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作者： 幽草，收录日期：2006-03-27，816次阅读

元月一日转钟时外面放了烟花。他住的那个位置看不到，只能听见一阵噼噼啪啪的炮声。天空那张大脸青一阵红一阵，像游乐场里小丑送的彩蛋，一按就会弹出会叫的小机关。
　　他站在窗口看了一阵子天空变脸。渐渐觉得冷，于是关了窗，拉上窗帘，一个人重新钻进温暖的黑暗里。CD机正在放格里格的《催眠曲》，一会儿转为了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他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想着，元月一日呢。
　　那个家伙的生日。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啊他想。大家都在为你庆祝。同一国家同一都市同一幢楼里的其余人大约在笑。开香摈，说“CHEERS！”。发祝福短信。打电话。睡觉。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无数个脏脚印。哥们横七竖八挤在一起。骂人。笑。过新年。
　　他想着想着马上厌了这种自艾自怜的心绪，开冰箱去拿啤酒。握着啤酒对着冰箱发呆。黑暗的厨房。
　　那家伙第一次醉酒不就是在他家么。他从国家队集训回来他去他家等他。哪想那家伙直奔了他家。老实不客气地在他家洗了澡误看了色情片还拉开冰箱找东西喝。结果醉了在他床上死睡了一觉。睡醒了回家正遇上他。那时两人还有些误会。那家伙视若无睹地回了房，不多久突然追出去 ，整一个赌气的小孩。他就笑眯眯地在前头跑，他知道那家伙就在后面追。追过一个街口那家伙突然停下来，他也只好停下来。走近他时意识到他的发香和体温，温情熟悉。他想起他那时就想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咬他耳垂。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说不上是谁主动。大概心照不宣，或是顺理成章。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看见身边熟睡中的人，忍不住微笑，伸手揉他头发。印象里清清楚楚，发丝又柔又滑，熟悉的发香。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枝头摇曳。给阳光照得一颤一颤。
　　那段日子好似糖果。阳光是开花的玻璃纸。雨水是氤氲发散在温开水里的蜂蜜。他们一起打篮球，一起钓鱼。步行到很远的地方买宝矿力。衣服混着穿。他是特别的，他是特别的。整个世界的唯一。他叫他白痴；和他像小猫闹着玩般的打架；对他微笑——敛着眼不出声地轻笑。眼神温柔，笑容柔和。刘海遮下去。后来两人嫌分开住麻烦干脆住一起。同一套房子，每人一间卧室。那家伙不知为什么睡时喜欢锁上卧室的门。秋天半夜里他睡不着了，听外面的雨声，滴答滴答。闹钟小熊用圆滚滚的眼睛瞄着他……滴答滴答。终于他横下心去推那家伙的门。他正缩在床上戴着耳机听rock。滴答滴答……
　　TMD滴答滴答。那家伙其实比他想象的还要无情。临走的时候道了别。他送他到机场，两人肆无忌惮地吻别。路人的眼神探照灯似地射过来，他没动。不管了。手紧紧环抱着他。存在的体温。存在的骨骼和肌体。存在的棉布T-shirt。
　　他在黑暗里想那家伙的面容。十六岁男孩子的面容。暗夜里他的面容如浮雕般凸现。深深深夜里盛开的花。不温婉的，激烈的花。风信子或是夜樱？都不合适。不要说我的相貌。他想起他撅着嘴沉着眉眼说这句话。不禁莞尔。
　　哎，谁也没要把你禁锢住。
　　是，我自己白痴好不好？
　　那家伙走时说仙道，你不用等我。眼睛里深深是两潭波动的月光。他又没要吊死你。你自己要寻死的。仙道轻声笑。启唇喝温吞吞的啤酒。回到卧室里发现CD已放完了。烟花放完了。黑暗和沉寂作为存在的整体永久地沉淀下来。追忆你的爱情故事……现在追忆完毕。
　　他有时涌起给他写信的想法。只是他的地址和电话在搬家时弄丢了。他还真写过信。信后来被自己甩到什么地方。也许被蜘蛛网保护着。
　　半夜他上网。对新结识的MM说喜欢你。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说我想我们一起离开。
　　他说我们清晨一起长跑，晚上凑在一起喝热牛奶，喝啤酒。饼干罐扔在地板上。用同一瓶洗发精。
　　他说我们去一对一，钓鱼。
　　他说我想咬你耳垂了，想和你抢饭菜。
　　他说我来做饭，你去洗衣。
　　他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全世界我只有你。
　　他冲屏幕发了半天愣，赶在那边回复前关了窗口，下线。
　　那家伙一定又要骂白痴了他想。不就是六年么。他想那家伙翻白眼的样子。六年后我就回日本。
　　可是流川。故事一定要等很久才有结尾么？思念这一动作，其本身的过程，是不张扬的小小的啮噬的痛楚。

END

啊，新年的晚上真的好冷。只听炮声又看不到烟花不禁怨念。又看了DEEP PURPLE有点触动，所以写了这个。算DP的观后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