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土篇 第一章 乘风 1-2
作者： ring，收录日期：2006-07-17，812次阅读
第一章 乘风
1
第一枝桃花被折下的时候，流川枫来到了神水县。
城门口的石狮斑驳着青苔，官道上行人已见稀少，暮色中各家门前都坐着闲聊的妇人，有挑着空担子的小贩一摇一摆地与他擦身而过。流川疑惑地皱起眉，右手微挑，口中似念念有词。
“啪”的一声脆响，桃树枝敲在流川后脑勺上。
“才进门就叨扰地主，这算哪门子礼数！”
流川摸摸头，回身望了眼他那位霸道的师姐彩子，点点头，径自往县里衙门走去。他身材高大，眉目细长，长相颇显得俊俏，加上行走中目不斜视的气势，煞是惹眼，一路引得不少人侧目，而后跟着彩子又是明艳的美人一个，不一阵，这二人的行踪就在小县城里传遍了。
“呔！”一胖大汉挡在路中间，路原本就窄，被他双臂一横，便过不得人去。那胖汉的厚嘴唇里一字一顿地蹦出话来：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给钱！”
流川初见他时眼睛一亮，听得此话更是无半点迟疑，一脚便踹了过去。那汉不提防，仰面倒下，流川刚要上前再补一脚，却见两边各跳出一个人来，拳头冲着流川就上。流川左右开弓，一边一拳各放趴下一个，待他们被打翻在地，方才看清，一个小胡子，一个黄毛。
流川上前一步，负手站定，冷冷道：“还有多少人，都出来吧。”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叫阵，只见小道两旁忽的窜出大堆人来，有男有女，看着都是寻常百姓，有的还搬出了凳子，都伸长了脑袋一副等看戏的模样。只见人群中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青年，中等身材，儒生打扮，折扇一挥：“这次的戏码，十年难得一见，每人加价五十文。”
人群中一片嘘声，却没一个愿意走的。
流川瞅着这阵势有些发懵，忽见远处浓烟滚滚，随着一声暴喝：“谁敢在我的地盘动手！”一人狂奔而至。那人与流川差不多个头，上身赤裸，甚是精壮，头戴一顶大草帽，双手紧捏成拳。流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就是头儿？”那人也在看他，只自顾自地大叫：“那里来的狐狸公，让本大人给你一顿好打！”听了此言流川哪里还稳得住，一步掠至那人身前，伸腿就踢，那人反应也快，一个闪身避过，伸手来抓流川，流川沉肩抬手，一肘攻他面部，那人竟不躲闪，以头来迎……
这边势均力敌打成一团，那边围观群众看得津津有味，之前被流川放倒的三人不知何时开始卖起了水果瓜子。而彩子就拉上那位儒生打扮的青年攀谈起来。
……
“原来你们是本县捕快，小枫倒把你们当贼人了。”
“难怪，不过维护本县公共财物乃我等职责所在。”
“哎呀，摘了城门口的桃花，真对不住。”
“哪里，小事一桩，高宫他们小题大做。”
……
“小枫以后就有赖你们了。”
“大姐头您别客气，既然是新任县太老爷，倒是我们一帮子粗人——尤其是樱木——还得仰仗您多担待点。”
“那是那是。”
“客气客气。”
“倒霉，被新官打了。”头发焦黄的大楠有些懊恼。
“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他。管他新官旧官，能给饭吃的就是好官。”高宫总是很能体现胖子宽大的胸怀。
“好了好了，现在就指望他跟樱木两败俱伤，都没力气迁怒到我们头上。”小胡子野间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想得也最多。
“嗯。”另外三个，包括看起来比较正常的那位青年——洋平也附和地点头。
这边都拉好了关系，那边的战争也已经进入白热化，捕头樱木的草帽已被打飞，露出一头耀眼的红发，流川脸上也挂了彩，双方却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啪”“啪”两声，混战中的两人各自捂着头，彩子介入战局，手中不知何时取来了洋平的折扇，对流川道：“小枫，体察民情到此为止，该办正事了。”洋平等人顺势高呼：“恭迎县太老爷~~~”
“几位捕快大人费心了。”彩子笑容谦和得体。
流川闻言有些惊讶，随即低声道：“打错了，怪不得。”便跟着彩子洋平，在一干群众的目瞪口呆中，往县衙方向去。
三人走了十步有多，樱木忽然回过神来：“死狐狸，狐狸公，竟敢先动手，看我不打爆你的头！”
流川闻言回头，盯着高宫他们四人看了几眼，道：“禁止放养野生动物。”
……
那一日，因为新任县令第一项政令的颁布，神水县的居民们享受了久违的魔音贯耳，樱木的咆哮甚至震动了足下三尺处的土地公公。而始作俑者的流川，安然地做了他上任后的第二件事——在县衙温暖软和的紫檀雕花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2
“此话当真？!”
“是……”神水县土地有些忐忑地看着这位冷面法师兼本县县令年轻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心翼翼道：“小县近年来，除了刁民偶有偷盗之外，万事太平。”
“可我翻过朝廷档案，说神水县近年三凶作乱，民不聊生！”
“外间传闻，多有讹误……呃……”
瞟了眼流川的脸色，赶紧给自己开脱：“小神也是二十年前才调来此处做土地，之前的事也不甚清楚，不如叫来隔壁玉屏山山神……”
“不用。”流川摆摆手，“您回去吧，叨扰了。”
待土地隐遁后，流川出得内室，叫来洋平等四人，只见他四人脸上皆有青肿，歪歪斜斜地分立两侧。流川单刀直入：“你们可知三凶之事？”
见四人皆是一脸茫然，又道：
“妖龙、恶虎、山贼。”
“这我知道。”高宫一拍脑袋，“被我们打跑了。”
流川闻言甚是吃惊，见其余三人也是一脸茫然。
高宫面皮微红：“德男他们难道不是……”
“哦。”洋平等才作了然状。
高宫于是续道：“城南的玉屏山上原来住着一帮恶霸，平日里尽招摇过市，偷鸡摸狗，后来樱木来了，就带着我们把他们给收拾了，前任县令见我们身手了得，才聘我们做了捕快。”
流川心道，不过是恶霸火拼，嘴里继续追问：“那妖龙恶虎呢？”
高宫摇头，看看大楠，大楠也摇头，看向野间，野间只有去看洋平，洋平轻咳了一声，道：“县志上有载，建安四年冬至，天地变色，龙神隐世……”
建安四年……算来该是九十九年前了。
流川强忍住召道闪电劈了文华阁（京城档案馆）的冲动，带着最后的希望问向洋平：“恶虎？”
洋平思忖了一阵，一砸手心：“会不会是城郊的那块‘饿虎石’？”
……
至此流川希望全灭，怔怔地发呆，洋平四人见他神色不善，也不敢多言，悄然退下，只留下了呆坐着的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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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常说我们修仙只为救世，如何才算救世？”
“救世者，当以天下苍生之苦为苦，并尽我等所能施以援手。”
“这我不懂，我只知除魔卫道，从不知苦。”
“小枫啊……你天赋异禀，武艺法术皆是一通百通，可这世情人心，若非身处其中，翻滚煎熬一番，是决难得知的。”
“那我便去试一试，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
“这便又有不同……也罢，既然你有济世之心，我便为你修书一封，你到京城去找……”
流川于是依言到了京城，找到师父所托之人，那人二话没说便叫流川任选差事。与流川同行的还有他师姐彩子，只说要历练一下所以跟着流川下山来，流川虽然孤傲出群但是极重师门情谊，是以也未加阻止。彩子考虑若要历练最好外派，于是他二人略施法术潜入文华阁，专挑了个最险恶的所在任职，一心到此大展身手。
却不料阴差阳错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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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思前想后，但觉此事太过倒霉，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当即收拾包裹细软，只等彩子逛街回来立马走人。
所以待彩子采购一圈之后回衙门，看到的就是整装待发的流川。
“不行！”
彩子斩钉截铁。
流川不解：“此处并无妖魔。”
彩子道：“小枫，师父这次让你下山是为斩妖除魔，还是有别的交代？”
流川心中一动：“师父的意思，我并不太明白。”
彩子正色道：“师父既然为你谋了差事，自然是希望你替百姓做个父母官。”
真做官？流川摇头：“我不会。”
“噗哧”一笑，彩子道：“哪有什么是一开始就会的，想起你初入师门的时候，一点儿大，又瘦弱，练什么都比别人辛苦百倍，你还不是挺过来了，还修到如今的境界。”
听彩子提到自己小时候，便是流川也露出些许温柔的表情，他低头想了想，这做官也不见得就有多难，反正不是做饭生孩子，应该是谁都能干的活儿。
彩子见他心定下来，也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的道理是说给流川听了，深一层的，这次师父派她随同前往，其实有个秘密任务，本就是认准了这个地方。更深一层的，适才在百姓中打听到，此地有一眼温泉，天然形成，是美容护肤的上佳之选，现在是打死她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