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作者: 七七流年,收录日期:2006-03-28,2235次阅读
考入大学那一年,我17岁。我从小是在SOS长大的,我们那个妈妈特别好,也很喜欢我,她一直说我聪明,很早就送我上学,如果看到我考上大学一定会特别高兴的。只是她看不到了,因为四年前,她把我推到一边,自己被车撞死了。录取通知书下来后,我烧了一份复印件在她的灵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但是晚上我确实梦到他了。
和我在SOS一起的孩子,和我都不是特别亲密,。但是有一个人,却总是睡在我旁边,静静守着我,他叫三井寿,今年和我考到一个学校,不过是数学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了文科,也可能是为了躲着别的男生吧;至于为什么会被分到国际经济与贸易,也很奇怪。因为之前我报的是光华,因为那里的奖学金很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来了第二志愿,我的成绩明明是足够的。不过,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关系。
国经贸要比别的专业学费高400,而且SOS的负担也很重,所以暑假我和三井一直在打工,三井通过做报告和当家教挣了很多钱,我不喜欢说话,所以没办法,只能去做小时工,送报纸外卖之类的,虽然三井不要我去说自己还能想办法,但他的嗓子已经哑的没法说话了,所以我把他摁在床上,然后自己顶着太阳出去送货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晒了一暑假,我的皮肤还是没有变黑。
后来,院里表示可以为我解决一部分困难,而且我也找到了相对轻松的文字编辑工作,所以很快的,报到的时间就到了。
我和三井是一起到学校的,从南门进,狭窄的道路两旁都是个院系设的接待处。我找到了经院,问清楚我的楼号和房间号码,三井要跟我一起去,被我拒绝了。后来他说自己安置好就去找我。我点点头,说一定等他。他才走了。
跟着学长到了楼前,领了钥匙,我拎着东西上了二楼。推开房门,一屋子人。一个红头发的,一个冲天发,还有一个褐色头发的,还有另外一堆人,看起来像他们的父母……
我认得那个正和那个冲天发讲话的人,他是,开车的那个人。虽然最后判刑的是他的司机,但我确定,我敢发誓,当时,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是他。
一言不发走进屋子,我把行李扔到唯一还空着的上铺,然后爬了上去。
你是流川枫吧?
我低下头,说话的应当是那个留着朝天发的,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么?我点点头,继续铺床。
那个男人,他居然认不出我。只不过过了四年,他就把他杀了妈妈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我用力抓住床板。
下面的人看我不理他们,于是自己又开始说话,我也继续铺床。看到报纸上的血,我才知道,刚刚手已经流血了,扯一点纸巾擦了擦,我继续在床上整理,只是当心不让血流到被褥上。
突然听到三井叫我,抬起头,三井正在门口,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三井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他把东西扔下就跑过来了,说他在五层耶,让我一会过去帮他一起收拾。说着,自动走过来打开我的行李。
然后,三井也看到了那个人,然后愣了,但是,接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帮我整理。
三井一直比我成熟,就连我揪着那个人的领子大喊时,都是三井把我拉回来的,他当时在我耳边说的话我一辈子忘不了,他说等着,咱们一定会给妈妈报仇的,只是不是现在。
房间的布局是这样的,屋子四角是四个套橱,下面是电脑桌,上面是书架,旁边是衣柜,中间左右是两张双层的床,我睡在右手边的上铺。留给我的桌子是靠着门的一张。
三井准备的东西很全,连铺床板的报纸和抹布都想到了。把柜子擦了两遍,又扑上报纸,三井让我收拾书架,他帮我整衣柜。
屋子里好像变得很安静,只听到三井指挥我的声音,流川,把抹布给我,流川,暂时用不到的我给你扔阳台了。流川,我那里有多余的衣架,一会给你拿来……
一会,我的两箱行李就在三井手下瘦了下去,渐渐只剩两个空箱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果,三井让我去洗把脸吧,先去办卡吃饭,回来再收拾他那堆。
我点点头,就拿了脸盆肥皂去了水房。洗完脸,我和三井都不用毛巾擦,三井说他最喜欢自然风干了,我也就逐渐不用毛巾了。
顶着一头雾水回到寝室放好东西,我拿出证件,那个朝天发仿佛一直在看我,我就当没看到,我目不斜视跟着三井走出房间。
北京九月的太阳还是很毒辣的,但是对于顶着烈日跑了一夏天的我,已经不算什么了。跟着出奇沉默的三井,我知道他有什么要跟我说,果然,办完银行卡和饭卡,在学三买了饭坐下吃,我听到三井说小枫,你……
三井只有在没有外人时候叫我小枫,因为之前只有妈妈会这么叫我。
我没事,别担心。我抬起头告诉他自己不会惹事的
三井摇摇头说他不担心这个,他说小枫,委屈你了,有时间,多来他寝室吧。
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三井这些年照顾我许多了,我不想他为我担心。其实妈妈死的时候,我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了。
跟三井回他宿舍,说是帮他收拾,实际上就是站在那里,帮他递个东西什么的,倒是三井,还忙着跟他室友聊天,还不忘介绍我说我是他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看他们宿舍几个人,一个高高壮壮像是有2.00作用,另外一个也不输1.90,还有一个,小个子,1.68,一堆高个子中反而显眼的了不得。他们几个和三井已经很熟的样子。看他们聊得很开心,我也放心了。
我不担心三井,三井走到那里,都不会突兀,总是能很自然的适应进去,让人喜欢上他。暑假里,三井甚至去了一家酒吧打工,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我。因为,那是一间同性恋酒吧,三井笑着跟我说他在那里做调酒师,居然还蛮好玩的,老板火爆的像个黑社会,不过人不错,改天带你去,就怕你被吃了。
三井跟我说得很轻松,我却不这么想,因为,那天有人碰了三井一下,他就像被烫到似的跳了起来,从此,除了我,他不让任何人碰他了。而且,我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学费和生活费是怎么凑齐的。
三井收拾完东西,我就跟他说我要回去了,三井说要不要他陪我,我摇摇头,大学日子还长,我总不能天天逃避。
我打开门,还好,只有那个朝天发在,我又去洗了脸,回来那个人笑盈盈看着我说他叫仙道彰。
朝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准备上去睡一觉,他却好像不准备放过我说我说你不觉得这床太短了么我觉得是不然咱俩去打个申请去换一张长的好了你说呢我说你倒是说话呀。
好烦,睡觉的时候偏有苍蝇飞来飞去。我挥挥手,想要赶跑这个扰我好梦的家伙,却不成功。无奈只好扯过枕巾蒙住头,好了,天下太平了。模糊中听到有人在笑说呵呵,有趣有趣。
最后吵醒我的,是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声,好不容易睁开眼,模糊中看到一堆红头发上窜下跳,喊道好漂亮好漂亮,晴子真的好漂亮,我决定了,我一定要追到她!
大白痴。我也实在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开口惹是非,
那人抬起头来,红发下是一张嚣张的欠扁的脸,臭狐狸,告诉你,我是天才樱木花道,我告诉你,不许你和我抢晴子,听到没有!
白痴。我更加奇怪自己怎么会连着骂同一个人两次。
臭狐狸,本天才一定要你知道我的厉害!那个人挣扎着要爬上来时却被什么拉住了,低下头,是那个仙道彰拖住他,说呵呵,如果你爬上来得话,我铁定这张床提前寿终正寝。而对面上铺那个褐发人则微笑颔首,看我注意到他,自我介绍到,我叫藤真键司,叫我藤真好了。
点点头,我却听到我的下铺传来这样的对话,樱木,你果然是天才,那个“狐狸”真实太贴切了。
对吧,终于有人承认我这个天才的实力了!
白痴。
接下来几天都是一些零碎的事情。院里开会哪,参观图书馆,办学生证图书证什么的。我才知道,我们四个人,只有那个仙道彰是金融的,其他全都是国贸的。不久,宿舍网线接好了,那个男人送来一台笔记本,于是我的宿舍天天充斥着拳皇反恐FIFA帝国的声音,一堆男生挤在那里,沸反盈天,而仙道却总是赖在一边,微笑着,看别人打的面红耳赤,却不插手。
而我,不然是在三井那里,不然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图书馆。我最喜欢五楼的台湾文献,因为那里人最少,我讨厌别人盯着我看的样子。但是五楼总是特别冷,所以我有几次都是在那里冻醒的。是我没有说清楚么,因为图书馆最安静,所以我最喜欢去那里睡觉了。一直睡到闭馆。
晚上回宿舍,躺到床上想继续睡,另外三个人却在夜谈,我当然是不会加入的,于是不说话装睡,也往往就真的睡着了,而另外三个人则不知道聊到几点了。只是有一天,我听到藤真轻轻说你们知道么,流川他是孤儿。
你说什么?!这个突然拔高的声音居然不是樱木那个大白痴,而是那个仙道的。
你小声点儿!我今天去院里开会,班主任交待我的,说让我平时多关心一下流川。你们别出去乱说,尤其是樱木,平时千万别提流川家里情况什么的。听见没有。
为什么惟独说我,我樱木看上去是那么不可靠的人么!
反正大家都注意点吧,流川他,唉……
其实我还是很在意的,为什么那之后仙道一直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晨居然没有被吵醒,但是一睁眼就看到樱木放大的脸对谁都不会是美妙的体验。没等我骂他,樱木居然先开口了说臭狐狸,你是孤儿呀?
藤真开始拼命咳嗽,一边过来拉开樱木,樱木脸上出现抽搐的表情,我低头,原来是仙道正不动声色把脚踩在樱木脚上,还碾来碾去。
没错。
怪不得流川都不可爱呢。像我,没有爸爸,还不是健康活泼成长了。
我心里一惊,樱木他……平时总是那么没心没肺的樱木也,我一生下来就被丢在儿童院门口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
是么,我爸爸是我高中去世的。
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了。
开口的居然是仙道,说起来,刚才流川那句话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长一句耶。
对呀对呀,臭狐狸原来你会说话呀!手舞足蹈的还是那只红头发的。
白痴。结束了短暂的谈话,我分明看到藤真和仙道的笑脸。藤真纤细的像只精灵,笑起来则像春光,可是,仙道他,像冬天的太阳,暖暖晒在身上,很舒服的让人想睡觉……
周一就开课了,看着课表,我皱起眉头,一二节的课特别多。如果从前,三井会叫我起床,因为无论什么样的闹钟,即使吵到电池没电,我还是不会醒。不过三井说最可怕的是,他有一次在我的枕头下面找到一个被大卸八块的闹钟……
三井又像往常一样跑到我这里叫我去吃饭,因为他总说我太瘦了,其实都没有看到自己也是。我跟三井说我们再去买闹钟吧,三井叹口气说买什么样的闹钟都没用,这时一边的仙道却接过话,说自己负责叫我起床,然后三井就用最同情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我并不讨厌仙道。因为看见他我不会想起那个人,仙道像玉,晶莹透彻里带着模糊的圆润,仿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他在人群中恰如其分,又能让人一眼认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似乎总是不经意的在我身边打转,我应当是没有见过他的。我跟三井说过,三井沉吟了一阵,说他也不觉得仙道是坏人,既然要看,就让他看好了,又不会少块肉,然后又补了一句,小枫你也要看回来呦。
星期一早晨一二节是高等数学。其实我最讨厌数学了,高中时候都是三井逼我,现在一想到要起床去上课,就觉得头疼。但我还是起来了,然后看到仙道可怜巴巴带着一对熊猫眼。
虽然突然,还是想起了那对青肿的来源。于是,忍不住,笑了。仙道的表情,突然变了,我不太会形容,就像是浮冰在阳光下突然跳动的光焰。愣了片刻,看看时间不多了,仙道拉上直奔教室,好多人,我向后排走去,却被唤住。藤真正在第一排向我招手。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走了过去。
后来,听后排的人说,他们都怒了,几个人就像一堵墙,把黑板下半部分挡了个水泄不通,而且,那个个子最高的居然还是冲天发,最忍无可忍的是,我,居然在吃完仙道递来的早饭后,趴在第一排正中间,睡了个酣畅淋漓。
混到中午,三井还是跑到我们寝室,却被我拦下了,告诉他我早上的高数睡了一节课,所以……三井一脸无可奈何看着我,拍拍我的肩告诉我说吃完饭他会给我补上的,于是我歉意的朝三井一笑,一旁的藤真却突然开口了,他说怎么看我怎么像三井养熟的猫。
我的脸应当是红了,因为脸在发烫。藤真说得对,长久以来我已经太依赖三井了。
偷偷看一眼三井,三井却笑的一脸惬意,他说其实不好养的,你看这只猫比主人还要大型耶。
一边的仙道仿佛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嚷着我也要养我也要!
三井诧异的笑了接着说好啊改天我们签一个合同我就把小枫转让给你好了。
我以为他们在玩笑,但吃完饭回来我就笑不出来了。三井真的坐了下来,一板一眼跟仙道传授据说是饲养手册的东西,两个人在下面叽叽咕咕,我在上铺昏昏欲睡,最后,也就真的睡着了。
有声音唤我起床,锲而不舍。毫不犹豫的,反手打过去,扰我梦者,杀无赦。仿佛不肯接受教训的,气息又凑了上来,这次,是恶劣的掀起清风,吹向我耳朵下面的地方,为什么,明明只有三井知道,那是我的死穴……
终于睁开眼睛,却发现仙道可怜巴巴的表情,还有三井他们在一边笑倒。
三井,我就知道是你,狠狠瞪他一眼尚不能表达我的控诉。三井却继续诲人不倦,仙道我告诉你叫小枫起床你可是要做好心里准备,必须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和迎难而上的决心,当然了,还要有接受考验的思想准备,但是,其实,基本上,为了你的安危我是不会劝你接受这份工作的,但是既然你主动提出那我只能忍痛把小枫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把他喂瘦了耶……
我从来不知道,三井是一个这么聒噪的人。
但是很奇怪,那只仙道为什么还是在一旁笑得要多白痴就有多么白痴呢?
一脸纵容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是我的亲人,刚刚认识几天,仙道,你干吗管我?这样想着,我也真的问出口了。
屋子里的气温被我冻结了。我看到了三井眼中的阻止,藤真的面不改色,樱木的一脸搞不清状况,还有,还有仙道转瞬即逝的错愕。
仙道笑了,他说,他说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好,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放着我不管。
仙道。
心中仿佛有什么破裂了,由点成线,由线到面,线面构建的顽固,不知为了什么,炸裂了。
我从此知道,原来是有这么一个人的。
所以,我笑了。
我看到,仙道痴了。
大学生活其实蛮好玩的,尤其是这样的大学,除了体育课,没有那一门是必须点名的。专业课需要占位子,藤真坚持几天就放弃了,但是,无论我去多晚,都会有人,叫住我,给我一个前三排的位子,我知道,那不外乎是帮仙道藤真占位子的女生,顺便帮我占的。
只是我,上课再也不敢睡觉了,尤其是高数,那天下午三井拼命启发我帮我补课,但我还是,不懂,所以,我再也不上课睡觉了。
倒是仙道他们,看我一脸迷糊还要强打精神,都自告奋勇要我睡觉自己抄笔记,但是,我还是婉拒了,直到仙道,拿出录音笔。
我只是很想睡觉,因为只要睡着了,就像归入死的永寂,不会为任何事情烦恼了。
而且,数学老师是个奇怪的人,他教的东西,很有趣。枯燥的数学,也是千变万化的数学,郁闷的数学,也是让人痴狂的数学,我突然有一点明白三井为什么选择数学专业了。
三井的专业课很重的,所以他不能像从前那样和我寸步不离,但还是一有时间就往我们宿舍跑,带动的他们寝室其他几个人也成了我们这里的常客。而且当搞清楚藤真和那个花形透是小学同学时,就愈发打成一片了,当然,这是特指赤木刚宪,樱木花道和宫城良田的。甚至更加添乱的是,那个开学第二天樱木就宣布暗恋的对象——赤木晴子,居然是赤木刚宪的妹妹,据说是因为赤木晴子从小身体不好做哥哥的自动降级陪妹妹。
樱木花道听说之后惨叫一声卧床不起长达30秒,但最后终究是振作了。
于是,我们宿舍也总是混战一团,鬼哭狼嚎,因为有数学系的坐镇,因而,交数学作业前夕,宿舍则是分外热闹的。
我不知道学校怎么会有这种规定,男生必修游泳,太极拳,虽然别扭,但我还是选了游泳,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且好死不死选的和仙道一节。
站在游泳池前,我真的有点头疼,为什么,虽然男女分班,但是两班是合上的。
我知道自己皮肤白,怎么晒他都不肯黑,但是,拜托那边的女生不要叫的那么大声,还有,仙道,要放电是你的自由,但是可不可以不在我身边而且一只手还要搭在我肩膀上么?
算他有眼色,即时放开我,但是,暧昧的在我耳后吹气是什么意思。
但是,如鱼得水的是我,老师稍作点拨,我就可以游起来了,之前学过一点果然是好的,看着仙道那家伙只能在一边老老实实从漂浮学起,有一点点,高兴。谁让那家伙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了就不爽。英语分级考试上来拿到90以上的高分数,而我们宿舍其他几个还有也只有沦落到80左右的地步,虽然也勉强挤进三级班,但是和仙道那种巧舌如簧的人比起来,真的蛮不舒服的。
我承认,我是没有进取心,但是如此大一个楷模睡在自己下铺,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吧。我不想说中文,更何况英语。只要不说话,就不会伤害别人,自从认识到这点后,我就尽可能少的开口了。
所以,赶快通过测试吧,这样就可以尽量少来上课了。
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有些累了,手撑着池边纵身跳上去,走向椅子。仙道却在叫我的名字,回头,看到他正扒着池边眼巴巴的看着我,有心不理他,却还是走了过去,俯下身问他有事么。
这家伙,没有回答,却出奇不意抓住我的手使劲向下一拉,没有吃早饭早就有点头重脚轻,再加上没有防备,自然被他拉下水,撞在他怀里,刚想抬头骂他,却听到他在我耳边的低语,不想,让你被人看。
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着旁边人的窃笑,我一把推开他,恼怒的瞪着他,他却撩开我额前的湿发没头脑的说如果我有姐妹就好了,搞不懂他,我摇摇头,却发现自己眼前发黑,可恶,没有听三井的话,如果吃了早饭就好了。
那个白痴拉着我就朝深水区走去。我问他要干吗,他说这里人太多去那边你给我单练我请你吃饭,我都没来的急说不,就被他带了过去。
一边跟他讲动作要领,一边做示范动作,可是当我低下头把脸埋在水里,我却看到,仙道的泳裤顶起了帐篷。
我诧异的看着他,突然有了想挑逗他的恶劣倾向,于是我凑上前,轻轻问,是那些女生么,正点的让你性致大发?
仙道先是一愣,接着,古怪的一笑,说流川我好像抽筋了帮我看看吧,于是,抓起我的手就朝他那里按去。
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接触到了他的灼热,滚烫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全身各处,我抖了一抖。仙道的眼神,有什么一闪而过,我希望我看错了,那么赤裸裸的欲望,就像野兽。
仙道笑了,他告诉我,帮他挡着点,然后,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仙道说,好了,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说,我们继续吧。
熬到下课,我胡乱冲了一把就跑到更衣室换衣服,却发现眼前一黑,幸好扶住了身边的柜子,才没有跌倒。马上,一双大手抚上我的腰,仙道的声音响起,你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了,怎么身体这么差,你看你瘦的,都剩不下什么。
感觉好一点我就睁开眼睛,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收拾东西,才发现仙道早就不在更衣室了,游泳的东西却还在。管理员催我们出去,我只好先帮他把东西拿出去,这时,他却从外面跑了进来,那头招牌似的冲天发趴在头上,可怜兮兮的,落汤鸡,我忍不住笑了。他一边抱怨一边递过来巧克力,我可是跑去给你买这个耶,你居然还笑我,太过分了吧。
接过我手里两个人的东西,把巧克力塞进我手里,仙道率先下了楼,丢下一句三井说得你最喜欢榛子葡萄干的了可别说我买错了。
这家伙,我真的很喜欢,榛子葡萄干的。
没有会宿舍,他却直接把我拐到药膳。其实开学这么久了,除了图书馆和宿舍之间的路径,我对方位还是不太熟,所以才会被仙道带坏。美其名曰说是谢师,仙道把我拉进去,坐下,熟练的点菜,虽然不问我要什么,点的菜居然全是我爱吃的。
服务员走了,我难得开玩笑说仙道你这不会是遮羞宴封口费吧,他居然没有反驳,只是闷头喝水。
因为没到吃饭的点儿,菜上的很快。果然默默无闻不是仙道的本色,一会就又开始天花乱坠了。其实那个梅菜扣肉不错,他还是挑剔的说改天你去我家让我妈给你做一个,那才叫……
我手里的筷子掉了。
仙道也一愣。
你知道么,仙道,是你爸爸毁了我的生活,我想这么告诉他,却没有开口,只是低下头,看着一滴,又一滴,一会我的面前就出现一滩小水洼。
一只手伸过来,不是递上纸巾,而是直接擦去我的泪水,却没有说话。
饭是草草吃完了,我跟他一前一后朝宿舍走去,谁都不说话,到了二层,我却没有停,跟他说,我去三井那里看看,你先回去吧,然后不敢看他的脸,就上楼了。
直接推开三井宿舍的门,却看到三井和另外一个人急忙分开,三井的扣子被解开了,一愣,我走上去把三井挡在身后,一把推开那个人。
那个人高高壮壮,比我还高,外衣下似乎能看出纠结的肌肉,一头卷发,长及肩膀,也在打量我。
你就是流川枫。他问我。
你是谁,我反问他。
为什么不问你后面的那个人。
我问你呢。我看着那个人掏出烟点上,深吸一口,握紧拳头想打上去。他却朝我吐出来一口烟,所以我的拳头打了出去。
他碾灭掉在地上的烟,抬起头,一圈打在我的左脸。很疼,如果不是三井扶住我,我肯定会摔倒的。三井冲他吼让他滚出去,那个男人脸上露出几乎可以称的上受伤的表情,一言不发打开门要出去,却跟要进来的仙道撞上。
许是看见我嘴角的血,仙道一拳挥了上去,那人却不还手,连血都不擦,笑着问仙道,你是他什么人,你凭什么。
我盯着仙道,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半天,仙道开口了,他说,因为他是我同学。
原来,只是同学。
我转过头,不想看他的脸,是三井,三井说,仙道,你能先回去么,我有事情跟小枫说。
仙道走了,那个人也走了,甚至很体贴的把门锁上。
我看着三井的眼睛,我有好多话想问三井,却不知道从何讲起。
三井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他说小枫我从头给你讲吧。我点点头。
三井说那是暑假吧,人家介绍我去酒吧打工,我就去了,没想到那是一家同性恋酒吧。然后,晚上回去的时候,我被人堵了,就是那家伙,我跟他打了一架,不过输了。他却没有硬上,只是问我,我卖不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开口问他,多少钱,然后……
三井说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于是我把三井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就像他从前安慰我的时候一样。
三井你喜欢他吧,我轻轻的问。
三井抖了抖,却突然哭了出来,我喜欢我喜欢,我越来越喜欢他,我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一直不敢说。他说他要继续跟我保持关系他可以提供我们的所有费用,我就说好啊我听你的,其实这都是借口,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的,我就是喜欢他,小枫,你讨厌我么。
怎么会。我声音刚落,宿舍的门就被撞坏了,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扑上来,把三井从我怀里夺走,他说小三我没听错吧,你说你喜欢我耶,太好了小三,太好了。
如果不是三井及时推开他,他一定会把三井吃进去的。
三井质问他为什么没有走!跟那个人保持一定距离,但我看的出来,三井有多快乐,因为他的不归。
这一次,体贴为他们带上门的人,是我。
为了拦下可能提前回来的其他人,我倚着墙,蹲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无比的累,长久以来,都是三井照顾我,用他的坚强撑起我。我很高兴,可以守护三井,并且也是三井喜欢的人终于出现了,但是,我也很知道,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就像妈妈离开时一样。
道理我并不是不懂,只是,还是会难过。
后来,我才知道,三井喜欢的那个野兽男,原来是叫做铁男,已经喜欢三井很久了。
回去宿舍,仙道不在,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顺势爬上床,继续睡下去。我梦见妈妈了,她在对我微笑。
在以后,功课越来越深入,论文也一篇一篇布置下来,大家都开始从图书馆搬书,然后蹲在机房里炮制,在后来,因为图书馆相关的书可以借出来的越来越少,就发展到在图书馆抄书,真的很难过。而我,则是深有体会,往往抄个半死,然后才发现用上的不多。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呆在图书馆里,因为许多人中间,没有一个认识我。也可以,见不到仙道。
仙道可不像我们一样狼狈。他的笔记本实在是好用,轻松扛过去一下午就搞定了,后来仙道跟我说流川呀你拿我的电脑吧,我拒绝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
我或许是在躲着仙道。叫我一起出去吃饭,我推说有事情;早上强迫自己起床;上课也尽量不坐在他旁边;甚至游泳课,我都跟老师说自己低血压能不能通过测试就少上几节课。
可能是老师看我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吧,所以很爽快的答应了,所以别人正在练腿部动作时,我已经把200米过了。
这样的事情次数太多了,我都找不到借口了。所以我又回复到开学的样子,尽量呆在图书馆,甚至有的时候,睡在三井他们宿舍。
我和三井一个床,因为两个人都很瘦,所以不是很挤,三井看出来也不说,只是等到别人都睡着的时候,轻轻给我讲他和铁男的事情,虽然我看不到三井的脸色,但是我能感到三井的幸福。说着说着,我们俩就都睡着了。
早晨起来,居然是被樱木吵醒的。我揉着眼睛问干吗呀你们,樱木大喊大叫说死狐狸你怎么跑到这里都不说一声,昨天可把我们急死了,章鱼都要报警了,还好本天才想到上来看一眼……
樱木的话我没听完,因为我刚爬下床就被仙道拉了出去,仙道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头一次见到,所以也就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仙道一直把我拉到湖边才松手,我揉着手腕的红肿,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仙道只是叫我跟着他,然后漫无目的的一路走下去,已经是秋天了,银杏叶早已黄去,我走在仙道后面,看着苍黄飘摇里他的背影,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叫了一声仙道。
仙道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牵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有些恍惚了,看不见周围的风景,身边的行人,眼中只有那个人的背影,还有,从手心传来的温暖,仿佛清秋的薄雾,夜半来,天明去。
那天,不知不觉,就和仙道一直走了下去,走到夜幕因子一点点渗透进空气,走到华灯初上,其实我,真的就想这么走下去,一生,一世。
后来,我就又像变了个人,天天和仙道粘在一起,上课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甚至去图书馆,仙道也会提前占好位子,然后一起去。或是我睡觉,朦胧中看到仙道的手揉进我的头发,然后接着睡去;或是两个人静静的看书,间或拉过对方的看一眼;或是我补笔记,他在我耳边提醒;图书馆闭馆了,两个人就收拾了东西慢慢走出旧馆的门,踏着一路树影婆娑,逛回寝室。
有时,也会顺路去药膳,叫两碗鸡汤荠菜馄饨,仙道总会一点一点把其中一碗的香菜挑出来,然后推到我面前。我说一开始就告诉不加香菜就好了,仙道却说借香菜提味,最后挑出来就行了。然后就在若有若无的鸡汤、荠菜和香菜香中,把温暖一点点吞下去,从里到外,在散发出来。
仙道甚至不怎么回家,周末经常叫我一起出去,去了几次书店说是嫌我只看书不看他,偏要拉我逛商店,崇光百货赛特华联贵有中友SOGO,一间一间专卖店的走过。
仙道是天生衣服架,什么样子的衣服都合身,却总是拉着我不厌其烦的问,那件好看,那件颜色配,看着我不胜其扰的点头或摇头,然后笑的细水长流。还不时挑出一件偏要我换上试给他看,每每都是被他烦的走出更衣室,然后有些期待的看着他眼中的,惊艳。仙道总会买下,同一款两件不同颜色,然后,逼我跟他一起穿。
我拒绝过,仙道当时告诉我,取之无道,权当杀富济贫了。我分明看到,那一刻的仙道,强颜欢笑。他从没有和我谈起他的家庭,我只知道,他的父亲,如何有权有势,自然,还有,仗势欺人。
我也就理所当然收下,又不是女人,在乎这些呢。仙道开心的像是接受礼物的是他,欢天喜地的。
我也跟三井说过,三井笑了笑,说仙道喜欢,小枫你就让他宠你么。
三井突然变得很忙,总是找不到他,他自己告诉我,他,都会和铁男在一起,在酒吧打工。我要三井带我去一次,当然是瞒着仙道的。于是,有一天晚上,铁男开车来,把我和三井一起接了过去。
那是我第二次看见铁男,互相看了一眼就算打招呼,不过我坚持三井坐前面时,铁男看向我的眼神中有谢意。我自然也不去关注为什么方向盘上只有一只手。
下了车,三井去换衣服,铁男带我走了进去。
不舒服,这是我的第一感觉。这里的人都这么不掩饰他们眼中的欲望么,那么盯着我,像是看到猎物。铁男带我坐在吧台上,有人过来招呼,被铁男挥手赶走了。我们一直等到三井出来,就像昏暗里忽然点亮明灯,三井的清癯一览无余,却又意外的,带着不经意的风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三井。
看到我和铁男面前空空如也,三井笑着顺手调了两杯不同的东西分别递给我们,我的一杯是金黄色的,第一口只能称的上酸涩,却有着清醇的后味。铁男选的位子比较偏,我也不说话,只和铁男一起看着三井自如应对各色人等,瑟缩的,放浪的,搭讪的,调戏的。
我忽然觉得,这里是那么适合三井,三井是暧昧灯光下高亮清白的存在,他让人仰望却又希冀占有,宠爱却又想破坏,看着三井身边络绎不绝的人,我没头没脑跟铁男说了一句,对他好。
虽然突兀,铁男还是回了一句,当然了。
跟我说话的人也有,事实上,一直没断过,但是看到我一言不发,也大多讪讪的离开了。其实我不太明白这种事,男人为何会对同样的身体构造,产生欲望。男生宿舍里的话题一般也是带颜色的,只是我们宿舍或许是例外,樱木那个白痴一谈起那个赤木晴子就面红耳赤,藤真纤细美丽仿佛一尘不染,还有仙道,想起仙道,心头一紧,晚上出来时,我没有跟他讲过,会不会。
有些坐立不安,但还是借了三井的手机,想往宿舍打电话。
是樱木。听出我的声音,那边马上就咋开了,死狐狸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仙道也不对劲,跑了老婆似的,他说如果你往宿舍打电话就打他手机,知道了吧,我挂了,那边还帝国呢。
大白痴,打帝国就知道用哥特,还控制不好。
仙道的手机,顺手就按了下去,只有他和三井的号码,我记得。摁了拨出,却听到身后渐渐传来手机铃声,是仙道自编的,魂斗罗,我自然熟悉不过。听到接起电话的声音,仙道的声音,谁呀,听上去很不耐烦。
仙道,我对着手机静静说话。不远处那个人仿佛不胜其寒,抖了抖。我挂掉手机,静静的看着他,夜色只勾勒出他的轮廓,灯红酒绿反射在他脸上,我分明看到仙道的唇线一点点扬起,仿佛咫尺天涯,心中有我不懂的感觉涌动,我无所适从。只能呆呆看着对面的人跑过来,紧紧抱住我。
我们身高差不多,我可以顺势埋进他的肩膀,静静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突然,无比安心。
就这样被他抱着,仙道传递的体温让我只想这么靠着他,然后什么都不管了。冷冷的晚风里,喧闹的纸醉金迷的人群,在他怀里我却什么都感受不到,除了从他身体里传出的呼吸声,像一台机器,在呜咽。我想都没想反手抱回去,宽大的后背坦坦荡荡。
不知过了多久,仙道松开我,只是静静说了一句,回去吧。我点点头,走进酒吧,把手机还给铁男,然后跟三井道别,再度走了出去。
我无比的急躁,仿佛如果耽搁一刻,再走出去,就看不到那个人了。
冲出酒吧,还好,他还在,只是点了一只烟,正在吞云吐雾。从他嘴里拿下烟,我放在嘴里深吸一口,却被呛的只是咳嗽。然后,仙道轻轻抬起我的脸,那样看着我,让我以为他会吻我,可是,他没有。
后来我们就回去了,是走回去的,仙道一直牵着我的手,他的外套在我身上,可我第二天还是发烧了。
当然了,照顾我的,是仙道。
时光荏苒,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太快,转眼间,期末考试就要到了。因为宿舍是除了周末23:00断电,应急灯关键时刻其实是不太应急的,所以楼道内就出现了男生排排坐,挑灯夜战的恢弘场景。里面是绝对没有我们宿舍的人的。
因为我们宿舍都是好宝宝,但是必须要加引号。
因为,我们的专业,经济,实在是很暧昧的东西。拖三井众人的福,我们的数学总是很好的。至于英语,有仙道在,比金山词霸文曲星不知道好用几百倍。毛概么,派藤真出马,万无一失。而樱木那么蠢洁的孩子,是会计老师的宠儿,最合适不过。我的职能范围是经济理论,因为泡图书馆多了,虽然主要是睡觉,但还是有看书的,因为我不太喜欢说话,但是和老师通过邮件还是交流的蛮愉快的。
至于熬夜,樱木说打死也不会的,藤真说对皮肤不好,仙道笑了笑,而我,则是万万不能缺觉的。
不过,大家毕竟是用功的。图书馆的人越来越多,位子也越来越难找,所以我和仙道转战理教,7:30在门口蹲着等开门,找一间小教室,暖气很足,并肩坐下,掏出课本笔记开始念书,累了,我喜欢趴在桌子上,闭上眼,还是知道仙道在看我。有时候会被他拉起来,去外面,仙道燃一支香烟,我则靠在他栏杆上,深深呼吸混杂烟草味的冰冷的空气。仙道总会灌一杯热水,如果楼里没有还会跑到水房,递给我,让热度从冰冷的手掌渗入。
就这么一直念道12:30理教赶人,两个人慢慢晃到家园去吃饭,其实我是不太喜欢家园的饭的,饭菜都很模糊,但是那里的盖浇饭还是可以的,分量够,味道也可以。而且,可以找个角落,慢慢吃,听仙道讲话,声音很奇怪的,穿透了所有的嘈杂,无比清冽。
回宿舍路上,还顺便去物美,买早上的酸奶。如果有热栗子,装一些,卖栗子的爷爷早就认识我们了,每次都会眉开眼笑多装上几个。
去三井屋子里呆一会,听三井抱怨说数学系课程太难牛人太多,看三井虽然埋怨却脸色很好,我顺口说出三井气色很好呀,三井却脸红了,诺诺不知说什么。仙道笑着接过话说是呀不用替流川操心你看我瘦了一大圈呢。
我恍然,原来三井是因为……,可是仙道,我有点心虚的看仙道,确实是,我有一点过分依赖仙道了,仙道看着我却不说话,只是笑着把剥好的完整的栗子递到我手里。比我自己剥的甜。我也剥一颗,却总是没有完整的,好不容易成功一个,我也放在仙道手心,仙道好像愣了,旋而笑着放进嘴里,于是我也笑了。
然后回宿舍,和樱木进行例行的没有营养没有创新的简单词汇对话,死狐狸,大白痴,臭狐狸,白痴。
藤真仙道一边笑的宠溺,仿佛看着两个孩子,当然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经常赖在我们这里不走的花形说得,只不过,他说完后就被我和樱木一起拍出去,并在门上帖了蟑螂与花形透不得入内的告示,只等花形扛着两个KFC外卖来才看在香辣鸡翅吮指鸡甜玉米份上宽恕了他。
但是,忙的兵荒马乱之际,仙道,还是替我过了生日。那一天,我们和三井宿舍是在一起过的,只是,除了三井和仙道,没有人知道那是我18岁的生日,在大讲堂前狂欢结束后,我们跑到湖上,已经结冰了。
湖面上还是有许多人,有人溜冰,有人点着蜡烛坐成一团。大家,都好高兴的样子。
牵着我的手,仙道带我在冰上跑来跑去,渐渐脱离大部队。铁男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准备带三井走。
找个地方坐下,仙道变魔术似的拉出一包东西,还有小小的,生日蛋糕。我有生以来第一个,生日蛋糕。
点上蜡烛,仙道的笑脸在烛光中跳跃,许个愿吧,仙道的语气奇怪的认真,而我,也仿佛受了蛊惑,无比虔诚的闭上眼睛。
然后,吹烛拔蜡。笑着分食蛋糕。第一次吃这么甜溺的东西,冰冰凉,是冰淇淋的触感,是哈根达斯冰淇淋蛋糕,仙道没有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哈根达斯是什么东西,只要好吃就可以了。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回宿舍,大衣裹着仙道和他怀里的我,两个人不说话,都默默看着冰面上嘻戏的人群。
有人在放焰火,仙道在我耳边喃喃着我的名字,枫。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发。我抬起手,指着星空,仙道,看。
想起那个恶俗的比喻,黑丝绒上的钻石。钻石的璀璨如何比得上星星的耀眼,而这一切全没有仙道眼中的闪光。我只是在想,无数年前,许多年后,不同的人,还是会和我们一样,看着星星,而星星,其实也不知道我们在看他们吧,那么,幸运的是我们,还是星星呢。
我问仙道,仙道笑着把我冰冷的手指放在唇边,呵热,幸运的是我们两个,仙道如是说。
我想也是。
无论怎么哭着喊着咒骂着,考试还是如期而至。最后一门结束时,前几门的分数已经出来了。我们宿舍几个都挺高,甚至连男生普遍较差的毛概,我们四个也都在85以上。喧闹了几日,楼道开始冷清,人一个一个慢慢少下去,就剩下我们几个北京的。
三井红着脸跟我说他要去住铁男那里,我笑了笑替他理了理头发就把他推上铁男的车。不知不觉,原来我比三井高了。目送铁男的雅阁消失,我把手插进口袋,向宿舍走去。一只手伸进我的口袋,握住我的手,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仙道,他掌心的曲线,我不知已经临摹过多少次。
微微靠在仙道身上,我任他带着我走下去,路人的眼光,走哪一条路,经历些什么,尽头在那里,我全都不在乎,只要是在他身边,都无所谓了。
我喜欢仙道。
我很喜欢很喜欢仙道。
回到宿舍,樱木在打包,居然一脸小心翼翼的说流川我妈打电话催我回去了,我说白痴你回去呀,看着樱木急得红了脸,又加了一句,我就在宿舍呆着,三十给你打电话拜年。
然后樱木笑了,更像个白痴。
藤真在一边说我再等两天,流川你呆宿舍是吧,好了,我想着送救济粮来。
仙道和我并肩坐在他的床上,突然说不然我就不回去了,陪你过年好了。
你不孝,我指责仙道。
仙道却是四个人中走得最早的,家里来了通电话,说车马上到。我默默看着仙道收拾行李,仙道也一言不发。果然,不一会,就有人进来,是他的父亲和秘书模样的人,什么也没说,我推开门跑上楼,闯进三井宿舍。趴在三井的床上,什么都不想做。
屋里只有花形在,三井已经和铁男走了。仙道也走了,他们都离开我了。
不一会,闯进来的是藤真,我从没想到藤真有这样的魄力。他把我硬生生拉下床,推到阳台,恰好,看到仙道站在汽车旁边向这边张望,看到我,脸色立刻明亮起来,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仙道挥挥手,钻进车门。直到汽车转弯,仙道一直从打开的窗户里看着我,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把头缩进来,我走回房间,却又被藤真揪着领子拽回宿舍,指着一大堆东西跟我交待,这时仙道的笔记本,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是他留下的书,还有这堆吃的……,藤真好像说了好多,我却没听进去什么,只是爬上床睡了下去。
再后来,樱木藤真先后走了,喧闹的楼里安静了不少,尤其是晚上,只有楼道亮的过分的灯光照耀着我,一个人。
打开仙道的电脑,输入密码,桌面是条海豚。仙道留下了许多DVD,电脑里还有电影电视剧什么的,一部部看下来,一天就消磨了。时间是很奇怪的东西,寂寞也是,他能逼你面对许多你以为早就埋葬了的东西。比如妈妈的离开,比如我的孤独。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好像自己是多余的,不被需要的,压抑的感觉一点点涌上来,把我埋没。就当我无法呼吸时,电话铃响了,刚刚接起,里面传来让我安心的声音,枫,好么?
嗯,我轻轻答了一句。
边听他说话边爬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盖上,闭上眼睛,仙道的声音是最好的安神剂。高低起伏,浅吟低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仙道放下电话。
在宿舍闷了几天后,去水房洗衣服时被镜子里的自己下了一跳,面色惨白。于是好好收拾了一下屋子,去食堂吃了饭,又去图书馆转了一圈,回来就收拾东西直奔游泳馆了。
那儿的人特别少,一个泳道也就一两个,稍微活动一下,我就下水了。水很冷,一下子仿佛从毛孔中涌入,寒气一下子冲到头顶,咬着牙游上一会,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只剩下被水包围的,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觉,缓缓的游着,不知道几个来回了,也不会累,闭上眼睛,就想这么一直漂下去,什么都不管了。
可是还是不能放着不管,不是么,好多东西,是自己找上门的,你连躲都躲不开。
回到宿舍,照例躺倒,疲倦从四面八方涌来,即刻把我湮没。吵醒我的,是电话铃声,叹息着拿起电话,里面传出的是三井焦急的声音,死小子你跑那儿去了,明天就三十了,你过来我们这儿吧。
突然有了玩笑心,我换个姿势趴着问,“我们”是谁呀。
那边的三井显然愣住了。似是很不习惯我开这样的玩笑,电话那头的三井一定面红耳赤了吧,应该是铁男抢过话筒,慢条斯理的说我们就是三井和他老公我。话筒中传来的精采声响让我不浮想联翩都难。告诉他们我懒得去发挥余热灯光闪烁,警告他们不许半夜打电话骚扰我,最后拜了个早年,我挂了电话。
这个春节,三井应该很快乐的。
所以,我也快乐了。
小时候,过年就像天大的事情,钟声响起就欢天喜地的。忘了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意了,长大就是以牺牲快乐为代价的吧,一定是的。
一个人坐在寝室里,如影相伴的是我早已熟习的寂静,无处话凄凉。我不想去埋怨什么,也没有追问过为什么生身父母要抛弃我,甚至连疼我的妈妈也要夺去。如果这些都是所谓命运的安排,那我也只能静观其变,随遇而安。不属于我的,我随时可以放手,但是,我的东西,也要自己夺回来。
这个应该是最热闹的晚上,也是我最安静的一个晚上,因为寂寞,我也看清了许多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自己逼到尽头,就可以上演绝地反击了。致之死地而后生,就这么简单。
虽然我已经尽力胡思乱想,但是,还是没有办法排遣这个事实——我好难过。所以我把日光灯关上,仅仅打开桌上的小灯,这点光亮,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不知不觉,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居然睡得很轻,所以,我才会被走廊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但也或许是,自然就想醒过来的。不管怎样,我站起身时,门也同时打开了。
是仙道。
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头发乱七八糟,但是,那个笑容,那张开的手臂,是我喜欢的仙道。
扑了过去,什么都不用问,也不用说,因为,是仙道。
仙道的衣服湿了,很快他松开我,替我拿了外套,就把我推到阳台上。
仙道说,看,下雪了。
下雪了,一点点从漆黑中飘落,又一点一点融入漆黑,但是,很美,我说不出话来,只是倚在仙道怀里,看雪。
仙道怎么说服家里人,怎么在大年夜跑回学校,又为什么如此狼狈,我都没有问。那天晚上,我睡在仙道的床上,在他身边。仙道让我紧紧贴在他怀里,偷偷把热气吹在我脸上,把我冰冷的手搭在自己腰上。仙道的温暖和我的低温形成热传递,两个人的温度很快一致了。
我闭上眼睛装睡,感觉到温润的东西轻轻碰触我的额头,我知道那是仙道的唇,我也知道仙道知道我没有睡。
第二天早上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把我和仙道从床上揪下来,是藤真樱木还有三井铁男。三井看到我和仙道睡在一起立刻惨叫一声扑上来抱住我,把仙道踢到地上;樱木大喊大叫说臭狐狸本天才一大早起床过来你居然在睡觉!藤真笑着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铁男只是一脸委屈的看着紧紧抱着我的三井。
后来,大家一起出去吃了火锅。外面呵气成霜,室内热气腾腾。羊肉的香气若有若无,海鲜汤底清香四溢。藤真他们好像很自然接受了三井和铁男的关系,樱木还在一边和铁男拼酒说什么不醉不归。我也一口一口呷着啤酒,听樱木喊臭狐狸才喝了这么点就脸红了,看本天才……
樱木那白痴怎么知道,我是因为仙道而醉的。
从我看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为他醉了。
陪我呆了一两天,仙道就回去了,然而还是每天打来电话。又过了几天,藤真樱木他们也住了回来,屋子里有人说话的感觉真的是很好。虽然藤真总是笑的意味深长,虽然樱木总是念着他的赤木晴子。
三井回来了,我们一起去祭拜了妈妈,把带去的鲜花放在妈妈墓前,我告诉妈妈我很好,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
开学后几天,就是仙道的生日。女生好像都知道似的,送了许多巧克力过来,甚至有别的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连我都有份,而且还有那个赤木晴子送的。我奇怪的问仙道,仙道来不及捂住我的嘴,屋子里的人错愕后就笑成一团。
藤真是里面最理智的人,他说,天哪流川,居然还有你这样子的,居然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
是呀,男生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买玫瑰,女生要送自己喜欢的人巧克力。
!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樱木会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我了。
而我,看着仙道。
仙道却不看我,只是从巧克力里面挑出榛子葡萄干的,递给我说,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味道的。
仙道,你不懂么,男生不是要给自己喜欢的人买玫瑰么……
把我的那堆巧克力往樱木面前一扔,说,我忘了哪块是赤木晴子的了。
樱木愣了,旋而跳过来给我一拳,死狐狸,你居然这么对待晴子小姐的心意。
我也回手一拳,白痴,我不在乎。
樱木被他们拉住,我跳起来,冲着樱木嚷,你喜欢她干吗不告诉他,这么一把年纪还玩暗恋,很有意思么?!
死狐狸你懂什么,如果那么轻易说出来就不是喜欢了!
我无话可说了,我有什么资格说樱木呢。
我也终于明白,无论如何,男生可以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说喜欢,即使被拒绝,也不过如此,而我,却是,却是只要说出口,就会万劫不复。
突然烦躁起来,丢下一句对不起,我跑了出去。却撞上赤木晴子。看着我,她不知所措。
没头没脑,我问他,如果知道被拒绝,还会表白么?
她迟疑了一会,终于答我,不会,因为那样会给他困扰,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原来如此。
我也终于明白仙道,无论他如何对我,我们也终究不可能跨过边界。冷静如仙道,自然可以控制分寸。
那天晚上,是他失态了么。
走回宿舍,我却因为屋里传出的声音停住了,怎么会是仙道,仙道不会用这样的语调讲话,你们知道么,是我爸的司机撞死了流川在儿童村的妈妈,我只想替我爸补偿他一点。
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仙道他,原来只是在赎罪,只是赎罪。我们是不是甚至,都不是朋友。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很镇定的说原来你知道呀仙道。
仙道显然是愣了,但他还是说对呀那时候我见过你,只是你没看到我。
这样,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早就忘了。
不等他打断,我又扔下一句我去三井那儿就夺门而出,如果再多呆一秒,我恐怕自己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只能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已写好。
我趴在三井的吧台上,坐了一个晚上。
三井,我是不是特傻。
小枫,你长大了。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正好看到仙道在和一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出宿舍,打了个招呼,我进门倒在自己床上。
仙道是个聪明人,他懂得分寸。
只有樱木在,他好像已经忘了昨天的事情,还是很精神。
我躺在床上问樱木呀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赤木晴子呀。
没等樱木回答我就接着说樱木我跟晴子根本不可能你让她放弃吧也是对他好。
流川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自己说,怕什么。
是呀,我怕什么。
流川你和仙道……樱木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他很多事没跟我说,以后别提了。
嗯,你睡吧。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让我和樱木还有赤木晴子密切起来,分组的问卷调查和论文我们组成了一组,晴子负责收集资料,我负责理论,樱木执笔,好多次,我们在KFC讨论,都遇见仙道,和不同的女生。然后大家,一笑而过。
赤木晴子其实是很认真热情的女孩子,跟樱木很配,我有一次和樱木说了,樱木脸红的还真精采,接着恶狠狠的说死狐狸你看出来了,不过不许你反悔。
我说是是我怎么会和你这个白痴计较,然后樱木就扑过来把我压在床上挠我痒痒。
把樱木扔开的,是仙道,铁青着脸,盯着我,仙道说你们别在我床上闹腾。
我轻轻爬起来,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走出门,没心去数这是他这周第几个女孩了。
在学校里绕了许多圈,我回宿舍,仙道和那个女生坐在他的床上,衣扣已经解开。
我的脸一红,急忙说对不起就要关门,仙道却叫住我,似笑非笑的说流川你不认识她么,我疑惑的看着女孩娇嗔的拍打仙道说你吃什么醋呀。我这才有了印象,这个女孩子仿佛给我送过巧克力。
仙道接着说流川你今晚能出去么。
我恍然大悟说当然可以了,不过我先收拾一下东西。走到自己桌子,把明天的课本抓好,看来今天又要去投奔三井了,要带件衣服,还有书。带着一堆东西,我走出寝室,到了三井那里,我才觉得嘴里有点痛,有点腥味,原来我不知不觉把嘴里咬破了。
可是,一点也不疼。
后来,我几乎天天不在宿舍住,都已经成了那间酒吧的常客。我也这才知道,原来铁男真的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那天,应该是对三井一见钟情了吧,只是两个别扭的孩子不知如何表达,三井认为铁男是玩玩而已,铁男却以为三井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两个人就像两条直线,相交之后就越离越远,幸亏有了我的当头一棒,这时铁男说得,才拨云见日。
我很为三井喜欢,铁男的深厚,与三井的淡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后来我说三井你教我调酒吧,再后来我也成了那里的酒保。铁男笑说流川呀好多人可是慕名而来的呀,三井佯怒道好你铁男居然用小枫赚钱,铁男则赶忙说寿寿你也是老板娘么……
像这样的对话再发展下去就要进卧室了,于是我就见怪不怪站在吧台里应对来客。
在酒吧呆久了,见得也多了。都不过是被欲望支配的人,不能生活在阳光下,只能在幽暗的灯光下交易,难得的几对伴侣,甜蜜的与一般异性恋无甚差别,甚至更为心意相通。并且,因为数量少,所以弥足珍贵。
因为铁男,我的麻烦并不多。多数属于自寻烦恼,因为看到铁男与三井的厮守,总是会想起应该忘记的人。
我呆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短。除了拿东西,几乎很少会宿舍,而且都会挑仙道不在的时候。有时回去的时候仙道还没有起床,我只能蹑手蹑脚仿佛作贼似的。樱木抱怨过几次没有人和他打架毫无聊,藤真时常探究的看着我,却不问什么,而仙道,则笑着说,流川,你小子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仙道你,明明知道的……
我却什么都不能说,只是转过头不看他。
后来,樱木的生日到了,还有几个四月生日的凑在一起,准备一起庆祝,仙道找了家饭店定了两桌,樱木把我也拉去了。我们去的很晚,大家都已经坐下了。仙道身边,有个空位,我坐在那里。
我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在喝酒,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仙道一直再和另一边的女生喜笑颜开,甚至喝起了交杯酒,我谁都不烦,只是烦自己,为什么不能拿的起,放的下。
我想我可能是喝太多了,最后藤真都来夺我的杯子,走的时候,我站起身,却发现天旋地转,如果不是樱木抓住我,恐怕真的要倒了。
脚步不稳的走在马路上等着打车,我突然明白那么多人喜欢喝酒,是爱上了之后昏昏沉沉的感觉吧,所谓醉生梦死。
面前突然停下一辆看上去很好的敞篷车,开车人下车,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好不容易看清楚,这是天天要一杯朗姆酒然后坐在吧台看我一个晚上的人,今天第一次仔细看他,居然还是很帅的。我说我跟同学出来玩。
他可能闻到我身上的酒气说怎么喝这么多,上车吧我送你。
我说我还想喝点你陪我么。我想说这些话时不仅我的小脑,估计连大脑都麻痹了。
他愣了一下说好啊,上车吧。
我却被人从后面抓住,回头一看,是仙道。我问他有事么,仙道却反问我那人是谁。那个人看着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笑了笑说他是我的朋友,叫做泽北。
我说仙道你可以放手了吧。
仙道说不行你要跟我回去你喝多了。
我狠狠瞪着仙道说,你管我。然后,甩开他的手上了车。
晚风吹得我很舒服,车越开越快,我一直没有回头,因为,我回不回头都已经没关系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干脆不要回头的比较好。
我不知道那个叫做泽北的把我带到哪里,他停下车,凑过来把嘴唇贴在我的脸上。我没有躲开,无所谓,除了仙道以外的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看我没反应,那人离开苦笑着问我是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他不懂,我的感情本来就不多,而且全给了仙道,怎么还会有别人的份。
那个泽北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带你回酒吧吧。我却说不要,那里太吵了。
想去安静的地方是么,那人笑了说我带你去吧。
车子一路飙下去,他说的安静的地方,居然是墓园。
那里的确很安静。不然为什么都说死一般的寂静呢。
抱着头,蜷起身子,我想不通我和仙道的症结究竟在何处。我突然意识到我竟然从没有看清过仙道,真正的仙道一直隐藏在他温润的笑容背后,从来不让我看到。他对我好是因为补偿还是别的原因,我喜欢仙道是因为他对我好还是别的原因,我躲开仙道是因为他欺骗了我还是我们都是男的……许多为什么和因为纠缠在一起,阻止我把他们理清,这简直比最难的积分还要复杂。
心有千千结。
我只能快刀斩乱麻。
现在的事实是,仙道不要我了。
但是,刚刚他为什么要抓住我。
我问泽北,如果你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怎么办。
泽北想了想,说,不怎么办,喜欢就是喜欢了。
如果不能在一起呢。
那也没有办法,喜欢一个人是说不清楚的。
我琢磨泽北的话,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睛时,身上披着他的衣服。看我醒了,泽北伸了个懒腰,说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却发现自己头痛的厉害。
泽北问我是不是头痛,我说疼。
泽北说不然去我那里睡一觉吧。好吧,我说。
泽北的窗帘很厚,床很舒服,我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的模样。泽北手执酒杯笑问我还要喝么,我摇摇头说再也不了。
泽北说回去吧,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那么回事儿,好多事儿比这个重要多了。
我点点头。泽北说你去洗个澡我送你回去吧。
我和泽北体形差不多,洗完澡换上他的衣服,泽北一直把我送到宿舍楼下。我上楼,碰见花形,问我,那人是谁呀。我随口说,我朋友。
谢谢你,泽北。
回到宿舍,居然只有仙道在,而且没有女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我准备拿东西走人。仙道却拦下我,问,那人是你谁呀。
一朋友。
你昨晚上在他那儿?
嗯。
你!仙道一把把我摁在墙上。我试着摆脱但没成功,仙道的手有力的像老虎钳子。
一把甩开我,仙道瞪着我,表情是说不出的狰狞,你给我滚,他一字一句的说。
满不在乎的关门,我想泽北说得对,喜欢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和我喜欢的那个人没关系。
就算仙道喜欢我,我们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仙道。
因为,我的母亲找到我了。SOS的人找到三井,然后铁男开车把我和三井送回去,去见我的母亲。
她一见到我就过来抱着我哭了,我动也没动,任她弄湿了泽北的衣服。后来,我坐在她对面,三井旁边,听了一个混乱的故事。
未婚先孕,我一出生,就被抱走。事业有成后,一直寻找我,抱走我的人却意外丧生,一家一家孤儿院搜寻,直到最后,找到我。
她一直在哭,三井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所有人中,只有我最冷静,我只有解脱的感觉,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是别人不负责任的产物。
也就明白了,爱情真的不是全部。
大彻大悟。
我仔细打量我的母亲,她保养的很好,别人肯定不能想象他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她的化妆早就被眼泪冲的乱七八糟,我想,眼泪应该是真的吧。
我伸出手,擦掉她的泪,轻轻说,别哭了。
她愣了愣,接着抱着我说孩子,跟妈妈回家吧。
她要带我去德国,我也正有此意,想离开这个城市,那所学校。
晚上睡觉前,她一直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脸反复说我长大了她对不起我,睡着前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手的温柔。
我跟三井讲了我的打算,三井叹口气说小枫你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了,我说可能以后会后悔吧,但是至少现在,我不悔。我说三井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发的誓么,三井点点头。我说你等我回来。三井说好。
我拜托三井取回了我所有东西,我自己负责院里那边。恰好那几天仙道不在,即使我希望,也见不到他。我要走的事情没有和几个人提,只是最后一次碰见赤木晴子的时候我跟她说赤木樱木真的很喜欢你,她红了脸说我知道了。樱木这小子,终于有戏了。
事情进展的比我想象的快,其实我一直期待着能见仙道最后一面,甚至登机时我还频频回头希望看到他的笑脸,直到上了飞机,我才最终意识到,我离开了,我的初恋,从来没有开始,也就不必说结束了。
站在房子门口,母亲回过头,放下行李对我张开手臂,说小枫,欢迎回来。
我抖了抖,终于抱住她,小声说,妈,我回来了。
妈哭了,我也是。
我告别了昨天,因为明天是新的一天。
开始的几个月蛮辛苦的,德语不是一般的难学,性属格那些东西搞得我头都大了,小舌音发起来出奇的别扭,但幸好,我还是掌握了。真没有想到,到了德国,居然要第二次考大学,而且还考上了。
柏林是号称同性恋之都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是不受歧视的,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向我告白的男生会比女生多,无论如何,在我而言,这都是一件难堪的事情,更何况妈还屡次为此取笑过我。
我跟她讲过妈妈的事情,还有那个没有受到惩罚的肇事者,还有仙道。妈沉默了一天,然后告诉我,只要是我的决定,她会支持的,但是,她希望我幸福,她说这也是另一个妈妈的希望。然后我告诉妈说,那就是我的幸福。
我要让杀人者受到制裁。
我一直有和三井保持联系,我知道三井很好,樱木很好,铁男很好,大家都很好。还有仙道,三井说他不知道仙道好不好。三井说仙道回到学校的时候发现我已经走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又从学校消失了许多天。仙道没有问三井我去了哪里,只是很快的,拿了offer去了斯坦福。
斯坦福么,我想了想,我和仙道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妈在adi做事,年薪养我是没有问题的,但我还是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职,或许我已经习惯依附别人,从三井到仙道。但为了我和三井的誓言,从现在开始就要试着独立了,毕竟,我和三井的时间不多了。
我拿到双学位的时候,妈正好被任命为亚洲地区发展总监,于是,我跟着她,一起来到香港。进了一间有名的投资机构,从底层做起,而这时,我也知道,三井已经留校保研了,樱木也是留校,据说已经抱得美人归,藤真也出国了,我认识的仅有的几个人现在可谓是天各一方了。
工作很辛苦,香港节奏很快,粤语还是主要语言,有的时候我们只能通过英文沟通。这里的人工作能力都很强,和他们在一起很累,不过很有成就感。妈也很忙,一开始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我们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不过,我还是喜欢忙一点,这样就不会乱七八糟想来想去了。
我没想到,会遇到熟人。谈判的时候,居然碰到泽北,他代表中国银行。看到我,他仿佛也吃了一惊。草签了合同,大家出去喝酒庆祝,最后,泽北单独约了我,我们四目相对,却谁都不说话,后来泽北笑了,有点突兀,说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么,我低下头,原来,我没有变。然后我说,我的故事很复杂,有没有兴趣听。
他两只手握在一起,说,好啊。
然后我就把自己交待的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仙道父亲的名字。我知道,泽北,他有能力帮助我。我的时间不多了,能够利用的自然要抓紧。
泽北一直听得很专心,最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你错过了一点东西吧。
什么?
那个儿子,仙道彰,为什么不提呢。
我的心一痛,只是一下,轻微的一下,仙道彰,那都是过去式了。
是么,泽北仿佛长叹一口气。
是的。我坚定的看着泽北。
泽北自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所以当然会向我要求,他说流川以后跟着我吧。
我说泽北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仙道。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对付他的父亲,不能原谅么。
当然,这是两回事,我喜欢的是仙道,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我不能代替他么?
已经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转送呢?
这样……泽北叹息着,说实在不甘心,这样吧,流川你先陪我一个晚上吧。
我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泽北不是仙道,我没有理由要求他不求回报的帮我。
那个晚上……,我实在不想多谈。予取予求,没什么别的。
最后泽北说,需要的时候就去找他吧。我知道,有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了。
仙道震,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很快,由于我的争取,我来到北京的分公司,也终于,再次见到三井。许久不见,他更加漂亮了。三井一见到我,就扑了上来,抱住我。我告诉他我的想法时,三井愣了愣,接着拍打我的后背,说笨小枫,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为什么不可以,就是越来越漂亮了,铁男的功劳吧。我觉得我的话没有什么,三井脸上的温度却足以做铁板烧的了。
当晚,约了铁男,我们三个人,去吃铁板烧。
我告诉三井泽北的事情,三井担心问不会有图谋么,我说我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人“图谋”的么,三井笑着说不少呀。我说,三井,你活泼了好多。三井的脸色变幻莫测说小枫怎么去了德国就变了一个人回来。
当然要变了,不然赢不了的。
那么,开火吧。
一边工作,一边搜集证据还有策反当年的司机,有时间还要应付泽北,若不是三井隔三差五拉我去他那儿吃饭,说不定真的连一天三顿都省了。中午还好说,在公司吃便当,晚上时常被泽北抓去泡吧。我是实在吃不惯那些东西,又难免喝酒,几个星期下来,泽北在床上抱着我的时候总是会说,怎么瘦的厉害。
我想说还不是他害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毕竟不是仙道,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妈和三井,能够不求什么诚心诚意对我好的就只有仙道。即使我们已经离开这么多年,即使当年仙道瞒过我,但我就是知道他。
后来可能泽北猜出什么,再也不拉我去酒吧,只是带我去各式各样的饭店餐厅,拼命劝我吃饭,我也只能随他去。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仙道。
这天泽北照例把车停在公司楼下,等我一上车就兴高采烈的说流川我找了一家泰国菜很不错今天一定要去尝尝,我可是累的几乎半死,刚刚从一堆数据中挣扎出来,现在最想的就是找张床睡个昏天黑地,但看泽北的兴致实在不好驳他,只好说那好。然后在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实在泽北家楼下了,迷迷糊糊的问泽北已经到了,泽北紧紧抓住我的肩头说流川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作自己人。
我说泽北你说什么呀。
泽北说你明明不想去为什么还委屈自己不肯说,你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帮你的忙才这么做。
我愣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泽北的眼神很凌厉,但等了一会他只是揽过我说流川你不必这样,只要你想要的,只要你说话,我就一定给你。
我可能是还没睡醒,所以有些不懂泽北在说什么,只是对他一脸严肃印象深刻,所以只能说泽北我都明白。
泽北摸摸我的头发说好吧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你上楼等我吧。
我拉住泽北说这儿附近不是有沸腾鱼乡么,我想吃水煮鱼了。泽北一听就眉开眼笑说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
拣个位子坐下,点了水煮鱼还有别的菜,泽北说流川今天不喝酒了,那喝点什么,我说随便不过要点主食吧我有点饿了。泽北听了就催服务员说赶快上菜,我是这儿的常客了老板都认识,先顾我们这桌。服务员笑着说那是当然了,老板说过了,先生您来什么都准备最好的。
果然没错,不一会,点的菜都齐了,老板亲自过来敬酒,泽北挥挥手说行了我们今天有事吃点就走,改天再喝。
滑嫩的黑鱼肉,吃到胃里,火辣辣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泽北对我再好,我心里也是不舒服,总不能像对仙道那样处之泰然。想到这里,不免哂笑一番。我和仙道,明明互相知道却不能在一起,这边一个泽北,对我一门心思的好,我却不领情,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云里来雾里去。
想着,我伸筷子去捡菜,却被一只手按住。抬头,我大惊,是仙道。
仙道他,一点都没有变。
笑了笑,仙道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伸手找来服务员,温声道,来一个青芹拌青瓜,还有梨汁,然后转头对泽北说,吃辣最好配梨汁了。
我低下头,仙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出去,总是点水煮鱼配青芹拌苦瓜,再加梨汁的。
菜和梨汁上来了,仙道拧开盖子倒在我的杯子里,说小枫呀先喝一点吧你胃不好,然后挑起一块鱼肉挑出刺递到我碗里,说真是的明明胃不好还吃这么辣,下次记得要多麻少辣……
仙道给我布菜,我就闷头吃,根本不去看他俩的表情,也不想看。一碗白饭很快就见底了。这才抬起头。看到的是泽北铁青着脸。
泽北说流川咱们回去吧。我暗叫不好看泽北这样子今天不可能让我睡觉了。
那边仙道却悠闲的开了口,刚刚三井说了,今天大学同学聚会,无论如何小枫去露个脸吧。
我看着泽北。泽北说,流川你记得我的话吧。
我点点头,说泽北,我明天和你联系吧。
我没想到,这么轻易,泽北就会放过我。直到坐在仙道车上,还在想泽北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仙道也上了车,关好车门,转身把我压在座位上。
黑暗里,我看不清,仙道的脸。
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看清过……
当晚,我和仙道一直在一起。我明白了,什么是相爱,什么是性爱。
我和仙道,是没有未来的,所以,我只能把握现在。
仙道,我是真的爱你。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的怀抱,是我唯一可以安然睡去的地方。
我轻轻起身,吻在仙道的额头,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我知道,泽北一定在门外的。
我不应当去招惹泽北的,因为,除非他放过我,我是一辈子不能逃开的。
就这样吧,仙道,爱还在,感情从来没有变,只是我们,已经不是从前了。最后的防线也被突破,从今往后,只能赤裸裸的面对面厮杀了,彰,你为什么会姓仙道。
我顺从的跟着泽北去他家,顺从的任他把我仍在浴池中,里里外外洗个干净,然后,用浴巾包起来扔到床上。很意外,泽北没有压上来,只是拉上窗帘,屏蔽了阳光,任我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我在书房找到泽北,满屋的烟雾,呛的我只是咳嗽,泽北过来轻拍我的后背,说怎么不多躺一会,我反握住泽北的手说,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帮我联系检察院律师吧。
泽北直直的看着我说你已经决定了,我点点头。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交给我吧。
我知道泽北的背景很深,但我从未想到居然有这么深。短短几天,公安部门开始立案侦察,检察院也提起公诉。证据都准备妥当,当年的司机满口答应作证,因为泽北早已掌控了他的身家,一切,都顺利的超出想象。
仙道震居然没有任何抵抗,甚至仙道,他也一直没有露面,只是,打来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莫名的沙哑,仙道说小枫一切都停不下来了是么。我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想起了那年元旦,那个新年,满眼的银杏叶,还有雪,许多的记忆一拥而上,我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说停不了了,从我看到你的时候都停不下来了。那边的仙道长叹一口气,说小枫,我爱你。
仙道,我也爱你。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仙道在那边幽幽的说,我一直都知道。
我怔怔抱着电话,不知道那头的仙道是何时挂断的,即使泽北从后面抱住我我还是没有反应。后来,我冲出去跑到三井那里,把他从铁男怀里挖了过来。我已经抖的不成样子,我紧紧拉着三井喊三井的名字三井三井三井……,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三井也只是紧紧的抱着我,他明明小我一圈,但还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就像以前,我们还是两个小孩子时,那样抱着我。什么话都不说。
我还是太低估仙道震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我不小心,被他绑架了。
真是俗套了,一点创意都没有,叫一群男人围着我,拿个DV说如果我不叫那边撤诉就让人轮暴我然后拍下来去卖。我翻翻白眼说随便。然后闭上眼睛。来吧,仙道震,这样我更加有理由对付你了。
耳边是污言秽语,撕扯着我衣服的手真让我想吐,即使闭上眼也不能把他们想象成泽北,那当然不可能是仙道,我不想侮辱他。
这时,仓库的门被撞开,什么人扑到我身上,把我掩在他的背后,我听到一个声音,我无比熟悉的声音,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伤害他,即使你是我爸。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宽广的后背,可以让我毫不提防依赖的后背,于是我伸出手抱住他,把脸贴在上面,让他感觉我的泪水,湿透了他的外套。
仙道,我爱你,所以,不要回头。
那边的仙道震颤巍巍的说,如果,我让你们在一起,你能放过我么?
爸您怎么能?!仙道在我之前惊诧的反驳。
仙道震的声音很凄凉,他说他老了,不求别的,只想安度晚年,他当年只是一时胡涂,他说他求我能不能看在他儿子的面上放他一条生路,别让他老了老了还要在法庭上丢人现眼坐牢。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没有当年的煊赫,他老了,是岁月不饶人,还是我实在给了他很大麻烦。我说我说仙道震,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仙道震嚷道说彰儿你看看,他要让你爸身败名裂,你还要护着他,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我不敢去看仙道的脸,我怕看见,我怕看到我不想见到的,温柔。只是听着仙道一字一句说,对,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仙道,我流川枫一生,得你,已无憾。
当下,又有人破门而入,是三井泽北他们,看着三井扑过来护着我,泽北只对着仙道震恶狠狠的说流川只不过让你坐两年牢,我却可以要你的命,跟进来的一群公安也作势要以绑架罪逮捕仙道震。
倒是我,提起声音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绑架,泽北你跟他们说没事了。泽北定定的看着我,还是挥挥手让警察离开。
扶着三井我站起身,没有回头看仙道,只是说了一声,我们走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
再次见面,就是在庭上了。因为妈妈自己也是孤儿,没有亲人,所以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我和三井着黑西装,捧着妈妈的遗像,坐在正对仙道震的地方。他果真老了。在强大的证据和律师完美的盘问下,他,崩溃了。
最后法院判了5年,私下我以知道这罪名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因此提前和泽北打了招呼,没想到,他,还是判了5年。
泽北呀……
这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仙道。在他父亲和母亲的咒骂中,我看着仙道。我们隔得这么近,却又似乎那么远。
最后一次,我去了妈妈的墓地,告诉她一切已经结束了。
然后晕倒了。
醒来时,是四壁的雪白,是妈和三井他们焦急的脸,是输液瓶,是面色凝重的医生。我在德国时就已经知道,我有心脏病,记不住名字,总之就是很严重的哪一种,我生怕我会撑不住,不过幸好赶上了。
只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不忍心看妈以泪洗面,告诉她三井也会是个好儿子的;我不愿意看到三井泪流满面,只是说三井妈就拜托你了,铁男三井就交给你了;我不跟泽北说话,因为,我要说得,都是他不想听到,他要的三个字,我不给。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仙道,仙道在那里,我还有话要说,我努力动动嘴唇,三井懂我,递上手机,我念出的数字,仍然是七年前仙道的号码。
三井把手机放在我耳边,里面传出的是我最熟悉的声音,我只能静静说一声,仙道,我爱你。
然后,
尘归尘,土归土。
后记:
十年生死两茫茫,小枫离开已经有10年了,他走不久,我和铁男便去了加拿大,定居下来;小枫的妈妈则留在小枫毕业的大学里,在经院做了一名老师。这是我第一次回北京,故地重游,在校园内,又是一个银杏飘飘的深秋,年轻的恋人携手走在小路上,我和铁男也牵着手,迎着众多目光,走向小枫,仙道,我们大家曾经住过的宿舍楼。却没有想到,遇到仙道,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我们都愣了,倒是铁男,率先弯下腰,摸摸小男孩的头说,仙道,这是你儿子呀,都这么大了。
仙道惘然一笑,说是呀,可爱吧。接着,仙道仿佛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流川,他好吗?
没有人告诉他么?
没有人,我,小枫妈妈,泽北,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告诉他么?
我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我说,仙道,小枫在十年前的今天,去世了。
那一刻,我听到,什么东西,碎了。
仙道仿佛老了许多,他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上三楼,然后,敲开他们住过的宿舍门,屋子里正在放着《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仙道顶着几个孩子疑惑又礼貌的目光,挪进房间。轻轻的靠在他曾经睡过的床位,仙道颤抖的问我可以躺一下么。看着对方点了点头,仙道轻轻的,仿佛害怕惊醒什么人似的,覆了上去,然后,我听到他压抑的哭声,“小枫……”
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
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我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最后是铁男把我扶出来的。
后来,我靠在铁男身上,听他轻轻的说,三井,我们也去领养一个小孩子吧……
也?我想起来了,难怪呢,仙道身边的小男孩,眉眼间,的确有一点,像小枫。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无声无息的你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你总是猜不对我手里的硬币,摇摇头说这太神秘
你来的信写得越来越客气
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
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
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忆
那些日子里你常说起的女孩,是否送了你她的发带
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
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
你来的信写得越来越客气
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
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
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
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
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
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
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回忆
你从前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分给我烟抽的兄弟,分给我快乐的往昔
你从前问我的那些问题,如今再没人问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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