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有奖征文]爱似海洋深沉

作者: 蓝色雏菊,收录日期:2006-04-06,852次阅读

(始)

快要结婚了,所以最近特别得忙。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很多时候就会错误地以为自己真的忘了那些事。

接到撄木的电话前还一直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去看他。

他曾经是我的一个朋友兼对手。但那时我们还年少,记忆容易被染上完美和忧伤的色彩,会莫名其妙的认为自己和某个人之间有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千丝万缕的奇妙关系。

不像现在,待人处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感和现实感。于是很想对自己变的成熟世故进行一番悲哀的嘲笑,却又突然想起那个人可能是永远也不会变得世俗的,我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他成熟的样子,只有越来越清晰的年少的模样。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你见过很多次却总会记不清楚,另一种虽然你只见过一次,却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想,流川枫肯定是属于后者的。

他后来去了美国,发展的挺好,只是听说最近脚受了伤,比较严重,所以被送回日本进行长期治疗。

但想想自己又不算什么特别熟的人,也不是什么对他特别重要的人,丝毫不会对他的恢复有任何作用,何必去搅这个热闹,好象去嘲笑一个从高处跌下来的人一样。

在珠宝店挑好结婚戒指出来,突然接到撄木的电话,请我去医院看望一下流川,难得他这么客气的邀请,想想去祝福一下也没什么尴尬的,就马上打了一辆TAXI奔医院去。

坐在车里,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大捧花,十二支代表友情的黄玫瑰,周围绕着一圈祝福健康的满天星。心里打着待会发言的草稿,想着怎么说比较合适,印象中那个家伙的脾气是不太好的,但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一大块内容被忽略了,或是忘记了。

七月的午后,天气闷热得厉害,远处厚厚的云层向头顶飘来,走在医院长长的光线不好的走廊上,更觉得昏昏沉沉。

推开病房的门,落地窗良好的采光效果使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一种奇怪的情绪开始操控自己。

他没有象我预料的那样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窗前的躺椅上。

我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

他的面容依然清秀,表情依然单纯,头发依然很黑很亮很软,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露出的锁骨才稍微散发出一点成熟男性的味道。他的脚赤裸着,白皙,线条纤细,脚背上的静脉泛着淡淡的青色,很漂亮,让人难以接受这双脚会有什么问题。

一会儿,流川醒了,当他的眼睛睁开时,我觉得我开始想起一些忽略的东西来了。

那么清澈的骄傲,一如年少的你。

他对我的到来有一点惊喜,望着我手中的花。

我想我没有来错,发自内心地灿烂微笑,对他说:“送给你的,希望喜欢,祝你早日康复。这么多年了,还想和你再打一场球呢,一对一。”

我发誓我根本没打算说后面那一句的。象所有的上班族一样忙于工作,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摸过球了,人家可是职业球员。但我却说了出来,就象我当年在球场上喜欢挑衅他一样。

“谢谢。”他回答,没有不高兴,而是象当年被我挑起斗志一样有点兴奋。

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过一只纸杯冲了点水,问道:“你的脚还好吧?”

半天没有听到回音,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开始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搞的,那么紧张,杯子一抖,水洒在了身上。抱歉地笑笑,忙到口袋里去掏纸巾,却不小心带出了一个红色的盒子。

红色的盒子跌落在地上,刚买的结婚戒指滚了出来。钻石的光芒闪动着,跳跃着,骨碌骨碌径直滚到了流川的脚下,转了几圈倒在地板上,金属颤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要结婚了?”

“恩。”好象被戳穿谎言的隐瞒者,我居然无力走上前理直气壮的捡回那枚戒指。

流川弯下腰要帮我捡,我看着,但很快我就发现不对了。

他相当的费力,可他的下半身却毫无动静。他的膝盖弯曲不了,脚也挪动不了,他根本就一点都站不起来!但他倔强地拼命向前伸着手,戒指在距他指尖几公分的地方,他就是毫无办法。终于一用劲,他整个人从躺椅上摔了下来。躺椅翻倒在一旁,发出巨大的声响。

“流川!”我如五雷轰顶一样呆在那里。

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的脚原来已经残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我居然还说出要和他一对一的话,我知道他是那么的骄傲,骄傲到不想让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骄傲到不想让我发现他的问题而主动帮我去捡戒指。而现在,他的自尊能接受他在我面前这副软弱的样子吗?仙道彰,你为什么不弄清楚状况再走进这个房间?只是因为相信上帝对他的宠爱吗?

一道闪电划破了不知何时变的黑沉沉的天空,明晃晃的刺目的痛,隆隆的雷声由远至进,打碎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空气。夏日午后的暴风雨席卷而来,猛烈的风雨扑打着窗户,屋内的一切都变的飘摇起来。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些忽略的、忘记的东西,完整的想起来了。

一样的夏天七月,窗外也是这样猛烈的暴风雨。

那时我们还年少,所以我们荒唐而疯狂。

暑假县里的集中训练,我们合宿在一间寝室。

不知是怎么开始的,我们冲动地拥抱在一起,然后是激烈的亲吻,吻到难以分离,吻到呼吸困难,吻到天昏地暗。

空气中满是燥热的气息。热血澎湃,头脑已无法思考,只有汗水和心跳。我们纠缠在一起,象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样狂烈,激动,却缠绵落泪。

闪电照亮了我们赤裸的身体,也照亮了我们赤裸的灵魂,我知道,那融合了的身体和灵魂一定非常的美丽,充满生机与力量,美到令人心惊,美到让人相信了——那,就是爱。

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我们不吝挥霍我们的激情和欲望,直到,精疲力竭。

也因为我们年轻,所以还有机会去淡忘一切,去挽回曾经的沉沦。

因为我已不再年轻,所以我说我们荒唐而疯狂。

其实我都记得的,只是刻意去忽略,刻意去遗忘罢了。

我明白我今天本是不应该来的,我没有勇气进来,我怕我会想起一切,会再次疯狂的沉沦进去。

当我推进门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无法再操纵自己了,本来以为可以坚强地挺过去,而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轻易的就让我重新地爱上了他,不,我一直都爱着他。命中注定!

所以,此时此刻,我跪在他身边,双手颤抖着触上他的脸颊,说:“枫,想哭就哭吧。”

他的眼泪无声地滑下来,落在我的手上。我知道,只有在我面前他可以没有顾虑的脆弱。

突然,他推开我,开始捶打他的腿、他的脚,发疯似的,下手又狠又重。

我拦不住,只能用力地抱住他的腿,他便打在我身上,但我知道他比我更疼。

猛然间吻上他的腿,从他的膝盖一路吻到他的脚背,虔诚而专心。

他终于平静下来。

我宠溺地把他抱到病床上,回身扶好躺椅,才发现那枚戒指已被压的变形了。

反正也没用了,我苦笑着对他说。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浅浅的。

走出病房,樱木显然是在等我。

“狐狸刚才发什么疯啊?”

“没什么,已经好了。你怎么不进来看看。”

“不是有你在吗?”他斜了我一眼。

我想樱木叫我来是个聪明的举动。

“流川这些天都是你在陪吗?”我有些感谢他。

“这只狐狸反正是专门给本天才添麻烦的。”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仙道,其实狐狸的脚没病。”

我不解地望着他。

“他是这里有病。”樱木指了指脑子。“医生说他这次虽然伤的很重,但并没有伤到神经,长期休养就会好。但他不知是怎么了,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站不起来了。”

“你是说他现在的瘫痪是精神性的?”

“恩。你知道狐狸好强,可能是压力太大了。”

明白了,樱木是认为我能帮助治疗。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他再聪明要了解流川这种人在想什么可不容易啊,“樱木,为什么叫我来?”

“切,死狐狸想你想得做梦都叫你名字,能不叫你来吗?”

我做出惊讶的表情,心里面快笑到内伤了,想如果让流川知道了还了得。

临走前,樱木又补了一句:“仙道,其实上高中的时候,狐狸睡觉时就已经叫过你的名字了。”

(续)

清水疗养院坐落在东京郊区一个为群山环抱的森林里,空气清新,环境怡人。

我象往常一样,一手捧着一大支香水百合,一手拎着一只便当盒,来到疗养院。

“仙道先生,早啊!”中年的的护士长高兴地和我打招呼,那看我的眼神好象在看一个令人满意的新好男人型的女婿。

“早!”我笑着回答。然后抬头向上望,流川正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对我微笑,他一定在等我。

我的生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规律过。我的工作是平面艺术设计,一种可以在家工作的职业,所以以前过的是日夜颠倒的日子。而现在,我干脆完全不去公司报到了。每天一早起来,就去集市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回来精心地做一些菜或点心,小心翼翼地装到便当盒里,然后签收花店送来的预定的花,就去清水疗养院看流川,陪上他一天。直到晚上帮他洗完澡才回家。看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光临疗养院,要不是我实在是健康得挑不出一点毛病,那个好心的护士长早就帮我也安排一个疗养间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三个月了,风雨无阻。但是为了流川,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我笑着把香水百合插进盛满清水的玻璃瓶中,然后打开便当。

流川最近经常抱怨我这样每天送吃的存心是想把他给养胖,但说归说,一样心满意足地吃得干干净净,都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嘛,而且我的手艺又那么好。

他吃的时候,我会在一旁看得心满意足。我对自己说,不能走也罢,只要能这样每天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看他吃完了,聊了一会儿,才进入每天最重要的一个工作——暗示性治疗。

事实上流川的脚的机能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但他在精神上仍然没有恢复过来,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站不起来、走不了了,所以医生和我商量对他进行秘密的暗示性治疗。一方面我们积极地做出为他治疗的态度,另一方面不遗余力地鼓励他。医生为他提供专业治疗,定期检查,告诉他情况在一点一点好起来,我的任务是每天帮他做下身按摩,医生称之为被证明成功的有效方法。但实际上这些都是虚构的,是我们瞒住他的暗示。另外,按摩在某些程度上还有防止他下身肌肉僵化的作用。

我坐在他的对面,把他的脚架在我的膝盖上,熟练地开始按摩他大腿到脚底的部位。

我的双手触在他光滑清凉的皮肤上,慢慢的挤压着、揉搓着,力道恰倒好处得让那些老护士都觉得惊讶。要知道,在我手中的是我的爱和我最爱的人的希望啊!

三个月以来,成效非常明显,流川的腿部已经全部恢复知觉了,他现在能够站起来,但还不能走路。他坚决不肯走路,他害怕摔倒,而我们也担心他一旦摔到,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会再次倒塌,所以也就不再勉强他。

我的指尖按在他脚底的穴位上,轻轻地揉捏,好象在揉自己的心尖。

流川的脚突然缩了一下。

“怎么了?”

“有点痒。”他皱了皱眉。

果然,感觉又好了一点了。

我打开音响。今天,我决定赌一把。

我很绅士地在他面前鞠了一个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流川惊讶而犹豫地望着我。

我笑着抱起他,把自己的脚垫在他的脚下。“试试这样,我带你跳。”

他双手勾在我的脖子上,腰由我抱着,双脚踏在我的脚背上,不用花一点力气。

我开始移动脚步,睬着极缓的慢板,带着他跳起来。

他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下巴搁在我的肩头,发丝在我的耳畔擦过,清爽的薄荷味道。

轻柔的钢琴声如秋水般在房间内流淌,悠扬的女中音在低低歌唱:“我们的爱似海洋深沉,SO MUCH I LOVE YOU ……”听起来舒服而有磁性。

流川感觉到他所有的重量都挂在我身上,知道我很吃力,身子一点都不敢动,绷的紧紧的。

“枫,放松些。”

他稍微自然了些,差不多靠自己站着,只是脚步还需要靠我移动。

我偏过头,吻上他的唇。

我的吻从来没有这么用情过,差不多拿出了我所有的技巧,火热的揉开他的唇瓣,灵巧的舌叶滑进去,深深地和他小巧的舌叶纠缠着,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靠着转换角度时漏进去的稀薄的空气,我狂热而持久地吻着他。

他终于完全放松了,眼中流露出意乱情迷的神色,渐渐忽略了脚上的感觉。

我稍稍加快了步伐,手也松开了他的腰,抚上他的背。

“我们的爱似海洋深沉,SO MUCH I LOVE YOU……”音乐渐入高潮。

我的脚背感觉到了他越来越重的压力,他开始主动移动脚步了。我们沉浸在浪漫的气氛中,随着音乐节奏开始真正忘情的舞蹈。

结束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吻,我微笑着对他说:“恭喜你,枫,你能走了。”

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闪了一下,然后他不可置信地走到阳台上,再走回来,很稳很正常。

他站在我面前,看我笑得从未有过的最真心的灿烂,用手指抹去我脸上的两行清泪,说道:“白痴,又哭又笑的,难看死了。”

你知道那时我有多么高兴吗?上帝啊!

(终)

人生,一辈子。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所以,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再敢奢望什么其他的,只要每一天和你在一起,只要每一天多爱你一点,就是幸福了。

很多年的冬日午后,阳光在地板上把窗影割成一块一块的几何图形。我躺在老藤椅中看着一卷年代久远的录象带。

屏幕的色彩有些昏黄了,我看到自己年轻时在球场上的英姿,自己都不禁感叹当年怎么能那么的帅。

然后,我看到了他。

火红的球衣,漆黑的头发。他高高地跃起灌篮,把整个世界都抛到身后的华丽耀眼。他飞翔着,再无声地落地,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那么清澈的骄傲。

我笑了,然后安静地闭上眼睛,去了有他在的天堂。


(番外)

我叫JANE,我的父亲是个孤儿,收养他的是一对同性的恋人,所以我有两个祖父。

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或不好意思的,甚至为他们感到自豪。因为如果你见过他们两个,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一对璧人。我看过他们的录象和相册,他们年轻时都是那么光彩照人的人儿,仿佛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够得到他们。而当他们对望的时候,那种深情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就好象……深沉的海洋。

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

他们俩喜欢不知疲倦地玩一个文字游戏,好象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暗号一样。

那是一个单词:Smily。

它出现在家里各个角落。当一个人给另一个便条留言时总会在下面签上Smily,冬天他们会在蒙上了霜花的玻璃窗上写下Smily,每次洗澡后,总可以看到雾气蒙照的镜子上留下的Smily。有时他们一个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下Smily,等待着另一个来发现。

我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我知道那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直到其中一人先走的那天,Smily写在了扎着香水百合的蓝色缎带上,被放在他的墓前。当人群散去后,我看见另一个亲吻着他的墓,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唱着:“我们的爱似海洋深沉,SO MUCH I LOVE YOU……”

透过悲伤的歌声,我终于明白了Smily的真正意义——SO MUCH I LOVE YOU !

我战栗着,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

不久后,另一个也走了。

父亲在他们的墓前骄傲而严肃地地告诉我:他们的感情纯洁、深厚而历久弥坚,他们的灵魂严肃、坚实而和谐,他们彼此相爱,他们两个是世界上他所见过的最优秀、最坚强、最执著的男人。

End

PS:偶承认偶基本上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写这篇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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