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 1-4

作者: pureday,收录日期:2006-04-03,745次阅读

1
 
 流川枫是个很奇特的人。

见过他出世的人会说"可爱"。

记得那个新年,白鹳为人间送去了第一个小孩子。他黑色的睫羽紧紧的闭着,一张小口大声哭闹,白得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的肌肤,不禁让人顿生怜爱,连亲一下都舍不得--那柔嫩的小脸儿,即便是人身上最软的唇,也怕把他弄破了,玷污了这圣洁的颜色。

微微哭闹了一阵,小娃娃止了哭竟一闭眼睡了过去;小拳头握成一个肉团儿,似乎在坚决捍卫着他睡觉的权利。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新年的第一个小孩哦!真是个可爱的礼物呢。


知道他名字来历的人会称奇。

说来也巧,大冬天的,窗户居然没有关实;没有关实也罢,居然外面呼呼一阵风过去,竟从仅有的一指宽的窗缝里飘进来一个绛红的东西。
……
……
"是……枫叶呢!"
……
你知道,人潜意识里对于冥冥中的东西总有一些敬畏和顺从,于是……
……
"'枫'……好吗?"

"'枫'……好!流川……枫……"

就这样,流川就得了一个后来多用于女孩子的名字。


而微微了解他家境的人又不得不喟然叹息一阵:上天为什么总是嫉妒完美呢?原本一个美好的家庭啊……

流川雪子去世的时候,四岁的小流川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眼里是与之年龄不符的绝然。他将注定没有一家的团圆,注定只能对着最亲近的人说"阴阳两相隔"吗?

孤僻……

冷漠……

坚强……吗?

事实还不仅如此。

如果说一个女子因丧夫而悲痛欲绝而脱离尘世尚可理解,因为往往是她用情既深且专又不够坚强。但这只是一般而已。相对的,流川的父亲,流川羽翔选择了逃避。他的软弱毋庸置疑的给流川枫雪上加霜。

流川一个人,从四岁,到十六岁。


但更多的人是分成两派。

一种是崇拜。因为他华美细腻的球技,值得赞誉的容貌,高致脱俗的气质。进而他的一切都成了完美,包括他的飚车,他的贪睡等等,等等。

而另一种是讨厌。"华美细腻的球技"被说成绣花枕头;"值得赞誉的容貌"被说成狐狸;"高致脱俗的气质"被说成摆臭架子。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众多女生在前者之列,而处于后者的男性同胞只好又艳羡又气恼了。


流川枫却从来没有因为诸多的人们而烦恼过,反正也没有谁加入他的生活。一方面,他不晓得"主动"是什么意思,不晓得加入别人的生活。而另一方面,别人无法真正了解他,顶多是像前面那些,盲人摸象罢了,更无从谈起走进他的生活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无非礼花又放了一回,一回,又一回;沙漏又翻转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漏声又长滴了一夜,一夜,又一夜。

又是新年了,又是生日了。

流川枫,抱着篮球望着大海的方向。窗户紧紧锁着,玻璃上映出两对眼睛。

凝望着又一个自己,那眉眼,似乎又陌生起来。一直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小时候看别人一家其乐融融,不免鼻头有些酸。回到家对着镜子看自己,想找出点母亲父亲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下是昏黄的记忆。大约是它太久远太模糊,怎么努力还是找不出来。有时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但一眨眼镜子里有只剩下自己。

后来,也无所谓起来。麻木了么?流川不禁有些黯然。

除夕夜,独自对着暗的窗户,流川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玻璃里居然有两双眼睛呢!

玻璃里居然有……两双眼睛呢!

其实也就是前镜面与后镜面的两次反射罢了,但他心里不免有些高兴,至少第一次看见两个自己!

或许……(会有……)
……会有……(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呢!
他想。

微微兴奋不多久,被礼炮的声音惊醒了过来。

隔着窗户,有些空的感觉。

人猛然间发现很孤单,难免有些慌乱,流川也不例外。转而打了一个寒战,觉得屋子太空旷,空气很难暖起来。外边的声音引起了混音,不清晰着却无比接近。里,是寂寞,寂寞得叫人战栗;外,是热闹的礼炮和叫嚣的大海。

流川垂下眼,有扫过黑暗中的两双眼睛,下巴一丝颤抖。

他这才晓得感觉异样的原因。

明天,明天父亲回来。

父亲对于流川纯粹是一个名词而已。常年在国外的他,这十一年来竟一次也,也没回家!

陌生的人,却有着应该是熟悉的称谓!

这不免是一个极其讽刺的故事,好像教语文不晓得孔孟,教地理的不知道马达加斯加岛的自然带分布不是经度差异的缘故。

加之对于未知,好奇是人类的天性,难得思考的流川迷惑地想着。父亲……?……父亲?……
…………
……
想着想着,吃完了生日蛋糕。流川舔舔叉子,目似暝,意暇甚地陷倒在沙发里。

 
 
 父亲来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目光也常常没有近处的焦点;十一年前他软弱地离开,很残忍地没给流川留下什么。不停变换的环境才让他忘却丧妻之痛。这次偶尔回日本,下次又会是哪儿?

……
何去,何从?
……无去无从!

流川无言。

他也想说些什么,但无从开口。听见自己的喉咙嘶哑地发出一个音节,不禁一惊。自己居然也有想讲话的时候!因为毕竟有那个人的一半基因吗?随即假装咳嗽,掩过那尴尬的声音。

大家都只是沉寂,只有空调还间或低沉的哼一阵。

都想当作一个人好自由自在,但无法无视对方的存在;

想离开,似乎又是失礼又是滑稽。

说失礼,因为彼此还都很陌生。这里是你的家,而又不是你的家;你是客人,又不是客人;

说滑稽,因为应该是一家人的亲密,此时却仿佛相敬如宾。这个词原本不坏,只是"敬"发展到了极至就是拘束了。

于是,每一个动作都不自在起来,也似乎都有了目的。

流川觉得很热,觉得从里朝外汹涌着热量。这些挤着的朝外的东西让他感到很不舒服。时间显得过于漫长,也许用相对论解释刚好。但对于从来没有这样感觉的他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甚于球赛的危难时刻。


"丁--冬--"
流川急忙去开门。如他所愿,一股冷风呼了进来。滚烫的耳垂受这一激收缩了一下,牵动所有的神经都是一阵清醒。他以为是刚才叫的外卖,但出乎意料的是门前站着一个抱着大大的包的人,一双眼睛怔怔地望着自己。

那双眼睛,是……

"枫,这是藤真健司,你哥哥。"流川羽翔从背后说道。转向藤真:"健司,这是流川枫。"
"你好!叫我健司吧。听爸爸说,你小我2岁呢!"藤真一边伸出手,一边笑嘻嘻的打量这个弟弟。
哥哥?藤真?我,有哥哥?为什么姓"藤真"?父亲怎么有……我不是唯一的孩子?他真的比我大?

……怎么回事!?……

流川吃了一惊,一时间脑袋里尽是破碎的记忆。那些碎片嵌在记忆泛黄的残页里,飞舞、叠加、重合、溅开……

……很像,很像……

……笑容,笑容……

……眼神,眼神……

……玻璃上有两双眼睛,两双……

…………

一股极其强烈的震撼席卷。

怎么了怎么了了了……

新的一年,或许真的,是新的呢!

流川羽翔牵起一抹笑,道:"藤真是我领养的孩子。他也住在神奈川,我倒没想到让你们住在一起!"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或许两个人住有个照应……一个人啊,真的会孤单的……"

流川枫回过神来。一言不发,但帮着把行李拎到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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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司……"流川羽翔欲言又止。

"我知道,爸爸。"送去一个笑靥,藤真伸手触上了洁净的玻璃。温度让他很快缩了手,"我会照顾他的。"

"那,拜托了。"

等待的,依然是漂泊……吧!

这边,玻璃上却映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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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流川迷迷糊糊地闪闪睫羽。一片银色寸得他脸上一片风华--真是美丽的图画哦!

昨天的来客并没有使他产生反常,反正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紧紧被窝,把自己裹成个团;继续吧,反正不能打篮球!鸭绒被真好,软软地陷在里头,好舒服!

对了,流川猛地想到了什么。他一定也暖暖和和地享受着暖气,一定也舒舒服服地陷在鸭绒被里吧!

他终究还是有点一样,又是好多眼睛在晃来晃去。

叠加、重合、乱舞、……

心底的最深处莫名的一阵动摇,但偏偏不晓得为什么。大脑的自我调整把思维牵到另一个角度:哼,原本是我一个人的……

流川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只是--

突然从孑然一身到与人共居;

突然由独占到了分享;

突然失去了孤傲的心理优越;

突然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没有人迹的地方落回了尘世--

你,会怎么想?

他闭上眼,有些气恼地任凭黑发遮在额前。不去想啦!好,接着睡!可是,为什么能听到呼吸声?烦死了!!他转向另一侧,心头的不安立刻引起了身体的燥热。"唔!"重叹一口气,反身趴在一堆被儿枕儿上;双腿很不文雅的叉着,脑袋歪向一边。"讨厌!"翻来覆去,只觉得心烦,脸上也很不舒服;骨头懒懒地堆着,于是下面的开始抗议。流川一挺身,盘腿坐了起来,再也睡不着了。胡乱套上衣服,带着孩子气的神情摔开房门时,藤真已经起来了。

"早啊,小枫!"

"……早。"流川有些慌乱地应了一声。从来没有人……走进浴室,开始了一天的生活。

在外人看来,那样有点乱的神情,加上急急忙忙躲进浴室的举止,流川应该在掩饰什么,在逃避什么。也许真的又一点,但他从小就有了这个习惯。说到底,还是怕洗脸麻烦。还是冲个凉,身上也顿感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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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开学了。

每天,骑车,撞到障碍物,上课铃,睡觉,下课铃,吃饭,再睡觉,又上课……打篮球,骂白痴,回家,睡觉……一切都还在程序化地进行着,只不过--

会有人代替闹铃,会有人陪自己吃饭;在这空旷的寂寥的屋子里,好像多了些人的气息。

流川有时会这么想,是注定有一个人加入自己的生活吗?为什么对藤真总有一些……说不出来。亲切、熟悉,或许是有点依赖,是一种寄托?

许久沉寂在心中的所谓"亲切"的东西,好像渐渐成了"家"的前缀;许久埋没于心底的所谓"动容"的东西,好像时常浮现在眸间;即便只是眼波流转,这也是自己除了打篮球时很久很久没有的了。

但这些仅仅是流川单方面的想法,而矛盾的另一方面却全然没有这么纯粹与简单。也许有的事情在流川看来顺理成章,可是对于另一个,却加重的心灵的负担,激化了,明了了,也许可以说"仇恨"。

 
 
 "明天,是和湘北吧!"
 "小case啦!他们打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明天,可要回老家咯!"

 "是啊,谁叫他们那么背运,遇到我们了呢?"

 "……"

更衣室内,翔阳众人毫不经心地谈着。

藤真换下4号球衣,刚刚想跨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湘北高中,是不是有个叫流川枫的?"

 "流川枫?没听过呀……"

 "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据说,女生缘很好哦!"长谷川插道。

 "啊!"藤真万分惊讶,万分不可置信地大叫,立刻全场寂静。

 "反正……只是个一年级的小鬼,没什么可怕的。" 花形道。

藤真意识到失态,略略一笑:"是啊,一年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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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流川首先打破僵局,在两人防守下攻入第一球时,藤真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为什么?"
他,据我所知只晓得睡觉的流川枫,居然那么……
灵巧,可以近乎完美?
那犀利坚决的眼神,是他么?
他瞥我一眼,是,挑战么?
不可置信!
不可否认!
是篮球让他沸腾,让他幸福……
不!
甩袖,拂衣,站起,换人。
可是……

输了。

藤真一言不发,逃离现场。
大哭吧!
竟然是这种结果!
竟然输给了湘北!
输了,惨败!
不仅是结果,还有——
那一直放不下的面子何处搁?
那一直自尊自傲的资格何处凭?
好悔……
如果不是那么轻敌,
如果算计好三井和樱木,
如果,如果不是流川的导火线式的反击,
如果……
一切已晚。
事实就是——
你,输了。
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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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如何回到家,藤真陷倒在沙发里。

没有开灯,昏暗地把遥控器当作计算器。

一下子垮了下来,假的外壳在软化。

当对于一件事的关注超过了许久以来的外世伪装之后,那种伪装往往消失,而接近人的本质,听从真心的呼唤。藤真就处在这样的状态,想到伤心处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正抽泣着,突然听见熟悉的上楼声。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看见!他想逃开,但真心说:

"要、关、爱……要、依、靠……"

他没有办法逃离,只觉得想靠着什么,发泄什么!

他以为流川会无言地瞟过一眼,可流川走过身边,绕过沙发,视线仿佛根本没有偏移,直向房门走去。

为什么不喜悦?
为什么不嘲讽?
为什么你没有一点表示?

藤真有些吃惊,昂首道:"等等,流川枫。"对着转向自己的清亮亮的眼睛,"为什么不安慰我,或是别的什么表示?于公,我是你对手;于私,我是你哥哥,至少是住在一起的伙伴!你……"

为什么要喜悦?
--胜利本来就是我的!

为什么要嘲讽?
--需要么?

为什么要有表示?
--难道是做被冠以"安慰"的嘲弄?

我赢了,靠实力!我还会赢,靠自己!

流川一瞬闪过的犀利这样告诉藤真。

是啊,心底里的声音说:"我输了。输给他对于篮球的执著,输给他对于胜利的实际的努力。"外壳彻底崩溃。

起身倚在流川身,"想……想……"

"抱我,小枫。"流川依言,轻轻拍了藤真的肩膀。

俩人就这么站着,直到饿得发觉了才一同下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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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没有想过,外壳一旦重新凝固,他将会更坚硬、更牢固。

那头。

黑暗之中,牙齿生硬地咬破了唇;
血,从上翘的弧度上漫溢开;
最美的笑靥在黑暗里绽放;
——
一朵魔鬼的鲜花。


"流……川……枫……
我要让你痛苦!
失去篮球,失去情感,失去所有的一切!
你,欠我的。"


4
 
 话说流川这边倒也顺利。就算有人要对他不好,但一株没有成熟的藤蔓怎么能绞死一棵大树呢?
打海南,战陵南,入大赛;打丰玉,斗山王,何其悲壮!

与山王的那一战,藤真也在观看。

他看到流川被泽北完全压制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应该会高兴。于是他努力地去高兴,但结果是失败的。他没有办法抵住心里的一阵抽紧。随着这一抽,外壳陡然失了依靠,一下子裂了个口。藤真惊讶万分,他原以为那个应该是很坚硬,硬如磐石,谁料,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看流川一次次失败,看流川毫不动摇地又一次次进攻--哪怕是徒劳,哪怕所有的啦啦队,包括他的亲卫队,都失了信心,不再摇旗呐喊的时候,他依然从不放弃!

藤真觉得这样的流川实在令人感动,就算他是自己该恨的人。

但想到另一个方面时,藤真又认为流川足够坚强一般的打击或许并不奏效。比方说,流川遭受了那么大的耻辱之后,还可以对他的敌人笑出来,这简直……无法可想自己可以!

后来,藤真倒发现了一个好办法。这还源于仙道的启示。

仙道与流川的接近他也有所闻。一开始是无所谓,但在看了无聊的肥皂剧之后发现,如果流川的感情世界发生混乱,也许比其他的残害效果更好。

因为无论他沦落何处怎样堕落,他精神上永远是贵族,所以只有这样才好折磨得他遍体鳞伤,而不仅仅是肉体。

因为他少有亲情,他不懂得爱,所以会痛得刻骨铭心。

鉴于这两方面的原因,藤真总算确定了他的方向。之后,藤真待流川非常非常得好--表面上看是这样。他几乎如母亲一般,又是流川也会在潜意识里有这样的幻觉。

其实这也不仅仅因为"好"、"不好"的问题,还在于藤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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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仙道,不免长篇大论一番了。嚣张的发型、温暖的笑容、不拘一格的洒脱……些许评论可以列出一长串。但对于流川来说,只一点就好--绝佳的球艺!所以才会找仙道1on1。日子久了,或许流川还没感觉,但仙道却已经想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诸如……感情。 

仙道其实不是一个花心的人,只是没有什么能够令他注目,令他产生兴趣。就算当时有一点点的兴趣,但不一会儿又感到厌倦了。

比方对于篮球。

他曾经很爱过,但依然不长久,权当消遣。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把什么当作未来一生的追求。每想至此,他总是不太敢想。不要固定的职业,那么,又该作些什么?好像一切便只是渺茫,没有方向。

人闭着眼睛在足够大的空间里向前走,也许他是认为在走,但把轨迹记录下来,发现是一个硕大的……圆。也就是说,闭眼忙了半天,最后竟是回到了起点!

仙道觉得有时就是这样,他便不由地羡慕那些睁着眼的人们。其实他不是不睁眼,只是周围太黑,睁着闭着也并无二样。

同样拿篮球来说,因为他,重新爱上。

他--流川枫!


那是一个全心全意追逐梦想的少年。虽然少年时的梦很少实现,但是,没有梦的少年——像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他打球的时候,好像全身都在放着光彩。

你可以超越他,现在;

但他决不会放弃,决不会被打倒,也绝对回超越你,不久的未来。

仙道没有办法拒绝流川的1 one 1。只有那时,他才又找到一种少年应有的热血和冲动,而不是微笑下面藏着的落寂。于是,常常忘了一切,会1 one 1到很晚,会那样不顾一切地打球。

"喂,休息一会把!"拍两下球,直起身。

从外边路上残下一点晕黄的光,流川背着,头发给晕出一层金色。忽的车灯一闪,一辆车呼啸而过,扬起一点风,吹动他的头发。沉重的车压着地面发出那样的声音,以至自己只借着车灯刺眼的光,在流川的脸上找到他微微启了的唇,然而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仙道猛然觉得有些虚渺。黑的夜,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什么;自己和别人在忘我地打篮球,心无旁骛。这样的心情,真的很好不是吗?

但他不敢确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心情。很就不曾有了,也许是在……做梦?这样一想,四围真的更虚起来,自己象是遗世独立。

于是,仙道在没有办法确定的情况下恍恍走近流川,仔仔细细看他,弄得流川很不舒服。

其一,打球已经很累,这个人还这么近距离地看自己,根本没办法坐下来休息。可恶!

其二,被别人死死地盯着,总是,总是……虽说流川从小到大已经收到无数灼热的目光,可是……这可是一个超过自己的对手、敌人,年纪相若的……男生?

他突然眼睛睁大了许多,觉得实在不自在。仙道看到流川这一睁眼,也吓了一跳,脑袋朝后仰了仰。这个时候看见流川瓷样的脸庞,还有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暖暖的。

更加想确定。

如果是,如果不是……

仙道本来是试图拧流川一下,看他有没有反应——因为自己看不清自己啊!也许这是他的思维真的不太对劲。

但后来终究舍不得,流川的皮肤那么好,这么一拧,应该会痛的。

结果手上还犹豫不决,肩头已给重重的压上了个东西。

仙道呜地哼了一声,发现流川一颗有金黄光晕拢着的脑袋正不偏不倚地压在了自己肩头!

顿时手足无措。也许可以急急地推开他--这样很容易被误解,不是吗?

也许可以把他弄醒--有这样困了就借人肩头一用的超级不负责任的家伙吗? 

也许还可以把他放下来,在旁边等他醒,并且很潇洒地说:"喂,你还真是放得开呀!"再很伟大地递过早点:"算了,我请客!"--或许一夜,会很浪漫的。

甚至可以放他不管,任他睡在冰冷的地上--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的枕头……

可是仙道什么都没做。他,无从选择。

两个大男生就这么依偎,没有什么打扰他们。


昼夜的最大区分不在于是否明亮,而是在于有无时间流逝的标志。

在白天,可以说"鸟倦飞而知还",可以说"景翳翳以将入"。可在夜晚,天是一片漆黑,再晚一个小时还是那般黑;光是不动的灯光,再迟一会也还是同样的影长。

仙道看看天,又看看灯,没有办法确定到底过了多久。

空气有些寒了,拂过身边时有点冷。他突然想,流川会不会冷呢?他睡着了,或许不会有感觉了。况且,他好像一直都……想着,手就环上了流川的腰,顺势就半拉半抱地让他坐了下来,靠着自己。

一开始还觉得挺好,至少站在那儿真的很不,非常不舒服。可当运动的热能散失之后,冷风一吹,仙道又感到实在不好。

这个样子,可以从侧上方看流川,看他密密的睫毛,看他的鼻尖似乎冻得微红--好歹也是好看的,好歹自己也喜爱好看的东西的,这实在无法不叫自己心里一阵冲动,记得当年爱上篮球的一刹也是这般心境。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流川了,要不然怎么会动心,怎么会总陪他1on1,怎么心甘情愿地做他的靠枕?

注意他,不仅仅因为他是超级新人吧!

迁就他,也不仅仅是因为年纪的缘故吧!

他就是那种可以让自己的心脱离沉重的外壳,自由自在颤动的人;他美妙地叫自己似乎有责任有义务去把爱给他。

发现这一点,仙道很高兴:终于出现了让自己产生兴趣的东西了呢!终于可以不淡漠人生了呢!


他觉得这一点似乎很确定了。


于是双手抱着流川,下巴抵着他的脑袋。喜爱他,那么就牢牢地抓住他吧!

可是不一会儿,仙道又犹豫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仙道彰这个人了吧。是的,他深谙自己的没有恒心。

他怕。

怕先是狂热地追求流川,觉得无聊了就抛弃。怕对于流川亦是不能长久,更怕伤害了流川。无论是gay还是那样的背叛,流川受得了吗?就算他可以接受自己,就算他让自己如何的眷恋,可是,自己能保证不会厌倦吗?

仙道觉得很气虚,肩上承受的流川的压力更加沉重。


后来,仙道在思维恢复之后首先看到的是喷薄的朝日。自己正半躺在地上,身边流川不见,包括他的背包和球。

一会儿,流川却跑了过来,丢来一团飞撒开的东西:"你的衣服。"

仙道呆呆地接住,都搞不清什么时候脱下来给了流川。

流川见他一副愣愣的样子,只道是没睡醒,脑袋一歪、转身走了。

最后呢,仙道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就认定了是"爱の预感"。

在衣服上找到了几根流川特有发质的头发,他就颠颠地收好,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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