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海棠说我还欠她一篇……）

漫天黄沙，望不到边际，蓝宝石一样平滑的天空挂着几朵白云，云影在怎么看都一模一样的沙丘上快速移动，唯一的分界是延伸到天边的一条车道，高温让一切事物都失了真，浮上一层虚影，包括右前方那个火烧一般的红色车影。

“哟嗬~~~~~流川君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已经坐在营地里喝茶乘凉了呢。”一个急煞车，把身体探出车窗的仙道笑着打招呼。

这种微笑，就算迟钝如流川，也能分明嗅出其中嚣张的味道，流川狠狠瞪回去。

仙道蓝色赛车上的导航员协助木暮把钩子挂到他车上的时候很抱歉地说：“我们只能把你拉到工作站附近的车道上，到了那里你可能还要走一公里去取油。”停顿一下，还是说了：“这个赛道太长，匀速行走才能省油走到终点。”流川记得这个人好像叫越野。

难怪早上超车的时候，他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冰箭一样的眼神射向搭着手坐在驾驶座表情闲适如兜风的仙道，无端让温度高达40多度的沙漠凭添了一股凉意。

享受着“夏日冰凉”的仙道悠然和他对视，等流川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赛车已经被拖行在似乎永无尽头的车道上……

夜晚的草原终于有了一丝凉意，零星的树木在广阔的空间延伸扭曲着，带给人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它们却仍是不管不顾的生长着，好像在向这些打扰到它们的人类展现生命的艰难与不屈，宣告着这里是它们的地盘。

篝火旁传来隐约的歌声，曲调是温馨而快乐的，今天的路段很难走，经过一天的拼搏，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营地又传来有人退出却没人伤亡的消息，真是幸运的一天。

因为老跑调而被哄出来的仙道枕着手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走到河边，却发现远离营地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帐篷，在河边燃起的篝火被帐篷挡住，不是无意走近，估计谁也不会发现。

这么古怪的事情，只有一个人会做，心里大致有底的仙道绕过帐篷，果然看到他侧身躺在篝火边，身上还穿是那套火红的赛车服，封得严严实实也不嫌闷，细碎的刘海垂落一边，火光在他光洁的脸上跃动，镀出一层柔和的玫色，长长的睫毛似乎也跟着在颤动，实际上却是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吧。

也许是火光太温柔，也许是草原太幽静，也许……总之，仙道彰显然是忘记了流川枫的最著名睡前宣言，捡起了地上的树枝。

“睡在这里，会被野兽吃掉的哟。”戳戳。

没有动静。

望望旁边潺潺流水，“会被大鱼拖走……”再戳戳。

抬头看看闪烁星空，“会被……”

“白痴！”一句暴喝伴随着天旋地转，待世界重新恢复平静时仙道已经被他压到了身下，望着眼前睁开眼就显得太过凌厉的脸庞，他很遗憾的想到自己那句“会被ET绑架”还来不及说完。

拳雨并没有如预期的落下，流川揪着蓝色赛车服敞开的领口，看着他眉眼半敛地开始发呆，仙道察言观色许久，终于忍不住艰难地举起还在手中的小树枝，戳戳……

“喂，睡着了？”

左额青筋暴起，平复，流川终于觉得和白痴计较不如睡觉，啐一下放开手中的东西，坐到一边拿起温在火边的瓶子灌了一口。

仙道爬起来，左拍拍右拍拍，看看流川穿了几天都还亮丽如新的赛车服，感叹果然还是红色比较耐脏。干脆坐到流川身前，指指后背，示意他帮忙拍灰尘。

流川一脚把他踢开。

差点一头栽进火里的仙道还来不及呼救就又被一只大手捞了回来，惊魂未卜的他抢过流川另一只手上的瓶子，拍着胸口说道：“这就是你回报救命恩人的方式？”

“没叫你救。”流川不屑地撇撇嘴。

假装没听到的人仰头喝一口瓶中的水，大乐：“这是酒！”再喝一口，用力拍着流川后背笑道：“有你的啊，小子。”

流川一把抓下瓶子，剑眉倒竖：“一天一口！”塞上瓶盖，收好。

“小气！”喃喃抱怨的人安静两分钟，又凑了过去：“那，流川，以后每天也算我一口。”

你那两口已经把几天的份都喝完了，流川怒，想如是说，回头，僵化。

几秒钟后，胶着的两个人迅速分开，各据一方，沉默不语。

一条鱼儿从水中跃起，银鳞在火光下耀着金光，对岸黑犀牛喝完水正慢慢远去，鼹鼠在无边的黑暗中钻洞，苍鹰在月空中盘旋，甚至连鸵鸟睡觉的呼吸，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人类的记忆……”有些嘶哑的声音打破充满了无数声息的寂静，仙道吓了一跳，停下来。

“咳咳……”清清喉咙，再度开口：“都是不完整的。”

“所以？”流川微斜的凤眼眯起，带给仙道莫大的胁迫感。

仙道一时语塞，良久才匆忙一笑：“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你前天救我的事我也已经忘记了。”流川转过头望着火堆，淡淡说道。

你承认我救你了，流川，仙道在心里默默地说，心一软转口说道：“刚看到你也来参加比赛的时候，我可没忘记你呢。”

只不过在流川还是川流之间徘徊半天没敢叫我名字而已，流川在心里忿忿地说，脱口而出的却是：“现在，你长什么样我也忘记了！”

这小子，太不识相了，可是“你叫什么名字我也忘记了”这样的话，却由于心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闷闷的挑拨着火堆，他时不时偷瞄流川一下，习惯了沉默却不习惯他沉默的流川斜睨向他，他马上展颜一笑：“那就多看几眼，看着看着也就记住了……”

很多人说，仙道笑起来的时候最令人心动，望着他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中闪烁，流川突然问道：“仙道，为什么每天晚上来找我。”

“因为，喜欢啊……”看到火越来越小，仙道忙着给火堆添枝叶，一边漫声回答，没注意到流川的眼神动了动。

“……我喜欢安静，他们吵死了，唱歌又难听！”事实证明，流川所处位置方圆一里，是不会有人声出现的，连作为他的导航员的木暮，也是和别的导航员每天一起研究路线到很晚才会回来。

……真的以为这几天我没听过你的歌声吗？害群之马还敢抱怨，流川闭上眼睛，掩住了其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再睁开眼，看到仙道沉静的侧面，黝黑的瞳眸在夜色中泛着蓝光，眼神悠远而飘忽，流川忽然有种抓住了什么的感觉，摊开手心却发现什么没有。于是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才知道自己问出了口：“仙道，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

仙道微微侧脸看向他，一半的脸庞隐没到黑暗中，他微笑：“你看到的每一个我，都是真正的我啊。”

“包括那个没有离合器也要乱来的你吗？”流川撇开头，不再看他。

“你看到了？”仙道有些惊讶：“难怪当时我会冒出这种念头，如果是流川在身边，倒无所谓了。”

漫不经心地玩笑，不动声色的话语，却无法抹去差点被窒息的记忆，生平第一次，流川知道了什么叫恐惧：“太任性的话，会死。”

摇曳的火焰在流川眼里跳动，带着浅浅的红，阴影分割了他的侧面，衬托得秀气的鼻梁更显高挺，尖尖的下巴线条优美，黑暗隐去了棱角，衍生出一种忧郁的错觉。

错觉，是的，这没有声调起伏的简短句子仍是流川式的，但是不知为何却触动了仙道，他有些发愣，思索半天不得要领，只好归结到幻觉，于是挠挠头低声抱怨道：“被超级任性的人这么说，真让人有点不服气呢。”

流川终于转过头来，静静地直视着他，月色下透亮的一双眼，仿佛可以让一切事物无所遁形。

臭小子，真以为永不妥协是他的专利吗？在这样清澈冷竣的眼神注视下，莫名地，仙道就有些忿忿然。

心里这样想着，仙道脸上却是笑得越发地灿烂：“流川，在看不到边际的沙漠上风驰电掣是不是很惬意？”

“嗯。”广袤的大地只有红色的灌木和金色的黄沙，有时候甚至能扬起几十米的沙尘，让人有种自己就是沙漠中的风的快感。

“驾着车在草原上与狮豹竞速是不是很开怀？”许是因为记忆的美好，仙道说得眉飞色舞。

“嗯！”达到生命的极限，而不止是速度上的。流川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仙道执着于这个几乎只有退役车手才参加的赛事了。

“只要车驰上了赛道，就算没油了也不能放弃？”仙道的笑容温和包容，带着无比的诚恳，蛊惑着眼前的人。

“就算推，也要推回去！”流川理所当然地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自信的笑容让仙道看起来更是神采飞扬，他的语速也开始加快：“一个成功的赛车手就算没有离合器也能靠自己的技术安全抵达目的地对吧？”

“对！”流川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

“哈哈哈……”仙道再也忍俊不住，笑倒在流川的肩膀上。这孩子就是简单，言语不能复述的纯粹，回想起来，却似有余音绕栋。其实离合器早就出了问题，车子一发动就不能停，停了就再也启动不了，所以今天有羚羊从赛道穿过的时候，自己只能选择从那个大坑上越过，在半空中的时候，生死关头自己想到的却是流川，真是奇怪。

磁性低沉的笑声围绕着自己，仙道呼出的气息吹动了流川的鬓发，耳朵痒痒的，某种微妙的感觉漂浮在空气中，被耍的恼怒开始沉淀，一种怪异感让他的心跳有些加速，并不讨厌，却总有些不服气。

埋在自己颈边的头颅还在颤抖着，看着仙道左耳清晰的轮廓，他鬼使神差地抬手，一下捏住了仙道的耳朵……

笑声蓦地消失了，仙道闷闷的声音传来：“放手。”

“不放。”看你还得意不，非但不放，还使劲掐了下。却不防仙道一歪头，咬上了他的耳朵。

流川身躯一震，酥麻的感觉从耳上一点向全身流窜，手一滑差点就松了手，不服输的倔强这时却冒了出来，仍然是用力捏了回去。

他等着仙道先放开自己，仙道却不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玩着新找到的乐趣，从一开始的轻轻咬着到沿着耳廓的舔噬，唇舌经过的地方好像同时有无数针尖在轻碰，一旦离开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却是凉凉的，被风一吹，带起流川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体却开始发热，这种又冷又热的微妙感觉是流川从未经历的，捏着仙道耳朵的手开始无力，无意识的转变为抚摸。这个举动似乎鼓舞了仙道，他开始转移阵地，从耳下的肌肤沿着颈部来到脸颊，终于到达刚刚浅尝即止却让他有点念念不忘的地方。

唇贴着唇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同时轻喘了一下，仙道趁机含住了流川的上唇，濡湿了他的唇瓣还得寸进尺地轻叩他紧闭的牙关。

兴奋、颤栗、惊竦，种种情绪纷至沓来，让流川紧张得全身僵硬起来，不能得逞的仙道开始咬噬他的双唇，带着些微疼痛的触感让流川发出模糊的抗议声，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仙道马上趁隙一举攻城略地，如愿的交缠上一直藏在深处的柔软。

属于仙道的独特气息包围了流川，被催眠的他逐渐在这种安心舒适的气息中放松下来，某种复杂又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开始慢慢地侵蚀着他，然后惊涛骇浪般把他席卷到半空中，漂浮着、游荡着……

有力的肢体轻微窸窣地厮磨着，交缠着的两人像草原上的野生动物般呼吸、迷惘、喘息，隔着赛车服的两具年轻的躯体充满了活力，毫无顾忌的释放着所有的热情，热量互相传递到对方身上，交流融合足以毁灭一切。

这样的热情，连月儿都羞得躲进了云里。

摇曳的篝火旁，浅浅流水边，他们在辽阔壮丽大草原的月夜下做爱……

盏茶功夫过后，一个凛冽清冷的声音在空阔的河面上压抑着响起：“仙道彰，我杀了你！”

一阵窸窸窣窣，然后是“扑通”一声，接着哗啦啦的水声，仙道的声音微喘着道：“流川，我们继续，嗯？”

“不要！”冷酷的拒绝斩钉截铁到有些恼羞成怒。

“第一次的质量直接关系到以后的幸福生活，所以这次非做完不可！”仙道的态度难得地强硬坚持……

“还有下次？！你去死！”然后又是一阵淅沥哗啦……

…………………………

第二天，当流川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冲到赛会组织者的帐篷提出退出比赛的时候，用的理由是离合器坏了。

在后来的比赛中，越野发现他们蓝色赛车上的离合器莫名其妙的正常了，而仙道的心情，也好得非常的诡异，以致一路游山玩水似的跑回了达喀尔，最终排名48位……

后来的后来，也就是第二年，赛车界流传着一个非常奇怪的消息，另类的F1天才赛车手仙道彰今年终于放弃了参加世界上最具冒险性的拉力赛，和其他F1赛车手一样致力于准备当年的F1赛事。不过据某位不知名神秘权威人士声称，他之所以没有参赛，是因为被当年的拉力赛冠军流川枫打成重伤所致，所以当大家看到流川枫车上那个梳着朝天发的导航员时，也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而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