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暂名） 11-13

作者： 凝含，收录日期：2006-07-19，864次阅读

流川枫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本来就是嗜睡之人，再加上现在受了伤，连篮球也不能打，那么多时间不拿来睡觉怎么打发？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发现了那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洋平本来是总陪在他身边的，可是一看到仙道来，马上就起身离开，说是公司里有事要忙。本来以流川的粗神经是不会有什么怀疑的，毕竟父母走后，日本这边的事业洋平帮了不少忙，没空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尤其是有几次流川感觉到洋平根本没有离开，而就在门外时，终于忍不住问了仙道。
“可能是他不好意思看到枫和我相亲相爱吧。”仙道呵呵笑着没正经地答道，手还不忘揉揉他的头发。
“切。”流川瞪他一眼，转过头不理他。当我是傻瓜么？闷闷地想到，分明是有事情不敢瞒着我，要不然这白痴干吗不敢正眼看我?
可惜流川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虽然心里有疑问，见仙道不愿实说便也算了，还是继续会周公去。

而仙道，一方面为与流川的朝夕相处而幸福不已，另一方面也为怎么与藤真坦白而伤脑筋。虽然藤真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将一切向他说明，他是决不会再与自己有任何纠缠的。可是，仙道虽与他相处时日不多，也十分清楚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恐怕平时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若是教他知道自己只不过当了一回别人的替身，心里只怕难以接受。仙道想虽然当不成情人，但闹得双方都不愉快也不值得，便想拖一拖，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再说。
藤真开始还会天天打电话给仙道。一方面是因为上次看到如此不寻常的仙道心里有些担心，另一方面却也是想念仙道得紧。虽说那晚告诉仙道要好好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可藤真也明白感情是需要争取的，尤其是那么出色的人，恐怕倒追他的人还不少呢，不多拿出一点心思是怎么行？再说藤真清楚自己是真的对他动了心的，谁都抵挡不了那种仿佛根本不在意你，却总在不同的地方跟你偶遇，然后又知道你喜欢的食物喜欢的作家喜欢的运动等等等等之类的吸引力吧？就算是一直被人追的藤真健司也不能。所以，这样的人，是应该好好抓住的。
可是仙道接到藤真的电话不是推说现在不方便就是说过几天约他有事到时再说。这样的说辞用了四五次以后，藤真便不再打电话了。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仙道只是在找借口罢了，何况聪明如藤真？所以纵使不甘心，藤真也决定再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要么两人见面把话说清楚，要么让仙道主动打电话给自己。
而仙道看到藤真不再打电话来只道他已厌烦或失望，不禁鸵鸟地想要是这样不了了之也不错，省得两人尴尬。殊不知这样不清不楚地拖下去才是对两人最大的伤害。

抱着这样的心态，这件事竟然一直拖了下来。仙道一没课便往医院跑，有时候跟流川聊聊天，（虽然流川都不太说话，可是他会皱眉，抛白眼，当然也会微微笑，仙道觉得这样的流川真是可爱），有时候干脆就一直呆呆地看着流川睡觉，也能看上一个下午而不知疲倦。这样的日子让仙道觉得两人又回到了热恋之时，分手这件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
然而在这惬意的生活中，还有一件事如大石般压在心口上，那就是流川再不能打篮球之事。对于这件事，洋平、樱木和仙道都默契地选择了避而不谈，流川是怎样地热爱篮球，这三人心里再清楚不过。现如今他虽然躺在床上，心里却是一刻也没忘记篮球，为早日康复，一向讨厌打针吃药的流川对于各种各样的药啊检查啊复键啊都是乖乖接受，若是让他知道了即使康复也不能打篮球……三人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所以虽没经过商量，三人在这件事上却都采取了一致的态度：有什么事，等流川好了再说。

12

这天樱木来看流川的时候刚好碰上医生在嘱咐“可以下床，但是要随时注意伤口”，便嚷嚷着要带狐狸出去逛一圈。仙道原本想说才刚刚好一点，过几天再出去吧，可是一看流川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掩不住的急切和渴望，也只好无奈地笑笑投降。不过，无论如何也是不放心让樱木一个人带流川出去的，于是仙道急急忙忙跑出去，然后，在流川和樱木震惊的眼光中，推了一辆虽然看上去十分老旧但感觉无比舒服的——轮椅进来。
“哈哈哈哈……狐狸……”樱木仰天大笑，指着流川说不出话来。
流川满脸黑线，瞪仙道。
可是今日的仙道依然微笑却无比坚持，一身你要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的的架势，任凭流川的眼刀把他戳个千疮百孔就是不让步。
流川继续瞪。
仙道继续微笑。
“要不……”仙道开口。
流川的眼睛放出希望之光。
“我抱你？”
于是流川乖乖坐进轮椅。

三人来到医院后面的花园，由于正值晚饭时间，花园里的病人并不多，这倒正和流川的意，本来就是好静之人，现在又这么丢脸地坐在轮椅上，当然是越少人看见越好。要是……旁边没有这只红毛猴子上窜下跳叽叽歪歪就更好了，流川不满地想到。
“唉，樱木，帮我和流川去买瓶水来吧。”仙道突然出声打断樱木无止境的嘲笑。
“什么！刺猬头！”樱木不满地跳起来，“为什么要本天才去买？”本天才才不听你指使呢。
“樱木，难道要流川去买？”用眼神指指轮椅上的流川，“还是我去买？”又指指推着轮椅的两只手。
樱木丧气，要狐狸去买太不现实，但要刺猬头去买……那不是意味着要我来推狐狸？
“而且我听说，医院小卖部的服务员是个大美女哦！”再下一剂猛药。
“我去就我去！”两相权衡取其轻，“不过我对晴子小姐可是一心一意，”轻蔑地瞥了一眼仙道，“才不像某些人那样拈花惹草。”
“唉？”仙道摸摸鼻子苦笑，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流川转过头看他。
仙道心里咯噔一跳。
幸好流川只是看他一眼撇了撇嘴角，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仙道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推起流川慢慢往前走。

流川车祸那会儿是春末夏初，而今差不多两个星期过去了，春天的阴冷已经褪去，夏天还未显示出它的威力来，再加上又是下午5点多，晴朗了一天的太阳渐渐隐没在山后，而余温依然温暖着大地，迎面吹来的风清新温和，让人不由自主闭上眼享受它的温柔抚摸。
仙道推着流川走到河边。这条河是医院与外界的分界线。从这边看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边的车水马龙红尘喧嚣。不过仅仅隔了一条河的这一边，却是一片安静谐和的天地。仙道固定好流川的轮椅，几步走向前，对着清澈的河水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微笑着回头“流川……”
流川却是已闭上了眼睛，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仙道决定不去吵他，走回到流川旁边的行道椅上坐下。
额头上的厚纱布前几天已经拆掉了，换上了几层薄薄的纱布，隐隐约约露出来几块淡粉色的疤，那是摔下去的时候磕破的。那时候一定很痛吧，仙道有些心痛地想到。
风轻轻吹拂着，把流川有些长的刘海吹得一跳一跳，一会儿到了眼睑，一会儿又到了鼻梁，许是有点痒，流川的眉微微皱了皱。仙道看了不觉轻轻笑出声来，枫真是可爱啊。伸出手去，轻柔地把调皮的额发往两边拂了拂。流川满意地轻唔一声，蹭蹭轮椅的靠背，寻了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角度，安然睡去。这下仙道是再也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咬了咬流川的嘴唇。一碰那柔软的双唇，便觉得刚刚“就吻一下”的想法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枫的唇就像他的人一样，越是深入越是让人不能自拔。辗转吮吸，轻咬慢舔……直到流川不满意地“唔”了一声，仙道才惊觉自己的投入，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他。
就是这样，自己就是这样不知不觉沦陷的吧。当初连骗带诱地让流川搬来跟自己同居，然后发现了这个冷冰冰的学弟很多不为人知的性格。有时候很小气，尤其是打球的时候，每一分都要斤斤计较；有时候很狡猾，尤其是看他钓了一个下午都没有钓上一条鱼，眼里的笑总是让仙道又爱又恨；有时候恨笨拙，在厨房里忙乎了两个小时也没炒出一盘面来，还差点把锅底都烧掉……冷酷的、迷糊的、可爱的、要强的、执着的、善良的、不解风情的……当一面面的流川展现在仙道眼前时，直觉告诉他，捡到宝了。可是那个时候理智在睡觉，所以轻易地放掉了这个宝贝。等到意识到这个宝贝有多重要的时候，心已经深深沉迷了。
“枫，能够爱上你，真是我的幸运。”仙道呢喃着，手指轻轻抚摸着流川的脸颊。
“彰！真的是你！”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竟是藤真！
仙道不觉地脊柱一僵，为什么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碰到藤真？
“我在那边看过来的时候就觉得像你。没想到还真的是。”藤真却走上前来，刚想拉住他的手，然后看到了仙道身后的流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里满是痛苦，控诉地看着仙道。
也罢，该来的总是要来。
“藤真，”仙道叹了口气，“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两个人沿着河慢慢走，气氛很是沉闷。仙道不敢让流川离开自己的视力范围，于是停了下来。
“对了藤真，你怎么会来这儿的？”仙道觉得自己有责任先开口。
“我姐在这儿工作。”藤真心不在焉地答道。
……
“藤真……”仙道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藤真，不晓得该怎么说下去。
“你已经选择了他对不对？”没想到藤真却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大大的眼睛掩不住的湿润。
“是。”
“……是……因为同情吗?”
“……不是。”不是因为他出了车祸而同情他。“是爱。”
藤真一个踉跄，“那么我呢？”
仙道不忍看他，低下头，“对不起。”
“呵呵。”藤真不由自嘲，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不是么？只不过没有听他亲口说出来，总还是不甘心。
“对不起，藤真……”仙道担忧地看着他，不管怎样，错的是自己，受伤害的却是藤真。
“理由呢？”
仙道一愣。
“总有个理由吧。”藤真撇过头，“给我个理由，让我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没有……理由。”仙道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流川，眼中流露出歉疚，“一直都爱他。可是我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你很好，可是我已经先爱上了他。”
藤真又退一步。原来……原来如此！原来自己根本没有到他的心里去过！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何谈胜败？藤真真想狠狠地大笑几声可是骄傲不容许他如此失态，已经输了感情，难道还要输掉尊严？不！我是藤真健司！所以不会死皮赖脸地求他不要走，更不会问“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爱我”的蠢问题！
“既然如此……”
仙道抬头看突然冷静下来的藤真。
“彰，来个告别吻吧。以后就是朋友了呢。”
仙道愕然，然后微笑，不愧是藤真啊，永远都是那么完美。他走上前去，轻轻拥住藤真，然后俯下身，温柔地碰了碰他的唇。没想到藤真却伸出手来挽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仙道想推开，但是看到藤真沉迷地闭着眼睛，又不忍心了。无论如何，是我欠了他的。直到他听到——
“臭狐狸，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害的本天才好找！咦，刺猬头呢？”
仙道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忙推开藤真回头望去。太远了看不清楚流川的表情，然而他可以感觉到流川的眼神看着这边，冷漠而疏离。就像……他当日离去时那样。
樱木似要冲过来，被流川叫住，然后……就看到樱木愤愤地摔掉手里的水瓶，推起流川转身就走。

13

看着樱木推着流川一步步远去, 仙道觉得自己就像是快要被水淹没的人,无处借力,呼吸困难,恐惧席卷全身。他大吼一声:“枫！”便发疯似的向前追去。饶是藤真，也被仙道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震在当场。
“枫，那是误会！我们只是……”仙道一把抓住流川的手喊道。
“刺猬头你死性不改!”不等流川答话，樱木先一把推开了仙道。
“樱木！你让我跟流川解释！”仙道吼到。
“本天才不会让你骗狐狸第二次！”樱木揪住仙道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是本天才瞎了眼才会帮你瞒着狐狸！”
“我……”仙道气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向流川解释，可是这樱木却像尊铁塔似的挡在他们中间!
“放开他。”流川冷冷的声音传来。
“狐狸……”樱木犹疑地看向轮椅上的流川，都这样了你还相信他吗？
“我有话跟他说。”
“可是……”樱木仍不甘心，被流川冷冷的眸光一扫，恨恨地瞪了仙道一眼，然后松开手向远处走了几步，眼神却仍然凶狠地瞪着仙道。
“枫，这是误会……”仙道蹲下来看着流川的眼睛道，然而流川却垂着眼皮不看他。
“不是误会。”流川抬起头看向远方。
“枫……”仙道急切地想辩解。
“不是误会。”流川加重语气重复到，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仙道的眼睛，“我刚刚想起来，这不应该是误会。”
“枫！”仙道惊恐地看着他，流川的眼睛告诉他，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不！枫！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我只是想……”
“我知道了。所以，谢谢你。”
“不……”仙道小声地说道，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再见。”流川定定地看仙道一眼，然后不顾上半身的伤，竟然想自己摇着轮椅离开！
“停下。”仙道又气又急，站起来拉住轮椅，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道：“既然这样，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流川不做声。
仙道复又绕到流川面前说道：“枫，我知道当初没有问理由就答应分手是我不对。你可以说我对这份感情不够重视。可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补救。枫，你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流川仍然不做声，眼里闪过痛苦、迷茫、决心，可惜站着的仙道无法看到，从他的角度看下来，只能看到额发的阴影下流川坚毅的薄唇。
仙道痛苦地想枫你就真的绝情至此吗，我这样低声下气都不能让你感动吗，就算是我的错导致了分手，但你一点解释都不给难道就没错吗。仙道彰何时这样求过人，可是你流川枫却依然无动于衷！
“仙道，没有必要。”沉默的流川突然开口，薄唇吐出的话让仙道差点想仰天大笑，你说没有必要就没有必要吗！我们的感情连一个解释都不值吗！
“没有必要。”流川顿了顿，又再度开口，“我要去美国。”
仙道当场愣住，心中涌起无限苦涩。原来……是这样！我们的感情，竟然还是敌不过一颗篮球！美国……我怎么忘了呢？你心心念念要去的是美国阿。妄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因为我而放弃这段感情！真是……闹了个大笑话！流川枫，你真的喜欢过我么？还是我只是你实现自己梦想的一个工具？是了，当初搬来跟我住还是靠了那颗篮球呢！我怎么就没明白呢？你何时用看篮球那样的眼神看过我！妄我还被称为情场高手，真是好笑，我在你看来一定像个傻瓜吧，傻傻地陪你练篮球，利用完了再一脚踢开！流川枫，你才是真正的无情啊。除了篮球你还在意什么呢?连感情都可以这样轻易地抛弃！哼，这真的是报应吗？我伤了藤真，你伤了我，而你最爱的篮球却也毫不留情地伤你！对了，你还不知道吧？
“去美国打篮球吗？”仙道开口问道，声音是自己也不敢想象的阴冷。
流川抬头看他一眼，却马上撇开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仙道恨死了流川的沉默！虽然这本来就是明知故问。可是，你连敷衍我一下也嫌麻烦吗？看来除了篮球，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动容。
仙道冷笑，“可是，你恐怕再也打不了篮球了呢。”
流川浑身一震，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他。
仙道决定好像有一把尖刀刺进自己的心脏，痛得不行，理智告诉他快点停下来，可是他停不下来，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却被这样伤害！苏醒的恶魔在仙道脑海里肆虐，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他就想看看！他就想看看流川痛苦的样子！
流川的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坍塌，他求助似的看向仙道，可是仙道依旧在冷笑，狰狞而恐怖，他眼里的冷漠告诉他他没有说谎。流川明白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伤处钻心的疼，然而最疼的地方，不是那里。原来以为，到了美国，至少还有篮球。可是……没有！连篮球也没有了！
仙道冷眼看着流川，是的，他终于成功地剥开了流川坚硬的外壳！现在的流川是如此的脆弱，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流川会有这样的脆弱。果然……篮球才是他的弱点哪。仙道的嘴角依然不可控制地在冷笑。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疼！流川的痛苦，一点不落地传递到他身上！
“仙道彰！你这个混蛋！你干了什么！”看到不对的樱木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仙道的脸上，仙道被打得跪在地上，可是他没有反抗也没有站起来。
樱木揪住他的衣领还欲打，仙道闭上眼睛，打吧打吧，正好可以让我忘了心里的疼。
“花道！我们……走。”流川干涩的声音传来。
樱木一愣，流川很少这样叫他！他看向流川，却发现他低着头。饶是樱木这样的粗神经也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他放开仙道，推起流川就走。
仙道慢慢睁开眼睛，望向流川离开的方向，即使隔了那么远，他依然可以看到，流川那紧紧握着轮椅扶手的微微颤抖着的手，在黄昏中显得那样苍白而刺目。眼泪止不住流下来。