,流川自顾走到篮球馆门口,平息喘息。确是五月了,空气里满是阳光暴晒下的温暖的草香,眼前是铁丝网,樱花树和操场,远处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有女生压着裙子小步跑,有结伴而行的学生边走边谈笑。看上去每个人都幸福。
六月过后,湘北顺利打入IH大赛。没有藤真,翔阳的大势已去。陵南的确是可惜了。海南的实力最强,但没人料到流川居然会传球,而且还传得如鱼得水。
打败海南的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去年的劲敌终于打败了。球赛打完后为了庆祝,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跑到酒吧开心。
流川不识时务,一个人先走了。
"他以为他很了不起么?"宫城嘟噜说。马上挨了一扇子。
"对对对,那只狐狸……"樱木还没说完。两扇子。
"你们两个不要说了。"彩子认真起来:"我倒觉得那孩子……变了好多。"
没人接茬。大家嘻嘻哈哈相拥进了酒吧。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流川一个人坐在海边。
六月的夜晚,又温暖又恬然。侧耳细听,汽笛声被包含在海浪的喧鸣里。仿佛暗含了某种意味,意味深长。海风偏凉,挟卷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非常动人的晚景。
似乎谁说过约会就要挑这种地点。谁说的来着?
白痴吧。
流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海,渐渐觉得有一点无聊,也有点困。从前来这里可以一觉睡上一下午。睡到夕阳落下时醒过来,脸被太阳晒得热热的。揉揉眼睛,觉得睡饱了,非常舒服。而白痴则在旁边活动肩膀,抱怨说他太重,肩膀都麻了什么的。
那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样子也挺好的。他陪你练球,你陪他钓鱼,不,睡觉。
流川突然觉得沉重起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难以呼吸。
白痴!
"仙道,看见了没有,传球,我知道。"流川出声地说。
回声则是海浪,然后是汽笛。远方灯塔照来橘黄色的光,在连成一片的深色天海间恰如河道。天空明星闪烁。
他陪你练球,你陪他钓鱼,不,睡觉。
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以为这一切都会这样下去,你以为总有一天你会超过他。你以为你们会一起练球,橘色的篮球弹在篮球场的铁丝网上,弹回来,在地上滚动。他走过去拾起球,对着你微笑。笑容如傍晚的暮色。太阳西沉,你们的身影开始模糊不清,红云漫天,暮霭将你们一同笼罩在一起。他问你为什么来找他嘴角上扬,他说你不会传球眼睛灵动。
"流川,单对单只不过是一种进攻的方法而已。在你未明白这一点之前,我并不认为我会输给你……"他说。
你还未及得上仙道同学。
故事在你能改写结尾之前提前结束了。
白痴,不就是传球么?我会了。
可偏偏来不及打败你。
流川抓起一把砂玩。砂很快从手中漏光了。流川抬头看看海,天,连成一片的深蓝压过来仿佛将他吞并。
果然一个人来这里没什么意思。
如果那个白痴在,看到自己这种表现,也许会惊讶得说什么吧。
不过那人是缺德鬼,说不定洋洋得意把为人师表教育有方之类的形容词用在自己身上。
怎么说,流川,传球是他教你的。
触摸篮球时,应该触得到他的体温吧,应该听得到他的心跳吧,应该感觉得到他急促的呼吸时温暖的气息吧。
他该一直呆在你心里的某个地方吧。打篮球的时候,你察觉得到。
有一天我们将会明白,死永远不能夺去,我们心灵所获得的东西
因为她所夺去的
和她自己是一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