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有奖征文]邂逅

作者: 飒姬,收录日期:2006-04-06,1879次阅读

1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四个人。一个是你自己,一个是你最爱的人,一个是最爱你的人,一个是和你共度一生的人。
那时我还年少,会心高气傲趾高气扬地说:为什么后三个人不可以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我不可以让我最爱的人最爱我,和我共度一生?退而求其次的幸福,这种像水货名牌一样的东西,我才不要!
后来,却也渐渐地明白了:人生里所遇到的最美好的事物,最美好的人,往往是不能占为己有的。
比如,他们。
遇到了,也只能看着,瞻仰着。
即使永远得不到,看着他们幸福,便也觉得安慰。

在遇见仙道彰之前,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有厚颜无耻加死缠烂打的天赋的。他是那种能够无限制地激发女人的占有欲的男人,类似于手工制作、立体剪裁、仅此一件的阿玛尼春季套装——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一见之下,无不磨刀霍霍,张牙舞爪,一呼而上。
在遇见流川枫之前,我承认我没有谦虚的品质。羽村大小姐,羽村香织,中等美女一名,从来都对自己的魅力和美女之间的不可比较性有着坚如磐石的信仰——而如此坚定的信仰就在初见流川枫的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除了庆幸他是个男人,不至于让我自卑到死以外,实在无话可说。我能说什么?当你看到一个人拎了一件不知道有无牌子的T恤随便往身上一套就比你穿着你那件攒了三个月工资才狠心去买的名牌有型三倍以上的时候,你还能说得出话来吗?
在这种帅哥和好男人逐渐灭绝的年代,他们两人无疑是和熊猫有得一拼的珍稀物种。更难能可贵的是,以他们为中心还存在有这样一个珍稀动物自然保护区。因他们的缘故,我见到了许多类型各异的有型男子,使我原本就长在头顶上的眼睛几乎凌空飞升,嫁掉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微乎其微。
你听说过中国的那句古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么?是我现在情况多么精确的描述啊!我都见识过了这种等级的男人,还会要那种脑满肠肥,秃顶凸肚,俗不可耐的男人么?笑话。
最大的问题是:我第一次遇到仙道彰的时候,他就是流川枫的;而我第一次遇到流川枫的时候,他也已经是仙道彰的了。
我生命中所遇到的最帅最好的两个男人居然用这么别出心裁的方式浇灭我的如火热情,杜绝我的痴心妄想,真真叫人情何以堪。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总比他们沦陷在别的女人手里,要好得太多。
女人的坏心肠啊!

当仙道彰跨进电梯时,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外面的光线挡掉了2/3。可是当他对上我如狼似虎的目光,先呆了一呆,然后对着我很无辜地笑起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那个2.4M*2.4M,还只有一盏阴惨惨的节能灯在照着的电梯间刹那间就明亮了起来,空气里都仿佛有了春天的味道,四月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地整个世界都懒洋洋了起来。
尽管……阳光绝对照不到电梯间……尽管……今天是个阴天……尽管……现在只是一月而已……
我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从下至上巡逻,一百九十公分左右比例完美的身材,先是包着牛仔裤的漂亮长腿,然后是套着大大白T恤也足以让人有流口水冲动的性感胸膛,再到弧度优雅的下巴,微微扬起的唇角,直挺的鼻梁,到明净深遽的眼睛,宽阔的额头,有型的朝天发,最后定位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可惜高差太大,看得我脖子酸。
嗯,不错,在我明显是电梯女色狼的肆无忌惮的目光的洗礼下,他竟然还能保持唇角上扬30度的笑容不变,不曾有半分支持不住发生偏移的情况,果然不是普通人。
“叮!”多么不解风情的电梯铃声啊!眼看着他就要转身走出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手按住电梯的开门纽,一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T恤。
我深吸一口气,盯住他漂亮的双眼,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我可以认识你吗?”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拒绝,言词恳切,表情严肃认真,和普通的电梯女色狼拉开一个质的距离。在我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来都只有被人搭讪而没有搭讪别人的经历,初次登场,表现还算过关。
多年以后,再度遇到仙道彰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那时你的表情啊,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哦。”
我便恶狠狠地说:“要是我有把你压倒的力气,定叫你当场失身。”
于是他便很配合地作打寒噤掖衣服状,这时流川便斜斜瞄他一眼,不咸不淡不愠不火地抛来一句“白痴”,然后他就眼睛亮亮地盯着流川笑,简直当我透明,让我原来预备冲出喉咙的大笑又跑回原点,好不难过。
他永远只在乎他的快乐或悲伤,如我这般凡人,再怎么努力引起他注意,却是入他的眼也入不了他的心,只可惜当时的我,还不明白这一点。就算明白,也仍然会那样做,也仍然会贪恋,那种明朗地都能让天色阴转晴的笑容。只是看着那样的笑,便觉得幸福好像不是很远。
尽管,我永远都在那个幸福的门边踱步。门没有关,有时候还可以进去作客,只是里面早已经有了主人,手里捏了一张与幸福签定的契约书,期限是一生一世。
即使如此,三十岁的羽村香织,却仍然会不自觉地时常回想起,与那个陌生的英俊男子仙道彰相遇的傍晚的场景,那个对着表情紧绷如临大敌的女孩点头并微笑着几乎是笑若春花的男人。那场回忆连带着那种笑容,差不多已经够资格被称为生命中的一种甜美而绝望的蛊毒。

虽然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内很难接受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将花痴表露无疑的事实,但是当时我还是色迷迷盯着他看了许久,在有点反应过来的时候不是羞红脸,而是毫不心痛地只手猛拉开从我上个月省吃俭用咬牙切齿才买的LV新款透明包包,从中翻找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也不管人家要不要。基本上,我还是挺讲究细节的,既然不能改变社交场上四处递名片的俗气行为,而且又极不善于自我表现介绍,那就干脆把名片弄得妖娇。深蓝色的底,亮银色的字体,“樱花建筑规划设计事务所 建筑设计师 羽村香织”,淡淡的兰蔻是我香水味,风姿撩人地紧。
“谢谢。”他的表情看上去还诚恳地紧,然后开始翻找身上背的那个大大的耐克包。先是变戏法一样地掏出折叠鱼杆,然后是迷你水桶,接着是被渔线缠住了手,最后很无辜抬头朝我笑,笑到一半醒悟到什么,连忙伸手进裤子后面的兜兜,如获至宝地摸出一张皱皱的纸片递给我,一边还不好意思地摸摸他纹丝不动的朝天发:“对不起,一下子,只找到这张。”
一看之下,我的隐形眼镜差点没有飞出眼眶。那张明显曾和他的裤子同赴水乡的名片上的字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好歹也认得出。大名是仙道彰,很适合他的名字;职业——不是我想象中的“东京郊区渔民”之类的,而是正儿八经,气势非凡地写着“东大医学院附属医院骨科坐诊医生”。难道钓鱼用具有助骨伤病人复健?
当然,以后我就知道了,他只是有翘掉星期二下午的全院会议去钓鱼的习惯,而那天是很不幸地被主任逮到,以使他的计划胎死腹中而已。
客气一番,道别,看着他走到相对的两扇门中的一扇——咦,这一层怎么这么眼熟,特别是贴在对面门上那张大大的招风地不得了的漫画手绘自画像——抬头看看,嗯,11楼……一只手还按着电梯的开门纽……
一步跨出电梯门,还来不及有什么行动,只见两个穿着711搬家公司制服的人扛着个大箱子从楼梯上气喘吁吁地上来,将箱子往地上一放,就直接走到正在掏钥匙开门的仙道面前说:“对不起来迟了,仙道先生,刚刚我们在楼下等了很久电梯,电梯一直下不来,只好从楼梯上来。这是您原来公寓的钥匙。”同时转头看了一下电梯,“怪了,电梯怎么突然又动起来了。”
“没关系,我今天下午也正好有事,刚到不久。”仙道笑着也朝我这边看过来,仍然无辜的表情掩不住促狭的真意。
我笔直朝着他大踏步走上前去,停在他正前方半米处:“以后请多多关照,仙道君,我是你的邻居,羽村香织。”
我确信我当时的笑容绝对比他无辜三倍。

我原来的邻居福田君搬走是上周六。可是从上周三开始我所在的设计小组就为了准备下周四的别墅区设计汇报会忙地焦头烂额,周末加班,每天回到家都是十点以后,因此没有机会向福田君说再见,只是在晚上回来时发现门口稍有重物搬动的痕迹,而对面的房间再无动静而已。虽然稍微有点遗憾,但想想平时也实在没有讲过几句话,连福田君从事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估计福田君也不清楚我做什么工作),在最后表现地热泪盈眶,难舍难分,也实在奇怪。
东京,据说是世界上最拥挤和快节奏的都市。人们匆匆相聚而离别,转眼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激不起一丝涟漪——手掌相触后,也许还有余温留在指尖;而那样的一场场相遇,也不能让心灵有片刻交集,甚至留不下一点点温情的痕迹。老爸老妈因为工作关系几年前搬去了神奈川。读大学时,寒假和暑假时我都去那里,很快迷上了那个地方。那里有最沉静迷人的海,有比东京都更广袤明亮的天,连风都温情地象是情人的呼吸。爸爸说香织你读完大学也过来吧,这里这么美丽,在这里生活,就这样老去都不必遗憾。
然而毕业后我仍然选择留在东京。我终究只是个凡俗女子,爱宁静,更爱繁华;爱神奈川满是星辰的夜空,更爱东京银座亮如白昼的巨型SHOPPING MALL。尽管……代价是常常操劳欲死,实在不符合我贪图享受和偷闲躲懒的天性。
有诗云:“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和帅哥当邻居已经一星期,可是除了那个说出来会很破坏形象的初遇以外,偶尔的照面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也没有。每天快半夜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只得对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欲哭无泪。仙道君开门啊……让我看看你阳光的笑容充充电……
“呀,羽村你回来啦,好久都没看到了,工作很辛苦么?”门吱地一声开了,手提垃圾袋的仙道君出现,看到我呈痴呆状态地朝他家的门看,便好心好意地问:“没事吧?”
LUCKY!我深吸一口气:“已经被组长支使地半死不活了……老是看他的脸还导致食欲不振……不过能看到仙道君英俊的脸,这些倒也可以暂且不提。”我左一眼右一眼地看他穿着睡袍的样子,嗯,锁骨很性感。再深吸一口气……呀呀,面包香,牛奶香……想到已经四天以上没填充过的冰箱和十二小时以上没填充过的肠胃,我就郁闷。
“咕……”肚子很不给面子地一声叫,似乎是给我的话作强调作用。
那家伙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迎视着我怒瞪的双眼,然后说:“我正在煮夜宵,羽村君要来一点么?”

仙道家的布置很简单,家具寥落还有点旧,一看就都是旧公寓打包过来的,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坏了,半挂在地上,绊住一个篮球。墙壁是一色的白,贴了几张篮球比赛的海报。
“看不出,仙道君还喜欢篮球,这么热血的运动啊。”我一边大嚼面包一边说,“谢谢你的面包牛奶。”
“不象?”他摸了摸脸颊,“我从小就是篮球少年哦。原来住在这里的福田君就是我高中篮球队队友哦。”
“可惜我从小就是运动白痴,对运动什么全然不感兴趣……除了乔丹以外的篮球明星都没听说过。”我一指墙上海报,“那个……叫什么名字?”一个飞起灌篮的身影。
“流川……流川枫。”仙道笑得意味深长,“我是他的头号崇拜者哦。”
“是日本人?这么了不起?”我凑近了看,似乎是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年,“都这么远,没有近照啊?”
“私人收藏,谢绝参观。”他一口回绝。
切……装神秘。我旁敲侧击:“帅么?”
“帅?嗯,应该帅吧……不过,有时候是,漂亮地,一塌糊涂……”说这话时的仙道,满脸生光,双眼闪闪发亮。
呃,这是我听一个男人描述另一个男人时,最莫名其妙不得要领的评语。

 

2

上网,查找“流川枫”。
“在NBA中崭露头角的日本新星”,“可能会带来奇迹的年轻人”,等等,一共四篇报道,作者,相田弥生。在这样一个著名体育杂志的网站上,点击率每篇不超过两百,连插图都没有。文章大致意思是说自费到美国发展的流川君是个很有前途的选手,云云。
比较令人惊讶地是我找到一个名为“流川命”的网站。主页还没出来,先是很可怕地屏幕全黑,血红大字写“流川枫,我爱你,世上最帅的流川枫!”刚开始还以为是病毒,一看清屏幕上浮现的字,我嘴里含着一口茶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屏幕终于白起来以后,出现的是张巨尺寸的玉照,下面写了个ENTER。
看清楚那张照片后,我很没形象地让第二口茶从嘴角流了下来。
是一个坐在球场一角的少年,穿着白色11号篮球服。稍侧着脸,伸手去撩开一片浓密的刘海。冷冷的白肤,纯黑的发色,水色的薄唇,眼睛深地像是夜晚的池塘。
基本上,他和时下流行的花朵美少年有本质区别。他的五官很标致,但还称不上精致漂亮,而且也丝毫没有柔弱的气息。
但是,他有一种冰雪般凛冽的美。而且这种美,强大到穿透了相机镜头和时间,夺去了坐在电脑屏幕前的我的呼吸。
简直是……见血封喉。
但对于这个网站,唯一能下的结论就是……变态!真不是一般的变态!
变态地记录了流川高中时期的几乎全部比赛的情况,除了有限的几场和一个叫陵南的中学的比赛以外,全部提供视频下载。另外还有数以千计的图片和花痴性质的巨多报导描述,看地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篮球规则我基本上只懂得哪方的分数高就赢这种天下所有运动的共同规则,但是这个叫流川的少年是如何地光芒四射,主导全场,连我这种外行人都看得出来。.难道仙道君在高中时就是他的球迷?想象仙道君在旁边摇旗呐喊的样子……呃,幸好我想象不出来。对了,仙道君说他在高中时打过篮球,难道是仙道君在流川君的比赛中败下阵来,继而开始迷上流川君?
这个……还是想象不出来。
比较叫人懊恼的是,这个网站有一个加密区。那个自称蓝的变态站长得意洋洋地宣称这是“只有合格的流川命才能进入的神圣地域”——而何以证明你是真正的流川命呢?请填以下这份问卷,问卷的内容是:流川君的身高体重生辰年月兴趣爱好喜欢的料理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服装品牌……
狂FAINT。
这个自称蓝的女人,真的是思想正常的人类吗?
好奇心杀死猫。假如那个装模作样地号称神圣地域的加密区里面的东西真的一清二楚地摆在我面前,我还不一定要看。但是……她不让我看,我偏要看!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我装模作样地在流川枫的海报前磨磨蹭蹭,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虽然看不清,不过好象应该是挺帅的。你何以号称他的首席崇拜者啊,女生在追星方面比男生疯狂多了。”
仙道君好脾气地笑笑,我便穷追猛打:“我们来打个赌吧,假如你能回答正确我关于流川君所有的问题……这个月,就是情人节,送你一份大礼。假如答不对呢,你送我玫瑰花,怎么样?”其实……他不回答我也一定会送的……
仙道君志在必得地一笑:“礼物可不可以指定啊?”
我猛点头。心里暗笑,答对了,可以满足好奇心,情人节还可以名正言顺地送礼物给仙道君;答错了,还有仙道君的玫瑰收,多么美的事啊!
“好吧,那我要窗帘……”他随手往客厅落地窗一指,窗户旁边,已成破布的窗帘还躺在地上。他又是那种很无辜的表情:“这个窗户的尺码太大,买不到现成的……特意去挑选订做太麻烦,有劳了……”
我说仙道君,你就不能对我这个好歹也算美女的人有稍微罗曼帝克点的想法吗?

在网上填妥问卷提交上去,第二天起床一开邮箱就收到了蓝的EMAIL。她激动地表示,我是有史以来做此份问卷的人中唯一得满分的人,足见对流川君的一片热爱赤诚,可昭日月。然后很庄严地告诉我密码是“weloverukawa”。
嗯,密码好长,要猜还真猜不到……等等……这,这分明就是“We love Rukawa”嘛……饶是我在外一向努力表现地比较淑女,此时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我KAO!”
也就和普通一样的,图片和视频下载,不过不是很多。内容是流川君在大学时期的表现。REALPLAY里面出现的流川君,在一群身高体长的黑人白人中间打球,明显没有高中时期那么如意,毕竟美国和日本的水准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是乔丹,好象也被埋没了好些年才出头的,何况是身体素质上明显没有优势的流川君。
但是,屏幕上的少年,坚定地紧抿的嘴唇,刀锋般的目光,脸上那样一种不屈的表情。
“我相信,这些现不被注意的片段,日后将被所有人争相目睹——因为流川君终将成功,而这,就是英雄奋斗的历程。
做这些似乎没有意义的事情,也许只是想证明:在这世界还没有认识到你的价值的时候,流川君,只有我这样地爱你。”
在我被写在那里的几行字乱感动一把的时候,又忍不住油然而生把这个叫蓝的女人五马分尸的冲动。
因为下面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登陆口。
绝密区。
有完没完!!!!
不过,我是很想告诉蓝那个得意忘形的疯女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只你一个人这样爱他。起码,还有一个自称他的首席崇拜者的名叫仙道彰的英俊男子。

情人节,就算是泊来品,好歹也是个节嘛,怎么也该放个一天假。偏偏天不从人愿,仍旧按时下班——幸好没有加班。而有些还没有资格过这个节的人,很变态地装发奋在那里埋首工作,好象以为这样大家就不会注意到他们还没女朋友的事实。
“羽村君也是寂寞一个人吧,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去KTV吧。”自甘堕落的是这一种,明显要去寻艳,说不定还对我有不法企图。
我立马拒绝:“不了,单身的人,在这种节日里最好躲在家里,不要跑到外面去刺激自己脆弱的心灵了。”
二月的天气还是很冷,路上净是搂搂抱抱相互取暖的人,饶是我这么潇洒的女子,心里也不免上升一点凄凉之意。突然地就很想念,那晚仙道君打开他家的门时,从客厅里流泻出来的温暖灯光,温暖的牛奶和面包的甜香,还有那个人的温暖的笑,以及看起来似乎很温暖的胸膛。
冬天的天黑得快,去店里把订做的窗帘拿回来,走到公寓楼下时,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抬头一看,仙道家客厅有灯光。于是便莫名地高兴起来,一路小跑到了电梯门口。可恶!电梯往上上升中。
咦,停在了11楼。
降——降——降——
升——升——升——
破电梯,慢死了。
“叮!”我如闻天籁,忙不迭地跳出来。一看,仙道君家门开着——哈哈,简直有如神助啊……
门口丢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情人节晚上来拜访仙道君的人,难道是……仙道君的情人……
心情……好象在沸水里倒进一堆冰快,然后死命地搅啊搅,再咕鲁鲁一浇,浇个透心凉。
向前走两步。
然后就看到了。
两个人。
一个吻。
两个吻得缠绵绯恻昏天暗地物我两忘的……男人。
在这时候我没有出现类似于那种精神脆弱,动不动就以尖叫以显示娇弱的女生的表现,首先要归功于我的父母赋予了他们的女儿粗得可比钢管的神经,其次要感谢尾崎男、CLAMP等人多年来的栽培,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眼前的这两人实在是一对璧人,连接吻姿势都美奂美仑,拍下来做成海报贴出去,小焉者足以让同人女们当街喷鼻血,大焉者定可大壮同性恋组织的声势,提高同性恋的社会地位……
CUT!我在想什么?眼前这两人都停止动作了我还在猛瞧猛瞧,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整个一个变态偷窥狂。
一个,当然是我们霹雳无敌阳光帅气的仙道彰大人。
另一个,是我最近在二维平面上看了很多次的人,一下子看到三维的,有点惊奇,当然更多的是惊艳。
流川枫。
一个眼睛美得像神奈川的夜空一样的男人。
仙道君的脸皮厚度其实不薄,但是只要是正常人难免会稍有尴尬。他似乎有些困难地舔了舔嘴唇,说:“羽村君——”
我,羽村香织,左手晃着手里装窗帘的袋子,右手遥指他挺秀的鼻子,说了一句足以列入本年度十大经典名句的话。
“仙道君,你,打赌作弊!”

 

3

不愧是仙道君,不用三秒钟就反应过来了。
“没有吧……我又没有先量过才回答的哦。当然是我对枫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昭日月,所以才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答出身高体重生日喜欢的料理……三围的数字也可以脱口而出……当然秘不外传就是了。”仙道君笑嘻嘻地伸出左手,瞬息之间接下了流川君看起来又快又狠的一拳,然后往后一跳,堪堪躲过了在那一拳未得手后连环出击的一腿。我不禁赞叹,要练到这种如行云流水的境界,不容易吧!
流川君偷袭未成,冷哼了一声“白痴”便丢下他径直往洗手间走过去了,仙道君朝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然后伸手便把很孤独地等待在门口的那个大大的旅行包拎进去了,脸上那个阳光灿烂啊,啧啧。
看到流川君走进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门,我这才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然后……就发现了仙道君的目光还粘在洗手间门上的事实。
“仙道君,门板好看么?”
“不错。”他嘻嘻一笑地转过脸来,“谢谢羽村君的礼物了——羽村君要是觉得输地不服气——那就当作是生日礼物好了,下次羽村君生日我也送份大礼。”
“哇,仙道君今天生日?”我惊讶之极,“情人节生日哦?”
仙道君洋洋得意:“全世界的情侣都在为我庆生。”

“好象……稍微华丽了一点点……”
深蓝色的丝绸,银色的镶边和流苏,沉静美丽地像是月光下的海。
呃……我的一贯品位。
呃……好吧,我承认……这样华丽优雅的东西,挂在仙道君家的说好听点是简洁朴素,说难听点是一穷二白的客厅里,的确有点……格格不入。
“不是我的窗帘太华丽,是你的房子太落魄。”
不是我强词夺理,和仙道君家的客厅不配是没错,但是和仙道君可配得很。
仙道君,本来就是像夜海一样温柔而魅惑的男子。
特别是在这样温情脉脉的夜晚,背景是窗外深遽的天空,微微笑的仙道君,眉梢眼角都浓浓地写着诱惑——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
“很漂亮啊。”一个低沉不容置疑的声音说。
流川君脱掉了外套和围巾,穿着一件白色的线衫,配着一条深蓝色的绒质便裤。端着个白瓷杯子,杯口雾气氤氲,使他的面孔带着些湿漉漉的光彩。清冷的肤色,淡淡地,象是映着月光。
“月光下的海哦……”我痴痴呆呆地发言。
“呃?”仙道君愣了一愣。
“我是说,你不觉得窗帘的色彩令人想起月光下的海吗?”我急急忙忙地解释。
仙道君却莫名其妙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硬把一张脸凑到流川君面前:“流川君,月光下的海哦,记不记得?”
“不记得。”流川君干净利落地用那只没有端着杯子的手推开仙道君越来越近的脸,“忘了。”饶是如此,那张冷冷的冰山一样酷的脸在无声无息间就开始融化了,似乎有一种几乎可以称作温柔的情绪渐渐地从他的心里弥漫出来似的,习惯于紧抿的嘴角也不禁微微往上扬起,然后,吐出一句话。
“白痴。”
我想仙道君欣喜若狂的原因应该不是因为那句“白痴”,我们的流川君是不会象小女生一样发娇嗔的,那句“白痴”的口气绝对斩钉截铁地足以让不知内情的人相信被他说白痴的人真的是个白痴。
看样子,比较像是我说的那句“月光下的海”触动了两人间的某个回忆。而且,一定还是个不错的回忆……要不,流川君怎么的就从心底泛出了居然让人看得出的喜悦来,仙道君怎么的就笑得那么幸福笑容灿烂地简直有点泛滥?
左一眼右一眼地看这两人,没说多少话,也没做多少事(顶多就一个已告完结的吻),可就是让人觉得有种不同的暧昧气流。仿佛这两个人相聚了,地球便为他们转动了,空间都要空出来让给他们,我这种不相干的闲杂人等,眨眼间便被推出外星系,顿觉空气稀薄。
打一个冷颤,嗯,是好识相地回家了。
单身的人,在这种节日里果然还是最好躲在家里,不能跑到外面去刺激自己脆弱的心灵啊!
月光下的海。
当时脱口而出这句话,只是在那一个瞬间觉得,他们两人,一个像夜晚的海那么深沉而魅惑,另一个,像洒在海面上的月光那么清冷而悠远。
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回味,这样的两个男子,近乎完美的吻。
幸好选了那样一份礼物。
让一片月光下的海,挡住窗外星星窥探的眼睛。

“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人在一起恩恩爱爱,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你说,我是不是变态了?”我心有余悸地问。
“哦哈哈哈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的白鸟丽子式的大笑差点没震得我把话筒掉在地上,“你一大清早打电话给我就这事啊!”
“绘理,人家是……很认真的。”我很哀怨地申述。
“第一个可能,现在和我说话的人不是那个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的羽村香织;第二个可能,假如你是羽村香织呢,你一定不是现在才变态的,因为你本来就挺变态的,你现在只是神经了而已;第三个可能,你,羽村香织,一大早想骚扰我不要找这么烂的理由!”
呜……交友不甚啊交友不甚。
不过,好象还有点道理,要是正常的羽村香织,丝毫没有牺牲奉献精神的羽村香织,会象个怨妇一样地大清早哀叹?
说不定,早就集齐一群狐朋狗友,商量出什么A计划B计划,横刀夺爱去了。
算了,不去想它。换上上星期刚买的绿底柳叶纹的针织衫,配上灯芯绒的开叉中裙,外面一件白色的风衣,明媚地象春天。女人嘛,只要把自己打扮地漂漂亮亮就能心情开朗。男人算什么东东,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样才象羽村香织嘛!
神采飞扬地打开门,对门也正好打开。
这两个人怎么就可以这么相配!我看着从门里出来的两个人,有点咬牙切齿。
精神十足神清气爽的是仙道君,连他的朝天发都竖地特别有劲道,更别提脸上的那个笑啊,整个一个春暖花开。迷迷茫茫地倚在门口还合着眼睛的随便套着一件曾穿到仙道君的身上的大一号的毛衣的是流川君,头发稍微有点乱,浓密的睫毛在白玉样的脸颊上留下一条淡淡的暗影。嗯秀色可餐啊秀色可餐。
“仙道君去上班么?”
“上班?”他毫无罪恶感地回答,附赠招牌无辜笑脸一个,“翘了。”

 

4

如果我是正常的女人,我应该早在看到接吻镜头时就惊声尖叫,然后唾弃这两人如敝履,坚决维护上帝制造亚当夏娃时就定下的规矩;不过我对仙道君一直有不轨企图,以上行为可以折衷为努力将仙道君引出迷途,再占为己有。偏偏我一看到他们就打心眼里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比街上走的一对对男女要顺眼N倍。你说没一点点心酸吧那是假的,但是就是引不起嫉妒和破坏欲。唉,羽村香织什么时候成了善良之辈。
如果那两个家伙是正常的同性恋,在我看到他们的接吻镜头时至少要不好意思一下,为被别人发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惭愧一下。而这两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可检讨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叫人瞪眼。另外,说实在的,两个一米九左右的大男人,若象路上搂搂抱抱的普通男女一样肉麻当甜蜜,再帅也会让人反感。偏偏这两人暧昧归暧昧,却是在那个亲密而不肉麻的境界,就这么玉树临风地一起走出去,除了赏心悦目外,还真没别的词好形容。
一个心理不是很正常的女人和两个当同性恋都当得这么另类的男人,诡异啊诡异。
三个人还坐在一起看电视,显得气氛更加诡异。
首先我要声明,不是我跑去给仙道家的灯泡增光添彩,而是这两个人跑到我家看电视顺便蹭晚饭吃。
据仙道君报告说,是流川君在家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而他在旁边赶医疗学术论文赶得热火朝天,以至于放松了警惕——然后,电视里出现了那则卖杀虫剂的广告,具体情节如下:一个女的,看到墙角一只蟑螂,尖叫一声,然后出现一个男的,手持杀虫剂作勇士状,救女士于蟑螂之前,然后一手搂那女的,一手执杀虫剂,骄傲地说“XX杀虫剂,效果真棒!
我对此广告早已麻木,反正恶心的广告也不止这一个,看到了眼皮都不会动一下。千不该万不该的是,那个女人装娇弱的高分贝尖叫硬生生地把流川君从周公那里扯了回来。而我们血气方刚的流川君,在将醒未醒之时,怒火高涨之际,把手里的东西以灌篮的力道朝那个讨厌的噪声声源砸了过去。
砸过去的东西是睡觉前握在手里的遥控器,被砸到的是电视机屏幕。
轰然一声巨响后,同归于尽。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仙道君还没来得及给为他工作多年的电视机致悼词,流川君就发现他必看的NBA转播时间到了。然后两个人就当机立断地敲开了我家门,又正好碰到我刚围上围裙,正打算煮个面当晚饭。于是两人对望一眼,由口齿伶俐的仙道君发言:“羽村君,你晚饭就吃面啊,营养不够的哦。我们今天去超市买了好多菜啊,拿过来一起吃吧。”
接下来的情况是,我一个人在厨房洗手做羹汤,他们两个大爷样地在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我的伯爵红茶,享受地不得了。
不过做一下还是很方便的就是了。在锅里下面,放佐料,水沸了就把面干捞起来就行了,拌面酱都是现成的。他们两人买的菜也都是超市里原料配料现成搭好,放进微波炉定时一下就成的,所以一下子就做好了。端到客厅茶几上,边看电视边吃。
再然后,就形成了流川君全神贯注地看电视里的大个子黑人,仙道君一边看流川君一边看大个子黑人,我一边看仙道君一边看流川君的诡异局面。
NBA转播终于结束。接下来放体育新闻。
流川君仍然全神贯注中。
仙道君想拉回一点注意力,努力了一番,未果。
呃,体育新闻第一条,罗德曼和卡门的花边新闻。
卡门玲珑浮凸的身材的大特写。
流川君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僵,嘟哝了一句“白痴”。
仙道君看着流川君,开心地大笑起来。不仅大笑,还无视于流川君抛过来的绝对零度的目光,越笑越猛,最后干脆把头埋到流川君的颈窝里一个劲闷笑。
流川君也不说话,就这么目光平视,仍然看着电视屏幕,似乎还很认真仔细地把那则新闻从头看到尾,平静地叫人心惊。
直到仙道君终于收起笑声,抬起头来,流川君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话——还是到那时为止我听到的流川君所说的最长的话。
“仙道彰,你上体育版头条的日子,也不远了。”

流川君走后,我问仙道君:为什么不送流川君到机场,而就在家门口告别?
仙道君还洋洋洒洒地回答了三条理由:“第一,枫枫会嫌我鸡婆;第二,送到机场会搞得像生离死别,送到家门口就感觉好象很快就会回来;第三,在机场我会不好意思吻别。”
基于以上理由,我又在家门口欣赏了一场小孩子看到会天真无邪地问“这两个叔叔在干什么”的表演。
当然和上一次一样,不是我故意要看到的……
流川君在仙道家从星期四晚上呆到星期天下午,而他们家电视早在星期五下午就牺牲了,所以他们两个从那时开始就准时在我家看NBA转播顺便蹭饭。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仙道君在家里当煮夫。因为每当我围上围裙要做饭时,他总是投来如释重负和感激万分的目光,而流川君,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津津有味地在那里边看电视边吃我拿出来的一大堆零食,反正仙道君不煮也有我煮,我不煮的话仙道君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喂得饱饱的。
说到零食,身为贪吃好玩的女生之一,我的研究肯定比仙道君博大精深。怪味豆啦,海苔煎啦,粟米棒啦,小酥饼啦,大畈屋的橡皮糖啦,等等等等,再配上伯爵红茶或者中国龙井,要不就是大麦茶,靠在我家的沙发上特制的软得不得了的大靠垫上,一边吃一边喝,说多惬意就多惬意。
流川君临走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比较感念我家的电视、晚饭、零食、靠垫中的一项或几项,很礼貌地来和我道别。毕竟,流川君虽然冷淡,仙道君虽然散漫,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起码,在我家里的时候,绝不会像那种热恋男女,众目睽睽之下,毫无节制地打情骂俏,让旁人鸡皮疙瘩掉一地,还自以为幸福甜蜜。
“我要回去了,谢谢多日来的招待。”说着还稍稍鞠了个躬。
各位看倌,你想象一下,一个如此英俊潇洒帅气迷人玉树临风……(以下省略形容词若干)最重要的是还酷得要命当然有时还可爱得要命的男生特地跑来对你鞠躬说“谢谢”时的感觉。
是不是受宠若惊?
是不是感动地想要涕泪交流?
堂堂羽村香织,当然不会当场就表现出这种内心的强大震动。
也就只是呆了一呆说“你等一下”,然后一阵风地卷进客厅,把剩下的零食全部打包成一大包,然后拿出来准备送给流川君而已,当然假如不是怕流川君带着太麻烦,我肯定会把沙发上那个流川君很喜欢靠的靠垫打包送给他。
出来的时候……呃,看到了两人的告别吻。
仙道君,我敢肯定你在家里已经做过告别仪式了,就不用这么争分夺秒了吧!还有,我看到过并不代表我喜欢看,上次我看得目不转睛不代表我喜欢随时接受这种刺激,呃……好吧,我这回是又看得目不转睛,但这也不代表你能不顾及我未出阁目前也没有男朋友的少女的心情继续表演啊!
我还没抗议,流川君就给我报仇了。由于仙道君现在比较投入,流川君发出一拳,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抵抗,正中肋骨,让他倒退了三步,大快人心。
仙道君揉揉受伤的地方,没事人一样,可见平常这种暴力与反暴力运动做得不少,以至于仙道君如此抗击打。看他转眼间又云淡风轻地笑起来,死性不改地上前去在流川君的右颊上轻轻啾了一下。
然后说:“不要让我等太久,早点让我上体育版头条啊。”
后来我对仙道君关于不送到机场的三大理由下评论时说:“仙道君,其实你还是应该送流川君到机场的。那样的话,虽然你一时半刻上不了体育版头条,上个社会新闻版头条还是有希望的。”

 

5

叫我跌破隐形眼镜的是,仙道君还真上头条了。
不过,既非体育版,也非社会新闻版,而是国内新闻版。
仙道君在流川君打破电视机的案发时间前后赶出来的医疗学术论文——拿了卫生部一年一度的医疗学术报告大赏的特别奖。
据说是一篇关于骨伤病人复健的研究报告。特别奖么,原本也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奖项,但是以仙道君刚从医学院毕业一年多,刚刚从实习医生转为坐诊医生的资历而言,就有点了不起了。
因为拿了一笔不多不少的奖金,仙道君请我到蓝山咖啡馆喝咖啡以示庆祝
“医学界的天才人物!闪亮的新星!”我把报纸上面的溢美之词地读给他听。嗯,旁边配的照片不错啊,上面仙道君穿着白大褂的造型我还没见过呢。
“我说羽村君,运气好误打误撞罢了,别这么当真嘛。”
“仙道君,别这么谦虚啊。”我把报纸一放,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运气这东西,从来都要有实力垫底——像我的话,运气就算好上了天,也不可能拿到什么人居环境设计大奖。”
仙道君抬起头来笑一笑,不置可否,右手轻轻地搅咖啡。
突然——觉得仙道君有点高深莫测……
某种特别的气息,从他低垂的眼角,心不在焉的笑里淡淡地流露出来,随着咖啡醇厚的香气,悠悠溢满一室。
女人的某种第六感作祟吧。
“就算……得了那个奖,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吧。”
“至少,有很多人,那么努力也未必能得到的。”我凝神看他的脸庞,从好看的额头一路看到微扬的唇角,看得有点出神,“说不定你就是平常所说的那种‘受上帝眷顾的人’呢,仙道君。”
仙道君轻轻笑了起来:“‘受上帝眷顾的人’的人啊……应该是那家伙才对吧……”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家伙。
“说真的,要不是像流川君那样的人,我还真的不是很能接受仙道君会爱上男人的事实呢。”我挤眉弄眼地笑起来,“要知道,我对仙道君可是有非份之想的哦……”
“说真的,要不是像那家伙那样的人,我也真的不是很能接受我会爱上男人的事实。”仙道君学着我的表情和语调说,“要不然,有羽村君这样的美人在,我也会忍不住有非份之想的哦……”
小小地被拍了个马屁,心情巨爽。真是,给点阳光我怎么就这么灿烂了呢……
不如……借此机会套点仙道君和流川君的罗曼史出来吧……女人的好奇心啊……
“仙道君……你该不会想要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只是凑巧爱上了他而已’这种话吧?”没记错的话,好象是南条晃司的名言。所谓名言者,也就是有创意的人想出来但是被没有创意的人用滥了的的话而已。
“不是同性恋应该没那么简单就爱上男生吧……”仙道君似乎还挺认真地想了一想,很老实地下结论,“虽然没有爱上别的男生过,不过不能因此否认我会爱上同性这个事实……说准确点,应该叫bisexual吧……”
“我只是爱上他这个存在而已,不管他是男的是女的是老的是少的是人类是动物是植物……我都会把他找出来好好爱他!”我兴致勃勃地背给他听,“你不觉得这种台词很有震撼性而且可以让少女们流下感动之泪吗?”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有创意哦,可是我没办法想象我爱上亚马逊的鳄鱼。”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收敛起笑容说,“这样说虽然有点对不起福田君……但是,长得那样的……我是绝对不要的……”
仙道君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福田君?”果然,在背后嚼舌头是不对的……
“哈哈,是啊……运气好啊没办法……啊这样啊……对啊,可是我上个月和这个月翘班被抓到扣工资了啊……别这么无情嘛……那好吧,晚上CACA PUB八点见。”
仙道君把手机塞回兜里,语气很惋惜似的说,“高中篮球队那伙人到东京来,非要我请客啊,看来奖金是保不住了。”表情却是很开心的样子。
“仙道君读的是什么高中啊?”随口问了一句。
“神奈川的陵南高中。”
陵南高中?

没错,陵南高中。
那个“流川命”的网站里,唯一没有提供比赛视频下载的,陵南高中。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打开加密区,出现绝密区的登陆口。
在密码栏里键入“akirasendoh“。
跳出了……新窗口。
一张五人照片。
神奈川高中篮球联赛五位最优秀球员的合照。
不意外地看到流川君,微垂着头,长长的刘海,清秀地……几近清丽的少年。
在旁边的是一派阳光灿烂的仙道君,稍稍还有些稚气的样子,嘴角上扬30度的造型在那时就已定型。表情仿佛甚是开心,眼神却仍是平静无波地像是夜晚的深海。
果然也有湘北与陵南的比赛视频。
深吸一口气,打开。

也只是……篮球比赛而已……
进攻,防守,假动作,过人,投篮,三分球……不外乎如此而已……
但是你看那两个人。
看到那两个人对上的时候,仿佛周围的世界,都不存在了。
呼吸叠加着呼吸。
行动牵引着行动。
目光,紧盯着,执球的手。
假动作,闪过,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个胸有成竹的笑。
换来凌厉如刀的一眼。
跳起,堵截。
一矮身,传球。
微笑凝固了,不由自主地看过去。
倔强的少年,脸上满满的都是挑衅的表情。
“有意思。”
冷哼一声。
站定,对望。
视线在空气中碰撞出火花。
一瞬便成永恒。

 

6

在主页上找到蓝的MSN地址。
连接。
香织:^_^
蓝:呀!我记得你,满分答卷那个!同志啊!握手握手~~热泪盈眶ING
香织:是啦是啦~~喔活活~~偶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啊……真是天生一对,珠联璧合……
蓝:Oh, my Rukawa! 你怎么就猜到的~~~偶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猜到的说……
香织:偶是天才……偶是天才……
蓝:汗流浃背ING……说真的,怎么猜到的?
香织:那锅~~目击……联想……恍然大悟……
蓝:目击!!!!!!!!!!!!!!!!!!!!!!!!!!!!!!!!!!!!!!!!!!
香织:嗯,为维护网络秩序,请勿刷屏。
蓝:咽口水ING……目击到什么程度?一垒,二垒,三垒,全垒打?
香织:二垒……
蓝:呼……平手……
香织:难道你也……
蓝:喔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活~~~
香织:具体情况……怎么样?滴口水ING
蓝:秘密……
香织:小气哦……
蓝:说真的,偶棉的流川君真是……………………………………………………
香织:……………………………………………………………………………………………
蓝:………………………………………………………………………………………………
香织:……………………………………………………………………………………………
蓝:………………………………………………………………………………………………
(以上省略号处省略毫无营养的花痴言语若干)
“砰!砰!”有人敲门。
香织:等我一下,有人敲我家门。
打开门,竟然是仙道君。
仙道君半靠在墙上,垂着头,一副疲倦得要命的样子。看到我开门,勉勉强强站直了身体,笑笑说:“打扰了,羽村君。晚上被那帮家伙灌到现在,有命回来真是大幸。请问你有醒酒药么?”
果然是一身烟酒味。仙道君看起来已经快站不住了,双眼似乎很困难地才睁开一线,距离这么近,都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领带松松地挂在那里,白色的衬衣领口的几个扣子似乎是胡乱地被扯开的,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
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心口的血上涌……
喝酒能把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喝趴在地上而自己仍能面不改色的羽村香织,有快被仙道君身上的酒味熏醉的感觉……
“先进来吧,仙道君,我找一下。”
先泡了杯绿茶端给仙道君,然后从药箱里找出解酒药,幸好还没过期。
仙道君困难地抬了抬眼皮,把药吞下去,再喝了一口茶,“呼”地吐出一口气,才感叹说:“呵,总算活过来一点了。”
我笑起来:“仙道君和过去篮球队的队友啊,感情很好的样子。”
“那帮家伙啊……”仙道君的脸上颇有点悠然回忆的样子,“高中篮球队训练的时候,常常被他们骂,说我这个人太懒散。”
“呵呵,仙道君为什么不继续打篮球呢?”
仙道君喝茶的动作停了一停,继而笑笑:“上大学时太忙了啊。医科真不是人读的,课业重得要死,在医学院待了五年,别说钓鱼什么的,摸死人眼球的机会都比摸篮球的机会多——啊,对不起,羽村君,说得……有点恶心……”
是……有点恶心……
“仙道君怎么的就选了医科呢~~总觉得,这么辛苦忙碌的职业,不适合仙道君呢。”
仙道君原来似乎是睁也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目光分外清明,居然还很开心地笑起来:“很烂的理由呢!还是因为那家伙。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吵起架来,很生气地就对那小子说‘是不是你手断了脚断了不能打篮球了才会看我比看篮球多一点’,呵呵,很幼稚吧?”
“和一只皮球争风吃醋,的确……不像仙道君会做的事情呢……”
他低低地笑起来:“是啊,可是那时候才十七八岁嘛,孩子气地一塌糊涂。那家伙听了以后,眼神茫茫然地说‘如果不能打篮球,我……’,他还没说下文呢,我一看到他那时的眼神就心痛地要命,抱着他说‘就算你真的手断了脚断了我也会医好你,让你继续打篮球’,本来么,差不多也好草草收场了,没想到那家伙还较起真来,说‘你又不会治’。我那时年少气盛,就因为他这么一句话,让自己在医学院里陪各种各样的尸体过了五年……呵呵,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很好笑呢。是吧,羽村君?”
我笑不出来。
不但笑不出来,还很想哭。
看煽情片会看得笑出来的羽村香织,此时很想哭。
仙道君却突然醒悟过来:“很晚了,还打扰羽村君,真的很不好意思,谢谢你的药和茶,我先回去了。”
关门声。
一下子好象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心跳声。
咚、咚、咚。
房间里还有淡淡的酒味。
为什么我会突然感到心痛?
我是喜欢仙道君的。
喜欢他帅帅的模样。
喜欢他灿烂的笑容。
喜欢他象天空一样明净的双眼。
喜欢他叫我“羽村君”的口气。
甚至喜欢,他和流川君在一起时,从内心里涌出快乐的样子。
只是……喜欢……而已吗?
香织:为什么,我会在看着他对我说他是多么爱另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对他产生类似于爱情的感觉?
蓝:他们是……天生的……诱惑者。
香织:突然很想见你呢,蓝。
蓝:真奇怪,我也在想这件事。

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仙道君,还是有点宿醉过后的疲倦样子,叫住我说:“昨天晚上喝得烂醉,除了来向羽村君借醒酒药这回事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在羽村君家里胡言乱语什么或者发酒疯之类的吧?”
我忍不住就笑起来:“我还真想看看仙道君发酒疯是什么样子呢,可惜仙道君不肯表演给我看。”
仙道君摸摸他的朝天发,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笑起来。

晚上8点。
Miracle Gallery。
奇迹画廊是水平大厦顶楼一个四面全是落地窗的展厅,打着冷冷的银白色的灯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高跟鞋踩上去,便会响起清亮的足音。
我对蓝选择在这个地方见面有点惊讶。想象中蓝应该是那种爽快明利的女子,跟这种艺术兮兮的地方扯不上关系。
早到了一会儿。我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画廊是九点关门,可是现在似乎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两个人在那边谈论什么。背对着我的那个是个穿宝蓝色长裙的背影优雅的长发女子,看起来应该是画廊的老板,另外一个是穿黑西装的中年男子。
“对不起,大岛先生,只有这幅画不能卖。”
“请你再考虑一下,我真的很喜欢这幅画,我出的价钱也不低……”
“谢谢你欣赏这幅画,可是……真的不能卖……”
“那……太遗憾了……”
那女子转过身来,是个很明媚的年轻女子,和我似乎年纪相仿,不过有一种成熟的风韵。两个人朝门口走过来,可能是感觉到我刚刚在看她,经过我身边时,那女子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因为好奇心,我走过去看他们刚刚讨论的那幅画。
月光海。
这幅画的名字叫月光海。
画的是夜晚平静无波的海面,岸边几块黑黑的礁石。月光将远处的海面映上一片几近辉煌的银色。
无来由地,让人感到寂寞的景色。
作者署名:苍月蓝。
蓝,苍月蓝?
“是香织吗?”
回过头来,赫然就是刚刚的长发女子。
“你好,我是苍月蓝。”

 

7

先前对于蓝的一百零八种想象,全部幻灭。
你看她,娉娉婷婷地走过去,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一包薄荷烟,抽出一根来叼在嘴上,低下头来,用银质打火机点火,深深地抽一口,抬起头来吐一个漂亮的烟圈,吐气的样子都风情地要命。
这一型的女生会如此迷恋流川君这样的人,有点……不可思议。
蓝看着我的拙样,大笑起来:“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啊!虽然现在是这样,想当年我可是身穿迷你裙,手执彩球,头绑‘流川命’的带子的那种人啊!”
“真的?”我很傻地问。
“假的!”蓝瞄我一眼,笑得更加夸张,“不过呢,表现差也差不多,只差没穿那种制服而已。”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她一圈:“真的假的~~~”
“这回是真的了啦。”蓝语气很沉痛地说,“可是那时候比较少女怀春,会幻想流川君会注意到我,迟迟没有痛下杀手,以至于让仙道那死小子抢了先机。”
嗯,可以理解……刚遇到仙道君时,我类似的春梦做了一百个都不止,咦——“蓝也认识仙道君?”
“岂止认识,我都没见过从小到大都这么叫人讨厌的死小孩!”蓝猛然激动起来,嘴巴上的烟都叼不住了,“从幼稚园到高中跟他起码做了十年以上的邻居,你都不知道我多受荼毒啊!”
“吔?”无从想象啊,“仙道君是好人啊……”
“哼。”蓝从鼻孔里出气以示不屑,“幼稚园时我就和他结下梁子了。上绘画课,我们那新来的老师看到我们俩画的画,激动地要命说从没看过我们着么有天赋的孩子,希望我们往这个方向努力什么的。你想想,那时候才多大,老师这么表扬那有多高兴啊,当然是一边表示自己要好好用功一边洋洋得意地接受同学们目光的朝拜了,结果仙道那小子,那小子……”蓝激动地一拍桌子,吓了我一大跳,“他就说,老师,可是我不觉得画画有什么意思啊,还是不要学了吧。屌个屁啊,死小子,班上那群白痴小女娃,还因此乱迷恋他一把的,怎么样,是不是讨厌的小孩?”
我悠然神往,“仙道君小时候这么酷哦。”
蓝用看绝症病人时的怜悯眼光看我:“没救了你。”又看我半天还没从无可救药的花痴幻想中回过神来,只好长叹一声,“虽然我是从小就很讨厌他没错啦,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乱迷人一把的。后来上小学,上国中,很悲哀地发现我居然找不到一个比我最讨厌的男生好的来交往。”
“我同情你……这个,真的很难……”
“像他这种人,根本就是生来让其他人郁闷的。”蓝下结论,“从小到大人家都叫他天才,画画,功课,篮球,还是别的什么什么,他不用努力就能做得一流,好到一般人在他身后追得烟尘四起也还是连他的影子也看不见。人家小男生努力泡女生的时候,排队倒追他的女生就阵容强大地赛过皇帝选妃,只等他手指勾一勾——可是他偏偏连勾也懒得勾,你说这种人,可不可恨?”
“是有……一点点可恨……”记得小时候最讨厌就是这种不用努力就很优秀,老是被老爸老妈拿来给我当榜样的人,也挺能体会蓝的心情的……不过是仙道君嘛……
蓝却突然眼睛亮亮地笑起来:“可是说真的,他一笑起来真的勾魂夺魄~~~尽管我一看到他就郁闷,可是,眼睛却仍然只能看着他而已,跟普通的那些迷上他的女生,也没什么两样……”
“呃?”我看到蓝转变过大的表情和语调,有点不是很能适应。
“直到……看见流川君。”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被迷住了。首先,当然是他长得很好看……怎么说呢,一种很凛然的美……你知道,画家对这种东西特别敏感。还有,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特别专注的东西,足以排山倒海……那天,我是去看仙道的练习赛,那个死小子,居然还迟到。呵呵,一场球赛看下来,你猜我发现什么?”
“该不是~~发现他们暧昧吧……”我对自己的答案不抱什么信心。
“想哪里去了,你这家伙想法比我还坏。”蓝得逢知己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发现,我的眼睛……只顾盯着他,连仙道都没怎么注意。他看着篮球的那个目光啊,说夸张点,简直就像狂热的教徒看着他的上帝,就算不能理解,也一定会被感动。以后只要有他的比赛,不管有没有比他更强的人存在,我的目光,永远都只能看着他而已……我终于遇到一个能把我的目光从仙道彰的身上拔走的男人,那种惊喜,简直叫人热泪盈眶啊。”
“说不定,仙道君也是那样被流川君迷上的。”我回想在网上看流川君的比赛视频时,那种神为之夺的感觉。
“什么说不定,根本就是肯定。”蓝仰天长叹,“像他这种,习惯了什么也不用做就什么都会送上门来的人,看到流川君这种稀有生物,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那家伙,何曾活得这么酣畅淋漓过?被比下去了他。”
“即使是现在,仙道君也很厉害的呀……”
“你说的是那个什么特别奖是吧,那又算得什么。”蓝抢过我的话头,开始滔滔不绝,“若是他想要,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那家伙聪明一世,结果还不是栽在流川君手里,真是报应。高中的时候,连自己队里的练习都翘掉陪流川君一对一,我就嘲笑他说仙道彰你如今怎的如此落魄。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和流川君的事情被他家里发现,他老爸威胁他说不和流川君绝交就把他扫地出门,那家伙居然还真就打包行李走了,在门口遇到我还笑着说小蓝啊,我聪明吧,在老爸封我信用卡前把里面的钱全提出来了,第一年的学费也交了哦。然后在东大医学院的时候,把所有能拿到手的奖学金都拿到手,连全勤奖都不放过,也不知道他另外打什么工,反正五年来都没向家里要钱也活下来了。逢年过节照样回家,笑得阳光灿烂,好象生活地很滋润一样。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怪物?”
“如果有人肯这么爱我,那个人还是仙道君,我上刀山下油锅都愿意。”我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抓住蓝的手猛摇,“仙道君真的是我的偶像啊!那么,流川君呢?”
“流川君……”蓝的双眼放出万丈光芒,表情激动的程度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反手抓住我的手乱晃一气,幅度比我还大,“流川君嘛,当然比仙道彰有品位,人家问他什么,一律冷笑一声说‘你管不着’,简直酷得要死。后来据不完全可靠消息,他们家召集老小,对流川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流川君等他们说完,打了个呵欠说‘无聊,好吵,我要回去睡觉’,让一大群人目瞪口呆,他自己回房睡觉去了,怎么样?是不是超酷的?”
“他们家的人就这么好摆弄哦。”我有点不敢相信,“不是吧,就这样完了?”
“据我学弟相田说,他们家花招百出,不过都不在流川君话下。先是威胁说你不和他分手我们就不给你准备美国留学的保证金和学费,于是流川君联考就报了东京的学校,不仅考上,还拿了好大一笔入学奖学金,因为是体育特长生还减免学费。说‘好,那我去东京’。他们家里的人一听更加惶恐,结果还是乖乖把他送出国去了。后来发现他们还有联系,想用那招很老土的断绝经济来源法时,发现流川君在大学里一直拿全奖,早就不向家里要生活费了,糗哦!”
“最好笑的是,他们两家拿自己家儿子没办法,老是在那里一起商量永远会失败的计谋,有共同语言地不得了,感情倍增,差不多已经快象是亲家了……”蓝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地大笑起来,我也听得忍俊不禁。
“他们两个人……果然不是普通人……”除此之外,真是没别的话好形容了。
“可惜我们只是普通人。”蓝叹一声气,“普通人哪有他们这样的勇气?所以,即使想下手也弄不到手呢,只能远远地看着。虽然仙道彰比流川君略逊一筹,不过这还真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帅的一件事了,想不佩服都难。”
我苦笑:“不是没下手的念头。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了——实在是没有自信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自惭形秽。”
蓝站起身来,去拎了一瓶红酒来,倒满两杯:“算了,失意的女人,还是来喝酒吧。”
“为什么干杯?”
“就当是……为两个仙流命的相遇……”
从四周的落地玻璃看出去,可以看得见东京的夜景,灯光如此密集,璀璨地让天上繁星都失却颜色。东京是太过拥挤的都市,可是那样也好,因为有时候,拥挤会让人感受不到心灵的距离。两个初次相遇的女人,就这么席地坐在窗边,感觉仿佛漂浮在东京的夜空里,一边傻笑一边喝酒,最后喝到人事不知。印象中只记得蓝喝得烂醉在那边喃喃什么我爱你流川君你怎么就被那只死小子抢了呢真是不甘心啊我,仙道彰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连爱一个人你都爱得比我强我不服气。我听得想笑没有力气笑,意识已经模糊,最后出现在脑海里的场景是:电梯门打开了,仙道君微笑着出现。
后来蓝去了法国,一次打越洋电话来对我说:“真不可思议呢,香织。被人家问到在东京我发生过什么浪漫的事情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那个和你一起喝醉的夜晚。”
我也是呢,蓝。
“也许那个夜晚代表我们的曾经的青春和得不到的爱情。”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有哲理性了呢,香织。听得我,都有点伤感……”

NBA赛季开始了。
蓝把她的画廊交给她的朋友打理自己跑去美国看流川君打球。走的那天我去送她,跑到她家时却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如水长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还戴了个棒球帽。运动衫配牛仔裤,洗净铅华,就像个清纯的女学生。还背了个大大的旅行背包。
“返老还童呢蓝,还当自己是十六七岁的高中女学生啊,穿成这样。”我一边笑一边打量她。
“看流川君打球时的我永远都是那个热血的高中女生。”蓝很认真地回答。
我笑笑没说话。
蓝走了以后便不大去画廊,日子还是在听老板指示和与同事开玩笑斗嘴中度过,偶尔在门口遇到仙道君,仍然是很花痴地看得目不转睛,仙道君反正也习惯了,微笑一下若无其事。
那天还在上班,手机便狂暴地猛响,一看是好长一串的号码,便猜到是蓝。于是很勇敢地在老板眼皮底下接起来。
“香织香织!”电话里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但听得出激动莫名,“太厉害了!简直是技惊全场啊流川君,所有的媒体都轰动了……”
仙道君,看来你上体育版头条的愿望,似乎已经快实现了呢。

 

8

一时之间,流川枫的名字铺天盖地。所有的报纸头版都登上了流川君的巨幅照片,基本上都是在灌篮的照片,不过我倒特别中意体育周报上那张流川君面部表情的大特写——说是表情,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表情。依然是苍白的脸紧抿的唇,目光冷峻,叫人不期然地就想起“流川命”加密区的视频里,那个被压抑着的少年,那股几乎是愤懑的热情。
仙道君从报纸堆里抬起头来,拎出几张说:“这几张照片还不错,我要列入我的私人收藏。”
“我说仙道君,你有没有再激烈点的表示?”我看看他一派悠闲自在的脸,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很高兴啊。”仙道君仍坚持他的30度笑容,连把嘴角拉高一点也不肯,“不过么,反正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看着也差不多快到了呀。”他笑着把一张报纸送到我眼前,我一看,大字标题“创造奇迹的日本少年”,“这些人真不会用词呢。首先,枫枫已经不是少年了,他是有担当的男人,虽然脸长得比较有欺骗性——少年,是我们初次相遇的那个时候;其次,他没有创造奇迹,能成功全是因为实力,一点都不稀奇。”
我心里闪过的念头是——蓝,你输了——虽然你说即使这世界认识不到流川君的价值,你也爱他,可是仙道君,他压根儿就没注意世界怎么看,他只是单纯地相信着流川君,如此而已。
“仙道君,不打电话恭喜流川君么?”
“呵呵,现在还是美国时间的半夜呢,把那家伙吵醒一定会被骂。他有时候还记仇地很,说不定下次回来暴打我一顿,付不起这个代价。”仙道君自顾自找了把剪刀出来,拎出一张报纸正要下剪,“咦,‘日本篮协有意向请流川君回国召开报告会?’”
“哇,又可以看到流川君了,那我要去采购零食。”我雀跃中。
对此,仙道君深表怀疑:“叫他做报告?还不如请羽村君你去表演空中大灌篮。”
后来算算美国时间已经到了流川君的起床时间,仙道君在我的逼迫下打电话给流川君求证,然后应我强烈要求按免提键。
流川君的起床气似乎还很盛,冷冷地一句:“不知道,去问彩子。”然后就挂了。
仙道君无可奈何地笑笑,本打算作罢,看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只好又拨通彩子的电话。
彩子是流川君的经纪人,据仙道君说是流川君国中和高中时的学姐和球队经理,号称“彩子女王”,是个很强悍的美人。
彩子忧心忡忡地说:“是有这回事呢。为了以后的发展和公众影响,是应该答应——可是仙道君,叫那小子开报告会可怎么个开法啊。仙道君你也帮我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小子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点。”
仙道君只是笑:“彩子女王你都没办法了,我就更没辙了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拿他有办法过?”

说归说,流川君还是回来了。与上次不同的是,上次是他单枪匹马背了个行李包来敲仙道君家门,而这回是被记者封锁在五星级酒店里。樱都酒店离我们公寓其实不远,可是有无数记者站岗,仙道君也只能望而兴叹。别说仙道君了,蓝比流川君早回来一星期,听说流川君回国,拉着我兴冲冲地跑到樱都去,结果赶到目的地一看,里三层外三层黑鸦鸦一片人,镁光灯闪得叫人睁不开眼,饶是颇有气势的蓝,也只好打退堂鼓。
“算了,还是各自回家看电视吧。”反正一开电视把所有频道按一圈,肯定会看到四五次流川君的脸,选一张看就行了。
回到公寓,先跑到仙道君家向他报告樱都酒店的盛况。
仙道君正在家看电视,看得是东京电视台特别节目:流川君东京之行现场直击报道。
屏幕上出现的是被包围地水泄不通,脸色已经极度不善的流川君。因为流川君有问必不答,所以在他旁边的那个看上去颇精明强干的卷发美人在那边很辛苦地周旋,拼命的程度足以让人一掬同情之泪。
“彩子女王……好象很惨的样子……”连仙道君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偏偏此时一个记者好死不死地提出:“紫堂小姐,能不能请流川先生自己回答我们的问题?”说着还努力把话筒举到流川君嘴边。
眼睛里……呃,冷光一闪。
看上去心情已经极度恶劣的流川君,被这最后一根稻草一压,爆发了……
象拍苍蝇一样地拨开那个话筒,自顾自地朝前走去。一群记者很迷茫,不知道流川君想干什么,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摄影机镜头转向的时候,有一角掠到彩子女王,一脸怒火高炽的样子。
仙道君打了个冷颤,很驼鸟地喃喃自语:“枫枫该不会想上厕所了吧……”
虽然仙道君的愿望很善良,但是流川君毕竟是迈着两条长腿径直出了酒点大门,后面跟着长龙样的记者群,路上有无数少女看到流川君,尖叫一声加入跟踪团,一路上队伍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条街……”
“好像很眼熟……”
电视里的流川君,进了某幢公寓,走到电梯前,一看电梯正在往上升,毫不犹豫地从旁边的楼梯上去了……
“这个电梯……”
“这个楼梯……”
流川君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的镜头出现了十次以后——电视里和门外均传出了踢门的声音和流川君的叫声“仙道彰,开门!”
电视里出现了流川君在踢门的镜头……镜头越来越近……门打开,一只手把流川君猛地拉了进去……仙道君的脸……镁光灯闪成一片……然后,是仙道君家的门板……

电视上仙道君家的门板——从各种角度被拍摄的镜头一一在电视上出现,长达二十三分钟五十一秒——唉,区区一块门板,还有裂缝两条,何德何能啊,居然如此露脸,看样子那群人都很欣赏它,想给它出写真集……
“果然没等多久呢。”仙道在那里很自在地看电视上的自家门板,“不错嘛你。”
“还要你说。”流川君冷哼一声。
体育新闻。
第一个出现的镜头果然是仙道君开门把流川君拉进门去的那个场面的定格,很可疑地持续了十秒钟,然后就着那个镜头开始各种各样对神秘男子身份的猜测。
“啧啧,他们镁光灯打这么亮,我眼睛都睁不开,说不定有人会认为我是天生的眯缝眼,破坏形象啊破坏形象,POSE也摆得不够优美,和你一起首次在体育新闻头条中亮像,诸多遗憾啊。”仙道君在那里看自己看得津津有味。
“白痴。”流川君仍然很酷,“开门,再照一张。”
仙道君嘻嘻一笑,“算了,敬谢不敏。”
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不,砸门的声音。
震天动地。
“流川君的经纪人紫堂彩小姐已经前往神秘男子宅,一路上拒绝回答记者所有问题,希望她能在见到流川君后给媒体和大众一个解释……”
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叫人生怕那张刚刚如此风光的门板就这么毁于一旦。
“难道是……”
“不会是……”
两人很默契地对望一眼,还是流川君开口:“别开门。”
“流川枫,仙道彰,有胆子你们给我一辈子别开门!”强劲地让我觉得蓝那区区一点气焰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又对望一眼,很机械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齐齐朝门口走去。
开门。
一柄白色的纸扇以光速袭击了两人的头顶。
“彩子……”
“学姐……”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紫堂彩小姐被冠以“女王”之名。

现在的媒体还真是无孔不入,第二天所有的报纸齐齐登出了同样的大标题“创造奇迹的篮球手的禁忌之恋”,配图当然是两人的合照,仙道君在上面比昨天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个镜头要帅。假如不是事先商量好,那现在的媒体记者真是没创意地紧。
在电视上看到流川君的报告会转播,流川君在彩子凶恶的目光下规规矩矩,毫无语调起伏地念了彩子事先写好的稿子后,然后就如释重负地呆坐,自管自地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台下记者。
台下那群明显被当白痴的人还在那边很无聊地兴奋着,终于有个笨蛋首当其冲:“流川先生,请问你和这名名叫仙道彰的男子什么关系?”
流川君从旁边拎起一张报纸,把上面的大标题“创造奇迹的篮球手的禁忌之恋”指给他看:“自己看报纸,知道还问。”口气十二分不耐。
“流川先生的意思是承认两人的关系了吗?”
流川君差不多快想揭竿而起了:“承认又怎么样。”
那人大概震惊过度,结结巴巴地问:“流川先生对,对此事采取如此,如此公开的态度,难道不怕,不怕公众的负面反应吗?”
“关他们什么事?”
说得好,人家谈恋爱真的不关别人什么事。人家球打得好给你欣赏已经便宜了你,你还在那边得寸进尺地干涉人家私生活,无不无聊的你!我还只是在心里给流川君喝采,还有人熬不住要叫出来——
“香织香织香织,你说流川君他怎么就这么酷呢!!!!”蓝已经在电话线的另一端激动到抓狂了。
“仙道先生,您对流川先生如此坦白你们的关系有何看法?”
仙道君在电视上的笑脸灿烂地足以迷倒万千少女:“你不觉得当一辈子地下情人是很累的一件事?”
现在轮到蓝耳鸣了。
“蓝蓝蓝蓝蓝,仙道君仙道君仙道君他说‘一辈子’吔!!5555555,要是被表白的那个人是我,我一定会幸福地昏死过去!!!!”

“记者就两人的关系采访了周围的人的看法。
经纪人紫堂彩小姐:(不耐烦地)人家的私生活,外人管不着。
流川父:(面无表情)早知道了,麻木了。
流川母: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小彰这孩子其实也不错啦,长得帅,嘴巴甜,又……(以下话语被流川父一个眼神制止)
仙道父:(吼)你们要是能把他们俩就此拆散,我就捐款发展国家的传媒事业。
仙道母:儿子长大了,我们当父母的管不了太多。不过小枫其实还是不错的……(以下话语被仙道父一个眼神制止)
流川君的队友:我们只知道他能将球队带往胜利。
流川君高中时的朋友ABCD(全部是帅哥):(蔑视地)拜托,这么古旧的事当新闻,无聊!
仙道君的学长ABCD:那小子,一直这么任性,习惯了。
仙道君的学弟:仙道学长又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啊!我太激动了,记下来记下来。
流川君的铁杆球迷(别怀疑,就是蓝):你不要又来提醒我的失败。
仙道君的邻居(这个是我):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
街头少女ABCDEFG……(兴奋地):那个人叫仙道吗,好帅好帅,不输给流川君呢,是偶像吗?什么?是医生?在哪家医院什么科室?记下来记下来……”
街头少年ABCDEFG……(悲愤地):有完没完,我女朋友已经因为追流川枫冷落我好久了。又抬出一个仙道彰,你们媒体居心何在?
……以上。”

所谓新闻的炒作,需要三个必要条件:(1)当事人遮遮掩掩,欲语还休。(2)媒体捕风捉影,八卦不止。(3)旁观者热情高涨,两方意见持续相斗。
很不幸地,这条新闻三个条件都不符合。
当事人人不当一回事,当事人周围的人也采取完全不在乎的态度,媒体想方设法也挖不出来啥更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又舍不得放弃这个焦点话题,报纸上登的关于两人的新闻(其实是旧闻)和评论没营养地很彻底。
倒是有些小报女记者,将他们倆人为坚持这份感情所做的努力写得可歌可泣,感动一群情窦初开的少女,使网络上两人的支持率直线上升,“流川命”网站的点击率也直线上升,批改答卷成了蓝每天的重要生活内容。
流川君与仙道君和日本媒体的对决,大获全胜。

 

在流川君回美国后不久,一切又归于风平浪静。仙道流川,注定是普通人的生命无法承载的传奇,瞻仰过了,惊羡过了,也就是了,还想让他们娱乐大众,门都没有。说异端也罢,说另类也罢,他们就是这么一种存在,只可仰望,不可亵渎,你有不同想法,那是你自取其辱。
仙道君若是听到我以上的论调,一定会笑笑说:“香织啊,我也是普通人啊,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说得我像神仙。”
不过仔细想想,流川君还好说说,仙道君还真的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他们所做的,只是坚持自己的爱情罢了。
他们所有的,也只是勇气和信心罢了。
但是这一切,在这个已经越来越冷酷和现实的世界里,竟显得如此可贵,如此不可企及。这究竟算是他们的光荣还是人类的悲哀?
呃,扯远了。
因为此事毕竟引起了很大骚动,仙道君受到了医院处分。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上次那个奖,因为仙道君如此年轻就有这种成就,在医院里也受到不小的排挤。呵呵,可笑庸人。
不过仙道君倒是很看得开,一边申请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硕士课程一边攻读TOFEL和GRE,还开开心心地对我说:“在出国前我还有最后几个月工资可赚,以后再去当学生的时候就可以叫枫枫养我了。”
仙道君,终于要到流川君身边去了。

GRE考了两千二,所有的出国手续都办好,已经是八月底了。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前去送别的是我和蓝。
那日的仙道君也就穿着件T恤和运动裤,背着个大大的运动包(包里还塞着我硬要他带给流川君的零食)再拖了件行李箱,青春地……仿如少年。八月的阳光已经不是很猛烈,可是看着仙道君的时候我会觉得莫名其妙地睁不开眼。
最兴奋的反而是蓝,用力拽着仙道君说:“去了美国,要好好照顾流川君啊,要是你没有让流川君幸福的话,我就提上菜刀一路追杀到美国去。”
仙道君淡淡地笑:“我怎么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幸福,我这是去找我自己的幸福。”
登机时间到了。
仙道君和我们挥手告别,却被蓝死死拽住。
蓝恶狠狠地盯着他说:“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不准不幸福!我苍月蓝不准我这辈子最爱的两个男人不幸福!”
仙道君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像哄小孩子似的说:“好的好的,会幸福的蓝。”
蓝松开手,仙道君就朝着登机口过去了,走着走着又回过头来朝我们一笑招了招手。
我抬头看玻璃窗外的天空。
晴朗地有如仙道君的笑容。

时光如流水。
偶尔还是会和仙道君通电话,在电视里也会时不时看到他们两个。
流川君已经第二次戴上了NBA总冠军的戒指,报纸体育版作流川君的特辑的时候,总是说多年前的那一场赛事象征着流川时代的到来。那么些年了,大家都在慢慢地改变,不变的,只是流川君的目光,依旧清澈而锐利,不因时光的变迁而有丝毫改变。至于仙道君么,露脸的机会比流川君少多了,只好猛看世界新闻,看到什么医学大会召开,说不定还能看到仙道君的影子。朋友们便很奇怪地说:“认识你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你如此关心世界大事。”电视或报纸上难得出现一次的仙道君仍然很帅,轮廓似乎更深刻了些,更有成熟男子的韵味,一笑仍足以引无数少女竞折腰。
蓝会时不时跑到法国办画展,回来的时候总是先跑到我家,刚开始我还乱感动一把的,她就解释说她不是来看望我,而是来看望流川君待过的地方。这个女人。
这回回来带来一个挺帅的法国男人,说是她的铁杆追求者,两个人就开始没脸没皮地在我家混吃混喝。我问蓝说你是不是打算嫁给这家伙,蓝说怎么可能我心里只有流川君一个。
没想到这个名叫路易的家伙听得懂日文,一听之下大急,把我拽牢当他的救命稻草,诚心讨教如何才能得蓝的欢心。
天底下,除了仙道彰,有哪个男子比得上流川枫。
然后我就很同情地问他:“你爱上蓝哪一点?”
他的脸上就出现梦幻的光芒,说:“她优雅,冷静,聪明,高贵,……”
啧啧,蓝这女人,不是普通的有欺骗性。
蓝像拉一头圣伯纳犬一样拉着路易回她自己家,我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出去吧,我正好要去超市买东西。”
走到门口蓝说:“香织,你忘了关电视。”
我就说:“反正买一点东西就回来啊,开着好了,我懒得再脱鞋。”
“NBA超级巨星,日本籍选手流川枫,在今日的比赛中,伤到右腿膝盖骨,可能会引起粉碎性骨折,肌肉大幅度拉伤,正在送医急救中。”
我站在蓝的对面,就这么看着她的目光迅速地暗淡下去,仿佛生命都在这一瞬间流失一般。在她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僵硬的模样。
蓝反应过来,发疯似的冲到客厅里的电话旁,开始狂拨仙道君的电话号码。
对方无应答。
已经记不清拨了多少次,那边才有人接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女声:“Sorry, Mr sendoh is doing operation now。”
然后那个名叫路易的法国男子就惊讶地发现,他心目中优雅冷静聪明高贵的苍月蓝,就这么抱着电话从沙发上无意识地缓缓滑落下来,嚎啕大哭地象是个脆弱的小女孩。

尽管后来仙道君回电说手术很成功,剩下的只是复健的问题,而且因为操刀的是他本人,所以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够让流川君活蹦乱跳地重返篮球场,但是蓝还是勃然大怒说,你怎么不敢说百分之百,我才不放心你,我要来看流川君。仙道就笑着说好好好,好久没看到你和羽村君了,还真有点想念呢,要不一起来吧,就当来美国度假。
因为这一句话,我就用四五天时间完成了两周的基本工作,然后就用死乞白赖的手段和眼泪汪汪地凝视的战术迫使老板投降,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拨了一周假期给我。然后收拾收拾就和蓝两人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深秋的风里带着丝丝凉意。我不是蓝,老是跑到国外去开画展什么的,都没有什么机会出国,一走下飞机的时候还真的有身处异乡的寂寥感觉。但是有仙道君在,这又算得什么。
仙道君就这么朝我们走来,带着他鲜明的笑容,一如当年。这个男人怎么就不会老的?一看到他,我就会联想起某种温柔的永恒,比如海角天涯,地老天荒。
先去停车场提车。仙道君开的是一辆敞蓬的小跑车,我惊讶地看到流川君就坐在助手席上等着,看到我们,把墨镜摘下来说:“好久不见。”
我还没反应过来,蓝就大叫起来:“仙道彰,你怎么可以带流川君到处乱走,人家的腿还没完全康复呢!”语气像极了医院里到了更年期的护士长。
仙道君笑起来说:“不要紧的,主治医生就在这里,怕什么。何况枫枫也很久没看到你们了啊,他也想来的。”说着便回头看流川君。流川君便说:“是啊。”一听之下,蓝和我都感动地差点有热泪夺眶而出。
坐到后座往前面一看,突然发现仙道君和流川君围着同一个款式的绒质围巾,一蓝一白,就说:“仙道君,你们出门还戴情侣围巾啊,满大街炫耀幸福呢。”
“没有了,不是故意的。”仙道君看看流川君,轻轻笑,“只是当时一起看到了,两个人都很喜欢就都买了,今天刚巧还都戴了,你不说我自己都没注意呢。”
仙道君和流川君美国的家在郊区,房子没有想象中明星的豪宅那么巨大,看上去显得很安静的两层建筑,带一个小花园和一个很简单的室外篮球场。仙道君先下车,从车库一角推出张轮椅来,扶着流川君坐上去,然后便从车库的小门进到客厅里去。
在他们家的生活简单规律地有如日本的老年人:早上仙道君先起床,做好早餐,让浓浓的牛奶和面包香飘到卧室里把我们唤醒,看到我们从里面走出来便朝我们笑一笑自己进卧室去叫醒流川君。吃完早餐后做复健运动,偶尔还到篮球场去比赛坐着投篮。快到中午的时候有点热起来,就回到室内喝仙道君特制的冰镇柠檬绿茶,蓝和我会帮忙做午饭。下午流川君照例睡午觉看电视,仙道君则会在书房看书。傍晚太阳下山后就出门在外面的马路上逛一圈,碰到住在附近的人,就笑着打招呼。吃完晚饭要么继续看电视,要么跑到花园和屋顶阳台上喝茶聊天看星星。最后总是以流川君自顾自睡着,仙道君轻手轻脚地推他回卧室收场。
我和蓝在那里做了什么具体的事现在早就记不清了。印象里只是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看着看着就会觉得就这么看下去看一生都不会厌倦。

流川君终于又复出了,NBA仍是他的天下,空着王座来等他去坐。
接下来几场比赛流川君的状态都很好。我和蓝一起看比赛转播,蓝仍然看得热血沸腾,大呼小叫的像十六七岁的小女生,旁边是那个看蓝看到眼睛脱窗的法国男子路易。
没多久流川君和所在的队伍合约期满,于是全美国的篮球队在那边打得头破血流地要把流川君吸引到自己那边去。这时候,流川君却说:他要退出篮坛。
一下子,所有的新闻媒体又沸沸扬扬,猜测流川君退出的原因。有的说是因为篮坛黑幕,有的说是因为腿伤不能完全痊愈,有的说是流川君选在巔峰时刻退出以维持他的神话地位。总之,五花八门,众说纷纭。
篮坛黑幕什么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威胁到流川君,至于腿伤么,仙道君都说没事了,又怎么可能还会有事。选在巔峰时刻退出以维持其神话地位,还有点道理,毕竟流川君已经三十岁了,体力耐力之类的,很快就要走下坡路了。但是,那个看篮球像看上帝,眼神永远坚定不移的流川君怎么可能因为恐惧这个而放弃篮球。
流川君的经纪人紫堂彩子——不,现在是宫城彩子向媒体声明,流川君只是不再参加篮球比赛,并不是放弃篮球,接下来的目标可能是当篮球教练。于是全美国的篮球队又开始哄抢流川君,一时之下,热闹无比。
但是遍布全世界的流川君的球迷全部哀痛欲绝,一上网络BBS,满眼都是呼唤:“回来吧,流川君!”
蓝也在那边不停地说:“虽然我心底觉得流川君现在退出可能是对的,可是,可是,我一想到以后再不能看到他比赛,我就,我就……”抓着我哼哼了几天之后,终于忍不住拨通他们家的电话号码,那还是她第一次叫仙道君让流川君接电话。
“流川君,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一个解释!”蓝说着说着又抱着电话大哭起来。
后来我问蓝流川君是怎么回答的,蓝说:“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过了两天,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报纸体育版头版都用整个版面登了一句话。
日文手写体。
“到达终点之后,我能去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你的所在。”
签名:流川枫。
字迹是有点稚拙的漂亮。
仙道君,这是不是代表,你终于爬到篮球上面去了?可喜可贺啊。
打电话给仙道君,仙道君显然心情大好,在那边猛笑猛笑着说:“羽村君,那句话写的不错吧,是我帮枫枫构思的哦,他只是负责抄一下啦。当然,我写的是他的心声啦,叫他自己写的话才写不出这么煽情的句子呢……啊呀,枫枫,不要打我啦……”
一定可以,永远幸福了。


尾声
蓝终于要结婚了,和那个叫路易的法国男人。
真是的,本来以为至少会有蓝比我更晚结婚,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嫁不出去。
随着请柬寄来的是个很可疑的大包裹,不知道蓝搞什么鬼。
先打开请柬,看到婚礼地点,很是惊讶了一下。
不是在意大利的教堂或是爱琴海的小岛,而是在神奈川。
那个有阳光和海风的神奈川。
那个曾有过仙道流川的神奈川。
再打开包裹,是一幅画。
月光海。多年前初次遇到蓝时,那家伙坚持不肯卖掉的那幅画。
上面还装神弄鬼地写着:“我找到幸福了。所以,把这个送给你。”
立马拨通她手机,那家伙正在巴黎某名店街疯狂采购婚礼用品。
“那幅画什么意思。”我直截了当地问。
“呵呵。”
“不要傻笑以掩饰。我还记得仙道君和流川君也提过什么月光海的,该不会和他们有关吧?一直没想到问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蓝在那边笑:“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了。那时候,仙道彰那家伙老拉着流川君在画上的那地点钓鱼,其实还不是想偷香。有一次我路过的时候——”
“路过?装什么装,明明是蓄意的。”
“被你发现了。”蓝故意清清嗓子,“也没什么——也就看到他们两个在那里亲亲……”
“那你干嘛只画个光秃秃的海啊,他们人在哪里?”我才不懂啥艺术哩,你不画他们就是不对。
“那不行。第一,那个场面只有我看到,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才不要画出来也给别人看。第二,我是不敢画流川君的——你没看过我画吧?不是我不想,而是生怕画坏一点点,感觉就是亵渎。”
“怪不得——看了那幅画会有寂寞的感觉,原来是因为有女人的怨念在里面啊!”
“切——你心里明明是嫉妒我,所以看了才不平兮兮,说什么看起来寂寞什么的,你看不到当然失落啦!”
“说真的……真的可以不再爱流川君,和另外一个男人生活下去么?”
“怎么可能,我对流川君至死不渝——可是人总不能永远一个人孤单地生活下去吧?没有最爱,次爱也是好的。因为太爱了,最爱送上门来都不一定敢要,更何况那个最爱永远都弄不到手呢?”
是啊,我们只是普通的女子而已——次爱……也是好的。
只要最爱的那个人幸福,就可以了。

因为近来事务所比较繁忙,所以直到蓝婚礼前一天晚上我才回到神奈川。
蓝像世间所有待嫁的小女子一样喜气洋洋。
“我打电话给流川君他们了哦,他们说一定会来参加婚礼哦。不过到现在也没联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嗯,要是流川君明天突然说要把仙道甩了要我就好了,我一定立马和他私奔……”
“得了得了。”我猛拽她,“快带我去?”
“去哪里?”一双眼睛无辜地亮闪闪。
“装你个头啊!”我眼里差点冒火星,“当然是他们两个亲——你画那幅画的地方。”看一眼很哀怨的路易,我很有同情心地改口。
蓝大笑:“好好好。你不要求的话我说不定还忍不住现宝呢。”
我们两个手拉手扬长而去,留下已经很有弃夫的自觉的路易。

“这条路呢,是流川君高中时上学去的路哦。那个时候,他还可以一边睡觉一边骑车,厉害吧?”
“看看看,那个小球场,他们两个过去常在那里一对一。仙道那家伙,就是用这种手段拐骗到流川君的,真阴险。”
……
“好,前面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也就是我那幅惊世巨作所描绘的地方——当然,也就是他们两个亲亲的地方,请看——”蓝转过头去手一指,我也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然后我的目光就凝固在了空气里。
夜晚,平静无波的海面。
月光将远处的海面映上一片几近辉煌的银色。
岸边几块黑黑的礁石。
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拥抱着。
仿佛拥抱着一个永恒的梦境。
亲吻着。
仿佛亲吻着整个世界。
有他们在,今夜神奈川的月光与海,都不会寂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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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出门前最后一天赶完了……咬牙切齿ING~~~
因为是一时热血上涌开始写,刚开始时除了结尾的亲亲外啥都没想好,一边乱写一边乱想,所以有的地方还是不完善。另外,因为我是运动白痴。对NBA毫无了解,所以有关的球队名什么一概不提~~~
香织和蓝好象有一点喧宾夺主,不过没办法,偶比较擅长写女孩子~~~
一开始很想让SD其他人物出场,可光写他们两个就怕拿捏不好了,只好作罢……
总之总之是写完了(废话),明天起就暂别海滩了,偶会想念大人们的~~~下台一鞠躬……

评论

<FONT face=幼圆 size=3>很好看完心情会好哦</FONT>

aggice007--2009-10-23 17:05:35


<P>极品文!</P> <P>大爱啊~~!!</P> <P>就喜欢这样的感觉,最近被虐心文搞的郁闷了。。</P> <P>尤其不摧残下牧!藤真什么的就不行一样。。。</P> <P>搞的当年SD里面一个个热血青年在我心中都成了恐怖的“怨女”呢!</P> <P>你说好好的人家仙流大爱关那些热血青年什么事情列?</P> <P>干什么要一死二伤三分手!各自伤心掉头走~!</P> <P>他们爱他们的嘛!就是爱的那么真切!自然~!</P> <P>谁叫人家和该是一对列。。</P> <P>别人也有别人的人生啊</P> <P>我觉得。牧也好、藤真也好、花道也好。。都是无法插足这2个人的!</P> <P>他们只是各自爱着</P> <P>只是爱着~!</P> <P>这样就够了。。。</P>

mspoo--2006-11-10 22:4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