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访吸血鬼1-6

作者: 细藤萝,收录日期:2006-03-28,737次阅读

1.
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确是个奇怪的组合。
一个女巫,虽然现在已经不流行了;
一个吸血鬼,当然现在也没几个人相信了;
一个人,这倒是不希奇,但有的时候这种不希奇的东西却正好是特殊的存在。
仙道彰的确是个特殊的存在。对我而言,作为一个女巫,人类都不会有特别的意义,他们自私、残暴、虚伪、狡猾。即使是有仙道彰的存在,我也不会改变看法,虽然他的笑温暖、自然、甚至常常令人目眩。我曾经想过杀掉他,在那段刚认识的日子,凭着女巫的本能,我模糊但坚定的感应到他会让我和流川的生活变得不再宁静;但,现在,有的时候我不得不庆幸到底有他在,这样我至少可以相信的确看到过流川那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的浅笑。不错,仙道彰于我的特殊,都只因为他对流川而言是特殊的。
在遇到我以前,流川一直是孤身一人,我想这应该是吸血鬼本来的样子--形单影只、来去无踪;遇到我以后,我想他依然一直是孤独的,因为只是我单方面认定了他是我今生的主人,他是我的生命或者不只生命那么简单,我对自己的命运从不怀疑,我是说,一旦了解,就不再怀疑--我可以是他的姐姐、朋友、随从甚至仆人--是的,我为他而活。可是他不这样想,他不能这样想,他的单纯让他无法理解自己的生命怎会有一个附属品,然而命定如此,我们原本无须理解。直到他遇到仙道彰吧。
十六岁的仙道彰风华正茂、光彩夺目,在那片叫神奈川的土地上根本就是天上地下惟我独尊。他的温暖和自在对于习惯了黑暗、潮湿还有冰冷的流川而言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他总是微笑的,对那些为他尖叫的女孩子,对冷面店里胖胖的老板娘,对自己的队友,对自己的敌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他都是微笑的,好象很快乐,又好象很无所谓,好象他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又好象他从来都不自觉原来自己是这样……
“是因为那个吗?”停在高高的树林上的流川问我。
“那个……篮球吗?”我顺着流川的视线注意到那个橘红色的球体。仙道正和公园里的一群小孩子玩得很开心。他刚刚国中毕业,作为当地的MVP球员升入陵南高校,篮球,当然是他的魅力所在,但是,吸引流川的,只是这个吗?“或许,但并不一定。”
“我、要、打、败、他!”冷冷的,一字一句,正是流川却又不完全是那样,“用那个!”
我靠在树枝上,一如继往对他温柔的笑笑,我知道他看不见这笑,但只要是他就好,只有对着他,我才会有如此释怀的笑。随你好了,流川,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满足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
2.
和完全没想过要了解人类的流川不同,我对这个种类的生物了若指掌。他们曾经是那么依靠巫师们而生存着,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或者他们以为已经不需要,但我依然通过身体里流动的血液继承了对他们的认知。就好像这样,我平静的坐在他们中间,轻易的让他们把我当成同类,轻易的融入其中,笑靥如花地说着:“不错啊,我是从富丘中升上来的。我叫彩……啊,叫我彩子就好了。”
人类很复杂也很危险,不要以为你把他们当食物就掉以轻心。我的确是这样跟流川讲的,因为我的安排是他先去富丘读一年国中,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但是我告诉他做事应该追求完美,至少也要先熟悉一下那个叫篮球的东西以及学习一下怎样“做人”,国中生应该会好对付一些的。而我要先进入湘北熟悉一下高校环境,或者说,用这样一种不算远但又绝对让人安心的距离监视一下主人看中的猎物吧。我当然会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经理,请多多关照!”
事情进行的太顺利总让人莫名其妙的担心。对于流川,他从不会觉得“顺利”这个词有什么不妥,他与身俱来的骄傲和冷漠让他习惯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于这个世界的不合理却正是他的合理。因此他可以以惊人的才华和灵性辅一开始就成为陌生环境的主宰而不自知,因此当他在富丘一夜之间成为众人眼里的奇迹和神秘时仍然那么无动于衷、我行我素。但是我不同,巫族不同于吸血鬼是叛神者,相反的,巫族却是被神和人都背叛了、遗弃了的,所以我的与身俱来是隐忍、是不安,还有怀疑。于是即使我可以轻而易举适应任何环境甚至让整个环境都成为我的附属也依然小心翼翼,于是即使我一毛遂自荐就当选成为篮球部经理也同样对所有的人言笑灼灼、热情有加。
然而,担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步步为营而减少,虽然在安西教练为新一届球队安排第一次练习赛对手时,也顺水推舟地说:“啊,是了,不是太强,但又独具特色,陵南还真是最合适呢!”可是我心里却很清楚,不要见面!这个声音已经越来越急切地在耳边响起。
我看着流川,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我熟悉他的眼神:坚定得没有杂质;他却不知道我的心情:慌乱得甚至有点害怕。
“彩,我会赢。”冷冽的涟漪荡开沉寂的空气,“赢了就走。”他的眼睛明亮,胜过了他凝视着的每一颗星星。
原来他是知道的吗?还是,这原本就是他的打算。
赢了就走。为什么,为什么这应该安了心的话,反而让我滋生更多的心乱如麻?淡淡地笑,彩,你怕什么?你知道的,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都无法离开。既然知道不能离开,为什么还傻到要怕?不怕,因为已经知道结果。
我的法力,站在水平线,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绪。然而,我一时忘记了他们分别在哪一边。
所以,只能听到他对他说:我要打败你!
所以,只能感觉他看他的眼神:我要打败你!
所以,只能看着他打掉他伸来的手:哼!--实际上,还是,我要打败你!
每个人都以为你对篮球执着,每个人都不了解你。
可是,流川,不管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了一种情绪,叫执着?
*******
3.
“彩,不要动他。”平静,但这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平静,“我不会永远输给他。”不甘还是耻辱?你的嘴唇有过一丝细微的颤抖,“所以,你不要动他。”
不要动他?用我的法力,轻易地让平稳行驶的卡车幻觉般的失去控制,猛兽一样袭击人群熙攘的人行道,却在最后一瞬看他不顾一切将他藏到自己身后。
不要动他?用我的法力,诱使温柔的大海在转眼间变成狰狞的恶煞,狂暴地吞噬海岸上的闲适身影,却又只能看他用自己的身体所不熟悉的方式将他竭力引向安全的领域……
所以,卡车突然改了方向,轰然撞上电线杆;
所以,大海迅速恢复宁静,只余下可有可无的风……
我不动他,因为你不许。可是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不许,所以我才会动他。”
“就请放任这点时间吧,彩。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他的寂寞,在这一刻是隐忍得那么明显。
******
执着还是太单纯?
冷漠还是太寂寞?
接近还是太遥远?
这个救了我两次的男孩,他的脸,不会笑。
“呀,要我以后叫你恩公还是天使?”痞痞地笑着,满意自己嘴角的弧度,“还是容许我称呼你流川就好了?”
“……”不喜欢海水的味道,不喜欢潮湿的味道,不喜欢头发滴水的味道,不喜欢,他笑在脸上的那种味道。
“还是流川吧,挂在嘴上的反而容易忘掉。”继续笑,有点严肃的笑,“你救了你的对手两次哦。”
“……”对手?你这样自居吗?你不是。要说对手,即使是篮球,我也还有许多……其他的。
“那么,想要什么作为报答呢?”面对面,这么接近,但是,没有温度的眼,是因为海水还是因为风。
“一对一。”你只是,我想要征服的一个猎物,只不过,用一种自己不算熟悉的方式。
“哦?”就这样吗?简单的音节,一点可以揣摩的线索都没有,“这就是你想要的报答?”
“……”可以选择沉默,可是却一时不能选择承认。
“那么,”凑得更近,混淆了滴在脸颊上的到底是他发梢的水还是自己的,然后,继续模糊,让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他的这些水,在嘴唇轻轻接触的时候混合在一起,“这是我自己决定要给的……报、答。”
“……”这是什么?如此轻易点燃了自己原始的欲望?在还没来得及感受他双唇的温热时就至下而上侵袭了整个身体的,欲望,让自己控制不住那一点轻微的颤抖。饿!好饿!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饿!现在就想要。他颈部的线条是如此清晰的在勾勒着血管优美的弧度,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下一定有着让人更兴奋的温度。更重要的是,它们离得那么近,近到可以形容成任何形式的诱惑。原来,我和所有的同类一样,只是一个任凭官能支配的动物吗?
“只是一个感恩的吻,”还是自己的行为太怪异了,一年级的小子嘛,果然是接受不了。下次换个方式吓你,“所以,你不用这样介意到一直……盯、着、我……”他的面部轮廓真的很完美,虽然皮肤有点不健康的白,但是衬着他精致的五官,却那么协调,唇的柔软,鼻翼的翕动,还有眼睛,那么亮,亮得让人不由的猜测那里面更加特殊的情绪,是不是应该叫作……欲望?
“你这个大白痴!”幽雅和风度对这种人肯定没用,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处境(T:他真的不知道啊……),还是存心找死?
“哎?”欲望被压抑了,再度燃烧的是怒火吧。
“我说要一对一。”我的确是要征服你,但是是用篮球,不是用牙齿,所以你走运,白痴。还不快谢谢你的一脸让人不爽到抓狂的烂笑让我对你的血不……感……兴……趣!(T:小枫,太压抑自己会变精神分裂。)
“不是现在吧?”用眼神示意两个人一身的水。
“干嘛?最后还不是要湿?”人怎么就是那么麻烦?不过……这种湿湿的感觉的确不爽。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握他的手,比想象中还要冰冷,忽然就觉得不能容忍他的想要甩开。握得更紧,“我帮你弄干。”
*******
4.
是事情真的超出你我的控制范围,还是你根本不想我来控制,而,你自己也根本没去控制?
流川,你对人类的血液,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特别的情绪?你对眼前的食物,什么时候开始产生“那与众不同”的判断?
悬在海岸,看你由他牵引着离开,忽然明白,为你焦虑,你却不需我的焦虑。那么,我是否可以选择另外的方式,来试探命运的结局?放任你,也体验一次“背叛”的涵义?
********
仙道的家意外的简单。简单到显而易见的瞥见寂寞的影子。简单到让流川怀疑这真是这个花哨男的家吗?
“我一个人住。”不转身也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吗?这个人,不会也有和彩一样的血统吧?
热水放好,衣物找好,人也推进了浴室。
“不会是要我帮你洗吧?”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带另外的人回家,更何况是一个并不熟悉甚至完全陌生的人,“还是在邀我共浴?”虽然已经做了让你好象和别人有点不一样的事,但是,你并没有什么特殊,至少我正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乒!甩上门!虽然这门的主人的鼻尖几乎会被这力道废掉。但是谁叫你让我不爽?不爽到在甩上门之后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出去再补两拳!
可是门自己开了,门的主人理直气壮的站在那里,脸上还是那副欠扁的笑:“原来流川也会发脾气吗?刚才的话有那么大威力吗?”要做就做到底,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我不会换一副更认真的表情对你。弥补错误、提醒你、也提醒自己。
流川微微偏着头看他。这是一个他还不曾见过的仙道。笑着,但却没能让他不发现他的紧张和伪装;言语间的轻薄,却失却了平时的无心自在。忽然有种心情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的荡漾,觉得有点……开心吧。
“……”像是不期然的了解到什么,又像是在那一刻为什么东西所蛊惑,“不用怕,我来保管你。”把仙道推向浴池,开门,关门,“你先洗吧。”
没人听说过吸血鬼会得重感冒吧。流川在彩眼里虽然是绝对的没常识,但是对自身的一些特质还算了解。不舒服可以有很多办法解决,不一定要和人类比洗澡速度。所以,当仙道在那句咒语带来的眩晕中整理好自己,裹在麻痒痒的睡衣里回到房间,一眼就看到裸着的流川在被单中熟睡的脸。
二度眩晕!怔在原地的仙道终于开始讪讪的笑,他还真是简单得--很可爱。不过接下来的笑完全是邪恶的,让仙道彰觉得没面子到伤了自尊心的地步,这个家伙还真是第一个,仅仅他现在完全无视仙道这个神奈川首席情人的存在,睡得那么安然这一点,就足以引爆仙道的所有恶念,还不要说,首席情人现在又想起了刚才有人说了什么“我来保管你”这样的话。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这样近距离观察他的脸了。好象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什么人(T:可惜第一次的对象也不是“人”啊~ 伴随深深的惋惜状。),而且还是一天里面的第二次。以前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连脸都没看清楚,天啊,不会有惨不忍睹的丑八怪吧?不会,不会,仙道彰再怎么多情也不至于到滥交的地步的。可是,真的觉得一旦这样看着他的脸就不想移开视线:为什么他是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为什么他轻颤的睫毛下覆着的好象水晶??
啪!仙道用力的用手掌挤着脸,费力的闭上眼:我是来做坏事的,不是来参观历史博物馆的!
“哇!”逊毙了!逊毙了!今天是仙道彰的黑梅日吗?发现流川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刚才上演了精彩剧目的脸,仙道简直想撞墙。可是接下来的一秒钟,仙道开始庆幸自己的“撞墙”只是一个初步的打算还没有成为事实,所以他没有错过流川嘴角轻微上扬的慢镜头,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好象只是在睡觉时开个小差一般,又迅速转回正题似的继续睡眠。
“不公平吧!”仙道终于从痴迷状态中复活,“你无视我的存在,睡得那么舒服,随随便便睁开眼看场免费电影,现在又继续睡啊?”
“……恩……”其实流川现在也正在和自己进行座谈:不会吧,刚才为什么在看了那个白痴的白痴表演之后还要学他的白痴动作,害自己的唇部肌肉到现在还不习惯到发痒?
“恩”是什么意思?你还“恩”?你真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我马上就让你“恩”不出来……不对,嘿嘿,是“恩”个不停才对。
******
流川有个不好的习惯是趴着睡觉,无关健康啦,只是在现在这样所料不及的状况之下,他很可能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湿了也嚣张不减的朝天发脑袋覆上自己的唇角。其实,事后,他曾不确定的想,当时,是不是有过“就算任性试一下也不会有关系吧”的念头?至于哪一种答案会更让他后悔莫及,流川自己却也无法知道。
总之,那一刻,流川是让仙道吻上了自己的唇。和早先的轻触不同,这一次,他看着仙道的眼,预料到会发生一些事,却,没有本能的躲闪;而在仙道浅浅吻了他刚刚还微微弯过的唇角之后,他还是没有动,准确的说,是一动不动,只是任凭自己眼中流露出一种可以称之为迷惑的东西。
其实,单纯如流川是不会明白的,诱惑,本来就是吸血一族的本能,和生存相维系,与情爱无关。但是,单纯如流川也是不会掩饰的,如果是本能,他很少选择更曲折的方式去表达。
吻他,星星点点,从额头到眉骨,到鼻尖,到嘴唇,到尖尖的下巴……
“闭上眼睛。”仙道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低低的温度,我想看你的脸。
“我要吻它们,所以,你闭上。”带着温柔的命令口吻。
你要?我也很想要,所以应该是我先吧。猛然的翻过身,用力扣下仙道的身体,嘴唇贴上他的颈项。微热的皮肤,略急的脉搏,清晰的血管……轻轻的进入,慢慢的吮吸,毫无防备的沉醉——这是梦里才有的味道——阳光一样温暖的味道,微甜着、酥麻着,从舌间,到喉头,到心里,不知不觉,一不小心,深入骨髓。感觉到臂间的人一丝轻微的颤抖,带着一身冷汗惊醒,差一点,差一点就让他昏迷,流川后怕的甜拭残留的血迹,看伤口细致的愈合。
“……”迎着仙道眼中的疑惑,流川只感到自己的疑惑一定比他的还深重,但是此刻,他只能,轻轻的,用自己的唇碰触他的唇,安慰,这是从仙道那里学来的方式。
看流川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吻过去,那里面的光亮是刺痛自己的根源吧。那么明亮、那么笃定、那么纯净……为什么,都是自己没有的,为什么,都让自己那么想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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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正式的谈话,却在一个彼此都没想过要遇到对方的时间,微妙的到来。
“那么,也没有什么不一样。”英俊的男子闲散的倚在校门前,没有温度的漂亮笑容很自然的应对了陌生校园里无数猎奇的目光。
“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很奇怪他居然会主动跑来湘北,原来猎物也不都是被追着跑的。
“你吗?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呢?”这么嚣张的问话居然被他说得这么轻而易举,笑得好象知道一切,又好象什么都不在乎。
“你以为是什么立场?”我想说我是球队的经理,对自己的球员有足够的资格担心,但是我知道他对这样没有营养的问答是不会满意的,“在乎、重要。不够吗?”
“希望对他来说也是。”其实先说出“请不要打扰流川”的人是我,所以他现在的口吻里有着些须报复的意味,“不过,我差点就以为你是他的监护人了。”
“你希望我是吗?”说话不知死活,真是典型的飞扬跋扈呢。
“至少每次见到他之前都遇到你。”
“原来你在乎这个……”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不,我在乎的,才刚刚来。”
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冷淡的温度。
“等你啊。”让我讨厌的笑。
“等我干什么?”
“一对一。”
“?”
“用篮球还是你喜欢其他的方式……”笑得那么邪。
意外的没有引起强烈的反映,说了一句“放心”的流川,跟他走了。
让我放什么样的心呢?我知道的太多,但是能做的太少。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是,我知道的,我清楚为什么。厌倦了被背弃的自己,放任着也没有谁在意吧?
“阿彩!你在等我吗?”
啪!正蠢材!
“哎呀,不要用纸扇打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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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呢。”
“我看得见。”流川记得自己是夜间活动的生物呢。
“我看不见。”
“哼!”赢了就跑。
“还有下次嘛。”
“……”下次,你有多少个下次我还不知道吗?我只想尽快打败你,在你没有下次之前。想着,忽然觉得莫名的心慌。生和死,好象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在脑海里盘旋……这些有的没的,很让人烦的念头。
“不要那么小气嘛。我来找你一对一,是有原因的。”一直自顾自在脑袋里绕圈圈的流川终于注意到仙道好象在等待什么。
走到场边,拿起毛巾却忘了要递给他擦汗的初衷,而是楞楞的看他鬼魅一样的在公园路灯光的投射下,用自己从没见过的神色盯着自己,幽幽的,似乎很失望:“你会死,对不对。”
“恩……难道你希望我……怎么说,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还是他的念头太奇怪了吧,问这样的问题,还不如来探讨一下我们上次怎会那样的度过一整夜。等等,那眼里为什么会有忽然暗淡的幻象……是,灯光的原因吧。
“明白了。”冷却到冰点的声音,是对自己犯傻的不满。如果,仙道彰,如果在你死之前我都没有打败你,我就在你的来生等你吧。这样的挑战,看来是无法让你知道了。
“喂,流川。”仙道走近,用毛巾裹住还在绕圈圈的人,“我们……小心着凉。”还是不要问他了,相自己都无法解释的那样一个夜晚,他可能早就忘记了吧。和一个人,亲吻到天亮,在他仙道彰是无法想象的事,无法想象到想要在对方这里印证那是否是事实。
“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那样的话?”无助的爆发,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打败你,但是现在我已经不确定,原来所谓执着只是盲目吗?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说那些和我有关的话,让我觉得自己陷入这样可笑的境地——我居然想要从一个会老会死的人手中去争夺尊严?
“我不知道,那你就让我知道。那样的话,我却不能不说。”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愤怒,让仙道忘了自己也有着层层伪装的包裹,一不小心,和自己的内心贴得那样近,手足无措。
“我会去美国,IH赛后。”不知道,安西教练那句“现在的你,还比不上仙道同学”现在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凌乱在风中。也许,一开始,就不该让彼此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从来不知怀疑为何物的流川,此刻被这情绪折磨得颤抖。
“恭喜。”那一夜之后的每一次一对一,都应该是结束才对的。可是你却要等到我已经放弃了坚持的时候才提醒我这样的早已注定?
“你找我一对一,的原因,是什么?”他离得那么近,总是那么近,近到让自己总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攀附上他的颈项,在发泄输球不满的同时享受他生命里诱人的节奏。什么时候开始,只想着,他的味道?
“已经没有了。”忽然觉得这样的相处很可笑,你吻我的颈项,我就回吻你的嘴唇,却从来没有情欲的温度。我们,是不是在这之中混淆了什么?“如果有,也和你的一样。”
“?”
“不是,不是我也要去美国,只是说,该结束了。”你那样的惊诧,是怀疑我会纠缠?流川啊,我们连经过都没有,你要我纠缠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对不起。”是我错误的要求一场荒谬的游戏,是我,无端,打扰你的生活。
“……”难得的,仙道在流川面前沉默。你要的,如果只是一个输赢,那么,你赢了。而我,不是输家,我想,我至少再一次确定了“特殊”这个词,在我的生命里,完全没有必要。
*********
6.
不要勉强了。看着你终于倒在IH大赛的球场上,我仍然无法说出这句盘旋在心中的话。做选择的人始终是你,我只是跟随罢了。
泽北。打败他就完成了对仙道的负疚吗?所以,以后的比赛不重要?我很怀疑,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流川到底改变到什么程度?我和他不同,我和生老病死的人类一样,也只有这一辈子,我不能陪他玩所有的游戏,所以从来不对经历特别关心,但是这一次,为什么,总是让我在不经意间想要去触碰自己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却偏偏是这个吸血为生的小家伙的附属品——荒谬之极。但是我没有怀疑,我尽心尽力。可是他现在,却显然已经偏离了命定的轨迹,他的改变不能不让我觉得很可疑。
回程的路上流川没醒过,我不知道自己有否担心到要死,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连流川,也会放弃。
回到湘北,在我终于隔开了所有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手忙脚乱了两天以后,流川稍微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下次是什么时候?”他慌乱的握着我的手。
“流川。”我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强制性饥饿,因为他在大赛这段时间里基本上什么都没吃。但是在我给他灌下了一加仑鲜血以后,他居然出现幻视和神经性不安,很明显,他不认得我了,他把我当成了他。混乱到这个地步,我却没有六神无主,因为我的天性又一次萌发,从我的身体里面自动浮现出症结的所在,而这,更让我惊觉问题的严重。
“你说过下次,不……是……结束。”惨白的脸,冰一样的温度。睁着的眼,目光涣散。我的内心翻腾着所有发生过的可怕景象。
“流川,你这么久以来,是不是只喝一个人的血?”得不到回答,我却隐约的明白着一些什么。不该的,不该放他那天随他从海边离开,不该放他每天和他在一起练球,最不该的,是听任自己任性到有意忘记命运的符咒……马听尼,原来他就是你的“马听尼”,古老的蛊术,奇妙的出现,你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你终于要我选择吗?
********
风雨交加。我仰头凝视那房间里的灯光,直到一个陌生女人的脸出现在窗前。
“仙道,楼下有人哎。”玻璃后面的惊讶。
“由子开玩笑的吧,下雨哦。”
“所以人家才奇怪呀,好象站了很久的样子。”
房间里的空气里似乎有犹豫的味道,然后是迫不及待的动作,窗子被推开。
他一定以为是他吧,这么着急着印证什么。如果他能来,他会不会来呢?我来了,又有没有用呢?
门很快的开了,撑着伞的人衣服都还没穿好。伞支到我头顶,却又不懂说话的样子。
我看上去一定很奇怪,所以他想笑笑不出来,想问问不出来,僵在那里满眼全是惊奇。
“他病了。”我似乎都没听到自己说的话,如果他来了,他会怎么跟他说?而我,除了撒谎,还能怎样?“你……”
“很严重吗?”他问了一句在我看来无关痛痒的话。些微的失望。严重与否,并不在病本身吧?而我的期望是什么样的?一言不发,冲进雨里,去确定他的生命是否安好?连我也不会这样吧。“你……”等不到我的回答,他开始一点点焦虑。
眼泪忽然就下来,那和雨水不一样的温度,提醒了我感官的存在。我是希望你救他,只有你能救他,可是,我怎么能说得出口?我不想这样,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到第三个人手中,那我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
“彩!”伞被遗弃,他终于达到我所期望的慌乱,“你……”
“对不起!”哭倒在这风雨里,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这样残忍的命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他飞奔着离去之前,我看到他眼中瞬间的怒火,不是对我,不是对流川,而意外的,是对他自己……
********
“流川!”那声音无法让我相信它是仙道发出的,愤怒,甚至有一点残暴。他拥他在怀里,我知道,他也一定因为感觉不到他的温度而极度恐惧。
“他死了吗?”他回过头问我,又很快的转回去凝视流川的脸。
“不。还没有。”回到熟悉的房间,离开风雨,我似乎回复了几分镇定。
“他会死吗?”好象审判着罪人一样的语气。
“……”会,也许不会,我不知道。你才是他的“马听尼”,你才知道他的生死。而我,现在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或者说,我连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都不能确定。
“……恩……”又是这样些微的苏醒迹象,流川的声音不真实的可怕。
“流川!”仙道专注于怀里人的一举一动,“流川,你看看我。”
忽然觉得糟糕透顶,冲过去,一把拉开他的手臂,推开他的怀抱。“你走吧。”这样的流川,这样的仙道,他们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仙道睁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的仍然想要靠过来。
“你走吧。”我安顿流川重新躺好。突然之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想知道。要死就死吧,反正我会陪着他。
“下次是什么时候?”微弱的声音,颤抖得让我不得不回过头去看他的脸。执念这么深,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做你的吸血鬼的?
“流川!”两三秒之后,仙道才醒悟过来,冲过来将他重新拥紧,“现在,就是现在。”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也这么笃定,是仙道吗?
我确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流川的微笑,淡然得像没有发生,但我想,那是因为脱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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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封印被熟悉到心悸的温度解除的一刹那,听到他的声音说:“现在,就是现在。”
这样真好,忍不住,想要学他,让嘴唇微微划一个弧度,可是,实在没力气,他看到了吗?
“你想要什么,快告诉我。”他的声音那么急切,不像他。可是,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你,从一开始就想。可是,怎么说出来?当答案不经许可,自己冒出来,要我怎么说的出口?
“你想要我,对不对?”那么温柔,也不像他,以前对我总是故意的调笑,恨恨的,好象讨厌得不得了的样子。可是,这个答案真的很好,我就是想要你。缓缓张开眼,看到他的脸,眉毛、眼睛、鼻子、嘴……真是奇怪的脸,居然让自己觉得“想念”。眼光一颤,自然的滑向他的颈项,熟悉的、熟悉的渴求就在那里……
似乎是了然他的心思,毕竟是重复过无数次的近距离,仙道自然地帮流川俯上自己的肩。
就要汲取生命之泉的嘴唇,却停滞在一个可以称之为接触的程度上。因为看到无力倚在门口的彩的眼睛,那里面的绝望和伤痛,是流川所不熟悉的。那个总是云淡风清的忽略掉自我的人,原来一开始就受过伤,难道,自己也不得不,成为背叛的符号?
“流川?”感觉不到延续的触感,仙道拉开距离看他的眼。只是本能吧,他觉得他需要他,至于为什么,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他可以不知道,但是他不能忍受那眼力的迷离,因为那迷离,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对一种不可知力的怀疑。所以,不假思索的吻住他的唇。身为仙道,怎可能在确定了自己如此在乎你之后还容忍你忽视自己的存在?一个晚上,一把怒火,把所有的伪装烧得精光,连平时的敏锐都在对着一个人的时候变得狭隘,所以,仙道不知道彩的离开,不知道,一切在此刻彻底开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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