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
作者: 沙庭,收录日期:2006-04-02,841次阅读
同时也是我的第一篇仙流文啊~我,醒来时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习惯性微微动了一下头,像往常一样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弄清状况。
天已全黑,月亮不在空中,只有星星无力的眨着,冷冷的,不带感情——这样很好,很适合我:现在我身上全是血,自己的、别人的;身边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不久前还骑在马上热血沸腾的瞪着双眼高声叫骂着,现在,马跑了、人倒下、有些眼睛还睁着,可是却在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我当时手握长剑档着他们的路,白衣胜雪,现在却是白衣染血,长剑也不在手中——剑呢?我的剑呢?!江湖人向来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不过不要紧了,至少我知道——现在,他没事。
别人一直说我冷酷无情,我承认,不过,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却不是为了自己。他们也许十恶不赦,但我毕竟与他们无仇,我不想细究我该不该杀他们,因为我已经做了,他们已经死了。
其实这里风景不错,曲径通幽、桃树夹道。
我缓缓的向前走着……不能回头。
他现在怎样?在做些什么?是在和朋友谈笑,还是在行侠仗义、不知不觉与人结怨?对了,这么晚了,他应是睡下了——叫别人白痴惯了,自己也变成白痴了。
他说不想见我,我却为他杀人——我真是白痴了。
第一次见他时很辛苦。
因为师傅说我剑是够快了,可若真打起来,却还比不过他——陵南的天剑仙道彰。所以去找他,拔山涉水的找他。找到他时他正在海边悠闲的喝着酒钓着鱼——至今想起还是气得牙痒痒的。恶狠狠的对他说一对一,他却笑的像个白痴,放下酒看着我:
“好啊,只要你笑给我看!”
很——轻佻。
我一剑劈过去,他故意慌张的连钓鱼竿也掉到海里:“哎呀,你要赔我啊!”
我再劈!
“不赔就算了,别生气啊!”
该死!
“剑好快啊!”
“……你是,湘北快剑吧!那个名字中有个枫字的?”
……
……后来,这个白痴就一直只叫我“枫”。大白痴!
对他,我不服气,因为数次的一对一比剑总是输多赢少。他这个人很奇怪,顶着陵南天剑的名号悠闲度日,还总是像个白痴般笑着,看我的眼神却很温柔——他的眼睛很好看,那是在他那张毫无节制和诚意的泛滥笑脸上我唯一喜欢的地方,弯弯的,像半个月亮,透着淡然的自信。
他总喜欢拉着我说些有的没的而不去比剑,也不管我有没有在听就一直的唠叨。有一次他还问我“枫啊,你现在比不过我,所以老找我比剑,等以后我打不过你,你会不会赢了就跑,再不来找我了啊?”
“白痴。”那时候再说啊。
他的眼睛一瞬间闪过悲伤的神色,却又在下一秒笑了起来:“没关系,你不来找我,只好我缠着你了!”
大白痴,我什么都没说啊。
像要印证这句话一样,后来都不用我去找他,他便会自动出现在我面前,缠着我陪他钓鱼说话偶尔比剑。
如果现在一对一比剑我会赢吧?身边躺这那么多高手的尸体,而我还站着,我的剑术已经这么高强了吗?身上也没有那里特别痛,只是步伐沉重了一点、走的慢了一点。不知为何,我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那个爱笑的白痴,以前人缘那么好,怎么短短几个月就结了这么多怨、多了这么多仇家?!
白痴、白痴、大白痴!!
还说什么保持笑脸的第一大好处就是让别人想打也下不了手……
有时候看见他那不知节制的笑脸就烦——只是有时候,而且大多数在我还没睡醒的早晨。他爱笑,所以朋友也比我的多几倍。有一次他还硬拉着一个人来见我,那还是早上,我支棱着头发眯着眼看着他们迷茫,他献宝似的搂着我介绍:“枫、枫,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藤真哦!”,我惊讶名震江湖的翔阳门主竟是个有着浅棕色头发和明亮眼眸的少年,不过只有一瞬,下一刻我说:“一对一,比剑。”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可错过。
藤真本来姿势优美的抱着腰托着下巴对着我很不雅的发出“啧啧”声,听到我这句不由愣了一下,一把把他从我身上扒下来,笑的很漂亮的把他打的那叫一个狼狈——恩,我想我和这个年轻的门主很合的来。
那之后,他再也没把他第二第三第四好的朋友带来见我。
还是和他比剑,只是偶尔藤真会小跑着过来帮我踢那个白痴一脚……偶尔师兄弟口中头脑空空的我也会想:藤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还有其他的朋友,那我呢?他向藤真介绍我时没有说我是他的朋友,他只说“这是我的枫哦!”白痴么!谁是他的?
也没多想,但是第一次见到牧时我就有点明白了:牧对于藤真很重要,而藤真在牧心中也有唯一的地位。而我,渐渐发现,他——仙道彰,在我心中毕竟不同。
累了,却不想停下脚步,身边那么多丑陋的尸体……是了,这些人……似乎都是……藤真与牧那件事的关系者?
……怪不得,短短几个月他就多了这么多敌人——哼,那个白痴还算做了件令我高兴的事!
虽然是白痴,他却总是挑最好的时机的……
在我以了然的心态看着牧和藤真时,他对我说,他喜欢我。
白痴!我骂着,脸却不由红了,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
他兴奋的搂住我:“枫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笑啊!”
“第二次?”白痴,我以前有对你笑过吗?!
他挠了挠头,“有啊,枫,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现在不告诉你,先让我独享这个秘密,等你生日时当成礼物告诉你!”
他笑得眼睛都眯成新月了。
他说,等你生日时我告诉你。
可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最终他还是没有告诉我……
我们以后不要在见面了。他说。
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说,只是没想到他竟也会这样说。
不知一开始是由谁发现、是由谁声讨,藤真和牧的关系现在已是众矢之的——两大名门翔阳与海南的门主的关系竟然是恋人——可这又关你们什么事?!只可惜藤真那样一个聪明机智八面玲珑的人费尽心血也仅仅保住牧一人在海南的地位,自己到现在也只能远居深山……
我对江湖闲语本就不感兴趣,加上他和师兄弟们都刻意对我隐瞒,等我知道时已经一切已成定局。藤真一人住在深山,甚至连仙道都不见。
“牧为什么还在海南?”我问他,可他说,有些事是我不明白的。
白痴,到底是谁不明白?!
强把去海南揍牧一顿的想法押下,决定先去看藤真。仙道一直叫我小心,别乱说话别勉强,见不到就先回来从长计议……没想到藤真远远见到是我竟依旧一路小跑过来。
“我现在就只敢见你。”他说,“别人都太罗嗦!”
藤真皱眉:“可一个人待着又闲的慌!”他笑了,龇牙咧嘴的样子,“都快闷死我了!!”
“幸亏你来了。”藤真说。
我怒:“你就不怕我是来找你打架的?!”
那时为藤真为牧牺牲那么多觉得不值,藤真却笑的很轻松:值得的,流川你应该理解的,其实你和我很像的。
的确,一听到有那么多高手要找围攻仙道,我便连觉也不睡的跑来、为他杀人——眼前似乎晃过藤真不良的笑脸——哼,哪个是为了他,我是不想浪费和这么多高手同时过招的机会罢了!
想想藤真住的里这还算近,不如去找他?大不了让他笑话!是反方向,要转身——却没有。
远处似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来吗?好,我等着,怕你不成?!
“我怕我怕!”藤真吐了吐舌,“可我也没惹你,你打我作甚?”
“你!”藤真总有办法气得我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这样。”藤真抱着手点头,“其实我现在很好,这里正好能让我好好想点事情。只是,毕竟对不住花形他们,翔阳近年来是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了……”
“你?”
“我可不象你,一旦认定了就什么也不考虑。刚开始发现对牧的感情时可考虑了很多,也料到一旦被发现的最差结果——现在这样还算好的。”藤真静静的说。
“那你……”
“但是枫你要知道,”藤真的眼睛忽然闪过锋利耀目的光芒,“感情是我和牧两个人的事,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的确,可现在牧他……
藤真笑了笑:“没事的,你可别担心。”
怒,眼角上挑。我会担心什么!
藤真还笑,他竟敢说:“仙道和牧不一样,仙道他不在乎那些名利的……”在我准备出手打他时,他却转而苦笑,“也不是说牧就那样在乎,只是他摆脱不掉……”
一时打不下去,我努嘴:“白痴,谁要问你这些?”
藤真愣了一下,转过身去,背对我——
“我不后悔我和他的不知适可而止,只是现在,我甚至疑惑不知自己有没有权利怪他怨他……怪他没有把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怨他至今都没来看过我……”
“我抓…叫他来!”语气不觉愤慨生硬。
“不用了,枫。”藤真调皮的一笑,“也许我不想见他。”
那天藤真坚持不让我住下来,却在送我下山时猛的扑上来搂住我:“不要因为我们的结局而影响你们!你一定要幸福啊,幸福给牧看看。”
然后——
仙道对我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说:现在藤真很不好。
他说:我希望枫你好好的。
他说:我不想有那么一天即使枫你不会后悔不会恨我我却恨我自己。
他说:我们不要见面了,不要见面了……
不要再见?不由冷笑,你以为我要见你?!转身便走,却又忍不住嘲笑他:“你老说这世上你待我最好,其实还不如藤真待我。”
马蹄声由远及近,那个英姿挺拔的身影——是他!眉头不自觉的舒展。
他头发散乱、神情疲倦,几乎是在我面前跌下马来,全无平时的潇洒风度。见他踉跄前行,下意识想去付他——看见他的眼睛却不由愣住,那是怎样痛苦绝望的表情?我从未见过……
白痴,你怎么了?不由问他。
他却全没理睬,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充满泪水,他低下头,遥遥晃晃的从我身边走过,碰的摔倒在地,发出哽咽不成声的哭喊……
你在干什么?大白痴!你就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吗?难道你不知我做的这些全是为了……心像被冻住般疼……
想要转过身去怒骂他,却被心底细小的声音阻止:他说不想见我、他根本目中无我……他现在那样痛苦,不是为我!
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看见他的泪水,还看见……
原来……
原来他怀中抱着的——是我……
竟然是我。
竟然是身穿血衣,手持断剑的、我。哼,想笑,跟随我十几年的快剑,终于也有断了的时候!
怪不得一直无法走远。怪不得一直无法回头。原来只是我的意识、我的灵魂,让我停流在这里,徘徊、想念……
我伸出手,穿过他的眼,不由笑了——按他的说法是我对他的第三笑吧?可惜他看不到——第一笑我不记得,第三笑他看不到……
我尽力弯下腰,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不要那么悲伤啊,白痴,我喜欢看你半月型的笑眼……
别哭了,你这样很丑的,大白痴………………我爱你……彰……
然后成烟,散去……
原来我是在这里等他,原来我早就知道他会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